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前往遥远国度的旅行

在这种情况下,我无法再继续我前往萨加利巴王国伊尔塔瓦国王处的旅行了。这样,我便辜负了阿尔-穆塔迪尔,尽职的统帅、和平之城的哈里发的信任了。我尽力向达迪尔·阿尔-胡拉米,还有那位使节,阿布达拉·伊本-巴斯图·阿尔·哈扎里,以及侍从塔金和巴斯做了指示。然后,我离开了他们。他们是如何继续旅行的,我再也不知道了。

至于我自己,我认为我的情况与一个死人没什么不同。我登上了北欧人船队中的一艘船,与他们12个人结伴,沿伏尔加河北上。其他人的名字叫作:

布利维夫,酋长;他的副手或队长,埃兑斯高;他的伯爵和贵族们,希格拉克、斯盖尔德、维斯、罗勒斯、哈尔加;他的勇士和勇敢的战士们,海尔夫丹、埃德格斯奥、莱塞尔、哈尔塔夫和海尔加。还有我在他们中间,不能说他们的语言,也不理解他们的方式,因为我的译员被留了下来。仅仅是由于偶然的巧合和安拉的恩惠,他们的一名勇士海尔加,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并懂得一些拉丁语言。于是,通过海尔加,我得以理解所发生事件的意义。海尔加是一名年轻勇士,十分开朗;他似乎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能找到乐趣,尤其是我对离去的沮丧心情更令他觉得乐趣无穷。

这些北欧人自认为是世界上最棒的水手,而我在他们的行为中看到了他们对海洋和水的深爱。这船是这样的:它有25步长,8步多一点儿宽,由橡木制成,建造精良。船的颜色全是黑的。它配有一面方形的布帆,用海豹皮制的绳子调整。舵手站在靠近船尾的一小块平台上,操纵一个以罗马风格附着在船体一侧的舵。船上配有划桨用的长凳,但是桨从来没使用过;相反,我们仅仅靠帆前进。船头上如某些北欧人的船那样,有一个凶猛海怪的木头雕像;船尾还有一条尾巴。在水中,这船航行起来十分平稳,而且颇为舒适,而那些勇士们的信心使我的情绪逐渐高昂起来。

靠近舵手的地方,有一张布置在绳网上的兽皮床,还有一床兽皮盖被。这是布利维夫的床;其他的勇士们则裹着兽皮,到处睡在甲板上,而我也这么做。

我们在河上旅行了三天,经过了水边的许多小村落。我们没有在其中任何一处停留。然后,我们来到伏尔加河上一个转弯处的一个大营地。这里有成百上千的人,以及一个相当规模的市镇。在镇中心有一个城堡,或是要塞,泥土筑成的墙,规模十分令人敬畏。我问海尔加这是什么地方。

海尔加对我说:“这是萨加利巴王国的保加利亚城。那是伊尔塔瓦,萨加利巴的国王的城堡。”

我回答道:“这就是我作为我的哈里发的使者被派去见的那个国王。”我再三请求他们放我到岸上去,完成我的哈里发的使命;我在我所敢于的限度之内,提出要求,并假装愤怒。

可千真万确,那些北欧人对我毫不在意。海尔加不愿回答我的要求和请求,最后他还当面嘲笑我,并将注意力转向了船的航行。这样,北欧人的船驶过了保加利亚城。船离河岸近得我都能听到商人们的叫卖声和绵羊的咩咩声,然而,我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眼睛看着这一景象。过了一小时,甚至连这一点我也做不到了,因为保加利亚城如我已经说过的那样,是位于河流的弯道处的,而且很快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我就是这样进入并离开了保加利亚。

