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

熔接

血液里充满细小的泡沫

阳光在身边走着

石块跌倒了

跌倒了很久

一块、一块放弃了铁瓮

春天的雨很绿

夏天的泉水在深谷中唱歌

那里有树

独龙族姑娘喜欢背着身

从垂落的黑发间观看鸟群

淅淅沥沥的声音

不断响起

好像又过了很久

你赤着脚

点着鲨鱼的脊背

好像又过了很久

那面张开的鳍,干了

黑白相间的棘刺,干了

整个黄昏都发出腥味的光亮

你赤着脚

等着风吹过沙架

等着风吹过愿意崩塌的沙架

黄昏透着腥味的光亮

几十里盐都凝结了

铁针在探测深浅

几十里盐都是湿的

海在远处闪光

一股股银簪般扭动的海

在远处闪光

暗蓝暗蓝的珐琅海呵

灯,微微一动

就降落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有瓦片

要有纯红纯红的焰

亮锃锃的瓦

你为什么要去碰它

在越来越黑的山窑那边

纸的火焰

纸的烧化的人影

在边缘

那些细小的火星不肯熄灭

那些细小的火星泡沫

不肯熄灭

那些细小的火星虫

烟柱是透明的

那些细小的火星虫

我温暖的忧郁已升上顶端

提线艺术<

孩子们为花朵

捉住了蜜蜂

世界为自己

捉住了人

他把线穿在避雷针上

又把绳子绕在手上

他用另一只手

在脸上涂月亮软膏

然后微微一沉

拉开了幕布

天亮了

所有人都开始

手舞足蹈

他们抓着有浮力的皮包

匆匆忙忙

从城东涌向城西

他们迈过了铁路

铁路上没有青草

沥青粘住石子

像是一种麻糖

那根线是鱼线

被水里的阳光粘住

所有愿望

都可以抽成透明的丝

只要诱惑

在水下进行

惊讶吗

那就绝望地跳跳

鱼终于学会了

使用鱼刺

高空垂下

忽轻忽重的光线

人类的嗡嗡长音

吊车在行哪国军礼

别去管它

只想

那朵花呀,那朵花

那只密蜂

尼斯怪兽在湖中醒来

野兔在田野飞奔

都市留影

在烛火和烛火之间

亮着残忍的黎明

整个王国都在走动

都在哗哗地踏着石子头盔下紧收着鼻翼

这是一个享受

中午的风吹着尘土

筒裤汹涌地向前走去

有人在涂油漆

时间滴落在地上

有人在涂粘稠的奶油

不幸有一股怪味

我在桥上弄鞋跟

防止道路脱落

春天在桥下

不高,唇不红

口袋里有去年的酸果

“下桥,向后转弯

有公园

晒热的水流到腿上

更衣室里没人”

影子有罪

在阳光下齐齐地铲土

“还可以去找证人”

废水在雪地上流着

青蛙在树上大叫

青虾是一种夜晚

“还找证人”

星星的样子有点可怕

死亡在一边发怔

守敌

重要的事是逃走

我的马是竹子

竹枝高悬屋里

阳光蒙蒙的空地

直塘

在岸上睡了

在水里睡了

柚子在沙平坝里垂着

十几里水,十几里月色

水在天上

天在水里

云彩悄悄隐没

十几里水路睡了

有人放浆

唱歌

咿哦,咿哦

十几里水

草晃了

早起的人熄熄灯火

我们喜欢葡萄

在北方

全城的孩子都热爱糖果

我们喜欢葡萄

我们用最小的手帕把它包好

让灰头发的云

在一边难过

我们不管

“砰”地一下关上前窗

抓住钢宝剑

打退帐顶上一队队飞过的人马

我们从后门逃走

我们是和九点钟一起逃走的

穿过黑夜的乌木林

金子全在树荫中发绿

月亮好大

不像是黄粉笔画的

像探照灯那样怕人地照了一会

天就开始挨打了

是雷公爷爷打她

白鞭子“啪——啪”

后来,又好了

世界又泡进了凉风和温水中

有棵树整个变成了知了

伸着须须

不时地怪叫

我们躲开它,一转身

就碰上了喝醉的太阳

他剪着短发

皮肤像西红柿一样发亮

他害怕一排排碰坏的台阶啃他

他要去上班

要在早晨的山路上

变成少年

山下有纸迭的房子

有穷孩子的梦

有公路

蒙着厚厚的非洲红土

上边走着斗牛士和步兵

他们刚刚登陆

海上还飘着火山的叹息和沸石

他们不断注入谷地,集结着

他们叫重兵

他们像一只黑铁熨斗

要熨平一片土地

真不聪明

没等吃午饭就去打仗

还摆晃那些饿扁的旗子?

