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爱情,是一种轮回 6、最迷人的爱——绝望的爱

我觉得一旦真爱失败后,就不可能再爱了。我就是这样,像失去了人生,万分苦恼。希望大家指引我以后的路怎么走。

——百度网友

我的一位朋友W,失恋后魅力四射。本来,他已经相当有男性魅力,但失恋后这种魅力似乎更上一层楼,经常将偶遇的女孩电得一愣一愣的。

我的女友说,他这是不断地在散发着性引诱的信息,这是他的魅力来源。

我直觉上觉得不是这样子,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一时也有点不解。

也正是在那两天,在我主持的一个学习小组上,当一名女学员分享她的体会时,我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一点答案。

这次学习,是让女学员们分享,什么样的男人让她们来电,以及这些男人和她们的父亲有什么联系。上一周,我刚刚让男学员们分享了类似的心得体会。

一名女学员说:“我从来没有对男人来过电。”

“这不可能,”我说,“你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对男人来过电?绝对不是这个样子,好好想一想。”

“真的没有过,”她一边说一边陷入沉思,突然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呀,我的确来过几次电,不过,每次我都会把来电的感觉迅速掐灭,所以在我的记忆中仿佛从来没有被男人迷住过似的。”

我问她,为什么将来电的感觉立即掐灭呢?

她回答说,来电的感觉太可怕了,那时她会极度在乎对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自己的快乐和痛苦都被对方哪怕很小的举动点燃,并放大到极致,她会觉得自己一下子消融了,不存在了。

所以,她绝对不要来电的感觉。

听她这样讲时,我刹那间领悟到,这也是她母亲的感受,而这也是她母亲为什么几十年如一日地贬低、攻击她父亲的根本原因。

对她们母女而言,爱上一个男人的感觉太可怕了,所以她们在恋爱时,会选择没什么感觉的男人。但是,即便没什么感觉的男人,如果相处久了,也会有爱意出现,而爱意即意味着那种可怕感觉的袭来,所以,她和她的母亲,都会在这时挑剔丈夫,不断批评他们的不足。通过这种批评,她们不仅在亲密关系中获得了一种优势地位,而且将自己心中涌动着的爱意抹杀了,那样就可以逃避爱意带来的自我消融的恐怖感。

自我消融的恐怖感,如果你没有经历过,那么你可以想象,你是一个极度害怕坐过山车的人,但你正在全球落差最大的过山车上,而且是俯视着,然后过山车将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冲……

这一点也可以延伸到一切恋爱关系上。两口子经常吵架,或彼此蔑视乃至攻击,可能都有这样一个功能——防止去爱。

这时,我似乎明白了W的魅力来源,但那一刻的明白很难用语言形容,直到我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一段故事,才彻底明白了这一切。

我们惧怕全心全意的爱

那是读书期间,一段恋爱关系结束了,一种很自然的结束,不是我与她不相爱,而是因为客观原因,就那么结束了。

结束后的十几天里,我发现自己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好像自己的眼神平生第一次对女孩有了一种杀伤力。好几次,我走在校园里,走在街上,眼神扫过周围的人,总会有一个女孩被电得傻在那里。

我只有十几天有这种眼神,所以那时没想这是什么。但这次小组学习时,因为想起W的故事,还有这名女学员的分享,我再次体会到我那时的心情,发现了那时的魅力是什么。

那是一种绝望,同时又是一种渴望,但绝望在先,而渴望在后,具体的意思是:“我虽然不相信爱情,爱情让我绝望,但我却爱你,你敢接受吗?”

