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安德森没有立即派他的队员去追击逃跑的雇佣兵。他们的对手一消失,自己就成了愚人游戏的玩家。每个角落、拐弯或者门口后面都可能被设下埋伏。
相反,吉尔、奥莱利和李都占据好防守位置守着路口,防范雇佣兵可能组织的反冲锋。唯一一个有可能出现紧急情况的点被看死,安德森和沙伊可以放心地开始翻检尸体。
战斗中他们一共打死了十名雇佣兵。现在开始搜查尸体——一个食尸鬼式的举动,却是每次接敌后的必要步骤之一。第一步是看有没有受伤的幸存者,防止他们开冷枪。安德森发现所有倒下的雇佣兵都死掉了,稍微松了一口气。联盟的政策是不准射杀放下武器的敌人,所以如果有人还活着的话,押送俘虏、给予救护是一整套很麻烦的事情。现在的局势已经够乱的了,如果再有俘虏真是雪上加霜。
下面一步是确定他们为谁效力。五名死者是巴塔瑞人,三名是人类,还有两名是突锐人。八个男人,两个女人。他们的武器是大杂烩,都是市场上可以买到的型号,制造商也各不相同。如果是官方有组织的军队,一定会用统一的制式武器,武器和防具只会有一个厂牌。这是军队的武器由政府监督,向制造商签订独家供货合同的必然结果。
最大的可能性还是雇佣兵,边界地区许多佣兵组织中的一支。谁出价最高,谁就可以雇他们卖命。许多佣兵都有文身或者是烙印,刻在肉体上,宣誓向某个佣兵组织效忠。一般都刻在胳膊、颈部和面部。但是安德森从尸体上唯一能够找到的印记只是粗糙结痂的皮肤上模糊的斑点。
他有些失望,但并不吃惊。对于保密性很强的任务,他们在开始行动之前先要用脱皮酸清洗掉身上的印记,等任务完成了再刻上去。过程简单但痛苦,而这笔费用会向雇主讨要。显然雇佣他们向西顿发起攻击的组织惧怕联盟的报复,如果事情有什么不对,也尽力不留下任何痕迹暴露自己。
安德森和沙伊清点完尸体,从他们身上剥下手雷、急救包和其他所有既小又便于携带的东西,雇佣兵还没有发动反击。
“看来他们不会再从那里出来了。”吉尔嘟囔道。安德森走到了她身边。
“那我们就杀进去追他们,”安德森回答道,为自己的动能护盾发生器换上了一个新的能量包,“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等下去,而且我们还有可能在里面发现有自己人活着。”
“也许还有更多的雇佣兵。”奥莱利说道,也为自己换上了新的能量包。
下士只是说出了他们想说的话而已。他们只知道基地深处还有另外一队雇佣兵,而从战斗中跑掉的两个人已经对雇佣兵增援力量发出了警告。但就算他们现在面对的是陷阱,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上尉给了自己的手下一点时间整理装备,喊出指令:“吉尔、沙伊掩护,我们出发!”
他们以标准联盟巡逻阵型前进到了那条好似刀砍斧劈的小路上—一两名士兵打前站,安德森和奥莱利退后三米跟在他们身后,李再退后三米看守后方。他们都端好枪准备随时开火。他们缓慢但稳妥地在这条坎坷不平、上下四周都是石块的小路上推进。现在他们正式处于作战地区,细心、警觉远远比速度重要,一刻的疏忽或者注意力未集中都可能给全队带来灭顶之灾。
前进了十米后,小路向左急转。吉尔打出手势,全队都停了下来。吉尔趴下身子,从拐角伸出头看了看里面——这有可能使她暴露于敌人的火力之下。她缩回身子,打出了“安全”的手势,全队又继续前进。
绕过这个转角,二十米外又是一道锁住的安全门。这道门也被关住锁好。安德森打手势让奥莱利过来,下士赶紧过来,掏出他的万用仪破解了锁定码。全队散开站好位置,又形成了另一个闪光弹一清场的阵型。
“如果这些雇佣兵能够锁住安全门,”等待门开的时候吉尔向指挥官低声说道,“这意味着他们拥有基地的密码。肯定有内部人员和他们通消息。”
安德森没有回答,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他不愿去想象西顿内部有人背叛了联盟,但这是唯一有道理的解释。雇佣兵们知道基地在等待一艘外界补给飞船的到来,而且也知道正确的着陆代码,这样才有可能在不触发任何警报的情况下降落到行星的表面;他们对地面建筑的布局非常熟悉,这样才会直达电梯,在路上把所有的人杀光,一个也没有跑掉;而且他们还能够搞到严格保密的锁定码,这样才能够锁死安全门。所有的这些证据都指向了一个无可避免的结论——西顿内部有叛徒。
安全门向一边滑开,全队马上行动。先向里面扔了一颗能刺瞎人眼的闪光弹,然后冲了进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们现在站在一个大大的方形房间里,每边大概有二十米宽。闪亮的金属墙壁和天花板以及加强型地板清楚地告诉他们,这里是研究所的核心地带。每样东西都有光洁圆滑的现代感,与他们刚才经过的自然形成的粗粝隧道形成了鲜明对比。有一个门厅通向左边,另一个门厅通向右边。
“我发现这里有血迹,”左边的奥莱利说道,“新鲜血迹,还没有干!”
