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西亚西斯”狂想曲

诺顿将军看了看地上的虾米,眉头皱了起来,一左一右拥着他的两名队员察言观色,立即上前将虾米拎起。两名队员像阎王爷身边的小鬼——黑白无常。诺顿将军挥挥手,黑白无常得令,耷拉着脑袋像条癞皮狗似的虾米就被他们拖走了。想想虾米刚才神气活现的样子,王梦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诺顿将军缓缓走到“尖兵大本营”前面,朝他们挨个看去。丁鬼在他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张嘴想要介绍。诺顿将军右手半举,表示不需要。他最后在王梦圆面前停下来,用英语问:“小姑娘,你笑什么呀?”

诺顿将军个子高大,他是弯下腰来对王梦圆说的,口气也很温和。丁鬼充当翻译,用汉语对王梦圆说:“将军问你笑什么。”

“狗屁将军!”王梦圆白了他一眼。

丁鬼大惊失色:“我的姑奶奶,别瞎说!”

“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丁鬼的奴才相令人生厌,王梦圆轻蔑地看着他,“告诉你的主子,我笑他那个会养‘跳蚤’害人的手下像条癞皮狗。”

“她说什么?”诺顿将军问。

丁鬼僵硬的面部肌肉一抽一抽的,假鼻子边上的痦子毛胡乱抖动,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翻译,只好挂上谄媚的笑容,说:“这个,这个……她说您长得真英俊!”

“哈哈哈……”

这么简单的英语,“尖兵大兵营”都听得懂,丁鬼的滑稽表演太搞笑了,他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诺顿将军感觉不对劲,狠狠地瞪着丁鬼,等他解释。丁鬼张口结舌:“她、她、她……您、您、您……”

“混蛋!”诺顿将军知道丁鬼在糊弄他,骂了他一句,拂袖而去。

王梦圆大喊:“老东西,站住!”

诺顿将军转过身来,王梦圆迎上去,用英语说:“放我们回去!”

已回到诺顿将军身边的黑白无常拍马屁,一边一个抓住王梦圆的胳膊,等待诺顿将军发落。王梦圆挺胸抬头,像英雄刘胡兰 :“想让我们‘尖兵大本营’替你卖命,门儿都没有!”

这句话的英语表达超出了王梦圆的能力,她是用汉语说的。丁鬼早颠颠儿地跑了过来。小伙伴们怕王梦圆吃亏,也都跑了过来。

丁鬼把王梦圆的话译成这样:“求求您,放我们回去吧!”

“合作成功,当然会放你们走。”诺顿将军笑道。

丁鬼转头对王梦圆说:“将军说了,合作成功,立即放人。”

王梦圆边挣扎边冲诺顿将军喊:“合作?做梦!‘尖兵大本营’死也不会跟你们这些坏人合作的。”

黑白无常把王梦圆往后拖,牛牛和蒋天雷冲过去与他们搏斗,李妮儿插不上手,吓得哭出声来。很快,过来几个壮汉,把“尖兵大本营”控制住了。

诺顿将军明白过来,丁鬼又在糊弄他。他把丁鬼像孙子似的狠狠训斥一番,才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

“尖兵大本营”被关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丁鬼每天都来看他们。开始的时候,他们抵触得厉害,丁鬼一来就被痛骂回去。直到那天浑身缠满绷带的虾米一瘸一拐地来过以后,“尖兵大本营”才冷静下来,面对现实,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朋友们,看叔叔给你们带什么礼物来了。”虾米被“尖兵大本营”揍歪的嘴挂着阴险邪恶的笑意,隔着金属门给他们看他新剪的片子。

什么叫断章取义,这就是最好的注解。在虾米剪辑的片子里,“尖兵大本营”看到的是大喊大叫的牛牛,被黑白无常抓住胳膊的王梦圆,伤心哭泣的李妮儿,神情麻木的蒋天雷……总之,虾米把他们最痛苦、最沮丧、最狼狈、最软弱的一面拼凑到一起,再把声音去掉,打上与情景配合的中文字幕:

爸爸,快来救我们!

好疼啊!

妈妈,我快饿死了!

受不了啦!

