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0)蕉下图

六(10)蕉下图   话说穆乐别了远安,只觉得上腹难受,像是气息不畅郁结成了一个硬硬的疙瘩,又往下坠,弄得他哪儿哪儿都难受,这少年尚不懂他是为了一个女孩心痛,只以为是自己病了,病得拧着眉毛,垂头丧气,失魂落魄地进了跟泥古一起栖身的破庙。   那泼皮泥古已经等他多时了,着急迎上来问他:“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呢!”   穆乐不说话,就要往草丛里面躺。   泥古:“别偷懒了,今晚上有个大买卖。跟我走一趟!”   穆乐被泥古一把抓起来,懵懵懂懂地也不知道拒绝。   他正面临着一场杀身大祸!   两天之后,武后生辰的前夕,洛阳城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   一道闪电劈过,御书房的房梁塌陷一角。   大雨如注。   值班的太监们不敢怠慢,小跑着穿过檐廊奔向御书房。   前面一人是个中年太监名唤李成,乃是主管,一边低声数落着旁边的小太监:“怎么跟你说的?!早点仔细查看,早点保修,那窗子能坏吗?我告诉你,丢了什么东西,咱们可是掉了脑袋都赔不起!”   这般一直忙到天亮,太监们对照着清单在整理书籍画卷。   一个小太监上来回话:“回禀李公公,绝大部分书籍画卷都保存完好。   但有六幅晋朝书画水淹严重,需要维修。”   李成问:“哪六幅?”   小太监呈了单子给他看。   李成稍稍定神:“还好都不是主子们钟爱的画……还   有时间维修。”   小太监看看他,欲言又止,面有难色。   李成霎时紧张起来:“怎么了?”   小太监道:“公公呀,查来查去,都缺了一幅画……”   李成道:“哪一幅?”   “就是那幅……”   李成瞬间就明白了,大骇,自己快步去翻整理出来的画卷,越翻越急躁。   那幅画果然就不见了!   那幅放在铜柜子里防水防尘的画居然不见了!   李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下了一场雨就没了?……”   一众太监无比惶恐,彼此看看,寻思着,绞尽脑汁想着主意。   李成稍稍定神,沉下脸来命令众人:“你们听着,这件事情,谁也不许传出去!”   小太监都快哭了:“……公公呀,那幅画不见了,这事情可是瞒不住呀……”   李成手指发抖,指着外面:“去,去请赵澜之来!”   洛阳县衙捕头赵澜之收到消息,火速赶到宫中,跟随执事的太监直奔御书房。   李成一见是他,仿佛已然安下心来,关紧了门窗,回身走到赵澜之面前,想说些什么,忽然一下子跪下了。   赵澜之放下茶杯赶紧拦住:“公公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请说,见面了就拜,这不是折杀我吗?”   李成被赵澜之扶起:“澜之,三日之后,天后寿诞。这次你若不救我,我恐怕真的老命难保了!”   赵澜之略略沉吟,知道事情不小:“……究竟怎么回事,公公请慢慢说来。”   李成道:“昨   日御书房被大雨侵袭,我们连夜整理画卷书籍,却发现有一幅登记在册最为重要的画不见了。”   “哪一幅?”   “澜之你觐见天后的时候一定注意过那一幅人物工笔,名唤《蕉下图》。她最钟爱的,经常浏览的那一幅?”   赵澜之略略思考,脑袋里面确实有些印象:“一男一女在芭蕉叶下看书?”   李成点头:“正是。”   “那我略有印象。”   李成转了个身,颇为艰难地:“那是天后最喜欢的一幅画,卷轴处有些磨损,我们正在修复,   待天后寿诞之日将它重新悬挂出来。   可是,可是……啊,一场大雨之后,它居然不见了呀!”   赵澜之不是不惊讶,他知道弄丢了天后的爱物那意味着多少人的灾难。   李成转身看他:“我不敢声张,没有办法,只好求助于你,澜之!   你若不肯帮忙,不仅是我,御书房这几十个太监的小命可就没了!”   赵澜之沉吟良久:“公公莫要慌张,财物丢失无非两个可能,外贼或者内盗。   大内守卫森严,不可能有人私自进出。   那么……所有涉事太监,出入人等,公公是否都调查过了?”   李成道:“事情发生之后,我立即询问搜查,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况且如果真是出了内贼,那他人在此地,也摆脱不了干系呀。”   “……公公所言极是,留在宫中的人断不可斗胆偷画,   可是,近来可有御书房的太监告假出宫?”   李成   道:“不曾有呀……”   小太监胆小地,谨慎地提醒:“公公……”   “怎么了?”   小太监道:“您,您忘了曹毅?”   李成略略思忖,霍然想起,连忙对赵澜之说道:“确有一人在五日前告假出门,   他本是在这里负责维修桌椅书架的太监,从小跟在我身边,   那日跟我说父母从老家来洛阳探望,涕泪横流说要出去见上一面。   我便准了他的假。   他本来说,说,哎……(问小太监)他说何时回来的?”   小太监掐着手指头算,苦了脸:“公公,他本该昨日回来的。”   李成傻眼了。   赵澜之当下便有了些主意,便道:“画卷丢失一事,也许就与此人有关,公公,我先帮你把那个告假不归的太监找出来吧!可有他画像?”   李成立时找人拿了出来:那是肥肥白白,没胡子的一个。   御书房走了东西,事关重大,赵澜之不敢声张,只把手里的事情暂时放下,不劳动手下,亲自寻找那太监曹毅的下落,可惜整整一日都没有消息。   入夜时分,赵澜之回了县衙,仵作老杨手执酒壶正醉醺醺地往里走,险些撞在赵澜之身上。   老杨连忙道歉:“哟,赵头儿,对不住对不住呀!”   “又喝醉了?”   老杨笑:“醉了好,醉了之后看死人不难看。”   赵澜之笑着扶起他,本来要走了,忽然想起什么,若是找不到那活的曹毅的消息,此人会不会已经死了?因问道:“老   杨,最近你可收了什么蹊跷的咸鱼?”   老杨摇头晃脑:“太蹊跷的倒是没有,不过昨天早上倒是收到了一条腌咸鱼。”   “听不明白了。”   老杨瞪大了眼睛:“一个尸体,一个阉人的尸体!”   “……带我去看!”   敛房内,老杨把赵澜之引到了那所谓“腌咸鱼”的跟前,赵澜之打开死者脸上蒙的布,拿手中的画像对比。正是曹毅。赵澜之心里道:李公公啊,曹毅我是帮你找到了,可人死了!转头又问老杨:“查到些什么?”   “他杀。刀伤。两处。一处在腹部却没有血,另一处在咽喉却没有多少血迹流出。”   赵澜之监视,沉吟:“凶手是什么人?可有卷走他身上的什么钱财宝贝?”   老杨:“凶手当场就逮住了呀。正在牢房里面关着呢。”   赵澜之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