金黄的大鸟

一只只轻松地飞走

在不远的场地中变成谷垛

北风在石块上开始漱洗

用薄薄的蓝色的水流涂抹杯子

我们开始穿湿袜子

在水洼间跳来跳去

像是一种游戏

最后,总要走的

就故意一绊

落进那片张开的梦里

蒿子在折断时放出一蓬蓬清香

我们交换着呼吸

谁都找不到了

包括那些明亮的大雪花

那些总在画彩色眉毛的水滴

那些被春天吹动的小风车和药棉

黑土地上的兔子

她以为穿白衣服就会打针

我想亲亲你

然后睡去

忽明忽暗的日光灯“噔”地亮了

世界上再没有夜晚

老上帝总在放冷气

我们别梦见那串葡萄

也别梦见狐狸

小手帕在地铁门口垂着

最后在这呢,最后在这呢

五月的车站上

落着细雨

星岛的夜

敲敲

星星点点的铃声

还在闪耀

在学校

在课桌一角

有一张字条

是最初的情书?

是最后的得数?

谁能知道

房上猫跳

吓灭了萤火虫

蜗虫在逃跑

还在盯梢——

歪歪斜斜的影子

悄悄

爱我吧,海

我没有鳃,

不能到海上去。

——阿尔贝蒂

爱我吧,海

我默默说着

走向高山

弧形的浪谷中

只有疑问

水滴一刹那

放大了夕阳?

爱我吧,海

我的影子

被扭曲

我被大陆所围困

声音布满

冰川的擦痕

只有目光

在自由延伸

在天空

找到你的呼吸

风,一片淡蓝

爱我吧,海

蓝色在加深

深得像梦

没有边

没有锈蚀的岸

爱我吧,海

虽然小溪把我唤醒

树冠反复追忆着

你的歌

一切回到

最美的时刻

蝶翅上

闪着鳞片,虹

秋叶飘进叹息

绿藤和盲蛇

在静静缠绕……

爱我吧,海

远处是谁在走?

是钟摆

它是死神雇来

丈量生命的

爱我吧,海

城市

无数固执的形体

要把我驯化

用金属的冷遇

笑和轻蔑

淡味的思念

变得苦了

盐在黑发和瞳仁中

结晶

但——

爱我吧,海

皱纹,根须的足迹

织成网

把我捕去

那浪的吻痕呢?

爱我吧,海

一块粗糙的砾石

在山边低语

白天

白天

所有旗帜

都获得了色彩

所有衣裙

都开始飘舞

我心中和夜

也想飞走了

width="400"

size="1">

巨岩上

长满枯癣

又从何想象

他年轻的面颜

我明白了

你为什么总在那里

默默看天

望着天空的眼睛

比天更蓝

我是你的太阳

我在悬浮的巨石间移动

我没有自己的光

尘埃在北方营地上嘤嘤消失

我没有一丝光亮

血液像淡淡的河水

一路上垂挂的是清晨的果实

在生长中轻轻回转

把潮湿的多足虫转向中午

草叶和打谷场爆出白色的烟缕

我知道红砂土的火将被鱼群吞食

在近处游着我的中指

我知道婚约投下的影子

所有海水都向我投出镜子

大平原棕色的注视

你的凝视使气流现出颜色

在你的目光里活着

永远被大地的光束所焚烧

为此我成为太阳,并且照耀

一大片湖岸的耕地,有砂浆也有软泥

一个人在呼喊,在收集播下的种子

在我们的身前和死后,上帝都喜欢面具

秋日

落叶

一片,一片

一阵,一阵

带着点点浓绿

带着初春的淡黄……

我说

冬天来了

这就是我们的被盖

你眼里

映着我和遥远的白云

是什么使你微笑?

