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9)天后寿诞
这一夜是天后寿诞的庆典,皇宫内张灯结彩,宫人们穿梭忙碌,一分一毫的懈怠都不敢有,她喜庆的生日里,旁人小小的差错可能就是掉脑袋的祸事,他们小心翼翼…… 小太监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总管太监李成仍瘫坐在椅子上,他忧心忡忡,期盼着来自赵澜之的消息。 小太监凑上来:“公公,赵大人还是没有消息。今晚上就是天后寿宴,若那幅画还找不回来……” 李成霎时面如死灰:“若是那幅画还找不回来,那我们就把,就把向上人头交出去吧……” 另一端,锦云山罗天洞的夜市不差时分的开幕了。 赵澜之化妆成了随从,跟着星慧郡主进了大厅,杂役将二人引入座位,端上水果美酒。 带着面具的女郎外头看着赵澜之:“饮一杯吗?” 赵澜之按住酒杯口,没动。 星慧道:“我还以为大英雄都有好酒量。” 赵澜之道:“大英雄我不敢当。酒是好东西,可我只怕耽误了大事。事成之后,我愿与姑娘你痛饮几杯。” 星慧轻轻一笑。 锣声响,夜市开。 霍阳令人手执画卷,将其缓缓展开,绢布之上,一对年轻男女正在芭蕉树下赏画,赵澜之紧张地握住酒杯,没错没错了,就是这一幅《蕉下图》,从宫中失窃的《蕉下图》,上面系着好几条性命的《蕉下图》!这年轻干探的心仿佛提到喉咙上,不知自己被身旁的星慧暗中观察着。 上面的霍阳道:“就是这一幅,天后最为钟爱的画卷《蕉下图》,每每凝神观看,爱不释手。底价三百金。” 下面的人纷纷叫价:“……三百五。 ……四百。 ……六百金。” 星慧举起手中的象牙牌子,轻轻道:“我出九百金…… 再没人说话了。 霍阳配合着她:“好阔气。” ————那是一出戏,给赵澜之看。 蟒蛇潭边,装备一新,虎虎生威的远安与穆乐已经策马赶到。 “嗖”的一声,远安用弓弩射出绳索,抓在对面峭壁上,天枢老家伙做的玩意果然好用,穆乐背着远安滑索跨越鳄鱼潭,直抵罗天洞口。 守卫杂役上来阻拦,二人将其斩落。 二人多一句话都没有,快手快脚地裹上杂役衣服进入蜿蜒的罗天洞,一路洒上天枢给他们带的火油和硫磺粉。 二人直到拍卖大厅,正赶上星慧刚刚报价九百金。 再没人跟她争了,霍阳落锤:“天后名画,就是这位的了!” 一班看客鼓掌。 远安大怒,正是这一班人,昨夜看着她喂鳄鱼,各个哈哈大笑,远安飞身而起,将火油与身上的硫磺粉全尽抛下:“我让你们鼓掌,我让你们得意,我让你们全都死!” 现场顿时大乱。 赵澜之从座上站起:“远安!” 远安一见是他,霎时大喜过望:“赵澜之!你没死啊?!” 霍阳双臂张开,命令手下:“把他们给我拿下!”众杂役上前要绞杀远安穆乐两人,穆乐擦燃手中硝石,抛掷出去,那之前被远安洒了火油和硫磺粉的地方瞬间火势熊熊,现场大乱,众人逃离,哀嚎声阵阵。 混乱之中,赵澜之仍没有忘了自己的任务,一步上了前台夺取画卷,星慧紧随其后。 远安一见那带着面具的丫头,霎时怒火中烧:“是你?是你把我的短剑换成火腿的!” 赵澜之挡住远安:“远安!是这位姑娘把我从蟒蛇潭中救出来的!” 赵澜之护住蒙面女郎星慧的那一刹那,远安更是气得差点没死了,满脑袋是金星,满眼睛是火苗,仿佛心里有个神经病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她挥舞软剑大叫:“我不管!我要她的命!” 情势混乱,远安根本不顾赵澜之,上来与星慧打成一团,两人你来我往,难解难分,罗天洞来参加拍卖的客人里有一个平时喜欢舞文弄墨,侥幸逃过此劫的,后来有诗为证:两个姑娘来打架,脸庞身段实在佳,招式不见多厉害,让人看得很那啥! 话说此诗话糙理不糙,当时她们两个打的时候,旁人都不打了,身上着火的也不逃命了,只看着两个漂亮女孩打得激烈,可给他们高兴坏了。远安心里不管不顾地,可是星慧却有着计较,她一边与远安招架,暗中眼色霍阳,要他对付赵澜之,霍阳这才想起来领命袭击赵澜之,却被一人拦住了,扭头一看正是穆乐,只见那小孩认真地看了看他,然后指指自己,他没说话,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的对手是我。 之前两人有过交手,小黑孩在霍阳面前基本上毫无招架之力,他敢这样,又坏又傲的歹徒霍阳霎时觉得自己很受刺激! 霍阳怒极反笑,一脸不屑:“小孩,你命好大,竟然还活着,就让我送你上西天吧!” 他话音没落,穆乐已经欺身上来,两人近身杀成一团。 