早期随笔
伍迪·艾伦著
孙仲旭译
论看到夏天时的一棵树
在大自然的所有奇迹中,夏天时的一棵树也许最不同凡响——也许除了一头在口角时唱起《让人想拥抱的你》的驼鹿。留意一下树叶吧,如此绿意盎然,一片茂盛之相(如果不是,就是哪儿出毛病了)。且看那枝杈如何向天空伸展,仿佛在说:“尽管我只是一根树枝,可我还是喜欢领社会保险金。”还有其种类之盛!这棵树是云杉还是白杨?要么是棵巨杉?不,恐怕是棵仪态威严的榆树,你又丢了一次脸。当然,如果你是大自然的尤物啄木鸟,就能在一分钟之内认识所有树木,不过那样的话就太晚了,而且永远也没法发动你的小汽车。
然而跟例如一条潺潺的小溪相比,一棵树何以更令人心旷神怡?就此而言,与任何潺潺作响的东西相比,都是如此?因为其煌然存在,无声地证明了有一种比地球上任何事物——本届政府中的当然不在话下——都更伟大的智慧。诗人云:“惟有上帝方能创造一棵树。”——大概是因为很难琢磨出怎样把树皮包上去。
从前,有个伐木工人正要砍倒一棵树时,注意到上面刻了一颗心,中间有两个名字。他放下斧头,而是锯倒了那棵树。此故事的寓意我一时忘了,不过半年后,该伐木工人因为教一个矮子学习罗马数字而被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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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青年与年龄
对成熟的真正考验,不在于一个人的年龄大小,而在于他对只穿着短裤半夜在市中心醒来有何反应。岁月又有何干,特别是如果你住的公寓租金由政府封顶。要记着人生的每一阶段,都有自身的适当回报,你死了则难以找到电灯开关。正好,关于死的主要麻烦是担心没有来生——这是个令人心灰意冷的想法,特别对那些不辞辛苦剃须的人。
同样存在一种担心,即有来生,但没人知道在哪儿。从好的方面看,死是像躺下一样容易做的少数事情之一。
那么要考虑的是:年老当真如此可怕?如果你坚持不懈刷牙就不会!还有在岁月的风刀霜剑面前,为什么没有缓冲?或者为什么在印第安纳波利斯市的商业区一家好旅馆也没有?噢,真是的。
总而言之,最好便是举止要符合一个人的年龄。如果你是十六岁或以下,尽量别谢顶。另一方面,如果你年过八十,极佳的做法便是拖着脚步在街上走,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牛皮纸袋,一面嘟囔:“皇帝要偷我的绳子。”记着,一切都是相对而言——或者说应当如此。如果不是,我们就必须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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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节俭
过日子时,存钱极为重要,永远别花钱于愚蠢之途,如梨汁饮料或一顶纯金帽子。金钱并非一切,然而比拥有健康要好。毕竟你不能走进一间肉铺告诉屠夫:“看我的皮肤晒得多健康,还有我从来不感冒。”然后指望屠夫会递过来随便什么货物。(当然,除非该屠夫是白痴。)有钱比受穷好,就算只是为了财务方面的原因,但并非因为钱能买到幸福。以蚂蚁和蚱蜢为例:蚱蜢整个夏天都在嬉戏,蚂蚁则工作并储存食物。到了冬天,蚱蜢一无所有,蚂蚁却喊胸口疼。昆虫的日子不好过啊,不过也别以为老鼠有什么开心的。这个故事的寓意是,我们都需要有个留窝蛋当退路,但不是在穿了一身好套装的时候。
最后,让我们记住花两元比存一元容易。另外,务必别把钱投入任何一个合伙人中有位名叫弗伦奇的经纪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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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爱情
爱别人和被人爱哪样更好?都不好,如果你的胆固醇值超过六百的话。所谓爱,我当然指的是浪漫之爱——男女之间的爱,而非母亲和孩子,或者一个男孩和他的狗,或者两个领班侍者之间的爱。
不可思议之处在于一个人恋爱时,会有种唱歌的冲动。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抵制这种冲动,而且一定要注意,不要让热情洋溢的男士把歌词“说”出来。当然,被爱跟被爱慕不同,因为一个人可以远远地被爱慕,然而要真正爱一个人,最根本的,是要蹲在窗帘后面,和那人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要想当一位很出色的爱人,必须强壮而且温柔。多强壮?我想能搬起五十磅的东西就算。要记住在爱人的眼里,被爱者总是能想像出的最漂亮的人儿,尽管在陌生人看来,她可能跟一份胡瓜鱼无甚区别。情人眼里出西施。眼睛近视的话,可以向离得最近的人询问哪个女孩长得漂亮。(事实上,最漂亮的几乎总是最乏味,这就是为何有人觉得上帝并不存在。)
“爱之欢乐仅为短短一瞬,”诗人唱道,“爱之痛苦却绵绵无期。”这几乎成了热门歌曲,不过旋律跟《我是个扬基·杜德尔花花公子》过于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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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行杂树林采撷紫罗兰
此事根本没意思,我几乎愿意推荐别的任何一种活动。去探望一个患病的朋友吧,如不可行,就去看场演出或者舒舒服服躺在热水浴缸里看书吧。什么都比面带那种愚蠢的微笑,出现在一片杂树林中往篮子里摘花强。接着你知道的,是你会跳来跳去。说到底,你采摘的紫罗兰怎么办?“怎么了,放进花瓶呀。”你说。回答得真蠢。如今你给卖花的打电话预订,让他穿行在杂树林里,他还能挣到钱。那样的话,万一有雷暴或者碰到了蜂窝,被送进西奈山医院急救的,会是那个卖花的。
顺便说一句,不要因此认为我对于大自然中的快乐麻木不仁,不过我已经得出结论:单纯为了开心的话,在犹太新年期间,很难在泡沫橡胶城连续击打四十八小时。不过那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