叶落尽了

阳光终于布满大地

(但却不太热烈)

鸟雀,穿得厚敦敦的

惊奇地

议论着空荡荡的世界

你说得太轻

我没听见

那老树在嘎嘎作响

枯叶飞散着

凋落不能复生

我们只有温暖

却没有多余的生命

只有影子还没有离去

默默伸向星群

在消失前

它会相溶吗

冬夜在尽头等待

原作

我想让声音轻点

每下都踏土

每下都踏谷穗

发芽的声音穿过纸灰

我想让声音轻点

停止吵闹和打鼓

最好躺下

把手放在腿边

一点点平睡

两面微光闪耀

你喜欢些什么

生命如水大地如水

你喜欢些

什么没有被风吹过

生丝

雪水涌进寺院

变成蒸气

你参观过这里

坐椅

参观过这些银色器皿

过了很久才写这些字

你在船上放小猪

有一笔长长的

像舵

是她让你放的

其实都是因为写字

你来晚了

换别人说事

忽然哭起来

说你在灯光中好看

压刨

历史在又一次复述中

发生了意外

发动机停了

港中停止使用

那个人在家没来

可所有书中

阳光都变成了粪土

宇宙的冰晶

都变成了雨

轰炸机成为富有的动宾词组

那个人没来

等的人靠着暖气睡熟

贸易环和另一个打在

一起

追我的人都要变成扁尖石头

它不断托人问

要不要骑马

上台升起来一点

干嘛追我

我不去看那些剪好的枝桠

淡水湾

春天是鲸色

银闪闪的

咬手指

春天是带鱼

一动不动

装进袋子

春天是蜘蛛螺

转我

转你

那么多餐具

你敢让手开些花来

桌子

门开过

里边没有人

里边什么也没有

用刀去摸

看马车

你忽然醒着

像一朵花

变红

像一件衣服

湿头发黑头发头发头发活了

布林

(十八首)

布林的出生及出国

布林生下来时

蜘蛛正在开会

那危险的舞会,在半空中

乐曲也不好听

布林哭了

哭出的全是口号

糟糕!赞美诗可没那么响亮

接着他又笑了

笑得极合尺寸

像一个真正的竞选总统

于是,母马认为他长大了

他一迈步就跨出了摇篮

用一张干羊皮

作了公文包

里面包着一大堆

高度机密的尿布

他开始到政府大厦去上班

在那里

可没有舞会

部长级罢工委员会

正在进行选举

在香烟纸上写满名字

写满了,就做个鬼脸

这时布林来了

从马棚走进会议大厦

严肃得像一块黑色的大理石

他站住,伸出一个手指

上边绕着铜喇叭的线圈

他说:面包

哇哇,所有乌鸦都落在桌上

“是的,面包

这是民族必备的骄傲

必须,明白了吗?

不能加鸡蛋,面包万岁!

打倒一切做蛋糕的阴谋!”

所有的人和树叶

都鼓掌了

为了加强感动

在遥远的地方还放了录音

每位猪的嘴上

都用钢笔画出了一种微笑

可惜这种工艺

现在已经失传

布林发表完演说

讲完了,就按原计划出国

花了三颗星星眨眼的时间

才到达港口

他可真不容易

用胶鞋换了个潜艇

一切都非常顺利

布林潜到了公海

碰到了,不!不是鲸鱼

是圣玛利亚钓鱼的钩针

圣玛利亚不动

就知道是布林

于是,她就光着脚

开始在公海上飞跑

一个钩针

拉着用胶鞋换来的潜艇

好整整跑了两个星期

布林浮上来呼吸空气

又饿得沉进深海

玛利亚呢,自然早见到了上帝

奔跑结束了

又过了两个世纪

饥饿的请愿才得到缓和

又饿死了两对袜子

一本诗集,和一个螺丝

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

句号会变成豌豆

会在半夜里发芽

钻透一百本巨著的内脏

谁能想到

西班牙会变成口琴

里斯本

会像铜簧般抖动

抖出一个小调

让盲人乐队去海边卖唱

谁能想到

布林会变坏

会藏有一只玩具手枪

他和好几个总统一起转业

攻占了法兰西银行

谁能想到、必须想到

所以就需要想象

让诗挨饿

变成尖嘴狗,去闻

让放大的裤腿们

变成粉肠

发现

所有到过雪山的人中

只有布林发现了公路

虽然只有几米长

虽然长庚星在这儿

碰坏了牙齿

这一切,并不妨碍

英国人,去死

躺在路中间微笑

耳朵里长出兰树枝和

新鲜的树叶

并且面色红润

这是什么意思?

