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巨人大会

我本来不打算这样行文,而且即便再有意思,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罗列之后12小时的奇遇。不过有些经历不能独立成章,得连起来读才好。

奥基弗又兴高采烈起来。

“博士,说到底”他对我说,“我们面对的会是一片华丽的废墟。最坏的情形也不外乎像小矮人警告过的那样。我本该把命垂一线的那段遭遇告诉那位神之子的,他也警告过我;不过我那时有点不在状态。小绿人是这么说的——那个老处女会和所有部属一起来,而且我打赌三灵会非常乐意看到这种局面,相信我吧。”

拉克拉看着他,目光闪亮却掩不住忧色:

“拉里——亲爱的,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恐怕你听了要大失所望。默灵说你一定不能亲自作战。必须和我留下这儿,古德温也一样——以免——万一——闪灵真的来了,我们就得在这儿迎战它。要知道,如果你参加作战,可能就没法两边兼顾了。”

奥基弗惊得下巴都掉了。

“这虽然很难以接受,”他缓缓答道。“不过——我知道他们的用意;即将送上祭坛做祭品的羊羔无权擅自在狮群走失,”他冷酷地加了一句。“别担心,我的甜心,”他告诉她。“既然参加了这个游戏,我就一定会遵守规则。”

奥拉夫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显然热情高涨。“命运三女神(诺伦)很快就要收网了,”他声音低沉。“对!鲁格尔和那个老巫婆的命运完全在她们股掌之间,称霸之梦就要破灭啦!托尔将与我同在,在他的荣光之下我为自己打造了一柄铁锤。”他手上拿着一把巨大的黑金权杖,全长足足五英尺,顶端是一个巨大的王冠。

我直接跳到12小时的结尾处吧。

在科里亚路的尽头,长满蕨类的广袤土地和洞穴的红宝石色地面边缘交汇,成百上千的艾卡人正埋伏在那里,他们以顶端有动物毛皮的矛、装着大头钉的指甲和带金属头的大棒作为武装。这些都是为袭击坠落科里亚路的莫利亚人而准备的。我们基本不指望能在这儿制胜,因为在这地方,闪灵的领队们能随心所欲地支配凯斯射线和使用其他神秘武器。我们也已经知道,每一个熔炉和工匠已经被用在制造一件马拉季诺夫已经设计好的盔甲上了,他们打算用它来抵挡蛙人天生的战斗装备——拉里和我都对俄国人这种新设计感到不安。

至少和我们对战的军队数量可能会减少。

接着,在蛙人国王的指导下,由辅佐他的酋长们指挥的征兵团已经完成了一排排的粗糙的墙——沿着莫利亚人去往洞穴可能会走的路线。这为艾卡人提供了很好的掩护,使得他们可以在墙后用他们的镖和矛攻击对方——说来也奇怪,他们还从未把弓开发成一种武器。

在洞穴的入口,一道牢固的路障几乎延伸到了那新月形的海岸两端;我用了“几乎”两个字,因为要把路障完全修建已经是来不及了。

从那巨大桥梁的一端到另一端,从桥墩出水处到距居所的金色大门一百英尺处,一道道的屏障已经被垒砌而起。

洞穴入口的防御墙体后,又一批成千上万的艾卡军队在等待着。他们聚集在那未完成的路障的每一端;在他们的森林发源处、新月形海岸的左右两边,越来越多的军队开到那里以开辟到壁架的路,这是唯一的胜利机会。

他们一排排严严实实把守着各个壁垒,蜂拥到尖顶和小岛外缘的凹陷处。若要接着之前的比喻,那么那个半球形的城堡就是他们的蜂巢了,居所周边环绕的岩礁和花园也因他们而格外闪亮。

“现在,”侍女说,“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她带我们穿过她的闺房,走上了一条通往炮眼的小路。

寂静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这近乎于哀悼的声音传到我们耳边,随即消逝了。

“他们来了!”,拉克拉低呼,眼中闪着战斗的光芒。拉里把她拉到怀里,吻了她一下。

“好样的女人!”,奥基弗称赞说,“真了不起——我以你为荣!”

