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报纸上的启事,是你登的?”

阿财一下子涨红了脸,神情变得更忸怩:“你看到了?唉!花了我一夜工夫才写好的,你想,她是不是会看到得到?会不会?”

他一面说着,一面手足无措地等着原振侠的回答。

原振侠正色道:“阿财,我们是朋友,我告诉你,你要听我劝,再也别将那女孩子放在心上。”

阿财大是不服:“为什么?”

原振侠一挥手:“这女孩子身份已经弄明白了,她的监护人是出名的大富豪。”

阿财一点也不气馁:“我也有钱!”

原振侠真恨不得打阿财一个耳光:“你那点钱算什么,别说是你,就算鲁大发不是现在这样,再拍一百年电影,赚的钱还不够人家一条毛!”

阿财眨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着:“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是说她有钱,会看不起我,我看那也不见得。”

原振侠真拿他没办法,阿财反倒打蛇随棍上,别看他平时有点呆头呆脑,这时一点也不笨,他道:“你知道她的身份?一定知道她住在哪里的了,求求你告诉我,我找到她门口去等她。”

原振侠用力摇头:“我不会帮你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我要上班去了。”

原振侠疾言厉色的拒绝,并没有使阿财气馁,他反倒提高了声音:“我知道,大家都是男人,我知道,那天在电梯中,你和我一起看到她的,你自己也喜欢,迷上了她,所以不让我去找她!”

原振侠气得几乎要昏过去,他也不想和阿财这种浑人争辨,转身走向医院,一面道:“是,给你猜对了,所以你没有希望。”

阿财又在他身后叫了些什么,原振侠并没有注意,而当他走上石阶之际,他陡然怔了一怔,他感到自己,自然而然,满脑子都是那天在电梯中看到的情形。

那少女如此美丽诱人的胸脯,他在看到过之后,自然印象相当深,可是几天来,从来也没有现在这样,感到一看之间的印象,竟然具有如此的震撼力!

他简直无法抑制自己去想当时的情景,而且对于自己当时和那少女隔得如此之近,竟然只是盯着她看而没有什么行动,感到了极度的后悔,那种悔意,甚至令得他喉头发干,手儿发抖。

原振侠实在无法解释何以自己的意念,竟会变得如许不能控制,他急急走进医院,迎面而来的人,都以十分讶异的目光看着他,有几个问他:“原医生,你不舒服?”

原振侠没有回答,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之后,他喝了一大杯水,可是那种意念,越来越汹涌,令得他无法静下来。

另一方面,他还十分清醒:“不可能的,那少女,玛仙,根本像是鬼怪一样,想她干什么?”

然而,他越是叫自己不要想,想念的程度却越来越甚,他强迫自己,把意念集中在她鬼怪一样可怕的脸面上,可是却一点也不成功,反倒更加在脑海之中,翻腾着她美丽身体的每个细节。

那少女美丽的身体的其他部分,当时在电梯中的一看之间,原振侠几乎没有加以任何注意,在当时的情景之下,任何男士的视线,自然而然,会集中在她诱人的胸脯上!

可是这时,原振侠却想起了她别的部分来,她的手,手指修长,手背上的肌肤和她的手指义叉着紧握着……

还有她的小臂,浑圆的,有着近乎透明的细汗毛的小臂,叫人联想到她整个玉雕一样的手臂和肩头……

原振侠不由自主,气息急促了起来,他坐立不安,无目的地来回走着。

当他翻开一本医学书籍之际,在他眼前浮现出来的,竟然是那少女的细腰,和她腹际若隐若现的神秘而诱人的脐孔。

他用力拍着自己的头,感到了一股异样的冲动,而在这种冲动之下,他又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有一股恐惧的寒,自他心底深处升起。

他知道自己突然之间,对她的这种思念,是不可理喻的!

