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问题都得由丁鬼本人回答。

“找他去！”牛牛挥手。

可当四个小伙伴跑到十字路口时却吃了个闭门羹——报刊亭铁将军把门，不见卖报人丁鬼，他们只好失望地回到〇〇七号大院，各自散去。

盛夏酷暑，这一通跑，跑出了一身汗。牛牛回到家，牛妈看他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眉头立即拧成疙瘩，说：“不是在梦圆家里写作业吗，又跑哪儿疯去了？你爸爸……”

牛牛怕妈妈唱老调，赶紧打断她：“爸爸在，我就不出门了，我喜欢跟爸爸在一起。”

“我就知道，大热天你宁愿出去疯跑，也不愿跟妈妈待在家里。”说到这里，牛妈伤心了，“辛苦半天，没落到好，我这是何苦！喜欢爸爸，你找他去呀，省得我一天到晚为你担惊受怕的。”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误会。”牛牛忙不迭地解释。

牛妈望着他，一脸委屈的样子：“那你啥意思啊？”

“我想爸爸了。”牛牛实话实说，他静静地看着妈妈，“妈妈，您想他吗？”

妈妈嗔道：“这话是你小孩子该问的吗？”

牛牛抿嘴一笑，说：“肯定想，我昨晚看见您对着手臂掉眼泪了。”

妈妈用的可穿戴式智能手机是爸爸送的生日礼物，里面存储了很多爸爸的照片和视频，妈妈常常对着手臂一看就是半天。听牛牛这么说，两朵红霞飞上妈妈的脸颊：“小鬼头，谁让你监视妈妈的？”

牛牛说：“应该叫观察。爸爸走的时候特地交代我，让我替他照顾您。我得观察您，才能掌握您的情绪变化，才好照顾您呀！”

“谁要你照顾啦，”妈妈笑容灿烂，“你少在外面疯跑惹事就是对妈妈最大的照顾。”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我们‘尖兵大本营’做的可都是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但也要看什么事，有些事不是你们小孩子做的。上次那个绑架案，警匪对打，子弹嗖嗖飞，多危险啊！吓死妈妈了。”

“您也吓死我了！”一提这事牛牛就来气，“您要是不去添乱，事情哪有那么复杂呀！”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母子二人在这件事上不知争执了多少次，都争烦了。牛妈凑近牛牛，“老实交代，你们几个小鬼头这几天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又要干什么惊天大事？”

牛妈嗅觉之灵敏，令牛牛叹服，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哪有什么大事，还惊天呢！这不下星期就考试了吗，我们都想考个好分数，暑假玩起来才没有犯罪感。”

牛妈如释重负：“我就说嘛，没事儿，你爸爸还担心，提醒我注意呢。”

原来，他们刚才到报刊亭找丁鬼的时候，牛爸向家里打来了电话。牛爸的电话可稀罕了！他的研究项目到了攻关阶段，忙起来没日没夜的，牛牛和妈妈从来都联系不上他，只有他不定时地来电话报平安。

牛爸答应过牛牛，暑假期间争取休假，带他和他的小伙伴们到青藏高原探险，攀登珠穆朗玛峰。每当想起这个宏伟的计划，牛牛就激动不已。爸爸是个说话算话的大男人，答应过的事就一定能做到。他很想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听说爸爸打来过电话，他遗憾得直跺脚。

牛妈幸灾乐祸，说：“谁叫你乱跑的？”

牛牛说：“那我总不能成天待在家里等电话呀，那不成守株待兔了。”

牛妈叹了一口气，说：“登珠峰的计划泡汤了，你爸的假休不成了。”

“啊！”牛牛好失望，“爸爸整整一年没回过家了。”

“可不是嘛！那边条件艰苦，也不知道你爸爸身体怎么样，问他都说‘好好好’，谁知道是不是真话！”

母子二人相对无言，心里满是对亲人的牵挂。过了一会儿，牛妈又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真不让人省心啊！”

牛牛安慰道：“妈，您别担心，我们家的两个男人本事大着呢，不会有事的。”

“这么大口气，和你爸一样。”牛妈抚着牛牛的肩，认真地说，“但是你跟爸爸又不一样，他是大人，事业需要他到艰苦的地方工作，没什么好说的；你呢，还是小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

“妈，我知道了，您放心吧。”牛牛也认真地回答。

谈话气氛不错，牛牛趁机提出把明天的VR游戏时间提前到今天，牛妈居然同意了。这时候进入《末日》游戏，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接过牛妈给的放VR装具的钥匙，牛牛高兴得一蹦老高，几蹦就蹦进了书房。

牛妈坐在客厅里，想起牛爸刚才对她说的那番话，很想知道牛牛到底在玩什么游戏。她忍不住站起来走到书房门边侧耳细听，可是什么也听不到。虽然牛牛平常写作业、玩游戏从来不反锁房门，但牛妈每次进去都要先敲门。牛牛对此非常满意，表扬妈妈尊重孩子，是个有修养的好妈妈。牛妈敲了敲门，牛牛穿戴着VR装具，根本听不到。她只好拧门了，意外的是，牛牛今天竟然把书房门反锁了！牛妈心里咯噔一跳，父子俩肯定有什么大事瞒着她。