入口处传来叫喊声,艾卡人之中有了动静,长矛、尖头棍棒闪着寒光,马刺碰撞发出咯咯声,士兵们交头接耳讨论着战争传闻。

我们等待着——等待似乎漫无尽头,我们的眼睛死死盯着洞口的矮墙。突然间,我想起了那个水晶眼镜——我曾经靠着它发现了接近我们的隐身刺客。和拉克拉一提起,她就发出了苦恼的一声轻呼,也是对她随从的一种命令。没过多久,那位忠心耿耿且不寻常的女人就带着一盘眼镜回来了。举起手中的眼镜,我看到最远处的队伍突然有了异动。一群群敌兵冲向路障,并冲破了我们的防守。强烈的闪光、绿色的光线,混杂着一闪即逝的荧光,如同月光浓缩后的强击,从墙后面放射出来——这些光束放射出来,击中并烧伤了大批蛙人战士。

“他们来了!”拉克拉低声说道。

在新月海岸的最远处,一场残酷的车轮战开始了。艾卡占领的这个地方是一片平原。由于距离太远,我只能隐约看到他们前仆后继,前面的战士倒下了,新的战士马上替补上去。

在每一端路障之后,整个路障沿线,一片舞动着钻石般微粒的光雾开始冉冉升起;这些钻石微粒闪着荧荧火光,向四周投射、飞舞。

拉克拉曾经的守护者们,如今却在虚无中舞动着!

“老天,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奥基弗抱怨道。奥拉夫则咬牙切齿,愤怒地龇牙咧嘴,和他先人们乘风破浪时势在必得的姿态一样。雷多也是怒火中烧,侍女更是气的鼻孔张大,眼中满是熊熊怒火。

突然,就在我们观察敌军的时候,艾卡人在洞口处修建的石墙——没了!它瞬间消失,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用闪电般的速度推倒了。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其后的一队队蛙人战士。

然后,从那壁架上坠入红海,不断溅起有宝石红的水花,拍打着桥身,冲击着蛙人战士,混合在残肢碎肉间的鳞屑仍闪着和被强剥下来前一样的光芒。

“那就是能使物体向上落的东西,”奥拉夫小声说。“那就是我在鲁格尔的花园里看到的东西!”

这是马拉季诺夫向拉里展示过的毁灭性的邪恶力量;这种力量能切断万有引力并且在它的范围内使所有的东西被迅速抛向太空中!

现在,在壁架上的岩屑上,一片刀光剑影,闪着绿光的首领到处可见,闪灵的士兵正以整齐的方形阵容逼近。他们越来越接近壁架的边缘,逼近纳克的战士。他们跳上矮墙,用矛和大棒重击敌人,艾卡拼尽全力地疯狂战斗。在那射线下,他们颤抖着,身子跳起来后又被拽下来,就这么壮烈牺牲了。

现在只剩一支蛙人军队在岩壁的最边缘。

那些在他们上方的跳跃着的钻石微粒变得前所未有地厚!

艾卡人那最后的薄弱防线已经被攻破;但是他们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每一个从悬崖边上翻落的蛙人战士手中都死抓着至少一个莫利亚装甲兵。

我的视线落到悬崖脚下。沿着水平方向延伸着一道很宽的美丽带状物——一条无数七彩月亮汇聚而成的光河;它散发着光芒,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惊人——就像那吞食小矮人和蛙人的巨型水母!

越过水面,隐约传来鲁格尔和尤莱拉那边的胜利欢呼!

那地方的红光是不是在减少、变淡、逐渐变成一朵枯萎的玫瑰?拉里发出一声感叹;他脸上的肌肉似乎是被类似希望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他指向三灵所在的金色穹顶——然后我也看到了!

在它外面,通过那横断面的裂缝,从默灵守护的洞穴里、桥上和谷里,一股乳白色的光倾斜而出。它如瀑布般地落下来,当它流动时形成了许多涡流,在塔器和涡流中形成了一缕缕云雾,闪着光并凝结起来。它就像面纱一样在所有的岛上垂挂下来,掠过所有的地方,击退那深红色的光,它就好像拥有不可穿透的实体一般——可肉眼根本看不到它的影子。

“我的老天!”拉里喘息道。“看!”

那光辉在前进——一直前进——走下了大桥。它迅速移动,从某种匪夷所思的角度看来,它同时也很聪明。它包围了艾卡人,越来越近,扫向尤莱拉的人刚刚站稳脚跟的地方。

从他们的队伍中传来一阵又一阵闪烁的绿光——目标是居所!但是当加速的光线打到那乳白色的光时,后者却被消除了!那闪烁着的雾似乎要包裹并使其消散。

拉克拉深深吸了一口气。

“默灵宽恕了我不笃信他们的罪,”她小声说;和拉里一样,她脸上重燃了希望之火。

蛙人们的数量有增无减。穿着盔甲,在光雾的掩护下,他们正从桥头向入侵者反击。在新月海岸两端,另一个大行动正在进行:纳克的另一支军队来了,他们争相向上,逼近那些小矮人。重新加强这些巨大的拱门的守备后,驻扎在我们下方花园里的那些蛙人战士退回到城堡中,涌出敞开的月门。

“艾卡人战胜了!”拉里喊道。“他们——”

他抓起手枪,一遍又一遍地上膛——动作快到让我有些眼花。雷多手里拿着剑,迅速跳到那条小路的最前头;奥拉夫则叫喊着,挥舞着他的权杖,紧跟其后。我迅速抓起自己的枪。

因为就在鲁格尔的咆哮声从下面传来时,他的一群手下正从那条路往上跑过来。

“快!不要杀死侍女和她的情人!带他们下来!快点!其他人格杀勿论!”