读者现在可能会不由自主地对地理感到困惑。现代的保加利亚是巴尔干半岛上的国家之一;与希腊、南斯拉夫、罗马尼亚和土耳其接壤。但是在9世纪到15世纪期间,曾有过另一个保加利亚,位于伏尔加河畔,大约在现代的莫斯科以东600英里处,而这就是伊本·法德兰前往的地方。伏尔加河畔的保加利亚是一个具有一定重要性的、结构松散的王国,而它的首都,保加利亚城,在蒙古人于公元1237年侵占它时是着名而富有的。普遍认为,伏尔加的保加利亚和巴尔干的保加利亚居住着相互有关连的移民群。他们都是公元400到600年间从黑海周围地区迁移出去的。但是这说法并无实质性的根据。保加利亚老城位于如今的喀山地区。

接下来在船上又过了八天,仍然是在伏尔加河上旅行。河谷周围的陆地上,山峦多了起来。这时,我们来到了河流的一条被北欧人称作奥克尔河的支流。从这里,我们取道最左侧的支流,继续向前航行了十天。空气十分寒冷,风力强劲,大量的白雪仍覆盖在地面上。他们在这一地区还有庞大的森林,北欧人称作瓦达。

然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北方人的营地,叫作马斯堡。这几乎不能说是一座城镇,而只是一处几幢木屋组成的营地,都以北方巨大的风格建成;这个城镇是靠向在这一线路上往返的商人出售食品为生的。我们在马斯堡下了船,骑上马在陆路上旅行了18天。这是一片艰险的山区,极度严寒。我被旅途的艰苦弄得精疲力竭。这些北欧人在夜晚从不旅行。他们在夜晚也从不航行,喜欢每天、晚上拖船上岸,等待黎明的曙光,然后继续前进。

然而发生了这样的事:在我们的旅行途中,夜晚的时间变得很短,以致你都来不及烧好一罐肉。千真万确,我似乎刚刚躺下睡觉,就被北欧人叫醒了,说:“来吧,天亮了,我们必须继续旅行了。”在这寒冷的地方,睡觉也让人很不舒服。

海尔加还向我解释说,在北部国家中,夏季时白天长,冬季时黑夜长。两者的时间很难得相等。然后他对我说,我应该在夜晚时观察天幕;于是有一个夜晚我观察了起来,我看见天空有微弱苍白的光亮,绿色的、黄色的,有时又是蓝色的,在高空中像一层大幕一样挂着。我对这天幕的景象感到惊奇,但北欧人却不认为有什么奇怪的。

此时,我们花了五天的时间下了山,来到一处森林地区。北国的森林阴森而浓密,生长着巨大的树木。这是一片潮湿寒冷的土地,在有些地方绿色是那样葱郁,以致眼睛都被这鲜亮的颜色刺痛了;但是在另一些地方,其色彩则是黑的,阴暗而险恶。

这时,我们前进了七天,穿过森林,碰上了大量的雨水。这雨常常下得极大,以致压抑得令人难以忍受;空气中充满了那么多的水,我不时地觉得我会给淹死。在另一些时候,风会吹起雨水,就像一场沙暴一样,刺痛肌肤,灼痛眼睛,遮蔽视野。

伊本·法德兰来自一个沙漠地区,自然会对葱翠的绿颜色和充沛的雨量留下深刻印象。

这些北欧人从不惧怕任何森林中的抢劫,不知是由于他们自身的强壮,还是因为没什么强盗。实际上,我们在森林里没见到任何人。北方国家的各种人都很少,至少在我逗留的期间看上去如此。我们常常旅行上七天,或者十天,看不见任何村落、农场和住宅。

我们旅行的方式是这样的:我们早晨起身,不进行任何梳洗,就跨上我们的马,一直骑到中午。然后,勇士们中的一个或另一个会打些野味,一只小动物或一只鸟、如果正在下雨,这食物将不经烧煮地被吃下去。雨下了许多天,我先是决定不吃那并不是按礼仪宰杀的生肉。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我也吃了起来,似压低着嗓子轻声说“以真主的名义”。相信真主会理解我的困境。如果没有下雨,一行人会用带着的一小块余火未尽的木块点燃一堆火,烧煮食物。我们还吃那些我不知名的浆果和草叶。然后,我们每天的后半天也用于行进,时间相当地长,直到夜晚来临,我们便再次休息、吃饭。