……

“尖兵大本营”被骗至“圣婴摇篮”,成为他们在以往的案件中遇到过的,给破案带来极大麻烦的人质。虾米剪这片子是为了让牛牛爸爸看了后,不顾一切前来解救他们。震惊、愤怒、悲痛、无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牛牛和小伙伴们的心仿佛在油锅里煎熬,疼痛无比。

虾米被“尖兵大本营”揍得半死,一定是带着复仇的心理剪的,把他们表现得要多惨就有多惨。看到自己的孩子在绑匪手中受虐至此,家长怎能不心疼?世上竟然存在如此卑鄙的小人!就算他的智商一流,也不过是人类的渣滓。

虾米不错眼珠地盯着他们的反应。“尖兵大本营”悲愤至极,反而镇静下来。他们与这个人渣冷眼相对,不给他幸灾乐祸的机会。虾米没看到他希望看到的激烈反应,悻悻地说:“牛江河研究员看了,总不会无动于衷吧,哼!”

爸爸怎么会无动于衷呢?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爸爸是什么人啊?他是个有智慧的科学家,是智勇双全的男子汉。科学家岂能受人胁迫!男人汉怎甘任人摆布!爸爸一定有办法带我们逃出魔窟的。

想到爸爸的到来,牛牛顿时有了信心。“尖兵大本营”不仅要成功逃出魔窟,还要和爸爸并肩战斗,让这伙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伙人绝不是一般的绑匪,绑架他们也不是为了从爸爸那儿获取赎金,他们想要干什么?牛牛喜欢研究军事思想,因此将《孙子兵法》列为“尖兵大本营”每一位成员必读的古代兵书。孙子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牛牛想:爸爸到来前得想办法弄清楚他们的企图,才便于配合爸爸的解救行动。

算是在监牢里开的情况分析会吧,他首先发言:“对抗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先听听丁鬼怎么说吧。”

王梦圆气道:“你打算投降?”

牛牛被虾米的“跳蚤”咬得够狠的,他意识到监牢里肯定也装有看不见的摄录设备,他走到王梦圆身边,不经意地碰了碰她,嘴里却说:“唉,有什么办法呢?我爸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王梦圆当然就明白了,她跟着叹了一口气,说:“也是啊!牛叔叔看到我们这么惨,不可能不来的。”

蒋天雷和李妮儿看他俩演戏,连忙配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丁鬼开什么条件吧,只要我们不做坏事就不算投降。”蒋天雷垂头丧气地说。

李妮儿抽了抽鼻子,说:“我好想爸爸妈妈呀,牛伯伯什么时候来救我们呢?”

躲在某个角落里用设备监视“尖兵大本营”的虾米和丁鬼高兴坏了。虾米嘿嘿笑:“丁先生,你的小朋友们好可爱哦!一部七拼八凑的片子就把他们吓坏了。”

“再不把他们拿下,诺顿将军就该发脾气了。”丁鬼长舒一口气,“这几个孩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总算没白费功夫!”

于是,双方紧张对峙的局面发生了变化。丁鬼和虾米再来,“尖兵大本营”就不骂他们了。到了这时候,丁鬼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答应“尖兵大本营”有问必答。

重重迷雾在他们的问答声中渐渐散去,包裹于其中的内核一点一点露出来。尽管“尖兵大本营”已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个神秘内核完全呈现在眼前时,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丁鬼首先回答了牛牛提出的“西亚西斯”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

原来,“西亚西斯”是努努尔原住民的语言,意思是复仇者联盟。全球变暖导致的气候变化是南太平洋海平面上升的罪魁祸首,努努尔岛被淹后,酋长诺顿把灾难原因归结为工业化国家排放温室气体。失去家园的努努尔人流落到世界各地,诺顿以他们中的一些追随者为基础,在全球招募有共同理念的人组建了“西亚西斯”,诺顿自称将军。“西亚西斯”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向工业文明开火,向给他们带来苦难的“邪恶势力”复仇。

诺顿将军所谓的“邪恶势力”是指那些工业化程度高的发达国家,关于这个,“尖兵大本营”讨论过,大家都懂。大家不懂的是,丁鬼的个人命运怎么同“西亚西斯”绑在了一起。

“请问丁鬼博士,是车祸要了你妻儿的命,你却追随‘西亚西斯’反对工业文明,你妻儿的死跟工业文明有啥关系?”王梦圆提出质疑。

“当然有关系,有直接的关系,工业文明就是车祸的幕后操纵者!”丁鬼义愤填膺地说,“失去妻儿后我到处流浪,逢人便诉说我的故事。开始人们还同情我,后来就烦了,再后来连我自己都烦自己了,直到巴里奇把我带到‘西亚西斯’,见到诺顿将军。将军告诉我爱与恨是人类最重要的情感,我失去了爱,如果连恨也失去了,活着就没意义了。工业文明导致雾霾,雾霾导致两车相撞,两车相撞导致我的人生悲剧。哈,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不明白!是将军唤醒了我的恨,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照你这么说,没有工业文明还没有汽车呢,更不会发生车祸了。难道你们想让人类回到古代?”李妮儿说。