我们内心都深藏着这样的想法,但平时我们既没有直接去爱的勇气,对爱的绝望也没有很深的体悟。而我那时的眼神和神情,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整个的生命状态,会立即触碰到异性内心深处的这两种东西,况且当时我处于一种极端状态。所以,我会一下子将她们内心的这两种声音点燃——“爱是不可能的,但我渴望爱”,于是我仿佛有了很大的吸引力似的。

后来,我状态恢复了,心中重新对爱有了信心,而且觉得是很大的信心。有了这样的信心,无论生命受到什么样的打击,我都不会灭绝对爱的渴望,但这种对异性的魅力反而消失了。

英国灵性治疗师阿南朵在她的著作《对生命说是》中也谈到了这一点,她大意是说:

有两个男人同时爱你,一个是真心实意的爱,一个是放荡不羁的爱,你选择哪个?相信我,你会选择后者,我就是这样的。

阿南朵年轻的时候是超级美女,极富才情,家庭背景也很好,但这一切并不能防止她也有这样的内心——“爱是不可能的,但我渴望爱”。

当一个女子有这样的内心时,男人真心实意的爱,只会击中她内心的这一部分——“我渴望爱”,而不能击中她内心的另一部分——“爱是不可能的”,这反而会让她很不适应。

首先,她会不习惯,她会觉得形势失控了:“哦,这是真的吗?一个男人真的会全心全意爱我?”

其次,她会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她会想,自己配得上这份爱吗,自己有那么好吗。

最后,她可能会有我那名女学员的感受,来电,或者说爱的前兆,会让她自己瞬间崩溃。

这种崩溃,是虚假自我的崩溃。我们内心深处都有“我不值得爱”的自卑感,而当童年获得的爱的确很少时,这种自卑感会发展成巨大的不安全感或恐惧。为了防御这种不安全感或恐惧的涌出,我们会形成种种自我防御机制。但是,爱,不管是去爱还是被爱,其前提都是要突破这种自我防御机制,那时就会一下子被不安全感或恐惧感袭击,反而会觉得更恐惧。

这时,我们会认为是爱令自己恐惧,而很少想到,是自己心中本来就有如此深的恐惧。爱本来是可以治疗这种恐惧感的,但我们会因为害怕这种恐惧感,而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自我防御机制不放手,结果爱很难进入并滋养我们的心。

因为这样的内心,我们都陷入了一种怪圈,相爱,但爱似乎太沉重。所以,最好一开始彼此就知道这是一场不可能的爱,那时反而会爱得很投入。不过在投入时,也会一再体味爱的绝望感,看起来就像是对爱的绝望感上瘾似的。

很多电影中的经典镜头,都是在淋漓尽致地描绘这种感觉。譬如《蜘蛛侠3》中,当蜘蛛侠觉得与女友的爱陷入绝望时,他被黑蜘蛛附身,而后他有了非凡的男性魅力,在大街上和酒吧里将偶遇的女人们电得晕头转向。

黑蜘蛛,以前我觉得是攻击性的象征,但现在我想,这也是绝望的化身。发现与女友的关系似乎不可靠了,蜘蛛侠陷入一种绝望感,而后他的男性魅力反而被充分激发出来。

有趣的是,似乎大家都知道,这种男性魅力在过日子时是靠不住的,它只适合出现在偶遇中。写这篇文章时,我正在“艳遇之都”丽江,许多人来到这里找一段让自己回味无穷的艳遇,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家里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妻子或好丈夫。

丽江艳遇的魅力、蜘蛛侠的魅力、酒吧里的魅力、我失恋后的电力,其实都是在进行这样的表达——“爱是不可能的,但我就是渴望与你相爱”。

这样的表达,是自恋与受虐的极致。自恋,即我们深信爱是不可能的,所以你看我们的爱情不就是这样子的嘛,我早就知道是这么回事,我是何等聪明,何等有自知之明啊!受虐,即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爱,但自己就是要去追寻这样一种绝望的感觉,这种感觉令自己入迷。

信任就是万丈深渊?

