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2)封赏

十(2)封赏   国师大殿之中,众人慢慢起身,惊魂未定。   赵澜之扶武后起身:“天后贵体无恙?”   武后轻轻整理裙摆:“我还好。”   穆乐扶起远安,远安看着他,又惊又喜:“我当你走了,我当你再也不回来了……”   穆乐扁扁嘴,摇摇头:“你还在这儿,我走不远。”   赵澜之面对此景那还了得,他霎时间难以自控,抽刀上来就要砍杀穆乐。   远安一个激灵蹦起来挡在穆乐前面:“赵澜之,你这是干什么?”   赵澜之咬牙切齿:“你不是说这个山贼死了吗?你不是说你亲手把他埋了吗?你撒谎!”   远安尖叫:“你答应我不杀他!”   赵澜之气红了眼睛:“你!”   穆乐站在远安身后,看着赵澜之,歪着头挑衅地看他。   赵澜之更怒。   武后道:“先住手吧。刚刚那一局打得还不够狠吗?你们还想打到什么时候?!”   武后走到远安跟前,指着赵澜之对她说,“远安,这个人为了你在陛下的寝宫前跪了三天三夜,你给他说句谢谢不为过吧?”   远安闻言看着赵澜之,确见他面目憔悴,低声道:“回禀天后,我……我不知道……”   这话从远安这个小混账嘴里说出来,已经当“对不起”来用了,赵澜之低了头。   三人熄了火儿。   武后走到叶家三人面前,叶大人叶夫人和远宁连忙给武后磕头。   武后道:“叶大人,你生的好女儿啊。   只可惜,你们一家的风骨操守比   起来她,实在是……远远不如……”   叶大人掩面垂泪:“天后教训的是……下官惭愧……”   武后最后走到天枢面前,亲手把他扶起来:“天枢法师。”   天枢是恭敬的:“天后。”   武后道:“我对你真是久仰。”   “我对您甚至崇拜。”   二人相视而笑。   武后道:“十几年的悬案终于解开了。你的冤屈澄清了!果真是报应不爽!邪不胜正!”   远安犹自恨恨:“只可惜跑了那个天桥国师,我虽然伤了的心脏,可是他法力高强。若是回了天,再杀回来找我们,那又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了。”   一个人拎着一颗带血的头颅缓缓走近国师大殿。   正是星慧郡主,她是疲惫的,骄傲的,冷漠的。   众人紧张起来,赵澜之立时挡在武后跟前。   远安气急败坏,嘴又碎起来:“我怎么忘了天桥还有她这个徒弟!天后明察,星慧郡主一直为天桥卖命,之前所有阴谋案件,都是她暗中操作!喂,星慧郡主,你跟你师父学了多少法术?能打得过我们所有人吗?还敢来此?还敢上前?我,我一个人就让你完蛋!”   星慧不惧远安手里的软剑,仍在前行。   远安举剑要刺。   武后忽然阻止:“慢!不要伤了星慧!”   星慧扔下手里的人头,卸下腰间的软鞭。   众人一看,人头正是天桥!   星慧向武后下跪:“启禀天后,臣不辱使命,为您策划夺回了三藏佛珠。并诛杀了逃跑的   天桥,将他人头奉上!”   武后淡淡一笑:“星慧你辛苦了。平身吧。”   星慧起身,淡然地看看所有人。   远安略有些发蒙:“怎么回事儿?天后,天后不要为她所骗,她是天桥一伙儿的!”   赵澜之道:“启禀天后,星慧郡主身上仍有案件,臣尚未查清。她是否为天桥国师的同党还未可知,天后万万不可轻信!”   武后轻松一笑:“今天是个说出真相的好日子。我也该告诉你们真相了。你们都误会星慧了!我早年便从先帝那里听说了关于三藏佛珠的传说,也一直怀疑天桥国师的居心。星慧正是我安排在他身边的埋伏!也许看上去她是在为天桥效力,可是实际上,她帮的是我!夺回三藏佛珠的事情我已经策划多时,而铲除天桥国师及其名下所有不法勾当的计划也几乎是同时开始的。所以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局面。”   众人惊讶。   星慧轻蔑地看着他们:“哼,你们有什么可惊讶的?有什么事情是你们知道而天后不知道的?又有什么事情是你们计算到,而天后没有计算到的?”   远安这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每次案件结尾,武后都会阻止他们继续往下追查,她还道是星慧用皇亲国戚的身份为掩护,天后疏忽大意,却原来一切都在天后的计划和掌控之中!   