穆乐经验不足,起先不敌,身上肩膀吃了霍阳好几下,可是他每次受伤之后,迅速恢复,眼下更是矫健壮实,换做别人早就挂了,打在他身上就全无大碍,过程中他只觉得霍阳那些之前让他看不明白的拳术套路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及至最后,每次进击闪退都像是慢慢摇晃孩子睡觉的摇篮,他一只手就挡住了他双拳!穆乐发觉了自己的进步,心里高兴,难掩笑意,霍阳更是情急,犯了致命的错误,穆乐抓住他空档,只一拳击在他胸膛上。 霍阳瞬间倒地,死不瞑目:“不可能……不可能……!” 与远安纠缠的星慧看着这一幕,心里恼恨,暗骂霍阳:“这个蠢货!” 此间罗天洞中火势更烈,一个横梁倒下,赵澜之一把抓住远安,远安咬牙,终于不再纠缠明慧:“这里到处都是我洒的硫磺粉和火油,咱们快走!” 赵澜之手执天后画卷,回身抓住明慧往外飞奔。 四人逃到洞口,大火从后面上来。 穆乐放出弓弩绳索,背上远安,远安把自己的工具交给赵澜之:“我们在前面!你跟上!” 穆乐背着远安滑索先行。 赵澜之回头要带走星慧,她却后退一步。 后面火舌卷上来,赵澜之着急:“姑娘快跟我走!” 星慧道:“那幅画是我的!你利用我!你骗了我!” 赵澜之道:“这幅画原本就属于天后,我若不将它物归原主,天后必然大怒,多少人命悬一线。” 星慧咬牙:“你骗我……” 赵澜之没辙:“失礼了!” 大火从后面卷上来,赵澜之一手抓住星慧,一手攀着弓形器具滑索离开。 滑索穿过水潭上放,密林深处,星慧鼻息间都是赵澜之温暖的体息,杏仁儿一般的味道,她有片刻的失神,却瞬间又恢复了自己,二人行至一半,正是水潭上方,星慧忽然挣脱开赵澜之,纵身跃下,投入山间密林,赵澜之来不及反应,只见她仰着头看着自己:“你欠我的!” 赵澜之大骇却已无力回天。 皇宫之内,此时正是鼓乐舞蹈。 百官祝寿,高宗为武后敬酒:“媚娘你一直以来辅佐朕治理国家,辛苦了,朕这一杯敬你,朕谢谢你!” 武后道:“臣妾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也,谨小慎微,不敢贪功。谢陛下垂爱。” 礼官报道:“国师到!” 天桥国师缓缓而上,他身上穿着灰色的袍子,手里托着三颗丹药。 高宗欣喜:“媚娘你瞧,国师也来为你祝寿了……” 天桥颔首:“天后华诞,普天同庆。臣奉上炼制九九八十一天之月华丹,愿天后青春永驻,愿我大唐国泰民安!” 武后微笑:“国师有心。看座。赐酒。 …… 众卿家,今夜大家不必拘泥君臣礼节,请尽情欢乐!” 音乐声起,烟花漫天,热闹无比。 武则天却看见高宗的眼睛在舞姬身上流连。 她不以为意,只是在这似幻似真的欢乐中抽身而退。 宴席上,受邀而来的叶大人带着叶夫人与远宁与同僚们寒暄。 叶夫人远远看见重要人物:“老爷,那不是赵将军与夫人吗? 他最近凯旋回朝,是天帝与天后跟前的红人, 我们去问候一声吧?” 叶大人道:“你们跟我来。” 叶大人凑到那赵将军与几个大官跟前,却说不上话,怏怏而回。 偏生远宁是个说实话触霉头的:“爹爹,为什么他们不理你?是不是因为你官小人微?” 叶大人听了差点没吐血:“你,你这个蠢货,给我闭嘴!” 叶夫人撇着嘴道:“老爷不要被人闪白了,就来骂儿子。他总比那个四处闯祸的远安强吧?!” 叶大人更是气得发抖:“你们……你们……” 锦云山的蟒蛇潭边,大劫余生的赵澜之从绳索上下来,先一步抵达的远安激动相迎,穆乐被她撇在后面了。远安上上下下地看赵澜之,高兴得恨不得碰碰他,摸摸他:“快让我看看你,真是你?手脚全的?天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赵澜之看着远安:“掉到蟒蛇池中,本来以为真的就死了,可刚才那个姑娘把我救出来。” 不提还好,远安咬牙:“她救你?她对我是坏人来着!我带着家传的宝贝来救弟弟,她给我换成火腿了!要不是她,我不至于这么惨!人呢?人呢?” 赵澜之面有失落:“滑到一半,跳下去了。” 远安:“……哼,自杀也好,免得我还想要出手弄死她……” 赵澜之回过神来:“我说你,好不容易逃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远安本来就想说“我来了是为了你”,话到嘴边硬是吞了回去:“我?哦,没事儿,我回来看看……天后的画儿你找到了?” “找到了。” 远安道:“那还不赶快送还!” “走!” 远安赵澜之与穆乐三人飞身上马,飞速离开。 他们当然不知道,那星慧郡主松开赵澜之的手,展开衣袖,蝙蝠状的衣袖助她安全落入密林,大功达成,她也放下重担:“哼,赵澜之,我若不将这出戏做的细致,你怎么会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