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在月球
01
与地球远征火星的舰队相比,铁族舰队在数量上显得寒碜,因为这支舰队只有一艘战舰,铁族叫它立方光年号。然而,就这一艘战舰,足以傲视人类制造的所有太空战舰,因为它比萧瀛洲的远征舰队所有战舰加起来还要大。
立方光年号整体呈一个立体的锐角三角形,长的两条边长156千米,短的一条边长77千米,其尾部呈等边三角形,每边长77千米。表面呈银灰色,镜面一般光滑,不过却没有反射任何镜像,犹如光线到了那里就消失了。整个战舰没有多余的凸起与凹下,就像是立体打印机一次性打印出来的一样——但那得需要多大的立体打印机啊!
第一次在火星轨道上看到立方光年号,卢文钊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所有碳族军团陆战队员的表情都跟他差不多。
在它面前,在这铁族专为人类量身打造的毁灭之神面前,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这钢铁怪兽奔腾磅礴的生命力,就能感受它无与伦比的破坏能力。
所有人的敬畏之感油然而生。
这么大的飞船,什么时候造的?怎样造的?使用了哪些新型材料?天啦,这得使用多少高新科技?卢文钊脑子活动开来,提出了一系列的问题,最关键的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建造这么大的战舰呢?他自问自答:这是力量的展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人类害怕。
载着碳族军团的摆渡船向着立方光年号飞去,它向陆战队员展现出更多的细节。陆战队员们开始小声讨论立方光年号装了些什么武器。X射线激光炮?荷电粒子炮?聚能微波炮?等离子炮?电磁脉冲炮?这些人类都装备了,不会这么老土吧。中性粒子炮?反物质导弹?无线脑控?夸克能涨落?量子凝缩?有人开始摇头,有人开始叹息。人造重力场?模拟黑洞?暗物质炸弹?暗能量拍击?逆熵场?宇宙弦震荡波?降维打击?高纬度渗透?这些已经超出了战士们的理解能力。
“干脆来个终极大和谐,把所有人脑子里的生物量子效应全部清除掉,这样大家都变成白痴,就不用争来争去。麻烦。”有人这样感叹。
“他们有那么先进的武器,要碳族军团来干吗?”另一个人问。
“炮灰?”
“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2440个人,在现代大规模杀伤武器面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统计数据。”
“我觉得,碳族军团就是个舆论武器,”卢文钊说,“专门用来攻击人类自信心的。”
“人类还有自信心吗?”
谁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随后大家都沉默不语。
立方光年号的尾部拖挂了十艘大型行星际运输船。这些运输船原本是用于从小行星上往火星运送矿石,经过一番改造,如今是铁族战舰的一部分。摆渡船分批将碳族军团送到运输船中。运输船非常大,只需两艘运输船就能将碳族军团2440个人全部装下。
走进大力士号运输船,卢文钊不由得猜测是这十艘运输船中的哪一艘去伏击的萧瀛洲舰队。答案很快揭晓。铁线拳告诉大家,就是最边上的那艘,黑色天堂号。外形上,它与别的运输船没有多大差别,但卢文钊总觉得这个名字,还有它曾经干过的事情,给它增添了神秘和死亡的气息。
六天之后,立方光年号来到月球轨道。卢文钊发现,它没有走任何一条常规航线(快速合点航线、冲点航线、霍曼转移轨道),就是在出发时,简单地对准六天后地月系统所处的位置,径直飞过去就行了。不兜任何圈子,不向任何天体借力,就像一般人想象中的星际旅行一样。问题是:驱动156千米长的飞船,克服星际间复杂的引力网络,得需要多大的动力啊!当初使用化学火箭时,飞往火星的无人探测器需要飞180多天;后来有了核聚变发动机,时间也只缩减到40天左右;立方光年号在6天里从火星飞到地月系统,它是怎样办到的呢?它使用的还是核聚变发动机吗?难道铁族已经制造出了反物质发动机?或者是比反物质发动机更厉害的动力系统?
