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超光速谋杀案 第一章 锤杀随侍之谜

就在十六岁生日前一个月,戴安娜被卷入了一场货真价实的谋杀谜案,真是太刺激了。

当时,她和伊娃下到了考库拉,进行重力适应训练——也就是说,在生日宴会前花一个月时间重新适应地球的重力。事后,一想到那次旅行,她就会将自己的法定成年礼与仆人的神秘死亡联系在一起。待解的谜题!还有谁比她更擅长解谜呢?(没有人!她的解谜技术独一无二:直觉、人性、浑沌逻辑学——她生来就擅长这些)。伊娃告诉她要小心;说可能会有危险,最好交给当局去处理,反正就是那一类套话。但伊娃就爱大惊小怪;总之,戴安娜还是让保镖仔细检查了,也让伊阿古留下来帮她。这可是她的生日,就快到她的生日了。

向下的航程只不过又是一趟等离子舱之旅,胃肠道下坠,逐渐增加的重量感也让人恐慌。她暗自下定决心,等到再长大些,一定要乘坐小飞行舱上上下下,看舷窗外重入大气层时玻璃因摩擦而产生的炫目光芒。小飞行舱是用火箭发射到上面的,等到想下来的时候,直接再往下扔就行。一想到自由落体下落,穿过大气层组成的炙热海洋,她就有些兴奋了起来。不过现在,她乘坐的还是等离子舱,沿着电梯柱缓缓下降,就连看到对面反向上升胶囊舱的满足感她也没体会到,因为两舱交会的时候,舷窗都被门茫茫一片的云朵遮住了。

不论如何:他们降到了位于塔斯克的某个地方,然后乘坐短途飞行器经过一段乏味的航程来到岛上。差不多在两姐妹出生前,他们的两位MOHmie就基本掌握了考库拉的产权;而且戴安娜和伊娃经常去那里度假。与往常一样,这次也是度假休闲,当然,还要准备戴安娜的十六岁生日,但与此同时,两位MOHmie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强调重力训练的好处,好像他们都不知道一样。事实上,两位MOHmie不太高兴,因为两个姑娘之前都没有按照要求进行训练。

“每天至少离心三小时。”他们每小时都会重复无数次,“五小时更好。不过我们怎么说好像都没用,你们连三个小时都做不到。你们的骨质会退化的!你们会变成永久性的上层人!残废!”总之就是这一类的唠叨。简直让人难以忍受。不过反正,他们得在地球重力下度过一整个月的时间了——就这样,他们一路下降:乘坐电离舱。座舱里坐着戴安娜与伊娃,以及另外十二个人,那十二个人的工作都是照顾他们。当然,戴安娜真正认识的只有那几个保镖。与保镖保持最亲密的私人关系是很正常的事:多米尼克·蒂诺还有正日(她当然都很熟),还有新来的贝尔特兹。事实上,他看上去也还不错。戴安娜也认识伊阿古,一身老式礼节和精致服装的伊阿古。不过,伊阿古可不是保镖。他干的是另外的工作;地位在仆人与真正的人之间。戴安娜会把他的名字念作伊阿果,伊娃则念伊古,而他每次都只是笑笑,从来不说哪种念法正确。也许都不对吧。还有其他几个,bld会提醒戴安娜他们的名字:费伯、曼托里尼、奥多兰杜、潘四、萨芙、孙吉、塔帕纳特、迪格里斯,八名随侍,每个人都服用了不少的CRF,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深爱着戴安娜和伊娃,在整个风雨飘摇的体系中,这两个人就是他们的最爱。

剩下的仆人坐在第二部座舱里,即将出现的被害人也在他们中间。也就是说(事后,因为惊恐和兴奋而瑟瑟发抖的戴安娜想到)勒隆——被害人叫这个名字——在那部座舱里,和另外十一名随侍在一起,耐心地等待到达地面上的目的地。想想都觉得奇怪!他坐在座舱里不断下降,胃肠随着重力不断下坠,但其实他是在坠向自己的死亡,坠向最后的几口气。最后几小时的命,他本人却不知道!