要穿越这种对爱的绝望是很不容易的。例如,如果一对很有爱心的父母收养了一个备受虐待的孩子,他们一开始就给予他全心全意的爱,那时反而会遭到这个孩子的攻击。

对于这样的孩子,正常的做法是,最好一开始对这种绝望有所了解,而去一点点地接近这个对爱彻底绝望的孩子,那样他会一点点地放下戒备,同时一点点地确信爱真的可以发生。

完美的做法则是,任凭你如何攻击,我都无条件地爱你,那样你可能会在一瞬间放下所有的防御。

日本动画片导演宫崎骏在他的影片《风之谷》中刻画了一个画面:女主人公娜乌西卡尽管只是一个孩子,但已是完美的部落领袖。父亲的朋友带来一个小动物,娜乌西卡一看见就全身心地爱上了它,并去接近它,结果被它狠狠地咬了一口。娜乌西卡也感觉到疼痛,但却丝毫没有动摇对它的爱,而且还深深地懂得它对爱的不信任。结果,就在一瞬间,它彻底相信了娜乌西卡的爱,变成了娜乌西卡的忠实朋友。

娜乌西卡不仅对这个小动物如此,她对所有的敌人,不,是所有将她视为敌人的人,都是如此,最后她也令他们都相信了爱的存在,从而使人类和地球同时得到了救赎。

但无论如何,在生活中,我们不能将得到救赎的希望放到别人身上,没有哪个人是可以救赎我们的娜乌西卡。

这也正是无数人际关系,尤其是亲密关系的问题所在。我们几乎总是将被爱的希望放到爱人身上,而造成了对方不能承受的沉重。尤其是,当我们将爱人视为娜乌西卡时,我们就会肆无忌惮地攻击对方,这样做,我们是希望爱人就像娜乌西卡对待那个小动物一样拯救自己。但是,一方面我们的攻击性远胜于那个小动物,另一方面爱人们的承受力远逊于娜乌西卡,所以最终会导致爱的进一步绝望。

作为治疗师,我也发现,不少来访者会期望我是娜乌西卡,好像假若我能够承受他们的痛苦,不光在咨询室中如此,在咨询室外也如此,同时我也能承受他们的批评、蔑视和攻击,那么他们就得救了。或者说,他们就可以真的相信爱的存在了。

自然,我也不是娜乌西卡,当遭到攻击时,我也如其他人一样感觉到程度不一的不舒服。不过,这种不舒服,会因为对来访者的理解而在程度上有所减轻。

一个很关键性的理解是,一位特别期望我是娜乌西卡的来访者对我说,她不敢信任我,因为信任就是万丈深渊。

我想,她和我小组中那名女学员一样。

从人生经历看,她们两个是因为童年时遭受了太多的痛苦,以致最后发现如果对爱先是抱有期望然后失去爱,那种痛苦远胜于彻底不相信爱。假若一开始就对爱抱着绝望的态度,那么失去爱时的痛苦会轻很多。

但现在我觉得,我们这种对爱的绝望,是非常普遍的。用人生经历来解释这种现象或许并不足够,它也许有更深的原因。

要爱,必须打开你心中的“圣地”

不管这更深的原因是什么,现实情况是,好像我们每个人都是爱的饿鬼,都是嗷嗷待哺的孩子,都在等着出现娜乌西卡那样的爱,然后才深信爱的存在。

所以,谁都不敢真正走向爱,谁都对被伤害非常敏感。

正是因为这样的心理,我们反而会把那种一开始就不可能的绝望的爱放在一个圣地上,而对现实生活这种真正考验爱的地方视而不见。

我的一位朋友L,对丈夫很不满,因她发现,不管她付出多少,不管她做得多么好,她的先生总是喜欢挑剔她。

和她谈话时,表面上看,她总是处在愤怒的状态里,但从感受上看却完全不一样,我总是感觉到一种心慌。

因为这种感受,我没有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愤怒姿态所迷惑,相反一再将她拉回到这种心慌上来。

每次她都承认,的确是心慌,但心慌什么呢?她一开始不能理解。但当我最后一次指出她的心慌时,她突然领悟到:“噢,我明白了,我是害怕丈夫会进入我心中的那块圣地。”