“我们跟着血迹走,”安德森作出决定,“李和沙伊,你们在这里留守。”他不愿意分散队伍的力量,但是他们不知道基地布局如何。他可不希望两倍于他们的敌人从身后突然出现,然后直奔电梯逃之天天。“吉尔、奥莱利,就位!”
留下两名大兵守住唯一的出口,安德森和另外两个人开始向左侧的门厅进发。他们越走越深,越走越复杂。里面也有几个岔路口,但是安德森不愿意再次分散小队的力量,三个人只是一路跟着血迹走下去。一路上他们经过了许多房间,从桌子和桌上的电脑来看,绝大多数是小型办公室。就像上面的寝室一样,每一间都被火力清理过。从地面开始的屠杀狂欢一直蔓延到了地下,毫无衰减的迹象,而且雇佣兵还是和在上面一样,杀死遇害者之后不留尸体,将他们全都拖走,真令人费解。
五分钟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直跟踪的血迹源头。一名突锐人面朝下趴在一个中等大小房间的地板上,腿部的伤口还在大量流血。安德森认出他是从刚才的战斗中逃走的两个雇佣兵的其中一个。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单膝跪下想要看看是否还有脉搏,但可惜没有。
房间只有一个出口,不过又有一道安全门,从另外一边锁死了。
“你觉得他的同伙会在里面吗?”吉尔问道,用突击步枪指了指那个入口。
“我表示怀疑,”安德森说道,“他的同伙知道我们会跟着血迹追过来。他可能早在之前的岔路口就已经抛弃了这个流血的家伙,只等我们经过就拼命往回跑向出口。”
“我希望沙伊和李没有打瞌睡。”吉尔说道。
“他们可以搞定他,”安德森向吉尔保证,“我对这扇门后有什么东西更感兴趣。”
“也许可以到达主研究实验室,”奥莱利这样猜测道,“也许我们可以在那里找到一些答案。”
他们把死掉的雇佣兵搬到一边。如果门后面还有一场恶仗要打的话,可不能一不留神让尸体绊自己一跤。根据安德森的指令,下士又破解开了这一道安全门。安德森和吉尔就位准备好另一次闪光弹一清场。
这次是吉尔第一个冲进了房间,这个房间里还是没有人,至少是没有活人。
“老天发发慈悲吧。”吉尔倒抽一口凉气。
安德森也走进房间,看见眼前的悲惨景象,胃里已是翻江倒海。奥莱利说得没错,他们这次到达了主实验室的中心,中心服务器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唯一的出人口就是他们刚刚经过的安全门。就像基地里的其他房间一样,所有的仪器都被打得稀巴烂,绝不可能再修好。
不过这些都没有能够吸引他们的注意。至少有三十具尸体堆在房间里,大部分沿着墙堆在门旁边。他们的制服显示了自己联盟工作人员的身份;在研究中心其他地方被杀死的警卫和研究人员都堆在这里。尸体的谜团解开了,虽然安德森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被拖到一个地方。
“寻找生还者吗,长官?”吉尔问道,语调中不抱什么期望。
“等一下,”安德森说道,高举起自己的手,示意小队原地不动。“一下也不要动。”
“哦,我的上帝。”奥莱利轻声说道,当他发现安德森看见了什么东西。
一整个房间布满了炸药,不是简单的感应触发雷,而是不计其数的十公斤一包的炸药精心安放在实验室各个地方。对安德森上尉来说,一切都豁然开朗。
实验室里的炸药足以将一切都化为尘土,其中就包括遇难者的尸体,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尸体都堆在这里的原因。爆炸之后不可能再辨认出谁是谁,这也就是说背叛西顿的人也会被认为在爆炸中和他人一起死了。他们可以为这个叛徒再弄一个新的身份,靠罪恶的金钱逍遥法外而无须担心后果和影响。
一声“嘀嘀”让安德森意识到,找出谁是叛徒是当前最不重要的事情。
“计时器!”奥莱利倒抽一口凉气,声音明显恐惧而紧张。
一秒钟之后嘀嘀声又响了起来,安德森忽然意识到那具流血的雇佣兵尸体将他们带进了这个陷阱。爆炸在倒计时,而整个小队的命运——死或生——将取决于他的下一个命令。
在嘀嘀作响的倒计时中,他的脑子开始飞快地分析和评估形势。这些炸药所带来的冲击波将会非常强大,不仅能把这一个地下实验室化为灰烬,甚至有可能造成隧道塌方,电梯旁边的天然洞穴也会塌下来。就算他们跑得足够远没有被炸死,等救援队还来不及发现他们,空气也早已经耗完了。
奥莱利是个技术专家;他有可能在爆炸之前就将引信排掉:如果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找到引信的话;如果这里没有备用引信的话;如果引信的制造商是奥莱利熟悉的厂家的话;如果引信没有内置欺骗装置防止别人动手拆弹的话……
太多如果了。不可能选择拆弹。这意味着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
“跑!”其他两个人一听到命令就开始飞快地跑,好像脚下生了轮子。他们沿着过来时的原路连跑带跳,玩命飞奔。
“沙伊、李,”安德森通过自己的无线电喊道,“去电梯那里,现在就去!”
