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四章 在马耳他附近水域
与此同时,皮埃尔的伤势也日益好转。很快,他已不必再为此担心,伤口几乎完全愈合。
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再也见不到的莎娃,他是多么痛苦啊!
不能再让他的母亲蒙在鼓里了,不能再让她承受这个打击,以为她的儿子真的死了。因此他们商定,得想法偷偷地告诉她,让她来安泰基特岛看望皮埃尔。在拉居兹有个大夫的情报员,受命观察巴托里夫人的行踪,同时等待着皮埃尔完全伤愈——他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至于莎娃,基于无奈,皮埃尔决定永远不再在大夫面前提起她。尽管他认为莎娃现在已是萨卡尼的妻子,但又怎能忘记她呢?是因为莎娃是西拉斯·多龙塔的女儿,皮埃尔就不再爱她了吗?不是的!那么莎娃应当对她父亲的罪恶负责吗?但不管怎么说,正是多龙塔害死了埃蒂安·巴托里!在他的心中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只有皮埃尔自己明白,这场斗争持续不断,到了何种可怕的程度。
大夫觉察到了这一点。他不停地开导皮埃尔,引导这个年轻人去想别的事情,暂时忘掉眼前的痛苦,去想想他们要同心协力去从事的报仇雪恨的事业。叛徒必须受到惩罚,也必定会受到惩罚的。怎样惩罚,还没做出决定。但要惩罚他们这一点,是必定无疑的。
“方法各异,目的一个!”大夫重复道。
如果有必要,踏遍千山万水,也要达到这个目的。
近来,皮埃尔在养伤期间,时而徒步,时而乘车,已能在岛上散步游览。这个小小的移民岛在安泰基特大夫的治理下,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人人都为此而欢欣鼓舞。
岛上的人们坚持不懈地修筑堡垒,以保护坐落在锥形山脚下的城市、海港,以及整个海岛。一旦工程竣工,由远程大炮组成的火炮群便能构成交叉火力,使任何敌舰都无法靠近。
不管是引爆设置在航道上的鱼雷,还是操纵炮群射击,电力在整个防御系统中都将起着重大的作用。大夫已在开发应用电力方面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已建成了一座由蒸汽机和蒸汽锅炉启动的发电站,装备有二十台性能优良的新式发电机。这是发出的电,储存在特殊的、电压极高的蓄电池内,以供安泰基特岛上所有的行政部门、供水系统、城市照明系统、电报、电话以及环岛铁路和岛内铁路的行驶所用。总之,由于大夫青年时代刻苦钻研,获得渊博的学识,已攻克了现代科学中一个悬而未决的、关于电力的远距离输送的难题。后来,因为电的广泛应用,大夫建造了前面提到的那种“高速电动快艇”,使他能迅速地从地中海的一端到达另一端。
但是煤炭也是蒸汽发电机所必不可少的燃料,所以在安泰基特岛上必须保证煤炭的储量,并且用船只源源不断地从英国运煤来,并以补充。
小城坐落在海港深处,呈阶梯状,层层升高。海港本是天然港口,在经过大规模的土石工程后,已焕然一新。无论风从哪面吹来,两道堤岸和两道防波堤都保持了港口的安全。港内到处是水,甚至漫上了码头。在任何时候,一支小船队足以保障安泰基特的绝对安全。这支船队包括一条条桅船“莎娃蕾娜”号,一艘到斯温加和加的夫去运煤的蒸汽机运煤船,一艘载重七八百吨,命名为“费哈托”号的汽艇,三艘“电力号”快艇,其中两艘已改装成鱼雷快艇,能有效地守卫海岛。
在安泰基特大夫的推动下,岛上的防御措施一天天加强。的黎波里塔尼亚和昔兰尼加的海盗们对岛上的这些情况是一清二楚的!然而他们仍然野心勃勃,想夺取海岛;因为占有它,对执行目前萨努西兄弟会的首领西迪·穆罕默德·马赫迪劫掠海船的计划将极其有利。但是,他也深知这么干的重重困难,便以阿拉伯人特有的极大耐心等待时机。大夫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断督促,以加快防御工程的进度。当工程竣工后,再想要破坏它,就必须使用现代化的毁灭性武器。而萨努西教徒们还没有这些武器。此外,岛上十八至四十岁的居民已组成了民兵连队,并用精良的速射武器装备,在选拔出来的优秀指挥官的指挥进行了炮兵演习。民兵有五六百人之多,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队伍。
岛上绝大多数移民住在城里,只有少数住在乡下的农场。为了纪念桑道夫伯爵拥有的喀尔巴吁山阴坡上的领地,这个城市取名叫阿特纳克。阿特纳克城风景如画,市内至少有数百座房屋。不像美国那样,房屋左右成行,方方正正犹如建在棋盘上,大街小巷好像用墨线成鸭嘴笔画的一样笔直,这里的房屋布局新颖别致,无秩序地建在土地隆起的地方,下有新辟的花园,上有美丽的绿荫。一些房屋采用欧洲建筑风格,另一些则是阿拉伯建筑风格,两种房屋交错混杂,分布在流水两旁——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新颖,可爱而又引人入胜。市内的居民,如同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即参与公共活动,又保持各自家庭的宁静和独立。