看到舷窗外高悬的月球,卢文钊心中无比震撼。他向战友们诉说了自己的感受。战友们纷纷表示:“这有什么?铁族嘛,比碳族聪明多了,办到这样的事情,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
他们对眼前的奇迹无动于衷。卢文钊不由得想到一句话:“现在这个时代,不是缺少奇迹,而是缺少发现奇迹的眼睛。”但看看战友们复杂的表情,卢文钊忽然明白了:马上就要真正开战了,不管他们加入碳族军团的最初目的是什么,如今都面临着要不要向地球同盟军人开枪的选择;即使把对手转化为纳粹、幽灵、恶鬼、僵尸和恐龙,训练的时候能毫不犹豫地开枪,可是实战中呢?那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呀。
“不用担心,”恩诺斯说,“战场会教会你一切。不敢开枪的人,第一次上战场就会被淘汰。第二次上,大家就只会考虑如何快速有效地消灭敌人,不会再在开不开枪这样的小事上纠结了。”
“第一枪很重要。”旁边一位士兵说,“就跟破处一样。”
这话引来哄堂大笑,僵硬的气氛一扫而空。卢文钊也跟着笑了几声,却看见恩诺斯只轻微地笑笑,脸色还是那样凝重。看似胸有成竹的他,其实也是忧心忡忡。他加入碳族军团的目的是为了回到地球,现在地球近在咫尺了,他又该如何回去呢?还有我,我的目的一星半点的进度都没有啊!
这时,植入系统接收到了碳族军团总部的命令:第一个作战目标已经确定,是人类在月球的基地。一个小时后开始行动。
02
“月球上大多是一些科研机构,没有大型城市,值得攻占的军事目标并不多。”铁线拳在战前的动员会上给大家进行情况说明,“第七中队分配的任务是攻占月球虹湾基地。这是太空军设在月球的军事基地,由太空军第276陆战队负责守卫。下面,我将虹湾基地的立体地图发给大家,立体地图附有详细的火力配置说明。请大家务必看清记牢。”
卢文钊知道虹湾基地,其主要任务是开采月球土壤中的氦-3。氦-3是氦的同位素,它可以和氘(氢的同位素)发生核聚变,在聚变过程中不产生中子,反应过程易于控制,既环保又安全。但是,地球上氦-3的总储量不超过500千克,无法满足人类的需要,而在月球表面覆盖着的厚厚的土壤里,氦-3的总储量却超过100万吨。正是对氦-3的大量开采,才使得可控核聚变技术走向实用化,而2047年建设的虹湾基地是最早实现大规模开采氦-3的地方。虹湾基地开采的氦-3一度占了月球氦-3总产量的一半以上。虽然后来新建了七八处氦-3开采工厂,但虹湾基地专为太空军提供氦-3的地位,从来没有动摇过。
显然,攻占虹湾基地,其政治意义和舆论意义远远大于军事意义。
出发的时间到了。大力士号运输船轻轻晃动,脱离立方光年号,向着月球虹湾地区飞去。碳族军团的六个中队分批列队进入对应的着陆器,将动力装甲与座椅绑缚在一起。
铁线拳介绍说:“按照计划,运输船会把着陆器投放到虹湾基地上空,然后着陆器依靠自身携带的火箭,自行降落到虹湾基地大门前平坦的沟谷地带。这是第一次作战,也不用紧张,就当是逼真的训练。作战模式都调好了吧?相信大家不会令铁族失望。最后,祝大家好运。”
说这话的时候,铁线拳站在G号着陆器的中央,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
坐在密闭的着陆器里,空降到月球表面的那几分钟是最紧张的时刻。有人咬紧牙关,有人小声诅咒,有人默默祈祷。卢文钊坐在恩诺斯旁边,看见他在胸前虔诚地画着十字。想到他是阿米什人的叛徒,而阿米什人更像是一个宗教组织,卢文钊不由得感慨。我自己呢?我向谁祈求帮助呢?靠天靠地,最后还得靠自己。他叹了口气,握紧了电磁枪,旋即把作战模式调整为“史诗模式”。
幸而没有遭遇地面防空火力,F号着陆器非常顺利地降落到虹湾基地的门前。着陆器内的空气已经被抽走,所有陆战队员的动力装甲开启内循环模式。在着陆器降落的同时,闸门已经打开,陆战队员们抱着电磁枪,前赴后继地冲进荒凉的月球。
虹湾基地是附近唯一有生气的地方。陆战队员像羚羊一般跳跃着,冲向虹湾基地。有了动力装甲的帮助,在月球的低重力下,他们的动作并不笨拙与迟缓。