他甚至想到,一定不是自己要这样想她,而是有某种力量要他这样想。

这某种力量是什么力量呢?是巫术的力量?如果巫术的力量竟然能够这样控制人的意念的话,这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事。

所以,他立即摒弃了这个想法——那时他的思绪真是混乱之极,他立即又想:“不,不是由于什么外来的力量的影响,是我自己去想她,她的身体那样迷人,想念她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原振侠不由自主地苦笑起来,正常?现在他多少有点明白桑雅和阿财的心态了,因为他自己现在不正和他们一样么?

他吞着口水,真的感到了着迷,他毫无目的的,步子越来越快,陡然在门口站定,为自己突然而起的一个念头而心头狂跳。

他是知道玛仙的住址:夕阳大道三十三号,那是桑雅费尽心机打探出来之后告诉他的,驾车前去,至多一小时,与其在这里想得唇干舌燥,何不立即按地址前往,去找他,去拥抱那使人迷恋的身体?

这个念头才一闪起,就令得他心头狂跳,接着,立即付诸实行的冲动,便如潮水一样,不可遏止,他陡地转向门口,用力拉开门,已准备一步跨了出去,在他才一打开门时,他就看到有一个人当门而立,他几乎连想也未想,反手一推,准备将来人推开去。

可是他的手才一伸出动,就被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原振侠呆了一呆,转头向那人望去,首先接触到的,是一双深沉无比、闪耀着难以形容的柔媚的光彩的眼睛,原振侠陡地一怔,他看清楚了,握住了他的手的,是一个出色的美女,纤细而坚强,尖削的下颏使她看来美得极其古典,忽闪的大眼睛中有着固执的迷茫,那种叫人自心底感到醉意的眼神,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可以说,世上只有一个人有,海棠!

在他办公室之外,正是海棠。

海棠望着原振侠,神情十分惊讶:“你怎么啦?”

原振侠不由自主地喘着气:“我怎么啦?”

海棠道:“如果有镜子的话,你就可以知道你自己怎么了。”

原振侠心中陡然一凛,刚才自己想的是什么,准备去做什么,又一起涌上心头,要不是海棠突然出现在门口,他这时怕已上了车子了。

原振侠在刹那间,有十分疲倦的感觉,像是整个人才挣扎着从一个有浓稠泥浆的泥沼之中出来一样,他不由自主伸手抹了一下,却抹了一手汗,这更令他吃了一惊。

海棠一直用惊讶的眼光看着他,原振侠可以感到她的眼光之中,有着深切的关怀,但是他又不愿接受这样的关怀,所以他有点偏执地转过头去,避免和海棠的眼光相接触。

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感到海棠在心中发出幽幽的叹息声,实际上,海棠并没有发出任何叹息声出来,只是故意用轻松的语调问:“不请我进去坐坐?”

原振侠有点像机械人一样回答:“请进来,请坐。”

他退回办公室,海棠跟着进来,原振侠在坐了下来之后,感到自己镇定了许多,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恶梦一样。

而他又隐隐感到,那不是平常的恶梦,平常的恶梦,醒了就没事了,而这个恶梦,只怕会不断持续下去,这是令得他涔涔汗下的主要原因。他又抹了抹汗,才问:“我刚才看来,是……什么样子?”

海棠浅浅一笑——原振侠常说,海棠的这种笑容,有着典型的对世界上一切事情的嘲讽,简直是叫人无可捉摸的,而当她在这样笑的时候,她的神态,又是如此柔媚可人,她道:“你刚才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邪术迷住了一样。”

原振侠陡然震动了一下,他知道,海棠对于刚才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她竟然用了这样的形容词,可知道自己刚才推门出去的时候,神情是何等可怕!