夜晚的许多时候都是在下雨。我们在巨大的树下避雨,但是起来时身上仍是湿透的,而我们躺着的兽皮也同样湿透了。北欧人对此毫无怨言,因为他们一直是快乐的;只有我在发牢骚,怨言满腹。可他们丝毫不理睬我。

最后我对海尔加说:“这雨很冷。”对此他哈哈大笑。“雨怎么会是冷的呢?”他说。“是你冷,而且你不开心。这雨既不冷也没有不开心。”

我发现他相信这蠢话,并确实认为我的不同看法是愚蠢的,可我仍持己见。

这时有一天晚上,在我们吃饭时,我边吃边说“以真主的名义”。布利维夫向海尔加询问我说的是什么。我告诉海尔加我相信食物应该祝圣,所以我根据我的信仰在这么做。布利维夫对我说:“这是阿拉伯人的方式?”海尔加翻译。

我这么回答道:“不,因为实际上是宰杀这食物的人必须祝圣。我说这话只是为了不疏忽。”

北欧人认为这是一个滑稽的理由,由衷地大笑起来。然后,布利维夫对我说:“你能画出声音吗?”我没理解他的意思,于是向海尔加询问。说来说去,我终于明白了他是指写字。北欧人把阿拉伯人的语言叫做噪音或声音。我回答布利维夫说我能写字,还能阅读。

他说我该为他在地上写写。在夜晚的篝火光中,我拿起一根树枝,写道:“赞美归于天主。”所有的北欧人都看着这些字。我被命令说出写的是什么,于是我照做了。这时,布利维夫盯着这话看了很长时间,他的头垂到了胸前。

海尔加对我说:“你赞美哪个天主?”我回答说我赞美名叫安拉的唯一真主。

海尔加说:“一个天主不够。”

我们又旅行了一天,过了一夜,然后是另一天。在第二个夜晚,布利维夫拿了一根树枝,在泥土里画出我早先画的字形,并命令我读出来。

我大声说出那句话:“赞美归于天主。”对此,布利维夫感到很满意,而且我明白他这是设计了一种对我的测试,将我画出的符号记在脑子里,再向我展示出来。

这时,埃克斯高,布利维夫的副手或队长,一名与其他人相比较为不快乐的勇士,一个严肃的人,通过译员海尔加对我说起话来。海尔加说:“埃克斯高想知道你是否能画出他名字的声音。”

我说我能,并拿起树枝开始在泥土中画起来。埃克斯高立即跳了起来,扔掉树枝,踏掉我的字:他还生气地说着什么。海尔加对我说:“埃克斯高在任何时候都不希望你画他的名字,这点你必须作保证。”

我对此感到困惑,而且我看出埃克斯高对我愤怒至极。其他人也都带着忧虑和怒气盯着我。我向海尔加保证我不会再画埃克斯高或其他任何人的名字。这样他们才都放宽了心。

这之后,我写字的事便没再被谈论过了。但布利维夫下了某种指示,于是不论何时下雨,我总是被领到最大的树下,并被配给了比以前更多的食物。

我们并不总睡在森林里,我们也不总是在骑马穿过森林。在某些森林的边界处,布利维夫和他的勇士们会纵马向前冲去,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密林,丝毫不在意或考虑到恐惧。然而有时,在其他森林的边界处,他会勒马停住。而其他的勇士会下马,并燃起一堆火,主动留下一些食物或几片硬面包,或一块布方巾,然后再继续前进。接着,他们会从森林的边缘绕行,而不进入其深处。

我向海尔加询问为什么会这样。他说有些森林是安全的,而有些则不,却没有进一步解释。我问他:“被认为不安全的森林里有什么不安全?”

他这样回答:“这世上存在着无人能征服、无剑可杀死、无火可烧毁的东西,而这样的东西在那些森林里。”

我说:“这怎么知道的?”