布林皱起眉头

终于想起

在九岁半时,曾在这里

避暑,种下一盒火柴

它们发芽了,结出了

火柴头一样大小的浆果

英国人太馋

把它吃了

这可真是个发现

也许,还算空前——

火柴的果子有毒!

布林开始往山下走

走到牛粪堆成的喇嘛寺前

站住,准备让人用腰刀

来抢劫这个秘密

但没有成功,他只好

拚命地叹气

用细铜缆拴住袜子

一直溜进深深的沼泽

在那里

拖鞋们兴奋得大叫

变成了一群青蛙

布林遇见了强盗

布林遇见了强盗

真正的强盗!

他是河溪里,大角怪的

子孙,一手拿着胡子

一手拿着刀

他和布林

在褐煤的裂缝中间

砍来砍去,生生砍坏了

八个小时和一块手表

后来,布林累了

就宣布:现在剧场休息

强盗,就抓住了

玻璃丝公主

要她一起逃跑

唉,倒霉

玻璃丝非编个公主

还不如编个大口瓶套

逃跑?

那个工作可得有

技巧,最主要

得有人追,还不能笑

不笑就不笑

强盗和公主

游过了洗脸的白瓷水池

在穿衣镜前设法登高

拚命逃跑,不笑

可追的人呢?在哪?

布林说他累了

没办法,剧场休息

他用一毛五分钱

排队,在买雪糕

布林报考催眠曲专业的作文

玻璃杯里装着葡萄的血

铜钟里装着空气

在死亡爱好者的嘴里

安放着催泪弹和千言万语

哦!没人要的小宝贝,注意

请不要剧烈哭泣

因为有几位奶油天使

在大桥洞里躲雨

只要泥石流晚点爆发

他们就可以完成一个会议

会议决定要去你心中避暑

因为那儿房租便宜

布林在保育院最高会议上的发言

他们从东边和西边向我要钱

他们从南边和北边向我要钱

可是我没钱

就是有也不给

就是给也不多

就是多也没用

因为是假的

因为我没钱

布林祈祷的原版录音

上帝,请你保佑上帝

保佑他的大家族和胡须

保佑他经常巡回演出

和夫人又不经常分居

保佑他众多的祖先友好相处

逛公园只踩一只蚂蚁

保佑他牙缝里建成地铁

能抵抗氢弹的袭击

顺便,再保佑他的女儿们

整容后能产生美丽

上帝,请你保佑上帝

保佑他的咖啡壶和胜利

保佑他多吃黑蝌蚪

少吃救生圈和鲸鱼

保佑他左耳朵有钟乳石

将成为旅游胜地

保佑他总按时按量

把异教徒变成电动玩具

顺便,再保佑他爱吃早饭

把太阳和西红柿放在一起

上帝,请你保佑上帝

保佑他的工资袋和名誉

保佑他的语言富有弹性

能做沙发床和躺椅

保佑他的肥皂泡越长越大

破裂时不震坏空气

保佑他猎获的毛毛虫

都能制成老虎皮大衣

最后,再重点保佑一下保佑公司

不经常宣布倒闭

呵,上帝!主啊!保佑上帝吧!

保佑他,好像就是保佑自己

自己?自己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也许是一只

敲不响的大铁桶,一种运输工具

总之,保佑吧,天阴了

保佑不上,也没关系

我实在不能喊阿门

阿门,像鲜辣粉

容易引起意外的爆炸性呼吸

布林进行曲

离最初的一句

有十万八千里

我们想吃冰棍

却被端上宴席

拿餐刀上前线去

背着水瓶找你

要地图上的英国海岸

影子又黄又绿

台阶已经画好

客人可以回去

离最初的一句

十万八千里

布林不进行曲

梦见一棵树

上边搭树枝

一个小娃哩

溅了一点泥

一百个小娃哩

站着过生日

可以拿着饼

一齐走出去

两人记着脸

三人就忘记

路口摆着车

永远出不去

0号议案

每个长金指甲的人

都应当剪

因为布林没工作了

刚发芽的月亮也又细又弯

因为金砖和冰砖

快结婚了

大家庭需要密码锁

钱包需要拉链

因为,危险诞生了

棕色的圆蛋糕和蟹一起爬出

摄影棚

到了,海边

研究

贝贝尔怎么死的?