多么幸福啊,这些生活在安泰基特岛上的居民们!“凡是生活幸福的地方便是祖国”这句拉丁谚语显然缺乏爱国思想,但却十分适合岛上这些正直的居民。他们响应大夫的号召,离开贫穷的故土,来到这热情好客的海岛,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至于安泰基特大夫的房舍,移民们称之为市政厅,也就是市政府所在地。但大夫并不以首脑自居,他只不过是一个开拓者。
这是一座令人喜爱的摩尔式建筑物,屋顶有了望台,窗上有木栅,中间有内院、走廊,外面有柱廊、喷泉。客厅和房间由一些来自阿拉伯省份的装演艺术家装饰过。建造这座房子使用了昂贵的建筑材料:大理石和白玉石,产自富饶的菲尔菲拉山。在离菲里波维尔港数公里的努米底亚湾岸边,由一个博学而艺高的工程师开采经营。这些碳酸盐石料,早已成为建筑家理解的建筑材料。在非洲酷热的气候条件下,太阳光照射在大理石上,呈现出金黄色的线条,就像是用画笔勾勒出来的一样。
在阿特纳克城稍后的地方,高高耸立着一个小教堂的雅致钟楼。修筑教堂所用的黑、白两色大理石都是由同一个采石场提供的,能满足各种雕刻和建筑艺术的需要。这些有着深蓝色条纹或黄色树枝状图案的大理石,与卡拉尔巴洛斯两地古代出产的名贵大理石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在城外附近的山头上,层层叠叠地分布着一座座孤立的住房,几座别墅和一个小型医院。安泰基特大夫是岛上唯一的医生,如果有人生病,他就把病人送进医院治疗。沿山而下,在通向海边的山坡上,还有一些漂亮的房屋,简直就是避暑胜地。其中有一座特别舒适的房子,低矮得就像一个小碉堡,坐落在防波堤的门房。假如要给它取个名字的话,就应该叫伯斯卡德和马提夫别墅。因为这两个形影不离的伙伴就住在这里面,而且还有一个导游专门为他俩服务。他们连做梦也没想过会有如此阔绰!
“这里可真好呀!”马提夫不停地说。
“简直太好了!”伯斯卡德应和着,“这条件可是超过了咱们的地位了!知道吗,马提夫,我们应当念书接受教育,上中学,得个语法奖,领个什么证书才好呢!”
“可是你是受过教育的,伯斯卡德!”大力士一本正经地说,“你能读,能写,能算……”
的确,在马提夫看来,伯斯卡德简直就是一个科学家!实际上,小伙子心里很明白。自己太没文化了。他,一个从来没有进过校门的人,正如他自己所说,只是在“枫丹白露鲤鱼池”念过书的人,何时何地真正学过文化呢?因此,他在阿待纳克图书馆里刻苦钻研,努力自学。与此同时,马提夫得到大夫的允许,在海边搬运沙石,修建了一个小小的鱼池。
而皮埃尔·巴托里也发现了伯斯卡德聪明过人,只是缺少文比,便积极鼓励他学习。他主动当伯斯卡德的老师,给他全面的初级教育,伯斯卡德获得了飞速的进步。皮埃尔和伯斯卡德的亲密无间还另有原因。伯斯卡德不是知道皮埃尔的身世吗?他不是担负过监视多龙塔公馆的任务吗?当莎娃昏迷不醒被拉回公馆时,在斯特拉顿大街上,他不是看到了为皮埃尔送葬的队伍正好通过吗?有好几次,伯斯卡德不得不讲述这些他耳闻目睹的痛苦往事。因此,在皮埃尔痛苦不堪的时候,他只能找伯斯卡德一个人倾诉,让他分担自己的痛苦。因而两个人建立了密切的关系,结成了莫逆之交。
而行动的时刻就快要到了,大夫将执行他的双重计划:先报恩,后惩罚。
安德烈·费哈托在判刑数月之后就死在斯坦监狱里,大夫已无法报答他了,但是大夫想报答他的儿女。遗憾的是,尽管大夫的情报人员如大海捞针般多方寻找,也没能找到吕吉和他姐姐的下落。父亲去世后,姐弟俩再次逃亡。离开了罗维尼奥和伊斯的里亚半岛。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没人知道,也打听不到。大夫因此而深感忧虑,放心不下。他决定一定要找到为自己而牺牲的恩人的儿女,便下达命令,要求坚持不懈地继续寻找。
对于巴托里夫人,皮埃尔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把他母亲接到安泰基特岛上来。但是大夫想利用皮埃尔已死的这一假象来执行他的计划(如同他从自己的所谓死亡中受益一样),他告诉了皮埃尔谨慎行事的必要性。再说,他一方面想等皮埃尔恢复体力后,和自己一起投入即将开始的战斗,另一方面,因为得知多龙塔夫人的死亡推迟了莎娃和萨卡尼的婚期,大夫决定在他们举行婚礼之前不采取任何行动。
拉居兹市的情报人员向大夫汇报了那里所发生的一切情况。并继续细心地监视巴托里夫人的家,密切注意斯特拉顿公馆。
大夫焦急地等待着,希望能扫除一切障碍,以便早日行动。如果说卡尔佩纳离开罗维居奥之后,大夫就不知他的去向的话,那么西拉斯·多龙塔和萨卡尼一直住在拉居兹,是无法逃过他的视线的。
八月二十日,一个情报人员通过马耳他至安泰基特的海底电缆给市政府拍了一封电报。其中提到西拉斯·多龙塔、莎娃、萨卡尼离开了拉居兹,然后提到巴托里夫人和鲍立克刚离开拉居兹,去向不明。大夫这时接到这样的电报,其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绝不能再耽搁了。大夫立即找来皮埃尔,原原本本地把刚获悉的消息告诉了他。对皮埃尔来说,这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他的母亲失踪了,莎娃不知被西拉斯·多龙塔带到了什么地方。但他可以断定,莎娃一定还在萨卡尼的手中!