他思绪极乱,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他向海棠致谢,是因为他知道,要不是海棠的突然出现,他这时会在车子里,驶向玛仙的住所。

海棠自然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自有她缜密的心思,并不表示太多的讶异:“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也知道你并不想见到我——”

原振侠张开了口,可是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那是他根本无法说什么之故,他不想见海棠吗?当然想,而真的想见她吗?却又不想。

所以,他只是无意识地挥了挥手,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海棠站了起来,当她站起来之际,幽香自她的身上散发出来,沁人心腑。

原振侠望着她窈窕的身形,心中想:“真是的,我刚才怎么会去想玛仙?黄娟或海棠,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才是真正的美女。”

他这样想的时候,本来想否定刚才自己对玛仙的思念的,可是才一想及玛仙,脑际又涌起玛仙那迷人的身材来,那令得他大吃一惊的,他不由自主,用力摇着头,好把这种念头驱走。

海棠这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原振侠像是一个遇溺的人,陡然见到救生圈一样,立即紧紧握住了海棠的手,把头靠向海棠柔软的腹际,那使他多少在某种程度上有点安全感觉。

原振侠像孩子一样地偎依着她,令海棠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的气息也开始急促起来,她免强定了定神,才道:“你心中有什么事正在困扰着你?”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是……有一些事,不过我可以处理。”

海棠低声道:“有人说,所有的男人,不管他是哪一类型的,总括来说,都是小孩子,看来这句话有点道理。”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离开了海棠一些,和她互望着,海棠现出一种令人怜爱的神情:“有一些话,你不喜欢听,有一些事,你不愿做——”

原振侠叹了一声:“那就不要说——今晚有空能和我一起晚餐!”

海棠扬了扬眉:“我还是非说不可,我要你介绍我认识一个人。”

原振侠没有说什么,只是翻了翻手,海棠压低声音:“桑雅医生。”

原振侠十分诧异:“为什么?”

海棠有点无可奈何:“想通过桑雅医生,认识别一个人,陶启泉。”

原振侠呆了一呆,他真的感到莫名其妙,海棠的身份他自然知道,她仍然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势力控制之下的“人形工具”。

这个庞大的势力要和陶启泉这样的人物接触,派海棠这样出色的“工具”出马,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但是,一切和桑雅医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摇了摇头:“我不认为可以通过桑雅董去接近陶启泉。”

海棠的嘴唇抿了一下:“可以的,陶启泉有一个身份神秘的私生女,桑雅医生和这个女孩有来往。”

海棠这一句听来十分平淡的话,在原振侠心头所造成的震动,简直难以言喻,他立即明白了:“身份十分神秘的私生女”是怎样一回事,也明白海棠和她的同伴,对玛仙的监视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目的自然是想通过玛仙去接近陶启泉。

说不定海棠还以为玛仙的身份如此神秘,是由于陶启泉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之故,从而想对陶启泉作某种要挟威逼。

一想到这一点,原振侠实在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那种厌恶感,他发出了一下冷笑:“你……你们完全弄错了!别再以那少女身上下功夫了,一切和你们所想的全不一样。”

海棠还没有什么反应,原振侠的心中又是一凛,他才在口心提及玛仙,意念是对玛仙的思念。又如同拦不住的洪流一样,汹涌而来。

海棠默然半响,才道:“那少女是不是脸部有什么缺陷,一个整形外科医生和一个脸部有缺陷的少女之间发生感情,是一件很平常的事,那少女和陶启泉的关系,十分神秘……”

海棠才讲到这里,原振侠像是骤然爆发的火山一样,吼叫了起来:“住口!是的,她脸上有缺陷,可怕的缺陷,可是比起你心灵上的缺陷来好得多了!”

原振侠一面叫,一面陡然跳了起来,拉开了门,当他打开门的时候,他才发现,由于他的大声吼叫,已引来了不少人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原振侠也不理会,指着门口:“请你立即离开!”

海棠这时候,表现了她职业上的罕有的镇定,她带着十分迷人的微笑,甚至以无懈可击的仪态,向外走去,到了门口。还轻松地说了一句:“原,你真是长不大的孩子。”

原振侠狠狠地沉声道:“如果长大就心灵就会变得那么丑恶,我宁愿长不大!”