当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死亡在语法上是个很奇怪的词。你死了,他/她死了,但从没有人说“我”死了,真实情况中没有。人人都会死去,但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

最后,座舱停在了地面上,标准重力拉扯着戴安娜的四肢、胃和胸部,压迫着她的头和脖子。此时此刻,她后悔没有做那个每天三小时的训练了;她简直就是被人一路架到(丢死人了!)短途飞行器上的,被人安放在高背座椅上,把脑袋摆好。另一方面,伊娃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们本该花费五个小时……”她大口地喘着气,“……离心和真正的重力……”喘气,喘气,喘气,“还是……不一样。”喘气,停顿。

短途飞行器发出一阵嗡嗡声,像鲑鱼一样跃到空中,然后飞了起来。

重力带来的痛苦没有人可以逃避,只能忍受、习惯,并逐渐克服。但是在飞行器升空,加速度超过一个G的那短短几秒钟内,伊娃还是抑制不住地生气了起来——天哪,太难受了!随后,飞行器开始平飞,她稍稍动了动脑袋,看着舷窗外的陆地景色。眼前的景色美极了,比在轨道上看到的远景还要好看得多,鲜明得多,细节也更多!这里的天空拥有不止一种颜色,和太空中完全不同——从穹顶处的灰蓝色逐渐过渡到地平线附近的紫色……芥末色的山丘,青绿色的灌木和草丛,多边形的人类聚集地。飞行器一路向西飞过海岸线,陆地像轨道上的平板一样向后退去,除了一望无际的海面外什么也没有。海面看上去就像一块巨大的硬面同体,尽管知道组成海洋的是亿万吨的水,和盛水的巨大盆地,但她还是觉得眼前的景象超出了自己的常识。

不一会儿他们就越过了另一条海岸线,然后几乎是立刻地降落在房子旁。姑娘们被抬下飞机,架进屋里。两个人立刻就去睡觉了,重力可实在是太累人了。可就连睡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戴安娜时不时地醒来,不是因为活动胸腔呼吸太痛苦,就是因为翻个身太费劲。傍晚的时候,两个人都花了很长时间洗澡。他们在池中游弋,随侍们在池边摆满了真正的蜡烛——蜡烛!那玩意儿会渐渐变短,好像不仅仅是顺着重力的方向,也是顺着时间的方向,一路下降到古希腊之类的时光。

当然还有其他东西;但事后戴安娜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翌日的事件掩盖了其他所有事情的光芒。谋杀,这个巨大的事件,遮蔽了所有更早的记忆——这可一点都不令人惊奇,当然。想必两个姑娘应该都和他们的MOHmie聊过,我猜他们之后就去睡觉了。太阳肯定已经升起来了,因为太阳总是会升起来的。他们可能没有什么劲儿去娱乐。记忆的耀斑只照亮到那个下午。谋杀——可能还有革命!还有超光速。

事情的发生是这样的:

戴安娜和伊娃都在主屋,当然,她俩累得够呛,除了躺着外什么也没做。绝大多数仆人都在仆人房子里,同样累得够呛。伊娃已经睡着了,但戴安娜却怎么也睡不着,更确切地说是怎么也无法保持睡眠状态,因为单是收缩肺部呼吸都会有一种哮喘的感觉,真是难受死了。她激活墙壁,透过透明的墙壁无精打采地看了看外面的庄园。外面炎热而晴朗,典型的地中海式的一天。她在心里琢磨着事情,比如:把仆人一同带来,而不是雇用已经习惯地球重力的仆人,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当然了,本地本来就有很多仆人:没人住在庄园的时候,各项事务都是由他们负责的。不过下来不就是要带着自己在失重空间的仆人一起下来嘛,而且从失重空间下来,这事儿想想戴安娜都觉得可怕。

草坪是橄榄绿色的,被阳光晒得暖暖和和的。竖立的草叶就像男人的胡楂一样。梧桐树微微点着头,天空的颜色和质地就像蓝鸟蛋的壳一样。右边是一片橄榄园,橄榄树的绿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戴安娜叹了口气。阳光很强烈,在地上投下道道暗紫色的阴影。看起来,地球表面上的阳光比太空中还要强,可明明太空中太阳的距离才更近。左侧那栋单层建筑就是仆人房,仆人房的房顶上铺着能够转换太阳能的黑色泥炭,里面盛开着红色和黄色的花朵。不过风景最美的地方还是在花园的尽头,那海面,那颜色!从太空中看,地中海的蓝色就是普普通通的蓝色;等到躺在真实的地中海岸边的躺椅上时,那景象可就完全不同了。从高空中看不到的景象之一,就是海洋表面泛起的波浪中那几十种深浅不等的色调——华丽至极。