没有遇到抵抗。
守卫虹湾基地的太空军第276陆战队在看到着陆器的同时,就决定投降。348名太空军陆战队员,在虹湾基地的中心空地上列队,交出了所有武器。整个过程甚至没有开一枪,平静得就像事先彩排过一样。还有1332名工程和技术人员,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两名太空军陆战队员押着一个人走向铁线拳。那个人年岁不小了,一路踉踉跄跄,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着。
“虹湾基地主任——罗伯逊·克里夫上将,以前是太空军副总司令,犯了错,被降职到这里,是虹湾基地官阶和军衔最高的。”一个队员向铁线拳报告。
“要是超神计划成功了,老子会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罗伯逊·克里夫骂道。
“幸好你没有成功。”那个士兵说,“忍你很久了。你这个马屁精!自大狂!白日梦想家!”
“基地里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咬死你!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让我们陪你一起送死?”另一个士兵骂道。
前一个士兵觉得骂得不过瘾,伸手抓住罗伯逊上将的衣领,作势要扇他耳光。铁线拳制止了他。“超神计划是怎么一回事?”铁线拳问。
士兵仰着脸,冲铁线拳说:“去后边的实验室看看就知道了。”
“不用去看,老子自己说。”罗伯逊上将不服气地喝道。
卢文钊从新闻里知道超神计划,罗伯逊上将就是因为资助亲戚进行非法人体实验而被降职到月球虹湾基地的。至于超神计划本身,新闻里语焉不详。现在罗伯逊上将自己要介绍,卢文钊赶紧走到近旁,侧耳倾听。
罗伯逊上将说:“就是为了对付你们铁族这帮杂种。你们太聪明了,远远超过人类。再这么下去,人类迟早有一天会绝种。幸好造物主已经为人类准备好了反击的武器。那就是我们的大脑。现在,人的大脑普遍只使用了5%,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那些功勋卓著的大科学家、大哲学家、大艺术家,也只使用了10%。使用了不到10%的脑子,人类文明就创造出了今天的成就——包括制造出你们铁族。要是能把剩下的90%全部开发出来,每一个都成为比神还神的超神,那人类文明将是何等辉煌!”
一个人能够100%使用他的脑子,成为智商超过1000的超神会是怎样的体验?罗伯逊上将展开了想象:学习任何东西都轻而易举,任何难题都难不倒超神;超神能轻松地识别出事物和社会运行的规律,并恰当地使用它;超神会摒弃落后的语言和文字,采用更为先进的脑波用于交际;超神还拥有一些匪夷所思的能力,比如,瞬间移动、预知未来、意念致动、隐身、无动力飞翔……
一个由超神组成的文明会怎样?罗伯逊上将的想象更加绚烂:超神与超神之间由脑波连接在一起,无数的超神连接起来就构成了超神文明,一个可以无限扩大的意识体。而一个可以无限扩大的意识体能够创造出比现阶段更加绚烂的文明。超神文明可以在空间上任意往来,超越光速,就像翻翻手掌;在时间上自由穿越,回到过去,来到未来,就像是跺跺脚。至于长生不老、随意变形、炸掉恒星等现在办不到的事情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现在幻想的所有事情、所有愿望,都能在超神社会实现。肯定还有很多我们现在没有想到,甚至不敢想,想也想不到的,都会在超神社会发生。”罗伯逊上将滔滔不绝地说,“当不受时空限制的人类意识体,以无限扩展的姿态覆盖银河系各个星球的时候,人类将站在银河系文明的巅峰,向无垠的宇宙发出属于我们的问候。至于铁族,到时候消灭你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想得挺好,但起点就错了,”卢文钊忍不住说,“人脑只使用了10%是个20世纪初就开始流传的古老谣言,你难道不知道吗?”
