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2)我不记得了
十一(2)我不记得了 牢房里,叶大人隔着栏杆抓着远安的手,也不知道是饿得还是吓得,半天竟没说出来一句话。 远安哭的稀里哗啦:“爹爹呀,我要出趟远门。你跟母亲和弟弟现在这里呆着,放心,天后不会太为难于你们。等我办完了她交代的差事儿,咱们一起回家。” 叶大人哽咽半天,终于老泪纵横:“远安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要去哪里?去多久?你自己可要小心了!” 远安抹了一把眼泪:“爹爹你放心,我,我会把自己照顾好的!” “哎……爹爹无能,保护不了你呀!” 远安摇头:“我自己能行!你们,你们可要多保重!” 远安擦了眼泪,出了牢房,迎面却遇上赵澜之,正要张嘴说话,被赵澜之一把拽到僻静处。 远安抬头看看:“你要作甚?我可是时间不多了,还要随那昆仑国的人贩子上路,你有话快说。” 赵澜之压低声音:“远安,你给我听好:先按照原来计划随那人上路,离开洛阳城,西南方向一百里,有座驿站,在那里等我一天,晚些时候,我自当带着叶大人夫人还有你弟弟赶到。放你们走!” 远安震惊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 赵澜之急切地:“我什么意思你不懂?此去昆仑国,路途遥远,那里妖孽横生,就算你三头六臂,孤身一人,真要去了,回不回来都未可知,何谈把差事儿办好,把佛珠寻 回?天后扣押着你的家人,这不要紧,我会把他们救出,让你们一同逃走!” 远安皱着眉头:“赵澜之……那时你被关在牢里,我要救你出去,你都不肯。如今你是大理寺少卿,怎么可以做这种劫狱的勾当?” 赵澜之咬牙:“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远安道:“可你放走了我和家人,你自己怎么办?你全家九族又怎么办?” 赵澜之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的事情之后再说。” 远安认真地看着他:“不。赵澜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一趟昆仑国,我非去不可!不仅仅是为了替天后夺回佛珠,救我家人出来,也是要跟穆乐把话说个明白!我要听一听这个骗子他,他怎么圆谎!” 赵澜之恨不得把心给掏出来:“你!远安,你怎么又上来犟劲儿了?你怎么不能听听别人劝?!” 远安咬牙:“我意已决!赵大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真有心的话,明日临别时请送我一杯好酒吧!” 另一边,已经恢复了心智,得到了佛珠的阿婴皇子与贞贞骑着快马赶路。 昼夜更替。 无垠的荒漠,星空。 两人马蹄飞快。 风景渐渐变成了南国风貌,四处是绿色的丛林,稻田,尖顶的寺庙。 插秧的人们被那焦急的马蹄声惊动了,直起身体,好奇地观看…… 昆仑国的都城里,柚子木的皇宫,老皇帝躺在榻子上奄奄一息,他的王妃拓月(各位读者,为了方便 阅读,她是好人——笔者注)与文武百官跪在下面,法师上前轻轻试探老皇帝的鼻息,回头看向众人:“诸位,吾皇陛下恐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百官闻言悲泣:“陛下……!” 拓月王妃紧咬嘴唇,仍不肯放弃希望。 当朝大将波凯将军(这人不行——笔者注)忽然起身:“吾皇即将归天,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今之计,速将阿衡太子迎出佛塔!” 拓月王妃仍跪在地上,阴沉的脸:“我看谁敢。” 波凯将军冷冷一笑:“拓月王妃殿下,吾皇卧病,你把持朝权已久。如今陛下弥留之际,皇位却尚未传承。阿衡太子是陛下唯一的继承人。你此刻阻挠他离开佛塔,承继皇位,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你要效仿那唐国武后,陷害亲子,霸占朝堂?” 拓月王妃回头看看:“波凯将军。我不会霸占朝堂。可是阿衡他犯下大罪,被皇上亲自关在佛塔,皇上还在,并未归天,怎可将这罪人送到陛下的面前?!更何况阿衡太子他也绝不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 波凯将军道:“拓月王妃,阿婴皇子许久未归,音信杳然。是否尚在人世都未可知,您还想着他回来继承皇位?如今必须迎阿衡太子入宫!这事情恐怕由不得您了!” 他挥手命令军士,“去佛塔,迎阿衡太子入宫!” 几个武士领命离开。 四下不语,气氛剑拔弩张。 