书房里，牛牛正在使用TT聊天。TT是一款即时通信软件，与VR装具配合使用，穿戴上VR装具使用TT视频聊天，现场感极佳，跟面对面交流没什么区别。要是VR装具不受家长限制，“尖兵大本营”的会议完全不用集中到王梦圆家开。刚才，牛牛一打开电脑就有人招呼他，按下TT按钮进入会客厅，他的三位小伙伴早就坐在里面了。虽然他们都穿戴着VR装具，但因为彼此太熟悉，从身形上一眼就认出来了。另外，还有一个大人，不知道是谁。

王梦圆快人快语，说：“你怎么才来呀，我们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不待牛牛回答，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牛牛吓一跳，那个大人竟然是丁鬼！

“丁、丁叔，你怎么在这里？”牛牛太吃惊了，他一拍脑袋，密闭的感应服手套拍到了头盔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在TT会客厅里，他这动作看起来像是自己狠狠地捣了自己一拳头，而且是捣在脑袋上。其实，这是牛牛恍然大悟的习惯性动作。“哦，不，丁叔，我是说你不在报刊亭，原来是跑这儿来了。”

“哎哎哎，你这是干啥？知道咱们的牛司令讨钥匙不容易，晚了就晚了呗，犯不着体罚自己呀！”王梦圆又逮到笑话牛牛的机会了。

牛牛挥舞双拳：“王梦圆，你太可恶了！”

“来呀来呀，”身穿感应服的王梦圆像个太空人，她举起粗胖的手臂朝牛牛招手，“来打我呀，可惜你打不着，哈哈哈……”

虚拟空间里，牛牛当然打不着，他只能继续张牙舞爪地说：“王梦圆，我不会放过你！”

丁鬼站起来，像拳击场上的裁判，做着调停的手势：“牛牛，梦圆，你俩别闹了，都坐下吧。”

大家安静下来，等着丁鬼说话。不出牛牛所料，丁鬼果然是《末日》游戏的设计制作者，游戏的内容和进程完全由他控制。他在什么地方控制？当然是在他目前所处的位置。这个位置在哪里？当然不在报刊亭里。照丁鬼的说法，是在他临时租住的家里。

“孩子们，你们很聪明，用我的名字进入游戏，和我一起认识了努努尔岛的巴里奇先生。其实，巴里奇只是一个引路人，他把我引荐给了诺顿将军。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见到诺顿将军前我已经是一具准备放弃生命的行尸走肉，是将军救了我，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说到这里，丁鬼激动起来，他走到TT会客厅的中央位置，打着手势，像个演说家：“啊，伟大的将军，您让我明白了生命的意义。您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您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您的事业就是我的事业。我将沿着您指引的方向努力奋斗，直到生命的终结！”

这也太夸张了！

“我怀疑你是不是马屁精变的，肉麻死了！”王梦圆很讨厌丁鬼这种不说人话的书面语言，讥讽道。

丁鬼讪讪地退回原位，说：“那是因为你没见到诺顿将军，不知道他的事业多么伟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另一个巴里奇。”蒋天雷的脑袋瓜一刻也没有停止运转，他有些明白了。

“蒋高参的脑子果然转得快！”丁鬼竖起大拇指，“当然，要看你们愿不愿意。我们‘西亚西斯’从来不强人所难，当初巴里奇把我带到努努尔岛，也是充分尊重我的意愿的。”

“‘西亚西斯’，什么玩意儿？没听说过嘛！”王梦圆说。

这话像是把丁鬼激怒了似的，他严厉地说：“‘西亚西斯’不是‘玩意儿’，不许你这么说它！”

王梦圆哪受得了丁鬼这样的语气，高声道：“嘁！嘴巴是我自己的，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管得着吗？”

丁鬼不说话，但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TT会客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李妮儿用她柔美的声音打破沉寂：“丁叔，我们确实没听说过‘西亚西斯’这个词儿呀，不知道它是人还是物？”

丁鬼还是不说话，似乎仍在气头上。

蒋天雷说：“丁鬼博士，巴里奇先生不是代表诺顿将军邀请你到努努尔岛吗，‘西亚西斯’和努努尔岛是什么关系呢？”

丁鬼这才开口：“这么说吧，‘西亚西斯’是消失的努努尔岛，是我心中的圣地。”他这话耐人寻味，“尖兵大本营”的四位成员还没琢磨出个味儿，丁鬼又激动起来，像刚才那样走到TT会客厅中央，面对四个孩子，再次当起了演说家，“我相信，见到伟大的诺顿将军后，你们也会和我一样，成为‘西亚西斯’的子民。每个‘西亚西斯’的子民都是亲密战友。”他张开双臂，“来吧，孩子们，我的战友，我都忍不住想要提前拥抱你们了！”