所谓的那块圣地,属于她的初恋。

对于她的初恋,我比较熟悉。那段爱情一开始就弥漫着绝望,而最后也果真成为不可能的爱,伤她很深。但对于这个不可能的爱,她却一直将其圣化,最后将其封存在心中,成为一块谁都不能进入的圣地。

这块圣地,其实不过是“爱是绝望的,但我在一段绝望的爱中体会过刻骨铭心的感受”的圣化。这种圣化,与大街上和酒吧里的女人们对蜘蛛侠的迷恋没有什么两样。

这也是欧洲文化中唐璜现象的原因所在。唐璜肯定不会和哪个女人在一起,但这个花花公子就是想和你相爱,而且还是不顾一切地相爱。这种绝望,这种不羁,给了女人他很敢爱的错觉,也给了女人敢爱他的错觉。

但如果没有一开始的绝望,也就没有了接下来的不羁。

与不羁的爱恰恰相反,现实生活中的爱一开始就建立在希望之上——“我要与某一个人好好相爱,过一辈子”。

然而,这种希望真可能实现吗?不可能!这种希望注定会失望,我们敏感的心最后都会受伤。

所以,最好在现实生活中麻木,最好变成只是过日子,那样就不会体会那种绝望了。同时,我们的心也会在过日子中死去。

怎样才可以不死去?我想,也许我们得去自己的内心寻找答案。

对我这位朋友而言,她对丈夫的愤怒完全是一个投射。本来,是她自己不相信爱,而且不把心对丈夫敞开,但她意识上看到的却是,丈夫总是批评她,丈夫总是不爱她。

明白了这一点后,她说,她以后会尝试将心对丈夫打开,而且她也意识到,将初恋那种不可能的爱圣化,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其实,这种圣化一直以来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她是第一次这么深切地意识到它的存在。

我想,这种圣化并不一定就意味着那块圣地更重要,实际上,那块圣地的存在,或许只是我们将“爱是绝望的”投射出去的结果,而现实生活,恰恰是“可是我想爱”的这一部分的投射。

在现实生活中学习爱与被爱是相当不容易的,而在心中辟出一块圣地并将已经逝去的一段爱放在那里圣化,是相当容易的。前者能实现的是少数,而后者每个人都有。

种种人或事物都可以存放在心中的那块圣地,譬如娜乌西卡、刘德华、迈克尔·杰克逊、初恋等等。也有一些读者朋友将我放在这块圣地。

被放在这块圣地,看似一种荣耀,但其实与我无关,而且我惧怕在现实生活中与将我放在这块圣地的人相处,因为他们看到的不是我,而是一个他们投射出来的虚幻之物。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将生命寄托在政治、宗教、哲学、学术和事业等种种事物之上,好像这些都可以被安放在心中那块圣地。

但这块圣地是必须被打开的,也唯有此,我们才可能与爱人相爱。

每一次缘分都是一个功课

假若我们执着地认为,幸福就在于找对一个人,那么可能我们终生都找不到自己的答案。

恋爱时,我们都想找到“正确先生”或“正确小姐”。

然而,假若我们执着地认为,幸福就在于找对一个人,那么可能我们终生都找不到自己的答案。

相反,假若我们能明白,幸福在于内心的和谐,而外部世界都是我们自己内心的展现,那么我们可能会发现,原来答案就在自己身边,就是那个和我们一直厮守着的伴侣。

一天,在我的课上,一位男学员兴奋地走过来,说他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

什么发现呢?我问他。

他回答说,他和女友(也是我的学员)刚刚做完了我布置的作业——用10个形容词描绘自己的个性,并找到这10个形容词的反义词,也就是自己个性的对立面。结果他发现,他就是女友个性的对立面,而女友就是他的个性的对立面。

这真是一个很好的发现,我问他对这个发现还有更进一步的感悟吗。

他说有。当发现自己和女友的个性互为对立面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他们相爱的基点,也恰恰是他们冲突的基点,也就是说,他们相爱的原因,和他们相冲突的原因,是一回事。

具体说来就是,他想找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伴侣,这是他生命的渴望,而他果真如愿。一开始,他非常珍爱女友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但时间一长,他开始厌烦女友和自己不一致的地方,并希望女友改变,结果起了冲突。

同样的,女友也有类似的心理转变,于是这冲突愈来愈激烈。

讲完这些后,他觉得有些纳闷:为什么他和女友因为不同而相爱呢?

