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夫妻关系是家庭的核心 缘分=娶回“妈妈”,嫁给“爸爸”?
林黛玉初进荣国府,贾宝玉便说:“这个妹妹我见过。”
众人笑他的痴语,贾宝玉就又接了一句:“林妹妹的神情,我好像熟悉得很。”
这是典型的一见钟情,也是恋爱中人最喜欢说的缘分。
一见钟情是什么?缘分是什么?“前世的孽缘”“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这是我们用来解释“缘分”的常用说法。
对于缘分,心理学也有独特的解释:缘分的确是在过去修下的,但过去不是前世,而是我们的童年,主要是在与父母的关系中修下的。
弗洛伊德认为,一个人的人格在五岁前就已基本塑造成型。不止人格,我们的情感基础也常是童年形成的。如果爸爸妈妈给了我们足够的爱与安全感,我们就会在潜意识中将爸爸妈妈当作爱情的原型,并按照这个原型去寻找恋人;如果爸爸妈妈给我们的爱很少,我们一样也容易按照这个原型去寻找恋人,只是情形更加复杂。然而,恋人和父母的原型是不同的,这就引出了许多幻灭的爱情。
案例(一):阿莲爱上“好爸爸”
阿莲决定与刘凯结婚的时候,她身边的朋友们非常吃惊。
阿莲性格外向,漂亮迷人,追她的男人至少有一个排,有高干子弟,年轻有为的IT公司副总……每个男人看上去都比刘凯的条件要好。阿莲在恋爱中的手腕也堪称高明,她将追求者们玩得团团转,自己却很少动情。
刘凯则看上去木讷老实,工作努力,在公司里是好员工;待人诚恳,在朋友们眼里是个好人。只是,刘凯属于不解风情的那种男人,也少一点生活情趣,和阿莲谈恋爱的过程中,几乎从不献花,也很少甜言蜜语,很少表达情感。
当时31岁的刘凯自己也不明白,阿莲为什么喜欢他。他虽然名校毕业,收入也不菲,但以前从来没有吸引过漂亮女孩。所以,当阿莲主动追求他时,他一开始都不敢相信,还以为狡黠的阿莲是在开他这个老实人的玩笑呢。
当时26岁的阿莲也是名校毕业,她喜欢他的踏实、他的木讷。在和别的男人谈恋爱时,她很在乎对方浪不浪漫,有没有生活情趣。但很奇怪,对刘凯,她从不提这些要求,她觉得两个人单单在一起就已经很让她满足了。
他们认识了半年后就结婚了,在婚礼上,阿莲动情地说,她对刘凯是一见钟情。
但阿莲的一些追求者在婚礼上发现了这个缘分的一丝端倪:刘凯和阿莲的爸爸特别像。不仅长相,还有动作和性格,看上去非常合拍。
在刘凯面前,她变回了小女孩
显然,阿莲在潜意识中将刘凯当成了爸爸。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男孩子有恋母情结,女孩子则有恋父情结。如果爸爸非常爱自己,女孩的童年过得非常幸福,那么,等长大后,她就会希望找一个和爸爸比较像的男人,重复她童年时的快乐。我们常说,在恋爱中,男人女人都变成了小孩子。怎样最容易变成小孩子呢?