03
“这不可能。”罗伯逊上将断然否定,“你撒谎。”
卢文钊说:“其实关于人的大脑所开发和使用的比例,有很多种说法。有的说普通人只使用了3%,最聪明的人也只使用了5%;也有的说,普通人使用了5%,而最聪明的人使用了10%。具体数值,取决于你看到的资料来自哪里。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这个数字都非常之小,小到令人伤心的地步。然而,大脑成像探索技术早就清楚地显示,大脑的大部分区域不是处于潜伏状态的,大脑的所有部分在一整天不同的活动中可能都会被用到。”
“这不可能是真的。你骗我。”
“有非常多的证据能够反驳10%的说法,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到科技伦理管理局的官方网站上查询。”
“官方网站也会说谎。”罗伯逊盯着卢文钊,道,“你说这种说法20世纪初就开始流传,如果是谣言,那为什么170年过去了,它还能在全世界流传呢?”
“这是因为,这种说法迎合了某些人的想法和需要。脑子只使用了10%的说法最具诱惑的地方在于,我们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快速提高我们的智力,而智力,通常被认为是在我们这个社会中取得更高的社会地位的重要因素。”
“我还是不信。”
卢文钊问:“你具体是怎么做的?”
旁边的士兵抢道:“用药。”
“闭嘴!你们这些王八羔子!这些狗屁不如的叛徒!早晚不得好死!”罗伯逊上将骂道。
铁线拳开口问:“什么药?”
“线粒体药物?”卢文钊灵光一闪,“升级版的‘聚精会神’?”
“是的。”罗伯逊上将点头承认,“比‘聚精会神’和‘烈焰’厉害多了,我叫它‘魔药’。”
“效果如何?”
“开始效果很明显,智力指数直线上升,但只能在高智商的阶段维持很短的一段时间,其下降的速度甚至比上升的还要快。然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保持很低的水平,即使服用‘魔药’,也没有效果。”
“你这是在违反自然规律。相当于让大脑一天干完一个月的活儿,但在剩下的29天里,大脑处于强制性的休息状态。”
“我们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就是把魔药激发状态下的人类大脑与机器设备相连接,并不断使用替代性原件代替大脑,最终实现人类意识的数据化。在这种情况下,人类不同个体之间完全可以心有灵犀,其速度比借助植入系统快千百倍。数据化的意识体可以熟练掌握近乎无限的知识,拥有更强的适应能力和更大的活动范围。”
“结果呢?”
罗伯逊上将踌躇着,旁边的士兵替他回答了:“去后边的实验室看看就知道了。事情就发生在一个小时前。”
卢文钊向铁线拳请示,教官兼中队长同意后,他和恩诺斯一起出发了。按照地图的指示,他们很快走到罗伯逊的实验室前。虹湾基地有非常正规的物理实验场地,其中四间屋子在近期经过改造(改造的痕迹还很明显),成为不那么正规的生物实验室。
走进生物实验室的大门,各种实验器材和设备杂乱地摆放着。墙上有大幅标语,也被损毁过,仔细分辨,能认出是“人类的未来从这里诞生”的字样。
一个黄皮肤的男孩趴在下一间实验室的门前,穿着白色衣服,脑袋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金属帽子。植入系统扫描显示:男孩已经死亡。恩诺斯快步跨过去,将男孩翻转过来。他顶多12岁,身体还很单薄,面容扭曲,但身体没有见到明显的伤口。
“怎么死的?”卢文钊问。
“过量使用线粒体药物。”
“那这个就是,”卢文钊指着男孩脑袋上的金属帽子,上面还支棱着许多六边形的半透明小柱子,“大脑与机器的连接设备。”
“这透明小柱子好像是水晶制成的?”恩诺斯说。
“对。有很多人相信水晶能够开发智能,平稳情绪,提高直觉力,增强记忆力,带来灵感,帮助思考,还能给人勇气与力量。可惜,都没有什么科学根据。”
恩诺斯站起身来:“该死的,罗伯逊还在进行非法人体实验。他把地球上没有完成的实验,搬到了月球上。”
男孩的身体蜷缩着,死前显然经历了巨大的痛苦。“继续往里走,也许还有其他人。”卢文钊建议。