他并非是在问我问题,而是在深思,但我还是禁不住回答说:“因为每一个生命都渴望圆满。”

为何身边好多讨厌的“衰人”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套自我体系。在这套体系中,我们会认为,某些品质是好的,也即“好我”,某些品质是坏的,也即“坏我”。我们会执着于“好我”,并排斥“坏我”,不想让它表现在自己身上。

例如,节俭的人认为,节俭是好的,奢侈是不好的;善解人意的人认为,为别人考虑是好的,只考虑自己的愿望是不好的;开朗的人认为,乐观是好的,忧伤是不好的……

但是,从一个真正中立的角度看,这些品质无所谓好坏。奢侈似乎不好,但正是对奢侈的渴望创造了这个万花筒般的世界;只考虑自己似乎不好,但一个人只有尊重自己的愿望才会有强大的动力;忧伤似乎不好,但忧伤不仅有点诗情画意,而且忧伤是我们失去一些事物时的必然反应……

并且,任何一个人的自我都是非常有局限性的,说白了,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原生家庭中发展出自我体系的。在这个家庭中,如果自己节俭可以获得更多的爱与关注,那么自己就会形成节俭;如果善解人意可以令自己更受欢迎,那么自己就会形成善解人意的个性;如果忧伤会让自己获得更多怜爱,那么自己就很容易形成忧伤的个性……

这是对“好我”的执着与坚持。同时,我们还会排斥“坏我”,比如节俭的人自然会对奢侈有些抵触。

不过,这只是一个表面现象。我了解了无数故事后发现,我们之所以坚持“好我”排斥“坏我”,首先是因为恐惧。其实,我们身上仍然有对“坏我”的渴望,但我们不敢去发展这些品质,因为我们会认为,我们只有坚持“好我”才能获得别人的爱与关注,假若自己呈现了“坏我”层面的品质,就会被疏远、惩罚甚至抛弃。

以上这段文字可以概括成三句话:

我们所坚持的品质——“好我”——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被别人接受。

我们对“坏我”有渴望。

我们不敢发展出“坏我”的品质是惧怕别人不接受自己。

每个生命都是受局限的,譬如每个家庭都不一样,而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家庭中发展出了一套独特的自我体系。意识上,我们认为自己的这一套玩意特别好,必须坚持,但潜意识上,我们渴望自由和圆满,我们渴望能吸纳那些不一样的品质。

对于很多人而言,他们不仅潜意识上有这种渴望,意识上也有。具体表现就是,他们欣赏与自己不同的人,乐于跟和自己不同的人交往。

但很多人对自己的那一套自我体系太执着了,意识上会排斥和自己不同的人,然而,他们的潜意识一定会驱动着他们去接近与自己不同的人。结果,这样的人在人际交往中常有一种困境出现,他们非常讨厌某种人,但这种人就是不断地出现在他们身边。

其实,这种人不断出现在他们身边是他们潜意识的渴望,是他们更深层的需求,因为这种人是他们新的功课,会教会他们学习接纳更多的东西。

通常,他们会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他们会去与这种人作战,努力把这种人从自己身边赶走。他们可以做到这一点,暂时战胜这些与自己不同的人。但从根本上而言这是没有用的,这种人一定会不断出现。

可以说,这是一个功课,他们只有学习接纳这些与自己不同的人,并在一定程度上学到其品质,这个功课才算通过。否则,这个功课会一直继续下去。

爱情出问题,不要在别人身上找答案

我的朋友M是一个特别愿意付出的人,却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初恋。他的初恋女友F有才气,但性格古怪,而且极其自私,可M就是对她情有独钟。他回忆说,当时他看见她有点乖僻又有点骄傲的神情,就动了心,并暗暗发誓,一定要征服她。