对阿莲来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新爸爸”,在他面前,她轻易回到了孩童状态。许多追求者条件更好,更浪漫,但在他们面前,阿莲不容易变回小孩子。只有在刘凯面前,她会自然地变回小孩子,重温童年。她的童年是幸福的,所以和刘凯在一起,她的幸福感觉也很容易被唤起。
案例(二):岳东迷上“坏妈妈”
如果说,阿莲是找了一个“好爸爸”,那么,前面案例中提到的岳东就是找到了一个“坏妈妈”。
几年前岳东在他所在的美资公司的一次宴会上,和来自澳大利亚的同事芭芭拉一见钟情,认识一星期后两人就决定结婚。当时,岳东34岁,而芭芭拉36岁。
岳东的朋友和同事们都对这次闪电婚姻惊讶不已。岳东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高大帅气又不负责任的他不知有多少风流韵事了,公司高层一直对他“兔子常吃窝边草”的行为不满,但因为他的工作能力实在出色,所以一直没有拿他开刀,但也因此很少提拔他。金发碧眼的芭芭拉年轻时很漂亮,但现在36岁的她已颇显老相。并且,尽管已工作十几年,她现在仍只是公司一名普通职员,还有过三次失败的婚姻。
过去,岳东对女性出了名的挑剔。但这一次,他说“百分百地满意”,因为他“百分百地爱她”,而真正的爱情里,没有挑剔。
他们的确非常“合适”。在结婚前的一个月里,他们白天经常吵架,但一到了晚上又立即和好。岳东对朋友们形容说“一天不吵架,浑身都没力气”,芭芭拉也是如此。但“君子动口不动手”,两人无论吵得多么激烈,也从不动手。
然而,结婚以后,形势急剧恶化。岳东后来说,他们两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譬如,芭芭拉要求换一个沙发套,岳东答应了但没有按时换,芭芭拉就会“连说至少一百遍,‘你换不换,你什么时候换,快点去换,你不换就是不爱我……’”
岳东也迅速从“百分百地满意”变成了“近乎百分百地不满意”,他挑剔芭芭拉的一切,嘲笑她的发型、服饰、举止等,最让芭芭拉愤怒的是,他经常会说“你这个老女人”。她最在乎年龄,每次岳东一说到这个话题,她就会立即失控。岳东知道这一点,但控制不住自己,芭芭拉的年龄成了他最爱说的话题,有时会当着同事的面讥讽她。
终于,结婚后的第五天,冲突全面升级,芭芭拉打了岳东一耳光,而岳东则按着她的头向墙上撞。芭芭拉跑出去报了警,并在警察的“保护”下乘夜取了她的所有东西。第二天,她飞回了澳大利亚。这场涉外婚姻就此“游戏结束”。
岳东恨妈妈,芭芭拉恨爸爸
他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婚前百分百地满意,在婚后变成了百分百地挑剔?
因为,他们都是在重复过去的模式。岳东潜意识中将芭芭拉当作了妈妈,而芭芭拉将岳东视为了爸爸。但是,岳东与妈妈、芭芭拉与爸爸的关系都是一场灾难。他们这场短暂的婚姻不过是在重复童年的灾难。
岳东6岁时,爸爸遭遇车祸去世。此后,他一直与妈妈相依为命。但在他14岁之前,妈妈一直想找一个丈夫,但没找到满意的。其间,她经常晚上去谈恋爱,整晚不回来,让岳东一个人过夜。而且有时一出去就是几天,将岳东托付给邻居照顾。岳东16岁的时候,妈妈也遭遇车祸死去。
恨妈妈,所以恨所有女性
岳东常对朋友们说,他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个奇迹,只是这个成长过程实在太痛苦,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宁愿去死也不想再重复一遍。
谁导致了这些痛苦,岳东认为,是妈妈。他恨妈妈,认为妈妈经常“背叛”他。对于妈妈的死,他甚至没有一点同情,他认为如果妈妈不是去会男友,就不会出车祸。
并且,岳东将对妈妈的恨慢慢地蔓延到了所有女性身上。他之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的恋爱中,折磨并背叛对方,只不过是他潜意识中对妈妈的报复而已。
但是恨源自爱。当碰见芭芭拉后,因为芭芭拉像极了他妈妈,他一下子爱上了芭芭拉。和他妈妈一样,芭芭拉极其情绪化,容易发怒,但高兴起来又非常有感染力,尽管芭芭拉习惯说英文,但她和岳东的妈妈一样,说起话来像机关枪一样,语速极快。
为什么岳东会挑剔所有女性,却唯独一开始“百分百满意”芭芭拉呢?这是因为,岳东的爱埋在心底,一般的女性难以唤起。只有碰见像妈妈的女性,他这种埋在心底的爱才会被唤起。只是,他的爱是孩子对妈妈的期望,是要求远多于给予的爱,妈妈没有给他的,他希望从芭芭拉的身上获得。更可怕的是,他心底里同时埋藏着对妈妈强烈的恨,结婚是一个仪式,让他百分百地将芭芭拉认同为妈妈,此后,他将对妈妈的恨宣泄到了芭芭拉的身上。