拓月王妃仍跪在皇帝床榻前 ,镇定冷漠,毫无表情…… 圆月高悬,佛塔上着重锁。 持刀守卫的是昆仑国最强悍的武士,他们面向外面,戒备森严。 一个人带着面具被关在佛塔顶端(这人怎么样,你们猜——笔者注),透过牢窗看着外面的月亮。 波凯将军派来的士兵们气势汹汹的赶来,命令武士们道:“陛下即将归天,我等奉波凯将军之命,迎接阿衡太子入宫继承皇位!” 武士们目不斜视只问道:“可有拓月王妃手谕?” “聋子吗?我等奉波凯大人之命前来,尔等速速开放佛塔!” 武士们沉默不语。 佛塔上面的面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惊动起来,来回踱着步子…… 与此同时,阿婴与贞贞两人行至大河边,河水汹涌,马匹不能前行,贞贞向天空发出火流星。 稍后,水兵撑着大小船只从四面八方围上来,飞快划水,直到穆乐与贞贞的脚边。 统领向穆乐跪拜:“恭迎婴皇子归来!” 阿婴沉静如水:“将军免礼。” “恭请婴皇子返回故都!” 穆乐带着贞贞登上大船,破浪而去…… 皇宫之中,昆仑国皇帝呼吸微弱,法师们静静摇头。 拓月王妃双手合十祈祷:“我至高无上的皇上啊,从前的您是多么的健康骁勇,请再睁开您的眼睛,看看您的妃子与臣子,求求您不要这样轻易地离开我们! 请您再等等您的儿子阿婴……” 皇帝忽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头歪到一边 。 拓月王妃一愣,看着法师:“法师!陛下他这是怎么了?……” 法师上前观看,沉痛地:“皇帝陛下他,他归天了……” 众人霎时哭作一团。 波凯将军怒极:“怎么还没有将阿衡太子迎回?” 恰在此刻,宫人层叠高喊:“阿婴皇子到!阿婴皇子到……” 众人惊讶,回头观看:“……阿婴皇子?是,是阿婴皇子回来了……?” 阿婴脚步匆匆从外面进来,愣住,动情地扑到皇帝的床榻边:“父皇……父皇!您的儿子回来了,我把九星佛珠带回来了!不是说,拿到九星佛珠就能救下您的性命吗?父皇!父皇!” 众臣惊讶:“皇子真的把九星佛珠从大唐带回昆仑国了?” 阿婴从怀中拿出佛珠,交给法师:“大法师,快把我的父王救回来!” 大法师打开匣子,众法师诵经祈祷,九颗佛珠腾空而起,熠熠生辉。 奇景之下,众人仿佛被祥云环绕,如置身天堂,无不惊讶。 法师发功引导,九颗佛珠围绕皇帝旋转,如同众星运行。 老皇帝身上的厚厚的老皮如同枯树皮和泥土一样剥落,脸色由苍白变得红润,老皇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百官惊讶唏嘘,议论纷纷:“这九星佛珠名不虚传,果然有起死回生之效呀!” 片刻之后,佛珠落下,穆乐将它们重新收入匣子中:“九星佛珠起死回生。天佑吾皇!” 众法师与百官下跪:“天佑吾皇,福寿 安康!” 波凯将军暗中闭眼咬牙,懊悔不已,终于也随同众人跪了下去。 拓月王妃道:“阿婴皇子取回九星佛珠,吾皇陛下病体痊愈在即。尔等退下吧!” 百官退下,拓月王妃双手抓着穆乐的双臂,热泪盈眶。 佛塔内,嗖嗖几声,武士们已经收刀入鞘。 被波凯将军派来的士兵们已经身首异处,倒在地上。 武士们仍是面无表情:“太子阿衡身犯重罪,吾皇下令,阿衡皇子不得踏出佛塔半步!违令骚扰者以劫狱罪论处!斩!” 那被囚禁的面具人正是阿婴的哥哥,皇长子阿衡,他在窄小的房间里兜着圈子,回到窗棂向外观看,夜空,黄色的星星与月亮争辉。 阿衡喃喃自语:“又一群要救我出去的人死了。可今晚上的天象好奇怪呀!看那黄色的星星,从前没有过的,此时就在月亮旁边,与月光争辉……难道是阿婴?阿婴皇子他回来了?……可是那个人呢?他,他又在哪里呀?!他在那里呀?!” 拓月王妃抱住阿婴,眼泪纵横:“我亲爱的阿婴呀,我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婴拥抱拓月王妃:“母亲!” 拓月王妃打量着他,端详着他:“阿婴!我亲爱的孩子!……你走了这些时日,我无时无刻不在为你担心,我的孩子你在外面吃得饱吗?穿得暖吗?你那么善良单纯,你会不会被人欺负,怠慢?……可是看看你,你更高更壮 实了,也更漂亮了!” 阿婴道:“这一路走得远,去得久,害您为我担心了。我吃得饱,也穿暖了,没有被人欺负。” 拓月骄傲地:“不仅如此,你还带回了九星佛珠。你救了你的父皇!你没有让我失望!你挽救了你的父皇!” 拓月与阿婴拥抱在一起。 阿婴忽然肩上吃痛,王妃惊讶:“怎么了?” 阿婴扒开肩膀上的衣服,上面是两排深深的牙印,也不知谁恨他入骨,咬得这个狠,还渗血呢! 拓月惊讶地:“阿婴,你这里怎么会有伤口? 这是被人咬伤的痕迹,是谁这么大胆,竟敢伤害你?” 阿婴摇头,平静地:“我不记得了。在大唐,发生过什么事情,遇到过什么人。我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