海湾的对面就是蔻洛拉镇,戴安娜的两位MOHmie拥有那里55%的产权,而且,他们都完全忠于她。那里的人,他们全都很尊敬她的两位MOHmie,真的很尊敬。几百座白色的房子,看起来就像牙齿一样,占满了下巴状的海湾。戴安娜换了个位置,喘了口气。蒂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坐在角落里,大腿上放着武器,正轮到他当班。戴安娜的bld告诉她,这一班还有一个小时,下一班轮到正日。

戴安娜看着眼前的一切,在事情发生变化前,这里的一切都异常平静。她看到了事情的发生,她的生活从此也将不再相同。

她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仆人们都从仆人房里跑了出来。当然,他们都和她一样,饱受地球重力的折磨;更重要的是,由于工作职责所在,他们基本上没有时间和条件进行预备训练。看来是真有什么东西吓到了他们,因为所有人都从大门跑了出来,尽管动作踉踉跄跄,就像刚生出来的牛犊一样,所有人都跑了出来。双手乱摆,双腿拒绝承担身体的重量,摔倒又爬起来。看起来真有点滑稽,但戴安娜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是重力的缘故。她甚至还笑了起来,不过发笑加重了胸部受到压迫的感觉,于是她又停了下来。

不过很快,她就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刺耳、凄厉的尖叫声不断传来。一些仆人撕扯着头发,表情就像一张悲剧面具(她的bId举出了十几个例子,让她进行了适当的比较)。几乎隔着墙壁都能听到他们的叫声。

“出什么事了?”戴安娜问。她查看了一下bld,但bld只是报告说,整栋建筑的系统报告正常。也就是说,不是房子的原因。如果不是房子,那就是——房子里的什么东西。

她让躺椅将她扶了起来。

“多米尼克。”她问,“出什么事了?”

不过在她提问之前,蒂诺已经站了起来,身形微微有些不稳。

“贝尔特兹已经去看了。”他说。这是实话:戴安娜透过透明的墙壁看到,贝尔特兹正有些踉跄地走上干草地,朝仆人房走去。他、正日和蒂诺三人因为职业的原因每天都会进行五六个小时重力适应训练。不过就连他们几个也发现,重回标准重力下的头几天十分令人难以适应(她的所有员工中,似乎只有伊阿古对此不以为意):不过今天的情况特殊。

戴安娜通过bId进入了安全频道,也就是说,只要其他任何人——包括她的在太空中的两位MOHmie一听到消息,她就也能同步获得消息。消息是,她的一个仆人死了。几乎同时,消息就更新了:姓名勒隆,谋杀,真真正正的谋杀。

“这个——”她喘了口气,“我可一定得看看!”

戴安娜花了几分钟时间穿上助力器,然后出门穿过草地。空气中飘浮着薰衣草的芬芳和盐水的气味。炙热的阳光像阿波罗的法杖一样敲打着地面。戴安娜步伐不稳,只能一点一点地挪动,每走一步,仆人房那开满鲜花的低矮屋顶都会更近一些,终于,她走到了仆人房的门口。一个仆人(戴安娜的bId报出了仆人的名字:迪格里斯)正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另一个仆人(名叫萨芙)正蹲在地上哭泣。戴安娜顾不上理他们,她得进去!她要看尸体。

跟在旁边的蒂诺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小姐。”他说,“您确定您要进去吗?您确定想要看……?”

“你开玩笑吗,多米尼克?”戴安娜回答。谋杀解谜可是她的兴趣所在!如今终于遇到了个真实案例!这怎么能错过?

绝……对……没门!

她走了进去:花了点时间适应屋里的光线,bId投射在视网膜上的光线让人有些分神。适应好之后,大厅、中间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单间都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天花板上散发着微光,她还能闻到食物的香味:一闻就是辣乎乎的便宜货。空气中还有一丝别的气味:金属的气息,恐惧、兴奋,还有——蒂诺又碰了下她的肩膀。

“让我走前面吧,小姐。”他说。戴安娜本想一把将他推到一边,自己到走廊里去,不过想想又觉得那么做太过鲁莽。她很兴奋,但并不蠢。蒂诺的眉毛耷拉成了“八”字形,撇在整张脸上。只有真正担心的时候,他才会摆出一副那种表情,看来情况真是有些不对。