恨爸爸,所以恨所有男人
芭芭拉也一样,她和爸爸的关系也是一场灾难。她爸爸的童年和岳东有些类似,他对女性也有着强烈的恨。他恨妈妈,恨妻子,等芭芭拉出生后,他将这种恨也转移到她身上。妈妈或妻子的力量和他基本势均力敌,但幼小的芭芭拉不一样,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而自己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恨爸爸,但为什么会对岳东一见钟情呢?因为幼小的她其实渴望赢得爸爸的爱,她相信爸爸不爱她是一个错误。长大后,这种渴望成为一个潜意识,促使她爱上和爸爸相似的人,并努力去赢得他的爱,以此证明,她能够纠正童年的“这个错误”。
同样,岳东也是如此,他在潜意识中也希望找到这样一个机会,去纠正童年的错误。
但同时,他们也渴望找到这样一个人,去恨他(她),去折磨他(她),这就等于是报复“坏爸爸”或“坏妈妈”。童年的时候,幼小的他们是没有力量去报复的,但现在他们有了这个力量。
此外,在缺少爱的环境下长大,岳东和芭芭拉都没有学会爱的能力,单靠他们自己是没有能力去纠正童年的错误的。
阿莲和“好爸爸”离了婚
所谓的缘分,在心理学看来,可以归纳为一个等式:缘分=恋上“爸爸”或爱上“妈妈”。阿莲和岳东的故事验证了这一点。
岳东和芭芭拉的爱情是一场灾难,阿莲和刘凯又如何呢?也是一场灾难。
结婚前,阿莲对刘凯一样“没有任何挑剔”。但结婚以后,她对刘凯越来越失望。婚前,刘凯对她百依百顺,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婚后,刘凯“松懈了下来”,不再像以前那么用心地关心她。以前,她从不在乎刘凯的社会经济地位,但婚后,她开始挑剔,两口子一吵架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挖苦他,说她随便嫁给哪个追求者都比嫁给他强。更要命的是,她的一些追求者,好像并不在乎她已经结婚的事实,仍然锲而不舍地大献殷勤,像对待一个公主一样照顾她。
阿莲的心理逐渐失衡了,结婚后不到半年,她开始了一场婚外情。内心非常传统的阿莲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于是,她想用一种新的努力来保护她和刘凯的爱情,那就是——生一个孩子。
然而,和想象的完全相反,女儿的出生不仅没有保护爱情,反而成了他们爱情的“掘墓人”。女儿出生后,阿莲发现,她根本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很少有做妈妈的喜悦,只觉得有不尽的负担。相反,刘凯全身心地投入到女儿身上。阿莲发现,刘凯对待女儿的模式就像是以前对待她一样,女儿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刘凯的心,他从不会对女儿生气,无条件地爱女儿。对此,阿莲一开始有些感动,但她慢慢地发现,女儿和丈夫之间似乎建立了一个联盟,如果她生丈夫的气,女儿一岁多时就会生她的气。她觉得自己被孤立了,成了一个局外人。最后,她接受了一个追求者,做了他的情人。
他们在春天结的婚,第二年秋天生了女儿,但却在结婚第三年的春天离婚了。阿莲主动放弃了对女儿的抚养权。
刘凯做不了一辈子的“好爸爸”
阿莲和刘凯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场一开始非常美满的爱情触了礁?
很简单,因为,阿莲将刘凯当作了爸爸,但刘凯不是爸爸。
在恋爱期间,刘凯不明白阿莲为什么会爱上自己,他觉得自己不配阿莲。为了赢得她的爱,他对她百依百顺,无条件地付出,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所以,他不仅形象、气质和性格上像阿莲的爸爸,实质上也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所以才唤起了阿莲对他强烈的依恋。
但这种关系不平衡。阿莲舒舒服服地做起了小女孩,但恋爱中的刘凯其实也有一颗想做小男孩的心。他们的恋爱期只有不到半年时间,兢兢业业地做半年的爸爸还是可以的,但刘凯不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做阿莲一辈子的爸爸。一旦他放弃“好爸爸”的角色,阿莲对他的依恋也就结束了,她会发现,自己找到了一个“假爸爸”。这个基础消失后,她就会拿他和其他追求者作比较,于是发现,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这是一种时间上的错位。恋爱中,阿莲变回了小女孩,所以爱上了刘凯这个“好爸爸”。但实际上,她已长大,和童年相比,她的世界观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她可以短暂地回到童年,享受做小女孩的感觉,但她毕竟活在成年世界里,她势必会拿刘凯和其他追求者作比较。