让布林气的

布林

拿了

奖金

布林为什么得奖?

气死了贝贝尔

贝贝尔

留下

奖金

对联

大烟囱是小烟囱不认识的小烟囱

小烟囱是大烟囱不认识的大烟囱

象鼻虫把自己弹到空中

布林好像死了

大青蛙和诅咒一起

被摔到墙上

布林好像

死了

哦,终于,上帝礼貌地掏出手帕

墓地上乒乒乓乓的

开出了一片

正方形的花朵

布林好像,哦,死了

一百个黄脸的孙子

都开红汽车,从各大陆的

胸部,赶来悼念,哦,

他们用压水机哭了一会

把牙齿锉了锉,便开始跳舞

狄斯克

把短手指张开

嘴张开,变出彩色弹球

半个冰淇淋太阳

一个冰箱

天空中飘着黑啤酒的泡沫

呵,呵,哦

布林死了,死了,死了

那么熟练地死了,好像真的

他在热气管道里眨了下眼睛

后悔

安眠药

没有带够

挽歌

月亮下的小土豆

月亮下的小土豆

走来一只狗

月亮下的小土豆

报道

一只狗

已经被美国枪决

因为在它的皮包里

有一对小姐

小姐在一起

永远说领子和窗帘

说老师在体育课后

穿粗布衬衣

布林的遗嘱

所有来交售悲哀的人

都必须

像洋白菜那么团结

都必须用唯一的方法

转一下金字塔

使它四面沾满阳光

密报

布林喜欢划船

喜欢划航空母舰

喜欢把大鲸鱼拖到岸上

去碰翻

一小碗鱼汤

布林不喜欢做饭

不喜欢用榴弹炮抽烟

不喜欢去撒哈拉

把杯子喝空

再一个个递给朋友

不喜欢会见上帝

把腿弄短

他喜欢

好看

决定

突然

布林决定要衰老

要在头上撒满面粉

下巴涂点牙膏

让一条尼龙制成的皱纹

迟迟疑疑地垂在眼角

玻璃说:挺好

他便走过黄杨木广场

去和没有名字的圆石头拥抱

之后,再走进灌木丛

把用剩的,肥皂沫的笑

笑容

一点点丢掉

关于布林①

①组诗以后又有些增删改,并自画了插图——编者。

布林是一个孙悟空、唐·吉诃德式的人物,很小的

时候就在我心里捣乱。他不规范、喜欢逃学的天性,使

我觉得很有趣。我常常想他,给他编故事,用纸片记下

这些故事,我甚至还用古文写这些故事,并且配上插图。

十二岁时,我下农村了,不知怎么就忘了布林。再

后来,在我忙于谋生和谋求真理的年代,他一动不动,像

死了一样安静,也许真的死了,我就是翻出小时的东西,

也只是漠然地笑笑。

时间的活塞一直推压到一九八一年六月的一个中

午,我突然醒来,我的梦发生了裂变,到处都是布林,他

带来了奇异的世界。我的血液明亮极了,我的手完全听

从灵感的支配,笔在纸上狂奔。我好像是自焚,又好像

是再生,一瞬间就挣开了我苦苦所求的所有抒情方式。我

一下就写出了五首《布林》,后来又陆续写了十几首,基

本完成了一次自我更新的试验。

写完

《布林》后,我好久回避它(虽然它使我好几

个朋友很高兴),它反思、反抒情的光亮太强了,使我害

怕。一直到你们发表了《布林》,我才开始正视它,开始

用读者、评论者的眼睛来看它。从形式讲,它很像现代

童话;从内容讲,它非常现实,不过不是我们所习惯的

现实。它是拉丁美洲式的魔幻现实。总之,它展现的是

人间,不是在愿望中浮动的理想天国。

1983年3月

境外

那么多灯火摇摇

雷米

真想和你去走风暴中安静的雪地1987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