他的征服进行得很顺利,因为F对他也很有感觉。恋爱初期,他们两人都非常投入,但随着关系的深入,M内心中的不满越来越强烈。他发现,女友非常享受他的付出,但她自己却从来不付出,而且她的要求越来越多,好像无论他为她付出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恋爱进行一年后,M觉得身心疲惫,对F的愤怒已不可遏制,于是向F提出了分手。

分手时,M还发誓说,他再也不会和F这样的人谈恋爱,他决心找一个和他一样愿意付出的人。

命运对他很慷慨,果不其然,他接下来找了一个女友L,她比他更善解人意,更愿意付出。

L的父母对M不满意,觉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女儿,M和L经过艰苦战斗,才终于走到一起。

但结婚后,M发现,这是一场更可怕的噩梦,因为L的家庭是看似风光,但其实有着很多债务和不为人知的困难。要还这些债务,化解这些困难,他得付出比初恋多十倍的努力,而且还不一定有什么结果。尤其令他痛苦的是,他发现,妻子L的兄弟姐妹中有多名像F一样只索取不付出的人,不管他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都觉得心安理得,心中没有一点愧疚。

他还发现,岳父大人是一个更厉害的付出者。如果说,M的付出程度是10分的话,岳父的付出程度可以达到20分。这令M感到崩溃,同时他还逐渐明白了一点:他妻子的兄弟姐妹们之所以成为只知索取的“恶人”和“废人”,原因就在于岳父大人极端的付出。

和M聊天时,我问M,这些遭遇让他学到了什么。一开始,他回答说,他得到的教训是,他应该和妻子离婚,最好先一个人生活一段时间,再考虑重新组建家庭,而且一定不要再找妻子这样的人。

我再问他,妻子是付出者,你要离婚;初恋女友是索取者,你也已分手:那么你该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如果说,索取者不是你的正确小姐,付出者也不是,那么你的正确小姐该是什么样的人?

看起来,答案应该是一个索取与付出平衡的女子。但是,M似乎又觉得对这样的女子没什么感觉,同时觉得自己也吸引不了这种平衡、灵活而相对健康的女子。

我继续问他,如果说,每一次缘分都是一次功课的话,他从这两次功课中学到了什么?

M说,他已经有了经验教训:初恋的教训是,不要找一个索取者;这次婚姻的教训是,不要找一个极端的付出者……

我提醒说,这样听上去,答案好像寄托在了别人身上。我说:“原来你的人生幸福取决于找一个什么样的老婆,找到了就OK,找不到就痛苦,而且痛苦的责任不在自己身上而在对方身上。”

这时,他才明白过来,说:“我得改变自己,既不要继续做纯粹的付出者,也不要做纯粹的索取者,我要学会平衡。或者,我既可以做一个付出者,也可以做一个索取者,我可以选择。”

我们选择和谁在一起,一定有这样一个意思——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我想拥有他身上的某些品质。

具体到M的故事中,他一开始选择和F谈恋爱,是因为超级付出的他,也想拥有F身上的那种品质——为自己考虑。

尽管在原生家庭中学会了用超级付出的方式赢得爱与关注,但M心中仍然有一种渴望,渴望有时候也可以只考虑自己一下。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样的话,他会在原生家庭中被排斥,所以他把这个愿望压了下去。但这个愿望不会消失,它只是被深藏在潜意识中而已。

M对F一见钟情时,他被F身上的乖僻和骄傲吸引,而乖僻和骄傲的意思其实就是,我不必在乎你。

很多人的善解人意都藏着这个意思:“我为你考虑这么多,你可不可以为我考虑一下。”所以,善解人意的人做事常常会有犹豫。

F被M所吸引,也有着同样的意味。

F看起来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但她之所以形成这种品质,原因也是出自对父母的爱。可以推测的是,F的父母中有一个人是超级付出的,其价值感就建立在为别人付出上,而F是为了满足父母的需要才成为一个只知索取不知付出的人,因为对她而言,当她索取时父母会亲近她,当她付出时父母反而会不知所措。所以说,她是用这种方式对超级付出的父母表达爱与亲近的渴望的。