“古代不好吗?没有汽车尾气,没有噪声污染,没有有毒食品,没有电磁辐射,人们在山清水秀的自然环境里真心交往,而不是在天马行空的虚拟世界里假意互动。”丁鬼叹了一口气,“回是回不去了,时空隧道在这个时代还没人找到。”

牛牛想起他在赛西亚和牛妈通电话时,虾米冒充的牛爸说他周围有很多其貌不扬,但在某一方面却有着过人才华的奇人、怪才,而且他们品德高尚。现在看来,他所说的当然是“西亚西斯”。“西亚西斯”大量吸纳高科技人才,丁鬼却在这里说想回到古代,岂不是自相矛盾?

牛牛不想听他胡扯,说:“养‘跳蚤’害人,在南极伪装成科考站,攻入别人的通信系统,你们净利用科技手段干坏事,还说想回到古代?真虚伪!”

“哈,牛司令,这你就不懂了。回不到过去,可以面向未来呀。人类社会走过了古代文明、农业文明、工业文明,诺顿将军的目标是砸烂这个让地球千疮百孔的工业文明,建立‘西亚西斯’生态文明。在这个文明社会里,人们享有高科技带来的便利,却又尊重大自然,只取自己需要的,就像努努尔人那样与自然和谐共生,多好!”

丁鬼描绘的“西亚西斯”生态文明令人向往,“尖兵大本营”一时怔住了,最后还是蒋天雷挑出了毛病:“砸烂?你是指用暴力手段。”

“如果发达国家都能按气候大会制定的公约履行减排义务,努努尔岛也不至于被淹没,我的妻儿也不至于被雾霾夺去生命。发达国家根本不管努努尔岛居民的死活,‘西亚西斯’的子民看透了他们的嘴脸,只能采取暴力手段。哈,这也是诺顿酋长组建西亚西斯后自称将军的原因。”

“所以你们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王梦圆接过话茬。

“家没了,亲人没了,‘西亚西斯’子民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丁鬼说,“我们的对手是整个文明社会,打的是一场极不对称的战争。己弱敌强,只能出奇制胜。”

牛牛看着这位被“西亚西斯”狂想曲弄得神魂颠倒的人,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你就这样甘心情愿为‘西亚西斯’卖命?”

“卖命?哦,不不不,牛司令,你这词用得不对。应该是,甘心情愿为‘西亚西斯’的神圣事业而奋斗。当然,‘西亚西斯’在地球上还没有一寸土地,但它却是我心中的圣地。”说到这里,丁鬼激动起来,就像他在TT会客厅那样,用诗一般的语言说,“啊,‘西亚西斯’,您是我灵魂的避难所……”

“哎呀,肉麻死了!”王梦圆捂住耳朵,打断了丁鬼的诗意表达。

至此,“尖兵大本营”全都明白了,丁鬼是“西亚西斯”派到〇〇七号大院附近活动的间谍。他和虾米、黑白无常在出租屋里收集了大量的情报,制订了周密的方案才选中“尖兵大本营”下手。

“丁鬼博士,请问‘西亚西斯’为什么对〇〇七号大院感兴趣?”蒋天雷的问题直击要害。

“人才,我们需要〇〇七号大院的高科技人才!”丁鬼回答得倒也干脆。

“人才已经同意跟我们合作啦!丁鬼先生,我们成功了!”虾米突然蹦起来,高举画卷喊道。

“尖兵大本营”和丁鬼对话的时候,他一直坐在监牢外的空地上,捧着掌上电脑忙碌。

虾米蹦到监牢前,喘息了一会儿,才像太监传皇上圣旨一样,慢悠悠地展开手中的画卷,说:“牛先生,你爸爸牛江河有话对你们说。”

画卷上,牛牛爸爸忧心忡忡地看着“尖兵大本营”,说:“牛牛,我亲爱的儿子,天雷、梦圆、妮儿,你们好!看到你们在南极受尽折磨,我好心疼!我已经答应‘西亚西斯’,帮助他们启动气候开关,现正在赶往南极的路上。孩子们,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没有用的。我爱你们!”

“哈哈哈……”虾米的狂笑声在监牢外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