里面更为凌乱,好像有个醉鬼在这里大闹过一场,没有一样东西在它应该在的地方。确实还有人。一共五个,年纪和刚才那个男孩差不多,都已经死了。一个白皮肤的男孩仰面坐在椅子上,口鼻流出黑色的血。一个黑皮肤的女孩侧身躺在桌子上,腰部向前突起,身体呈现出一把弓的样子。一个棕色皮肤的男孩头朝下,倒在墙角,脑袋与身体呈一个奇怪的角度,显然是撞墙把脖子折断了。还有两个女孩死死地抱在一起,身上各处都有深深的抓痕,衣服被撕得粉碎,并不锋利的手指掐进了对方的后背,由此可见当时无边的疼痛激发出的巨大力量。
“六个孩子,三个男孩,三个女孩。各种肤色,各种样品。青春期是一个人一生中变化最为剧烈的时期,也是最容易接受塑形和改造的时期。因此,罗伯逊·克里夫用十一二岁的孩子做实验。”卢文钊喃喃自语。
“该死!该死!真该死!”
有一台电脑开着。卢文钊过去查看,在名为“实验日志”的文件里,粗略地记录了罗伯逊实验室的建立与运行的过程。从日志中可以看出,超神计划并非标准的科学实验。它是一个混血儿,混合了科技名词、古老神话和传统巫术。服药、打坐、冥想、辟谷、练气等事项是实验对象每天的必修课。一个绰号叫“毒舌”的人在其中反复出现,显然在实验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奇怪的是,在最后两个星期的日志里,“毒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恩诺斯向铁线拳报告了实验室的情况,并要他派几个人过来收尸。“可怜的孩子。”他说,“不能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
不久,几个陆战队员带着裹尸袋过来,将六个孩子的尸体装好,带走。卢文钊和恩诺斯回到广场。罗伯逊·克里夫还在那里。恩诺斯径直走到他面前:“那些死掉的孩子,都是你干的?”
“做实验,就要允许失败。”
“六个孩子痛苦地死了,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我也不想这样啊……为了人类的未来,总得有人做出牺牲!”
“你怎么不牺牲你自己啊?”
“我堂堂太空军副总司令,犯了点儿小错,就主动申请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主任,不就是为了能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不受影响地完成超神计划吗?”
“这就是你做出的牺牲?”
“难道还要我去死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我去做!我可不能死!”
“是吗?”
说着,恩诺斯端起了电磁枪。卢文钊见状忙喊:“不要,恩诺斯,不要!”恩诺斯·德特维勒没有回答,高高举起电磁枪,冲罗伯逊·克里夫的面部砸去,一下子就将他砸倒在地。
投降的太空军陆战队队列中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04
回大力士号运输船之前,卢文钊特地找了一个太空军陆战队的军官询问“毒舌”的事。军官告诉他,“毒舌”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极为聪明,但为人也极为刻薄,什么都瞧不上眼,什么都要毒辣地讽刺一番。罗伯逊实验室初步建好后,她就从地球来到了这儿。罗伯逊对她极为依赖,什么事都听她的。在织田敏宪的“双蛇计划”失败之后,罗伯逊变得极为暴躁,应该是想加速推进实验,然而遭到“毒舌”的拒绝。两人大吵了两天,“毒舌”就离开了虹湾基地,剩下的实验都是罗伯逊主持完成的。
这个“毒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卢文钊百思不得其解。他有一个答案,但不敢肯定这个答案是否正确。
大力士号回到立方光年号超级战舰后,虹湾基地罗伯逊实验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碳族军团。其他中队出击的结果也很快统计出来:六处一枪没放,投降;一处最高指挥官开枪自杀,其余投降;三处有象征性的零星抵抗,被轻松占领;只有第一中队在张衡环形山天文台遇到激烈抵抗,经过一番血战,攻占了天文台。
对于第一次作战,一枪没放,很多队员表示遗憾,并因此对下一次作战充满了期待——打打恶龙,打打幽灵,打打僵尸,谁不会呢?似乎只有卢文钊注意到奇怪之处:天文台为什么会激烈抵抗?谁在那里负责守卫?血战中,双方有多少人伤亡?