F一样是被自己的自我体系所束缚了,她潜意识深处也渴望自己能有善解人意的一面。所以,她也被M吸引。

当然,F被M吸引,也是因为M是能满足她索取的需要的,如果碰到一个和她一样的人,她根本没有索取的可能,碰到索取与付出平衡的人,也一样是没戏。

但最终,F和M还是分手了事。分手其实是在说,超级付出的M其实并不能一直扮演付出的角色,超级索取的F也不能一直扮演索取的角色。他们应该彼此学习。

假若M学会了F的部分素质,可以适当地索取,而F也学会了M的素质,可以适当地付出,那就意味着,他们都通过了这一功课。

不过,通常而言,能通过这一功课的人很少,多数人反而之后对自己的逻辑更执着。M说,F后来几次恋爱都不顺,她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像M那样肯为她超级付出的人,所以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类似M和F的故事,我听了不知道有多少,这让我总结出一个规律:因为童年的某种痛苦,让我们有一种渴望,长大了,我们会追随这种渴望,而这种渴望总会实现,甚至被过度满足,但最后我们会发现,过度满足常意味着可怕的痛苦。

M的渴望是扮演一个超级付出者,而且他以此为傲,但F告诉他,真正成为一个超级付出者是非常可怕的遭遇。

与己不同的恋人是学习的对象

我有一个同学,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欲望,对这个世界要求很少,他的一个口头禅是“无所谓”。

不可避免的,他和一个要求很多的女孩谈起了恋爱。这个女孩有很多执着的要求,她从来不会说“无所谓”,而总是能提出一大堆理由,以说明她的要求是多么合情合理,而且如果她的要求不被满足的话,她会觉得很痛苦。

很自然的,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结果是,一切都以这个女孩的要求为准,无论是吃饭、出去游玩、布置家居和交朋友等,都是如此。

这样相处两年后,他们因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起了冲突,他要这样做,而她要那样做。一开始冲突很小,两人都说可以商量,但真正到了抉择的时候,两人都对自己的要求很执着。

这样较量了几个回合后,一天晚上他们再次因这件事情起冲突。我这个同学无意中回顾了两人两年多来的交往过程,发现自己心中有一种悲哀和强烈的不情愿,因为他发现,几乎在他们生活中的每一个部分,都是这个女孩的要求在占据着主导地位,而他的要求都被忽略了。

他并不怨恨女友,毕竟是他老说“无所谓”的。但现在他明白,他并不能真正做到无所谓。实际上,每次他的要求被忽视,他都有一点点怨气,两年来很多要求被忽视,就攒起了很多怨气。现在,他之所以对这件事这么坚持,是因为他再也不想“无所谓”下去了。

就这个话题,他和女友深谈了几次,过程很痛苦,但最后两人都明白,这是他们的一个功课。在这个功课中,他学习到,他要向她学习,要尊重自己很重要的要求;她则学习到,适当地说“无所谓”。

我想,这也是我课上的那位男学员和他女友相爱并相互冲突的道理所在。我们内心中都渴望圆满,所以容易选择和自己不同的人,这一点在恋爱中尤其常见。但同时,我们意识上又对自己的逻辑很执着,同时排斥别的逻辑,所以和不同的人在一起又很容易发生冲突。这时,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放下对自己自我体系的执着,而去向对方学习。

每个人的生命是一个轮回,你势必会发现,“不要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每个人的人生,就是不断在同一个地方以同一种姿势摔跤的历程。

同样的,每个家族的生命也是一个轮回。

命运之所以给我们这些轮回,正是为了让我们有机会通过这个功课。

好好想一想,你可以从你目前的功课中学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