对此他笑着说:“你们阿拉伯人什么事都想要有个理由。你们的心就是一个塞满理由的大口袋。”

我说:“而你们不在乎理由?”

“这对你没有任何益处。我们说:一个人应该比较聪明,但不是过分聪明,以防他预先知道了他的命运。思想最无忧无虑的人是不会预先知道他的命运的。”

此时,我明白我必须对他的回答感到满足了。因为实际上,我不时地会提出某种形式的询问,海尔加会加以回答,而如果我不理解他的回答,我会再问,而他会进一步回答。然而,当我再一次向他提出询问时,他会给出简短的回答,似乎那询问并无实质性的内容。然后,我从他那儿除了他的摇头,便再得不到更多的东西了。

这时,我们继续上路了。千真万确,我可以说,野蛮北国的有些森林的确会引发一种恐惧的感觉,对此我无法解释。晚上,坐在火边,北欧人说着有关龙和凶猛野兽,以及他们那些杀死这些生物的祖先的故事。他们说,这些便是我恐惧的来源、但是,他们在讲这些故事时一点儿也未表现出恐惧,而至于那些野兽,我一个也没亲眼见到。

一天晚上,我听到一声轰鸣,以为是雷声但他们说那是森林中一条龙的吼声。我不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在此只是报告了对我说的话。

北国寒冷而潮湿,太阳难得一见,因为天空整天布满厚厚的云层,一片灰色。这一地区的人们像亚麻布一样苍白,头发的颜色非常浅。经过了这许多天的旅行,我没看见任何深色人种。其实,那个地区的居民因为我的肤色和黑头发,对我颇为好奇。很多次,一个农夫或他的妻子或女儿会走上前来,用敲击的动作触摸我;海尔加笑着说他们在试图擦去颜色,以为那是涂在我身上的。他们是些无知的人们,毫不知晓世界的广阔。许多次,他们惧怕我,不愿意走近我身边。在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地方,一个孩子看见我时害怕得哭了,跑去紧紧抱住了他的母亲。

见此情景,布利维夫的勇士们开怀大笑。但是这时,我观察到了这样一个情况:随着一天天的过去,布利维夫的勇士们逐渐停止了欢笑,陷入一种不好的情绪当中,一天胜似一天。海尔加对我说,他们在想念他们许多天来无法得到的美酒。

在每个农场或住宅,布利维夫和他的勇士们都会要酒喝,但在这些贫穷的地方,通常是没有酒的。所以他们非常失望,直至最后在他们身上连一丝快乐的痕迹都找不到了。

终于,我们到达了一个村庄,在那儿勇士们找到了酒。于是,所有的北欧人一下子变得极为兴奋,闹哄哄地喝着酒,毫不在意匆忙之中酒泼到了他们的下巴和衣服上。实际上,一个勇士,那个严肃的埃克斯高,为酒发狂到还骑在马上时就已经醉了,试图下马时却摔了下来。这时,那马踢到了他的头。我很为他的安全担忧,但埃克斯高大笑着,也踢了马一脚。

我们在这村里待了两天。我很惊奇,勇士们原先在旅途中是极为匆忙的,有着明确的目的,但所有这些现在都因酒和麻木不仁的睡眠而被丢弃了。然后在第三天,布利维夫命令说我们该继续了,于是勇士们前进了,而我也在其中。可他们认为两天的损失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不能确定我们又前进了多少天。我只知道我们为得到新的坐骑换了五次马。其费用他们在村庄里用金子和被北欧人看得比世上任何东西都珍贵得多的绿色小贝壳支付。最后,我们来到了一个位于海边,名为莱嫩堡的村庄。那海是灰色的,天也是灰色的,空气严寒而刺骨。在这儿,我们登上了另一条船。

这船在外表上与前一条相似,但是更大。它被北欧人叫做豪斯鲍肯,意思是“海山羊”,因为这船像山羊的冲撞一样乘风破浪。同时还因为这船很快。在这些人中,对他们来说山羊是代表迅速的动物。