海棠不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望了原振侠一眼,转身就向外走了开去。

原振侠向门外的那些人作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望着海棠的背影,思绪乱成一片。

他只感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本来,事情已经够紊乱的了,现在,又加上海棠,巫术之外,再有庞大的特务势力,事情真不知道要发展到什么地步。

这时,医院的播音系统传出了要原振侠立即到三楼病房去的声音,原振侠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这一天,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原振侠精神恍惚之极,当他把着女病人的脉膊之际,他会想起玛仙来,当他替女病人听诊之际,他的那种绮念,更像是脱了僵的野马一样,当他下班,离开医院时,他坐上了车子的驾驶位之后,足足十分钟之久,决不定自己该回住所去,还是直驶夕阳大道三十三号。

原振侠已经可以肯定,是有一股力量在影响着他,而他自己的意念,正和这股外来的影响力量在进行着苦苦的决战。

他也几乎可以肯定,桑雅和阿财,他们连战斗的机会都没有,被那股可怕的意念所控制了,不然,至少桑雅医生不会全然无视于玛仙那么可怕的脸。

原振侠紧握着驾驶盘的手在发着抖!

他心中十分清楚应该怎么做,可是那个意念还是那么强烈,强烈得他几乎无法抗拒。

就在这时候,有人走近了他,俯下身来,原振侠转过头去,看到了容光焕发、满脸喜容的桑雅医生。

桑雅和原振侠一照面,笑容变成讶异:“你不舒服?”

原振侠伸手抹了一下,又抹了一手汗,他只是苦笑了一下。

桑雅喜滋滋地说:“我和玛仙有约,我已经准备计划行动了,这里如果不行,我们到瑞士去。”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你仍然不相信巫术的力量可以使得她起变化?”

桑雅用力挥了一下手,又在车顶上重重拍了一下:“你信吗?”

原振侠挺了挺身:“我信,我甚至认为,你对她的迷恋也是由于巫术的力量”

桑雅陡然震动了一下,在一刹那间,他现出了极短的迷惘,但是随即又恢复了原状,在斜阳的余晕中,原振侠捕捉到了他的这种神情,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他知道,那种神秘的力量地影响,自己还在苦苦与之争持,但是桑雅却早已完全受控制了。

那会有什么害处呢?原振侠也想不出来,如果那真是巫术的力量,而又如此强大的话,使桑雅不顾一切地爱上玛仙,又有什么不好呢?如果玛仙真的能够在巫术的力量下变得美丽,岂不是更理想了?

巫术,一般总是和黑暗、恶毒和陷害连在一起的,可是在这里,却看不到什么害处来,仿佛只看到像神话一样美丽的结果!

原振侠没有再说什么,桑雅却道:“听说下午在你办公室有点意外?”

原振侠“哦”的一声:“有人企图通过你、玛仙接近陶启泉,那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特工组织,你若是无法应付,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桑雅多半是由于心情开朗的原故,所以听任何事,他都觉得好笑,这时,他又哈哈大笑起来:“巫术已经够热闹的了,又加上特务,不会是007吧!”

原振侠的心情可不如他来得轻松,只是闷哼了一声,甚至有点粗鲁地推开了桑雅,发动了车子,踩下了油门,令得车子像疯马一样向前冲了出去。

要是原振侠不走得那么急,以他的机警,一定可以发现停车场中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不寻常的事情的。

如果没有海棠的出现,对原振侠来说,事情可能要简单得多,要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照他的那种突如其来的冲动去行事,直驶夕阳大道,去找玛仙,要就是他自己的意念得到了胜利,那自然也心安理得。

可是海棠的出现,却令得他的思绪更加紊乱,他这样粗鲁地对待海棠,海棠临走时那一眼,眼神之中,包含了原振侠完全可以心领神会的千言万语,她甚至没有责怪,原振侠仿佛听到她在耳际幽幽地说着:“你叫我怎么办呢?”