侍女快步走向拉里,然后停下,一次又一次地吹着刺耳的口哨。拉里的手枪没有子弹了,但是当小矮人们冲向他的时候,我开枪把其中两个放倒了。手枪突然卡壳,派不上用场了。我朝拉里那边跑过去。雷多倒下了,在鲁格尔的人手中挣扎。奥拉夫,这个北欧人,正在旋转他的大锤,捶打着、不断捶打着杀出一条血路。

拉里倒下了,拉克拉朝他飞奔过去。可现在,挪威人身上多处挂彩,正血流不止。看到她过来,他转身,摆手示意她退回去。然后,继续挥舞锤子杀敌,粉碎了他们把奥基弗拖走的图谋。

拉克拉被小矮人们抓住了,她惊叫起来,奋力挣扎着,但还是被小矮人们带走了。我击倒一个敌人,然后躲过冲过来的另一个。

在喧闹声中,我听到了阿卡的隆隆声,越来越近;之后传来的吼叫声——是鲁格尔。我竭尽全力,毫无章法地出击,直取一个试图袭击我的敌人。我从那家伙身上摸到了一把匕首,把它深深地插进他身体,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奥基弗一直在保护着拉克拉,握着一把长剑在和六名士兵激战。我朝他走去,却被绊倒在了地上。靠手肘的力量支撑着,我晕乎乎地爬起来,瞄准了前方却无法下手。因为矮人们都死了,拉里紧紧地抓着拉卡拉,正和我一样盯着前方。走在小路最前面的是阿卡,他发出的隆隆声就和之前一样,显然是在响应侍女的召唤。

我们都在盯着奥拉夫:他满身是血,而,鲁格尔,身着血红盔甲,两人互相挟制着,挣扎、猛击、撕扯、踢打,在枪口前的狭小空间里左摇右晃。我爬向奥基弗。他举起自己的枪,然后扔掉。

“射他的话难免会伤到奥拉夫,”他轻声说。拉克拉暗示了蛙人一下;他们走向那两个人——但是奥拉夫看到他们了,他挣脱红发小矮人的束缚,把鲁格尔逼退到十二英尺开外。

“不!”挪威人大喊一声,他那浅蓝色眼睛里的冰霜如同凝结的火焰般闪烁着,鲜血从他的脸上流淌下来,然后从他手上滴落。“不!鲁格尔是我的!只有我才能杀掉他!呵,你鲁格尔——”然后恶狠狠地诅咒鲁格尔和尤莱拉,还有居主——这些话太恶毒,我还是不写出来的好。

这些话刺激到了鲁格尔,这个红发小矮人也失去了理智,疯狂朝奥拉夫扑来。奥拉夫狠狠给了他一记重拳,但是鲁格尔只是咕哝了一声,攻势不减并死死抓住奥拉夫的腰。就在这时,鲁格尔抬起另一只手,直逼哈德里克森的喉咙。

“奥拉夫,小心!”奥基弗大喊道;但是奥拉夫没应声。他等待着,直到红色小矮人的手接近他的肩膀。然后,他出其不意地动手了——我曾经在巴布亚人的摔跤比赛中见过类似的动作——奥拉夫死死地缠住鲁格尔,一手压在鲁格尔的胸前,一手绕到他背后,脚下更是死死钳制住他,让对方毫无反抗的余地。

过了一会,挪威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敌人,完全占据了主动权,牢牢挟制着自己的手下败将。然后,慢慢地,挪威人竟是要动手压碎他!

拉克拉低呼一声,朝他们做了个手势。但拉里把她摁进怀里,不想让她看到这种场面;他自己也脸色苍白,却一直看着。

奥拉夫的动作前所未有地慢,一点一点在凌迟着他的仇敌。鲁格尔呻吟了两次,最后发出了渗人的尖叫声。一阵碎裂声传来,就像一根结实的棍子被突然折断了。

哈德里克森默默地弯下腰。他拎起瘫软的话语者——这家伙还没死,因为他的眼睛还在转动,他嘴唇颤抖着想开口说些什么。哈德里克森扛起他,走到护栏边,举过头顶摇了两下,朝红海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