赵澜之敬畏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天后精心的安排,险些被我   等搅扰了。”   武后不无得意:“胜局已定。我对你们每个人都会各有封赏!”   武后回到天枢身边:“天枢法师,那三藏佛珠能让我碰一碰,看一看吗?”   天枢双手呈上佛珠,武后带着向往轻轻碰触。   刹那间眼里仿佛看到金光灿烂,星云闪耀。   她的脸上露出了仿佛如同天桥一般的野心勃勃的疯狂神情。   天枢猛地把佛珠夺回,武后仿佛被重新拉回现实,难以置信又过了瘾,轻轻一笑。   天枢跪地:“天后您看到了什么?”   武后道:“天下!属于我的整个天下!”   众人互相看看,天后说出这样的话,吉凶难定。   天枢道:“启禀天后,三藏佛珠上许多秘密不明。万不可,万不可轻信它的威力!”   这句话逆了她的耳朵,武后忽然发作,对天枢厉声道:“秘密不明就去破译它!”   她说完了似乎便觉察了自己片刻的时态,和缓下来道,“你的冤屈澄清,我不仅要还你清白名誉,还要给与你补偿。天桥不会再是我朝国师了,我还要禀明陛下,礼任你为我朝国师。希望你能够尽快完整地破译那三藏佛珠上的法术,为我大唐统一天下而尽忠立功!”   天枢抬头,微微惊讶,却没再勉强:“谢天后。”   “好,好……速速去做……想不到啊想不到,三藏佛珠竟果然如此神奇……”她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很久很久没有什么东西让权倾天下的武后   向往了……   这一夜,劫后余生的叶府大摆家宴。   丫环仆人们端着菜从厨房里鱼贯而出,喜气热闹。   叶大人举杯敬远安:“远安啊,这杯酒爹爹敬你。爹爹先要跟你陪个不是,关键时刻,爹爹没能相信你,保护你,这是我当爹爹的过错!爹爹对不住你了!”   远安发窘:“……爹爹,爹爹说的这是哪里的话……”   另一张桌子上,嬷嬷与夏叔低声议论:“虽然晚了点,小主子差点没死了,这话能从老爷嘴里说出来也算难得。”   夏叔应和:“可不是嘛……”   叶大人话还没完:“然后啊,爹爹要谢谢你,这么聪明勇敢!你识破了天桥妖僧的诡计,救了天枢国师,帮了天后!这是多了不起的判断力啊!爹爹在朝中为官,深知这站队结党的重要性,你最后没有被天桥引诱,站错队结错了党,否则,如今天后这里,哪里还有爹爹,还有我们叶家的立足之地?恐怕都要被株连九族了!”   嬷嬷听了道:“哎,如今天后更加喜欢我们家小主子。老爷的位置也就更稳当了。老爷夫人晚上睡觉都要笑的吧?”   夏叔眯了眯眼睛,示意她小声。   远安道:“爹爹可是言重了……我,我哪里懂得站队结党,我只不过是看那天桥长得不合眼缘,我没有相信他说的那些话而已……”   “哎,不多说了!大劫之后,咱们必有后福!”叶大人与远安将酒一饮而尽。   叶   夫人起身:“远安啊,母亲跟你爹爹也是一样的话。以后,母亲一定尽心尽力地照顾你,服侍你,给你找好的婆家,伺候我们的宝贝外孙儿。”   这是哪里跟哪里呀?远安更囧了:“母亲你说远了吧……”   远宁还没说话,眼圈先红了:“姐姐!……弟弟我!……那什么……!”他忽然哽咽了,“什么也不说了!都在酒里!”   远安拍拍远宁的肩膀,两人一饮而尽。   叶大人举杯对着全家老少,众仆:“今天是咱们叶府劫后重生的欢乐日子!咱们今天不分主仆,只有家人!谁都不用拘礼,没上没下!大家吃好喝好,尽情欢乐!”   众人举杯:“谢老爷!谢小主子!”   嬷嬷和夏叔撇嘴,好不服气。   宴席热闹,叶大人却不时往门口看看:“哎?重要的客人也该来了……”   终于看见仆人把赵澜之往里面迎,叶大人一下子高兴了:“澜之,澜之到这边来!”   赵澜之大步上前,呈上礼物:“叶大人,衙门里面有事,澜之来晚了。”   叶大人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还客气什么?远安啊,快过来。”叶大人转过身来对着远安乱飞眼色,“你看,你发了帖子,澜之就来了。”   远安诧异:“……谁?谁发了帖子?我没给他发帖子……”   叶大人狠狠抓住远安的手,差点没抠进她肉里去:“这孩子,邀请了澜之还不好意思承认!澜之为你做了多少事   情,你还怄气!还嘴硬!”   