这是真正令人心碎的耳语,只有最无呆奈何的心灵才会发出这样的耳语。

原振侠处于心绪极度混乱的情形下,自然没有留意到停车场中的一些他稍微留意一下,就可以注意到的特别情形。

当他的车子飞快地驶离之际,桑雅走向他的车子。

桑雅的心情是如此之轻松,而且他本来就不是十分机警的人,所以他全然未曾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只觉得天上的晚霞特别美丽,渐渐密布开来的幕色也特别迷人,他肩头上的伤口还有点痛,可是在他的感觉上,这就像是情人的咬啮一样。

他进了车子,忍不住闭上了眼一会,在他眼前浮起的,是玛仙那迷人的裸体背影,他深深吸着气,玛仙今晚会怎样招待他呢?

他沉醉在如醇酒般的想像中,自然不会去注意,在离他的车子不远处,早已停着一辆小车子,小车子里有一个身形矮小的人,自从他一出现,那身形矮小的人双眼之中射出犹如饿狼一样的光芒,紧盯着他,一发动车子,那人也发动车子,缓慢而谨慎地跟在他的后面。

这个身形矮小的人是阿财。

阿财不能在原振侠处得到玛仙的地址,但是知道了桑雅医生和他心中的少女的关系,所以他“狞猎”的目标,就成了桑雅医生,而他现在,正在开始他的跟踪。

由于他全副心神都放在桑雅的身上,所以他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应在的车子跟着桑雅的车子驶出去之际,另外有一辆车子也跟住了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第三辆车子中,是四个面目平板,但是平板中,显得十分阴森的男人——这四个人,自然就是海棠的伙伴了。

三辆车在幕色中向前驶,在后面的两辆车子,并不想超越前面的,在最后一辆车上,有着精密的无线电通讯仪器。

当车子渐渐驶离市区,进入郊区的公路时,第三辆车子上有人按下了通讯仪器的掣钮:“另外有一辆车子,似乎也在跟踪桑雅医生。”

在通讯中传出了应该十分动听,但这时听来却冰凉的声音:“把他解决掉!”

通话的人讶异:“不弄清他是什么人?”

冰凉而动听的声音,自然是海棠在发布她的命令:“我们已经有太多的麻烦,不能再有新的了。”

最后是一声“是”,结束了这次通话。

三辆车子仍然依本来的次序在前进,第三辆车子中,传来了一阵密议声,坐在司机旁边的那个人,自身上衣服不同的口袋之中,取出了手枪和消音管来,迅速而熟练地把消音管旋上了枪口。

这时,原振侠带着混乱的心情回到了宿舍,他才一进电梯,就怔了一怔,电梯中有一股清幽的、淡得几乎难以辨别的香味。

如果是别人,对这种香味一定不会在意,可是那却能够令得原振侠的心跳加速,当他和她在缠绵的时候,原振侠曾亲密地把这种香味称之为“海棠的幽香”。

“海棠的幽香”既然飘漾在电梯中,那么海棠在什么地方?当然不会太远了。

所以,当电梯门打开之后,原振侠真决不定是该出去,还是由电梯离开,不和海棠见面。

他望着自己住所紧闭的门,心中不禁苦笑:他生命中两个美丽的女人,都那么出众,至少,她和她,都可以任意出入他的住所,就算他住在一座防守严密的堡垒之中,也不能阻挡她们随意进入,何况,他根本无意拒绝她们的到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来到了住所门口,还不等他伸手去推门,门就缓缓打了开来,原振侠闷哼了一声,走了进去,海棠已迎了上来。

这时,在那幢几乎从来也没未曾着过大灯的洋房——夕阳大道三十三号中,玛仙在一盏光线集中的小灯照射下,一动都不动。

今天,她几乎一直这样一动都不动,盯着前面的一张报纸,小灯的光芒集中在报纸的一部分,那部分,刊登着一则启事。

启事是示爱的启事,文字,在玛仙看来,是这样的幼稚,可是文字中所表示的情意,却是这样的真挚,足以令得任何女性看了心跳。

玛仙也不例外,她一看那则启事,就知道那是为自己而登的,她一直在思索着,登这启事的是什么人,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了。