我怕到海上去,因为海水汹涌,而且十分寒冷;一个人的手伸进海里,立即就会失去所有知觉。海寒冷得可怕。然而北欧人却很快乐,在这海边村庄莱嫩堡嬉笑畅饮了一晚上,与许多女人和女奴们欢娱了一晚上。我被告知,这是北欧人出海航行前的风俗,因为没人知道他是否能从旅途中幸存下来,所以他在极度的狂欢后再离去。

在每个地方,我们都受到极为殷勤的招待,因为这一点被这些人看作是一种美德。最贫穷的农夫也会将他所有的一切摆在我们面前,并不是害怕我们会杀了他或进行抢劫,而仅仅是出于善意与宽厚。

我听说北欧人在他们本民族中不赞成抢劫和杀人,并且无情地对待强盗和杀人犯。他们持有这种信仰,尽管他们总是饮酒、斗殴,像无理智的动物一样在决斗中相互残杀。但是,他们不把这看作谋杀,而任何谋杀犯自己都会被处死。

同样,他们对待他们的奴隶很和蔼,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奇事。如果一个奴隶病了,或在某次不幸事故中死了,这不会被看作是多大的损失;而女性奴隶则必须做好准备服侍任何男人,不论是在公共场合或私下里,在白天或是黑夜。他们对奴隶没有任何感情,但也没有暴行。奴隶们总是由主人供给吃穿。

我进一步听说:任何人都可与奴隶性交,但是即使是最低下的农夫的妻子都会受到北欧人中的酋长、伯爵的尊敬,就像他们尊敬彼此的妻子一样。对一位非奴隶的自由女性强献殷勤是犯罪。虽然我从未见过,但我被告知,一个人会因此被吊死。

女人的贞操被说成是一大美德,但我很少见其被遵循,因为通奸并不被认为是多大的事情。而如果任何男人的妻子贪欲好色,不论其身份高低,结果都不会被认为有何特别。这些人在这种事上很自由,而北方男人说女人是阴险狡猾的,不可信任;对于这一点,他们显得顺其自然,谈起来也总是带着他们通常的快乐风度。

我向海尔加询问他是否结过婚,而他说他有一个妻子。我极为谨慎地询问她是否贞洁,而他当面嘲笑我,并对我说:“我在海上航行,而且很可能再也回不去或会失踪许多年。我的妻子又不是死人。”从这话,我的理解是她对他不忠诚,而他不在乎。

只要母亲是一位妻子,北欧人就不认为其子女是杂种。奴隶的孩子有时是奴隶,有时又是自由人;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决定的。

在有些地区,奴隶通过耳朵上的缺刻来标识。在其他地区,奴隶会戴一只铁项圈,来表明他们所属的地方。在另一些地区,奴隶没有任何标志,因为那是地方风俗。

鸡奸在北欧人中不为人所知,虽然他们说其他民族会这么做;他们自己声称对此事毫无兴趣,而既然他们之中不发生此事,他们对此就没有任何惩罚。

所有这些和其他的事情我都是从我与海尔加的谈话中得知的,或是从我们一行的旅途中目睹的。我见到在我们休息的每一个地方,人们会向布利维夫询问他在从事什么探险,而一旦他们被告知了探险的性质——对此我还不理解——他和他的勇士们,我也在其中,便会受到最高的崇敬,并接受他们的祈祷和祭祀,以及美好祝愿的象征物。

在海上,如我所说,北欧人变得快乐而欢腾,虽然在我看来,海洋是汹涌的,而且令人生畏。对我的胃来说同样如此。我的胃感到极为脆弱及动荡。说实话,我全吐了个一干二净,然后问海尔加,为什么他的同伴们这么高兴。

海尔加说:“这是因为我们很快就要到布利维夫的家了,一个叫做亚特兰的地方,那儿住着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和他所有的亲戚,而他有许多漫长的岁月没有见过他们了”

对此我说:“我们不是去渥尔夫加的国家吗?”