这是很多一见钟情触礁的原因。恋爱中,我们似乎回到了童年。但其实,我们是活在一个新世界里。
一见钟情的两种形式
经常是,我们从父母身上发展出恋人的原型,这个原型就像一个模子,我们拿着这个模子去套,套中了,就一见钟情了。
在恋爱中,假设女人心目中的恋人原型是A1,男人心目中的恋人原型是B1。但实际上,这个男人是A2,而这个女人是B2。由此,一见钟情就会有以下几种形式:
完美的一见钟情
女人以为,她找到了A1,并且A2等于A1。男人也以为,他找到了B1,而B2也等于B1。这样,一方对另一方的期待和对方基本相符,完美的一见钟情就会产生。如果他们的童年比较幸福,这种一见钟情就看上去很完美;如果他们的童年比较不幸,这种完美的一见钟情就会成为一场灾难。
岳东和芭芭拉其实就是完美的一见钟情,岳东在寻找一个“坏妈妈”,而芭芭拉就是“坏妈妈”;芭芭拉在寻找“坏爸爸”,而岳东恰恰是“坏爸爸”。于是,他们强烈地相互吸引,产生了深深的迷恋和依恋。只是,他们都是对方坏的迷恋和依恋对象。
虚幻的一见钟情
更常见的一见钟情是,女人按照一个模子套中了一个男人,而且以为找到了自己理想中的恋人,但实际上这是一种似是而非,即男友只是像她的恋人原型,但骨子里却不是。男人也按照一个模子套中了一个女人,也以为找到了理想恋人,但女友骨子里其实是另外一种人。
王刚对Lily一见钟情。Lily性格外向开朗,朋友们以为他喜欢的是Lily的这种性格。但王刚却说,第一次看到Lily时,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圣洁的忧郁”,所以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但Lily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忧郁,她喜欢王刚,但一直讨厌王刚对她的这个形容。
其实,是他妈妈的气质非常忧郁。妈妈很爱他,但告诉他,以后别找像她这么忧郁的,一定要找一个活泼开朗的。王刚也是这样找的,所以找到了Lily。但Lily第一次真正打动他的,不是Lily的开朗,而是像他妈妈一样的“圣洁的忧郁”。
过去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很多时候,我们刻意去寻找与父母不同的人。但实际上,恋人真正打动我们的地方,却常常是他(她)与父母相似的地方。最常见的一见钟情是,你将对方当作A1,于是不可救药地爱上对方。但对方没有将你当作B2,所以没有爱上你。这样一来,单相思就会发生。
找“好恋人”,做“好恋人”
一见钟情是不可靠的,但一见钟情又是可靠的。
之所以说不可靠,是因为我们容易执着于源自父母的恋人原型。我们拿着这个模子到处去套,套中了一名异性,就一见钟情了。但对方和你的过去经常大不一样,你以为他是你的恋人原型,但这不过是你自己潜意识中对父母的执着而已。
之所以说可靠,是因为我们的确难以摆脱过去,源自父母的恋人原型在我们潜意识中深深扎下了根,这一点很难摆脱。
但比这一切更重要的,是自己要做一个“好的恋人”,也要去找一个“好的恋人”。
幼儿心中,只有“我”是唯一的主体,而将妈妈和爸爸视为客体。如果爸爸妈妈爱他接受他,就是“好的客体”,他就会最终懂得,爸爸妈妈和他一样,都是主体。于是,他不仅学会了爱自己,也学会了爱父母,并最终学会了爱其他人。从此,他对于别人,也是一个“好的客体”了。
在恋爱中,如果你找到一个“好的客体”,而自己也做了“好的客体”,那么双方就会进一步成长,真正从孩子变成成人,从对父母原型的执着化为对情侣的爱。
阿莲其实找到了一个“好的客体”,但她自己没有去做“好的客体”。
岳东也有过一次机会,从对“坏妈妈”的执着中摆脱出来。前面提到过的他的初恋女友阿静,在一个健康的家庭长大,爱他,对他也无微不至。他们相恋了五年,岳东也感觉到,自己对女性的敌意正一点点被阿静化解。
但岳东不是“好的客体”。他像幼儿依恋妈妈一样,依恋阿静。同时,他也不断将对妈妈的敌意转移到阿静的身上,从言语上攻击她。阿静懂得岳东攻击的理由,她一开始努力让自己包容他,但最终,她告诉岳东,她不想做他的妈妈,然后逃离了他。
不妨说,对“坏妈妈”的执着是岳东的一个魔咒,这个魔咒解不开,他就会一直对女性充满敌意。遇见一个“好妈妈”可以部分化解他这个魔咒,但他自己也必须学会做一个“好的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