“哈哈哈……嗬嗬嗬……嘿嘿嘿……”四位小伙伴大笑不止。

李妮儿好不容易止住笑，喘着气说：“丁、丁叔，你、你……你可真逗！”

王梦圆说：“我们的李干事叫你丁叔，蒋高参叫你丁鬼博士，我也叫你丁鬼博士吧，因为我的叔叔辈中没有你这么可笑的人。”

蒋天雷说：“博士的知识肯定很丰富，但再丰富也没你的想象力丰富。”

牛牛说：“你让我越来越看不懂了，但在我看懂你之前，我们还是朋友，所以我还叫你丁叔。丁叔，我代表我们‘尖兵大本营’明确告诉你，求真书院初一（3）班的王梦圆、蒋天雷、李妮儿和我——牛牛，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我们热爱我们伟大的祖国，永远不可能听命于某个人，成为你所说的什么‘西亚西斯’的子民。”

砰砰砰。因为戴着VR手套，“尖兵大本营”的掌声有些发闷，但不乏热烈。掌声过后，李妮儿将双拳抱在胸口，做了个表示崇拜的网络手势，赞叹道：“司令说得太好了！”然后把头扭向丁鬼，“丁叔，你不是在讲天方夜谭吧？”

被四个中学生冷嘲热讽，丁鬼倒也不生气。他顺势把张开的双臂收回来，咳嗽一声，说：“孩子们，你们觉得可笑，这很正常，在我没见到诺顿将军前，也认为巴里奇讲的那些事是天方夜谭。我现在离开TT会客厅，你们接着玩《末日》游戏。请相信我，只要你们接着玩下去，一定会接受‘西亚西斯’的。用你们自己的名字进入游戏就行了，我没设密码。”

丁鬼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从TT会客厅消失了，像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

这个丁鬼，显然不只是“可笑”那么简单。

“还等什么，赶紧进入《末日》游戏，看看丁鬼今天玩的是什么把戏。”王梦圆性急，大声提议。

“好！”她的提议得到蒋天雷和李妮儿的支持。

三人正要下线，牛牛叫住了他们：“慢，先别急。本司令的VR游戏时间到了，咱们改天再玩。”

“改天？我不同意！个人利益必须服从集体利益，这是咱们‘尖兵大本营’行为准则的第三条。牛司令，不能因为你要当妈妈的乖宝宝，就要求我们大家伙儿顺着你的心意来吧。蒋高参，李干事，你们说是不是呀？”王梦圆说。

牛牛不理她，站起来走到三个小伙伴身前，果断下达口令：“起立！”

“喂，你有没有搞错哦，今天轮到李干事值日。”王梦圆提醒他。

“作为‘尖兵大本营’的最高指挥官，本司令有话要说，难道不可以集合队伍吗？”牛牛反问。

牛牛的话有道理，蒋天雷和李妮儿都站了起来。王梦圆磨蹭了一下，也站了起来。

“立正！报数！”牛牛整理队伍。

“就这么几个人，报什么数嘛！”王梦圆继续唱反调。

牛牛严肃地说：“王梦圆，你作为‘尖兵大本营’的政委，说这话合适吗？”

王梦圆不吭声，表示认同。头盔挡住看不见，但牛牛知道，王梦圆一定朝他翻了个白眼。

“一、二、三。”蒋天雷、李妮儿和王梦圆按高矮顺序排列，挨个儿大声报数。

小伙伴们在各家的书房里配合牛牛的口令，由于身穿臃肿的感应服，TT会客厅里的虚拟影像看起来就像是月球上的一支小小队伍。

“整理着装！”牛牛接着下达口令。

大家象征性地正正头盔，理理感应服。

“稍息！”

“立正！”

别说，经过这一番规定动作，小小的队伍立马就有了一股精神气。

“一切行动听指挥，”队伍前的牛牛先声明，然后大声宣布，“脱下VR装具，关闭电脑，今天的玩游戏行动到此结束！”

王梦圆尖着嗓子说：“凭什么？军阀作风！大家别听他的。”

牛牛照样不理她，继续宣布：“晚上七点，背上书包，王政委家餐厅集合，一起写作业。”

蒋天雷最先反应过来，立正回答：“是！”

李妮儿也明白了，脚后跟一碰，说：“遵命！”

至此，王梦圆当然懂得牛牛的意思了，但要立即改变态度，像蒋天雷和李妮儿那样态度坚决地服从牛牛的命令，也太没面子了。所以，她只用极不情愿的语气说：“那好吧。”

心再急也不能被丁鬼牵着鼻子走，牛牛这是要召集大家开情况分析会。他担心丁鬼只是隐身，并没有真正退出TT，正躲在后台监视他们呢。好在小伙伴们心有灵犀，很快就领悟到了他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