海尔加回答道:“是的,但是布利维夫必须向他的父亲和母亲表示敬意,这样做比较合适。”

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所有其他的伯爵、贵族和勇士们都和布利维夫本人一样高兴。我问海尔加为什么是这样。

“布利维夫是我们的酋长,我们为他,以及他很快将拥有的力量而高兴。”

我问及他说起的力量是什么。“兰丁的力量。”海尔加回答我说。“那是什么力量?”我询问道。他对此作出这样的回答:“古人的力量,巨人的力量。”

北欧人相信在多年以前,世界上居住着一个巨人民族,但从那以后就消失了。北欧人并不认为他们是这些巨人的后代,似他们以我不十分理解的方式接受了这些古代巨人的一些力量。这些异教徒还信仰许多神,这些神自己也是巨人,也拥有力量。但是海尔加说起的巨人是指人,而不是神,至少在我看来如此。

那一晚,我们在一处由人拳头大小的石头构成的岩岸搁浅,布利维夫在那儿与他的人扎了营。他们围着火喝酒唱歌直至深夜。海尔加也参加了庆祝,所以没有耐心向我解释歌曲的意思,于是我便不知道他们唱了些什么,但是他们很高兴。翌日,他们将到达布利维夫的家,一个叫做亚特兰的地方。

我们在黎明露出第一道曙光之前离开。天气冷得我骨头都疼,而我的身体被岩石海岸硌得生疼。我们出发,驶入了狂怒的海洋和肆虐的风中。整个一早晨我们都航行着。这期间,人们更为兴奋了,变得像女人和孩子一般。看着这些巨大强壮的勇士们像哈里发的妻妾那样格格嬉笑或大笑,对我来说真是件奇事。然而,他们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与男子气不相称的地方。

在灰色的海上,有一个陆地的岬角,高高的灰色岩石露出海面。在这岬角的那边,海尔加告诉我,就是亚特兰镇。北欧人的船绕过悬崖时,我尽力眺望着布利维夫这一令人觉得不太真实的家园。勇士们大笑着,更大声地欢呼着,而我猜测其中有许多粗鲁的玩笑和他们靠岸时与女人消遣的计划。

接着,我们在海上闻到了烟味儿,同时还看见了烟,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我们绕过岬角后,我亲眼看见城镇处于闷燃着的火焰之中,到处是翻腾着的黑烟,没有丝毫生命的迹象。

布利维夫和他的勇士们靠了岸,走在亚特兰镇上。那里有男人和女人的尸体,有些被火焰吞噬了,有些则被剑劈砍过——大量的尸体。布利维夫和勇士们都没有说话,但即使在这时他们也没有悲伤,更没有哭泣和哀痛。我从未见过一个民族是像北欧人这样接受死亡的。我自己许多次因这景象而感到恶心,可他们却一点儿也不。

最后我对海尔加说:“这是谁干的?”海尔加指着土地、森林和远离灰色海洋的山丘。森林的上空有迷雾萦绕。他指着,但没有说话。我对他说:“那是迷雾吗?”他对我说:“别再问了。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比你希望的还要快。”

接下来发生了这样的事:布利维夫进入一幢冒着烟的毁坏了的房子里,又拿着一柄剑回到了我们中间。这剑十分宽大沉重,被火烧得很烫,所以他不得不用一块布裹着剑柄。千真万确,我看它是我所见过的最大的剑。它和我的身体一样长,剑刃又平又宽,像并排放着的两个男人的手掌一般。它既大又沉,即使布利维夫拿着它时也发出了呻吟。我问海尔加那剑是什么,而他说:“那是兰丁。”接着,布利维夫命令他所有的人都到船那儿去,我们又出发到了海上。没有一个勇士回头看看那燃烧着的亚特兰镇;只有我这么做了,而我看见了冒着烟的废墟和远处山中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