“是,长官!”一个人喊着回话。
“尽可能地在电梯里多等我们一会儿,但是如果我向你下令先走,你就不要等我们了,自己走,明白了吗?”
无线电那端只有静默——安德森能听到的唯一的声音就是这三个人跑向门厅时靴子蹬在地上的声音和沉重的呼吸声。
“列兵,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如果我说要走,你他妈的就自己走,别管我们到了没有!”
他听到了一声不情愿的回答:“明白,长官。”
他们一直在通道里拼命跑,遇到障碍就跳过去,绝望地想要跑赢随时可能爆炸的计时器。没有时间去想暗处是否有敌人伏击,他们只能寄望于根本没有伏击。
快要到达门厅的时候,好运也到头了。军士长吉尔跑在最前面,归功于她的两条长腿,每个步子都比其他人要大一些。面对障碍也能快速跳过去,所以她比两位男队员领先了几米。她全速冲进了房间……然后冲到了一排打过来的子弹上。
那个唯一幸存下来的雇佣兵是个巴塔瑞人,他正在那个门厅等着他们。他一定是在沙伊和李接到安德森的撤退命令之后走到这个门厅里来的。然后他就开始耐心地等待,希望能够抓住机会以自己的方式进行一下小小的复仇。
子弹的力量放倒了吉尔,她一下子向前栽倒在地。她自身向前的力量使她翻了一个筋斗才停下来,趴在房间角落里一动不动。
安德森是第二个冲进房间的,上好膛的突击步枪开始喷射火苗。正常情况下冲向一个端着枪的敌人无异于自杀,但是这个雇佣兵愚蠢地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吉尔身上,只看到了她跌倒趴下,却没有注意到安德森。当他想转身向对方开火的时候,上尉几乎已经冲到了他的身上。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安德森即使边跑边瞄准也能在他的胸口打开一个大洞。
奥莱利也随后冲进了门厅,看见吉尔身下的血泊快速蔓延开来,也停了下来。
“快走!”安德森冲他喊道,“去电梯那里!”
奥莱利稍微点了点头继续奔跑,留下安德森查看自己倒下的同伴。
上尉单膝跪下将她的身体翻过来,看到吉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吃惊地跳了起来。
“那蠢货瞄准得太低了,”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打中了我的腿。”
安德森朝下看过去,果然如此。一串子弹穿过了她身体的护盾,但是被身体的护甲弹开,没有造成任何损害,只在外面留下了几个像是牙齿咬过的痕迹,护甲有些变色;但是右腿是护甲相对薄弱一些的地方,穿透力强的子弹又已经消耗完了护盾的能量,右腿那里被打得不成样子。
“你玩过背人的游戏吗,士官长?”安德森问道,将自己的武器扔到地上,又开始脱自己身上的护甲。
“我从来不是玩背人游戏的小女孩,长官。”她回答道,解开自己的皮带,把所有没有捆扎住的装备都扔到地上。
“没关系,”他解释道,蹲下身,把她扶成坐姿。她的身上还穿着头盔护甲,但是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你只要抓紧我就行了。”
他尽力帮她将胳膊环到自己的脖子和肩膀上,然后站起来,这个女人庞大的体重让他趔趄了两步。他把手伸到背后支撑住吉尔的体重,托住她的大腿和臀部,而她的手臂紧紧环绕在安德森的脖颈上。
“头晕。”吉尔低声说道,忍受着移动给她带来的痛楚。
安德森跌跌撞撞走了两步,寻找一个背着这么沉重的队友也能快速走动的方法。当他终于走出通往充满钟乳石的天然岩洞的小道时,总算找到了一个能快步前进的姿势,不过不那么好看。这时,计时器引爆了炸药。
从研究基地的主实验室奔来了热浪、火球和冲击波,所过之处尽为灰烬。门挣脱铰链倒下,地板崩起,墙壁熔化。