他把武器举到胸前,沿走廊缓缓走了下去,戴安娜紧跟在他的身后。蒂诺一扇接一扇地检查了每扇打开的房门,每个隔间都是空的。戴安娜一直在查看bld,但bld只说整栋建筑一切正常。他们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只剩最后一间储藏室了,尽管有助力器的帮助和兴奋感的支撑,但戴安娜已经累得不行了。不过蒂诺还是打开了门——谋杀现场就在里面。

被害人的名字叫勒隆,成年男性,来自(bld告诉她)一个叫做西米尔的棚户区泡泡。不到一个月前才和其他七名人员一起作为家仆被招募了进来。而他现在却死了!

他躺在地上,因为无情的地心引力而压在地面上的东西上。他的胸部不再起伏,头上的皮肉崩裂到了一边,头盖骨碎裂成了好几块,血流得到处都是。最奇怪的是,所有的血都平平地扩散开来,紧贴着地面。致命伤在天灵盖附近,伤口的挤压让他的面部表情变得十分奇怪。他的两只眼睛都是睁开的,但左眼已经因为血污而变成了黑色。

真恶心。

戴安娜回过头,正日和贝尔特兹正沿着走廊摇摇晃晃地朝她走来。

“小姐!小心!”伊阿古跟在他们的身后,步伐平稳,仿佛不费吹灰之力,他干什么事似乎都不费力,总是显得那么的优雅。

“小姐!小姐!”

“我没事!”戴安娜回答,突如其来的打搅让她有些烦躁。他们都很爱她,这点她知道,但有时候这也是个大累赘。

“过来,赶紧回房去吧,小姐。”正日说。贝尔特兹拿着枪挨个检查着每个房间,每到一个门口,他都端起枪,指向可能的袭击者。枪筒抬起——放下,抬起——放下。

“仆人们都在外面了。”戴安娜叫道,她看了看尸体,“这里没人了!你小心得有点过头了吧!”

“凶案现场可从来都不算是安全的地方,小姐。”伊阿古说。

“请务必小心,小姐!”正日说,“警察很快就会赶过来的!”

戴安娜没有理会那些关心的废话,又观察起了被害人。要是必须得描述刚一看到死尸时的瞬间反应的话——这可是她见过的第一具死尸——那她只能说:失望。不仅仅是因为尸体看上去就像个正在休息的活人(尽管头上有个坑),更是因为尸体该有的其他特质一样都看不到。她本以为会有一些更为深刻、更为不和谐的感觉;一些能真正与死亡客观对应的东西。个人的消亡,生命线那不可想象的突然终结。她甚至渴望一种观念上的冲击。倒不是说她自己想死,那是自然;只是说她期望更大的轰动、更多的震惊和刺激。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事实。她调整了一下助力器,蹲在尸体旁边,伸出右手,摸了摸尸体那毫无生气的右手,那画面就像西斯廷教堂天花板壁画上的上帝一样,毫无感觉。

伊阿古走了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还是不要动他了吧,戴安娜小姐。”他说。所有的仆人中,只有他会称呼戴安娜的名字。

“我只是……”戴安娜开口道,但却发觉自己并不清楚自己是要做什么。拥有增强的智商,和整个乌兰诺夫世界最好的数据处理能力,她应该能想出来。那个“只是”应该与……某些迫近的东西有关。我们所有人都距离死亡不远,最后的时刻总会到来,那个失去一切之前的最后时刻。一定有某个东西,可以驱除灵魂中那可怕的颤抖。但戴安娜却连与之类似的东西都感觉不到。

于是,她站在那儿,站在她的家庭教师身旁,盯着地上的尸体,三个保镖将她围在中央,手中的武器指着假想中的敌人。最后,她终于决定离开这个地方,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她可以做的了。