远安终于明白她爹的心机了,扭头咬着嘴巴想想,她爹爹说的也是没错,自打出事儿以来,赵澜之为了她做了什么她也知道,除了每次见到穆乐都会莫名其妙发飙之外,对她完全就是两肋插刀,远安这么想想,也就妥协了,扭过头对赵澜之道:“那什么,喝酒吗?”   赵澜之笑笑:“划拳吧?”   远安心里的不快全数散尽,一下子就笑了。   一旁的远宁问叶夫人道:“姐姐与赵澜之,这两人是要成亲的吧?”   叶夫人道:“看你爹爹的意思,是要撮合他们二人的。哼,其实谁也没有我眼光长远,好久之前我已经安排二人相亲了,当时你姐姐死活不干,结果怎么样?兜兜转转,不还是这两人嘛……”   远宁抠嘴巴:“我也想找媳妇了。”   叶夫人拍他头:“你呀!这么大了还吃手指头,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找!”   叶府的这个夜晚是欢乐的,喜庆的,没大没小的,酒菜过了几循,远安与赵澜之在花园里单独说话,天上悬着一枚好月亮。   远安道:“天桥国师的事情还真是惊心动魄呢。”   赵澜之道:“是呀,我们所有人都差点没了命。”   “谁知道都在天枢的算计里。”   赵澜之点点头:“还有天后的运筹帷幄。”   远安转过身看定他:“……你为了救我,真的在皇宫里跪了三天三夜?”   赵澜之倒是没当回事儿:“换作是   你,为了我,你不会做同样的事情吗?”   远安道:“当然我会。”   “我也是呀。”赵澜之是温柔的。   远安是诚心实意的:“谢谢你。”   赵澜之笑笑:“何必。……远安,我想要明明白白地问你一件事情。”   “你说。”   赵澜之略略停顿,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你心里面有没有我?”   远安立即回答:“有!”   赵澜之追问道:“那你心里面还有没有别人?”   远安停了一下:“……没有。”   赵澜之又问:“没有穆乐?!”   远安道:“他是我的奴才。不,从前是。现在连奴才都不是了。”   “那你为什么对他百般维护?”   远安坦荡地:“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奴才,我的东西。我可以处置,别人不行。”   赵澜之:“果真如此?”   远安道:“就是如此!……我回答完了。该我问你了。赵澜之,你对我呢?你心里有没有我?”   “对你?”四目相对,赵澜之一把把远安抱进怀里,紧紧拥抱,“对你就是这样。恨不得每一天每一时都是这样。”   月光下,二人紧紧相拥。   远安略有被动,却又接受了,自在了。   他们没有看见坐在远处墙头的穆乐,他安静得像是一片树叶,只是觉得后背发凉。   同样的月亮下,穆乐转过身,一不留神,脚下发滑,从墙壁的另一边掉在了地上。   穆乐懊恼无比,狠狠地用拳头击打地面。   夏叔过   来,手里拿着酒肉:“哎!到处都找不着你,原来在这里练功。今晚上府里大庆,老爷赏了酒肉!来来来,再陪夏叔喝点!”   穆乐坐起来,从夏叔手里接过酒壶痛饮。   夏叔连忙阻止:“哎,悠着点,悠着点!这可是要醉的呀!”   穆乐忽然用胳膊挡住眼睛哭了起来:“醉了……醉了也好……”   夏叔蹲下,语重心长:“穆乐呀,夏叔一直想问问你,你都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穆乐哽咽:“……为了,为了……”   夏叔接口道:“是为了小主子?”   穆乐低头不语,擦眼泪。   夏叔道:“哎,你是他奴才,你不知道吗?咱们当奴才的,只有服侍人的份儿。小主子看见了,明白了,记得你,感激你,那是她的好处,那是因为她是好人!可是你,你可不能有什么非分的想法呀,那对你不好呀!小主子她以后……你没看明白,那是要许给赵澜之赵大人的呀!”   穆乐闻言痛苦地,继续灌酒。   夏叔着急:“哎!这孩子,跟你说你是懂没懂啊?!”   穆乐哪堪酒力,喝了几口就醉倒在地上,夏叔要把他背起来。   嬷嬷赶来:“啊?到底找着了?”   夏叔道:“没几口,就喝成这样子了。”   嬷嬷拨了拨穆乐额前的头发,叹息道:“主子们各个都好了,这孩子可怜呀。不行,我呀,我得去跟小主子说说去!”   话说远安送走了赵澜之,去跟爹爹说了几句话   ,然后便回了自己房间,推门进来,嬷嬷正给她整理床铺。   