即使是远在电梯旁的天然洞穴也感受到了爆炸。爆炸的效果分三个阶段传来。首先,安德森脚下的大地似乎在颤抖,他几乎要摇晃着倒下去,吉尔的脚一碰到地就开始尖叫,但是她的声音很快被第二阶段的效果淹没了。轰轰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在狭小的洞穴中回荡,淹没了其他的一切声音。最后是热浪像一堵墙一样推进过来,从过道中游龙一样前进,将他们裹住,推到地上。他们的肺在燃烧,大口喘气。
安德森努力呼吸,有一下子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挣扎着保持清醒。爆炸所推过来的超热气流在洞中渐渐消散,他感觉刚才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按压着自己的胸部,要把他向地上推,这股压力也越来越小了。
但他们还没有脱离危险。爆炸的力量波及到了整个岩洞。人工灯光的电线晃来晃去,摇摇欲坠,在洞中投下疯狂缭乱的影子。虽然安德森的耳朵一直在嗡嗡作响,但是他还是能够清楚地听到墙壁和顶上的岩壁裂开所发出的嘶哑的巨响,这个洞要塌了。
“奥莱利!”他通过无线电吼道,希望电梯里的三个人依旧可以听到他的命令,“这个地方在塌方!到地面上去!现在!”
“你和吉尔怎么样了?”安德森的头盔里回答的声音很小,却仍可以分辨出这是奥莱利的声音。
“你们到地面上去以后再下来!”他喊道,“现在就走,这是命令!”
他没有去等手下的回应,挣扎着先看看军士长吉尔现在如何了。吉尔腿上的伤再加上爆炸的冲击所带来的痛苦超出了她的耐受力,她已经晕了过去。上尉聚集起身体里最后的力量挣扎着站了起来,就像消防队员一样把吉尔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岩洞即将裂开,他开始向自由世界绝望而蹒跚地冲击。石笋轰然倒下,就像巨大而粗糙不平的石灰长矛。这些脆弱的石柱在洞里支撑了千百万年,终于倒下。巨大的裂缝从脚下、墙壁和头顶向两端伸展,越来越大。巨大的石块好像被剪刀剪开,向地面翻滚着砸下来,激起一阵尘土,小石块四处飞溅。
安德森只能尽量避开这些石块,他现在除了尽力向前走,并且祈祷不要有一块大石头砸在他的头上,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所以他强迫自己的精神集中在把这只脚移动到那只脚之前这件事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去。吊灯的光线晃来晃去,这让他很难看清脚下崎岖不平的道路,踩实一步越加困难。刚才冲击波的震撼让他像是挨了一顿打。筋疲力尽的感觉袭来,他腿部和屁股上的肌肉如同烧着了一样。
任务开始时分泌的肾上腺素已无影无踪,他的身体里再也提供不出任何能量了。他走得越来越慢,肩膀上没有知觉的女人感觉就像身边如雨点般落下的石板一样沉重。
电梯终于映入视线,他看到了奥莱利、沙伊和李仍然在那里焦急地等他,但安德森并不吃惊。看到他们的指挥官像个活死人一样蹒跚而行,他们三个人一下子冲了过来。安德森实在筋疲力尽,无法拒绝。他把吉尔交到了两名大兵的手里。他们一个托着吉尔的肩膀,一个抱着她的大腿。
重担猛然卸下,安德森失去平衡,几乎倒下,但奥莱利扶住了他,安德森终于走完最后的二十步,身后的洞穴开始大规模塌方。
电梯门关上,轿箱向地面艰难地行进。这一段也并不平稳:电梯一阵一阵地向上升,齿轮吱吱呲呲地尖叫。没有人说话,好像他们担心哪怕谈论一下目前的倒霉形势都会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安德森只是躺在他倒下的地方,不停地喘气,困难地呼吸。
在他们到达顶部,全队重新在地面上集结的时候,安德森终于积聚起了足够的力量说话。
“我告诉你们不要等我,”全队在向黑斯廷斯号进发的时候,安德森说出这样的话惩罚他的小队,两名大兵还抱着失去知觉的吉尔,“我应该给你们每个人降一级,因为你们违反了命令!”他停下来,让大家好好想想他的话,“或者,向上面举荐你们每个人都获得一枚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