“他的肤色可真浅。”伊阿古淡淡地评论道。

这是事实:屋顶灯光的照耀下,死去的勒隆肤色介于泥褐色和黄色之间。流出的血液颜色比他的肤色要深得多。戴安娜将问题发送给她的bld,但bld并没有返回多少数据。数据的稀少只反映出一个问题,活着时的勒隆丝毫不值得被人关注。姓名,勒隆;绿带贫民,出生于一个棚户区球体(非官方名称西米尔)。官方描述如下——和数万亿体制内的贫民一样,他们依靠未经提炼的菌块和80%再生水生活。数据中有一段描述了他被阿金特家族雇用的过程,但这个条目像白开水一样无聊。由于相貌、智商、反应能力都比平均水平略高,他被一名经纪人选中,离开家乡所在的球体。辗转于多名经纪人,在各个岗位上提供了长期而优良的服务后,阿金特家族的一名事务总管注意到了他。像阿金特家族这样重要的家族总是需要好仆人的。从他的角度来看,戴安娜考虑到,这肯定就像中了头彩一样。bld注意到,伊阿古参与了审核的过程,这也是他在家族中的职责之一。对于勒隆来说呢?接下来就是来到家族的拉格朗日大宅,进行骨骼增强训练,为在1G的重力下服务做好准备,以及服用CRF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可他本该开始的服务期都还没有正式开始呢!戴安娜第一次正眼看他,看到的就是他的尸体!经历了那么多,终于迎来了人生的大突破,还来到了地球……结果刚一到人就被杀掉了!如果主角不是这么平淡无奇的话,故事还真有些凄美呢。至少,戴安娜想,至少在死之前,他已经踏上了地球——生活在棚户区泡泡里的那几万亿人有几个能达到这种成就?至少他已经踏上了母世界的土地。接着,戴安娜又想到:他到这儿才一天。很有可能还没有适应到能够用脚站在地上的程度。这个念头让她有些悲伤了起来。

“为什么他的肤色是那样的?”戴安娜问。

“出生在太空环境中的人需要面对比地球上更高的环境辐射。深暗肤色、色素沉着是一种常见的体质增强,从进化的角度来讲,也是一种强自然选择。”bld引用原文。

提出一个确切的问题,生物数据接口却给你一个概括的答案。完全无用,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那个应该就是凶器,我猜。”伊阿古点了下头。就在那边,现代版的赫尔克里斯之锤,一把塑钢大锤;塑钢,或者是金属的,就落在被害人的旁边。

“得有很大的力气才能拿得起那东西。”这是蒂诺的意见,“就算对于适应地球重力的人来说也是。”

这道理不言自明。知道戴安娜在想什么吗?她在想:既然情况表明凶手是个力大无比的人,那么凶手事实上的体力就应该很虚弱。一个身体素质很差的家伙!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您瞧,戴安娜是很了解谋杀谜案的。思维宫殿(Ideal Palace,IP)里的推理解谜游戏她玩过一千多个。一千多个,这是至少的!哦,她知道其中的区别——这是现实生活,那是推理谜题——她可不傻。不过她也花过差不多相同的时间来推理历史上的犯罪谜题。而不论是真实的犯罪还是虚构的谜题,意想不到都是其中的关键。

戴安娜环顾四周,观察了一下犯罪现场周围的情况。屋子里堆满了东西。锤子扔在地上,锤头上沾满了鲜血,那锤子只是一套工具中的一个,在园艺和其他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工作中使用。墙角处还有个机器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片锁子甲式的东西,前面放着一堆塑料桶和包装盒。墙上还伸出了许多机翼状的东西,看起来很古怪,有点像太空房屋上的热辐射电池板,不过在太空中热辐射电池板是装在室外的。这玩意儿又是干什么用的?她的左侧摆满了油漆和塑钢漆,还有一些很长的管子,以及一些鬼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能当凶器用的东西太多了。”她观察道。

“尽管如此,凶手还是挑了个很重的锤子。”伊阿古说。

“或者让别人以为他挑了个很重的锤子。”戴安娜说。

“阿金特小姐。”蒂诺在她身旁催促道,“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我觉得这里不太好,没办法进行最大限度的安全保障。”

“当然。”戴安娜心不在焉地说,她又看了看屋里的陈没。没有其他需要看的东西了。她感觉很累,重力真是个压力巨大而又无情的东西。他们走了出来。

穿过草坪走回去又花了他们不少的时间。

回到主屋,伊娃还躺在那儿,基本上一厘米都没有挪动。戴安娜脱掉助力器,瘫倒在躺椅上,还好伊阿古用手臂轻轻地扶了她一下。她的姐姐正接入在思维宫殿里。

“伊娃!”她叫道,“伊娃!”不过她连伸手摇伊娃的劲儿都没有,更别提起来去伊娃身边了。于是,她让伊娃继续在虚拟游戏中娱乐,自己又陷入了质量不高的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