远安有些酒意,心里又庆幸自己终于从深牢大狱里面回了家,笑嘻嘻地从后面搂住嬷嬷:“嬷嬷呀,你对我可真好!”   嬷嬷肩膀一耸甩开她:“小主子喝多了?”   “没。”   嬷嬷抱着手臂很有气势:“那我跟你提醒件事儿呀?”   远安连忙道:“请说请说。”   “小穆乐,你对他可有个安排?”   远安觉得脑袋不太够用:“没有。留在府中,我自是要好好相待。可他要走的,不留这里。我能有什么安排?”   嬷嬷道:“可他是奴才,身上是贱籍,无论去了哪里,都不能置地,不能经商,更不能求取功名,你可知道……”   嬷嬷一说还真把远安给提醒了,来回走了几步,咬着手指头道:“是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而且他身上还有霍都山的案子,他何止是奴才贱籍,更是朝廷通缉的山贼呀。嬷嬷你提醒得对,我对穆乐也该有个妥善的安排才好!不过这事儿啊,恐怕我得去求那个人……”   翌日清晨,郁王府中,阳光很好,星慧起身,自在的:“好久好久都没睡这么舒坦的觉了。如今再也没有人逼着我去想计策,杀人,或者费尽心思地去弄回来什么三藏佛珠了。真好,真安稳,真舒服……”   她从床上下来,丫鬟们进来伺候她更衣梳妆,星慧对着镜子看自己,自在又得意。   郁王夫妇从   外面进来,王妃道:“妹妹起身了?哎呀气色真好,脸庞像花朵儿一样。”   星慧道:“还不就是从前那张脸,那层皮?嫂嫂故意夸我呢!哥哥嫂子快请坐下!”   三人都笑。   郁王看王妃:“那,你把事情跟妹妹说说。”   星慧好奇:“哥哥嫂嫂究竟是什么事?”   王妃掩着嘴巴笑:“我呀,这两天都被那些人给烦死了……”   星慧戒备地:“什么人?”   王妃道:“来提亲的人啊!骆丞相家的长公子,镇西王府世子,还有赵大将军家的长公子,还有好些个王公贵族,世家子弟都派了体面的媒人来求亲呢。”   星慧原本高高兴兴的,一听这个就沉了脸,王妃察言观色转了话锋:“……不过啊,我谁也没应承……我跟他们说得明明白白,这是我们家妹妹自己的事情,我跟王爷都要问了她的意思再说!”   星慧道:“嫂嫂回答得好!尚书令家贤雅公子的事情之后,多少人当我是祸水,是灾星?好长的时间里,再有人来府里提过亲事吗?如今知道了我的能耐和背景,知道了我一直被天后信任,就纷纷来攀附了,这可真是人情冷暖啊!”   郁王道:“妹妹说得对!咱们不能答理……不过妹妹呀,哥哥还是有句话,你不爱听也得告诉你,你什么都好,可是也不能总跟着哥哥跟嫂嫂过日子,对不对?你也得有个人知冷知热地照顾你呀……”   星慧略略思   考,起身:“哥哥说的是好话,我明白的。这个人他是谁,他在哪里,我心里有数。”   郁王一听,煞是高兴:“哦?是谁啊?快告诉哥哥!这件事情,就交给哥哥和嫂子去帮你盘算!”   星慧摇头,轻轻笑了:“不。哥哥,这件事情谁都帮不了我的忙,只能去求那个人……”   皇宫之中,朝堂之上,帝后高坐,百官上朝。   武后道:“九星三藏佛珠是为三藏法师从天竺国求取回我大唐的至尊珍宝。十五年前,慈恩寺大火,佛珠失散。奸人天桥欺君罔上,窃取我大唐国师之位。如今公案了解,水落石出,天桥已死。九星佛珠归位。天枢法师,为三藏高徒,沉冤昭雪,礼任为我大唐国师!”   天枢缓缓上殿,百官跪拜:“恭贺国师!”   天枢施礼:“谢天帝!天后!”   武后缓缓微笑:“国师,希望你能够尽快破译三藏佛珠上的所有秘法,助我大唐一统天下!”   “……臣遵旨……”天枢低着头,没人看见他的脸。   武后示意,太监宣读圣旨:“赵澜之听赏。”   赵澜之出列跪拜:“臣在。”   “大理寺正赵澜之机智勇敢,忠勇善战。扫平天桥及其同党,立下殊功。晋升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加赏五年俸银。钦此!”   赵澜之叩首:“谢主隆恩!”   “叶远安,星慧郡主接旨!”   远安星慧出列跪拜:“臣在。”   “叶远安,星慧郡主聪慧果毅,不屈威   武,不贪诱惑。扫平天桥及其同党,立下殊功。叶远安晋升为尚宫局司簿,星慧郡主晋升为尚宫局司言。正五品。加赏五年俸银。钦此!”   远安,明慧:“谢主隆恩!”   两人彼此看看,眼里冒火,心里各自到:真TM哪里都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