她记得自己在全身充满了羞辱和愤怒的情形下,跑进了电梯,电梯中有两个人,一个是记得的,那是一个高大挺拨,有着尖锐目光而神情略带幽郁的年轻人,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呢?她只记得那个人的眼神,像是一头见到佳肴的饿猫一样。

她自然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体几乎可以令得任何男人发出这样的眼光来,但是,那个高大挺拨的年轻人,目光为什么不是那样子呢?

她在心绪极乱中,当然不会深一层想下去,而当晚,她躲在医院的单身宿舍之旁,又见到了那个年轻而英俊得过分的医生,从而使她有了和巫师的奇遇。

刊登启事的,会是这个年轻的医生吗?当然不会,一定是另外那个人,医生的程度,不会这样低。

玛仙的心一直跳得很激烈,和任何女性一样,她乐意有异性对她迷恋,而她,更有特殊的原因,有真正特殊的原因。

在这一天之中,她几次拿起电话来,想和刊登启事的人联络,但是每一次,她都只拨了两个字,就放下了电话。

因为她想到,登启事的人不可能见过她的头脸的,如果见过了之后,还会对自己迷恋吗?

她有特殊的原因,需要真正爱她的异性,而不是只见过她裸胸就表示爱意的人,桑雅医生是见过的,而又向她表示这样的心愿,桑雅今晚会来,她的心跳得更剧烈。

是今晚呢?还是真的当自己变成艳丽无比之后?

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由于她对大巫师已经不可解释地充满了信心,她甚至想破例地去弄一面境子来,解开包在头上的白布,再看一看自己。

然而她却没有那样做,连解开白布,在自己那脸上抚摸一下也不会,信心增加是全然没有理由的,她将之解释成为是一种对幻想的热望,自己做了一个美梦来欺骗自己,既然这样的话,何必那么快令得自己梦醒?

她所住的区域十分静,所以,当老远有车子驶来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听到了车声,令得她有点惊讶的是,驶近的车子似乎不止一辆。

是的,驶近来的车子,不止一辆,一共是三辆,第一辆是桑雅,第二辆是阿财,第三辆是海棠的那几个伙伴。

三辆车子之间,本来都维持着相当的距离,但到了这时候,第三辆车子陡然加快速度,追了上来,很快就追上了阿财的车子,阿财自然而然地转头看了一下,在那一刹那间,他如同自己置身一部电影之中一样,他看到已和他平行的那辆车之中,伸出一柄手枪来,正对着他。

阿财并不是一个反应灵敏的人,但是他看过许多次他的好朋友鲁大发拍电影时遇到这种情形是如何应付的,所以他陡然侧了侧身子。

就在那时候,他身边的车窗玻璃破裂,他感到有什么东西飞了进来,穿进了他的肩头,他连忙伏下身子,拚命地踏下油门,车子像野马一样冲向前,“砰”的一下,撞上了桑雅的车子,两辆车子在路中因相撞而打转时,第三辆车子已经以极高的速度冲了过去。

车子因相撞而停了下来,桑雅打开车门,跳了下来,阿财也打开了车门,可是他却是从车中直跌出来的,跌在车边,挣扎着,可是却站不起来。

桑雅来到阿财身边,他一眼就看出阿财受了伤,至少有两处伤口在冒血,一处在肩头,一处在手臂上。

他连忙俯下身去:“你觉得怎样?”

在刚中了枪之后,阿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觉得疼痛,但这时,他的两处伤口却火一般痛了起来,尽管他的神情十分痛楚,但是在痛楚之中,仍然有着莫名其妙的滑稽,他喘息着:“有人枪击我……打了我两枪,就是刚才那辆车中,有人向我开枪,我想他们……一定弄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