不久,卢文钊就从别人口中得知:守卫天文台的就是天文台的工作人员;血战结果,碳族军团轻伤3人,天文台工作人员47人全部死亡。那人叹息着说:“其实他们不必死的。”至于原因,他不肯详细说明,只说了一句:“在洪之锋的带领下,第一中队都成了疯子。”
洪之锋到底想干什么?正想着,恩诺斯凑过来:“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一枪不放就投降了。不光是因为罗伯逊·克里夫那个疯子。”他把一个新闻传给卢文钊:
北美地区执政官塞缪尔·洛克利尔被指控是分裂组织华盛顿组织的幕后首脑。当地时间11月18日10点,科技伦理管理局会同地球同盟安全部前往北美执政官位于华盛顿特区的官邸执行逮捕塞缪尔的任务。塞缪尔的发言人对于科技伦理管理局的指控予以坚决否认,塞缪尔的卫队进行了激烈的抵抗。经过一番激烈交火,双方共死伤数十人,但塞缪尔并未被捕。双方处于胶着状态。第一视角随时跟进事态发展。
据悉,黄石公园首席科学家兼塞缪尔·洛克利尔的首席科学顾问来永清一度被认为是华盛顿组织最高首脑白头海雕,此前在黄石脉管实验室自杀身亡。内部人士透露,更早之前被捕的华盛顿组织在太空军中的卧底理查德·卡朋特供认出塞缪尔·洛克利尔的真实身份。
最新消息:塞缪尔·洛克利尔的大批支持者正赶往华盛顿特区塞缪尔官邸。亚洲地区执政官汪麟东呼吁塞缪尔及其支持者,在对地球同盟造成更大的破坏之前,放下武器,停止对抗,回到谈判桌上。
“领导层四分五裂,内部纷争不止,你叫下面做事的人怎么做?”卢文钊叹息道。比上阵杀敌更可怕的是,失去了作战的意义,不知道为什么而战。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洪之锋来了。见到恩诺斯,他就大笑着说:“第一次上战场感觉如何?”
“怕得要死。”
“结果没有死成。哈哈。有什么好怕的?天上有立方光年号,谁敢乱动,把谁轰成渣渣。哈哈。”
接着,他询问了罗伯逊实验室的具体情况。他问得非常详细:多大年龄?长什么样子?死的姿势如何?恩诺斯一一做了回答。卢文钊发现,洪之锋非常兴奋,他根本不是关心、同情、可怜那些命运悲惨的孩子,而是从他们的悲惨遭遇中,汲取了某些笑料,或者说,黑暗的力量。当恩诺斯说他一枪砸倒罗伯逊时,洪之锋急吼吼地说:“要是我,肯定把那个狗屁上将打成马蜂窝。”继而感叹道,“你瞧,人就是这么可怕,居然拿孩子做实验。该死。”又道,“你们是一枪没放,就占领了虹湾基地,第一中队可是经过一场血战才拿下张衡环形山天文台的——过瘾。”
他的思维很跳跃,叫人跟不上。这就是恩诺斯曾经描述过的“单纯而敏感”的人?卢文钊忍不住,说:“听说,那些天文台的工作人员已经投降了。”
“谁告诉你的?”洪之锋怒目圆睁,瞪着卢文钊,转而脸色一变,尽可能柔和地说,“诈降,是诈降。他们准备了工程炸药,想和我们同归于尽。”
“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他们必须死。”
“我是说,连陆战队都投降了,天文台的普通工作人员有必要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工程炸药与你们同归于尽吗?”
洪之锋翻了翻白眼:“你在怀疑什么?”
“我没有怀疑什么。”卢文钊悻悻地摇头,然后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