“明天我们就出发,”大夫说。
“现在就走吧!”皮埃尔叫了起来。“但是到什么地方去找我母亲呢?……到什么地方去找?……”皮埃尔心急如焚。
没等他说完,大夫打断了他的话:
“我认为是否应该这么想,这两件事情同时发生并不是偶然的,巴托里夫人的失踪一定与西拉斯·多龙塔和萨卡尼有关!我们会弄清楚的!现在要先找到这两个无耻的家伙,才是我们马上要干的!”
“到什么地方去找他们?”皮埃尔问道。
“西西里……或许他们在那里!”
大家记得,在华西诺城堡主塔楼里,有一次萨卡尼和齐罗纳的谈话被桑道夫伯爵听了去。齐罗纳曾说,西西里岛是他经营起家之地。要是有一天在其他地方混不下去了,他会建议同伴到那里去。大夫记住了这个细节,同时也记住了齐罗纳的名字。这只不过是一点线索罢了,但是在缺乏其他线索的情况下,这就不失为追踪萨卡尼和西拉斯·多龙塔的重要线索了。
大夫决定立即出发。伯斯卡德和马提夫也接到陪同大夫的通知,随时准备着跟大夫外出。这个时候伯斯卡德才知道西拉斯·多龙塔、萨卡尼、卡尔佩纳过去的历史了。
“三个坏蛋!”他说。“我早有所料!”
然后他对马提夫说道:
“你就要出场罗!”
“马上?”马提夫兴奋地问道。
“是的。不过,就看你的了!”
当天晚上就出发。随时准备出海的“费哈托”号早已经准备好了食品,煤舱里装满了煤,调整好了罗盘,准备在晚上八点启航。
从大锡尔特湾到西西里的南端的波蒂奥·迪·帕罗海角,大约有九百五十海里。平均时速超过十八海里的一般快艇,只需要一天半的时间就可以通过。
“费哈托”号是安泰基特海军的一艘上乘的巡洋舰只,是法国的罗亚尔造船厂建造的。有效动力可达一千五百马力。它的锅炉是根据贝尔维尔体系制造的(管式锅炉,管内走水,而非通火,用火加热管的外壁),优点很多,汽化快、耗煤省、蒸汽压力升到十四五公斤轻而易举,而无任何爆炸的危险。这种蒸汽用过之后可以重新进入加热炉,循环往复,从而变成了非常强大的机械能的原动力。虽然这舰只没有欧洲舰队的通信舰那么大,在速度方面却可以和它们相匹敌。
“费哈托”号上装有舒适的舱位,乘客舒舒服服心满意足,自不必说。此外,舰上有四门钢炮,两门霍特基斯回转炮,两艇卡特林式重机枪,且舰首还有一门长长的歼击炮,能把直径为十三厘米的炮弹射出六公里远。
舰上参谋部组成人员如下:一名舰长,名叫科斯特里克,原籍达尔马提亚人。一名副舰长,两名中尉。机房里有一名舵手,一名副舵手,四名司炉,两名运煤工。船员三十人,其中一名水手长,两名军士。舱室和厨房各有一个小头目,手下三名勤杂工。舰上共有四名军官,四十三名工作人员。这就是船上所有人员的构成情况。
刚开始的几个小时里,舰只相当顺利地驶离了锡尔特海湾。虽然海风从西北方吹来,相当强劲。但在舰长的指挥下,速度却非常快。然而由于逆风行驶,舰首、前桅的三角帆,前桅的梯形帆,中桅和后桅的三角帆都不可能用上了。
夜间,船像健步疾走的行人一般向前行驶着。大夫和皮埃尔住在两间相邻的舱室里,伯斯卡德和马提夫住在船首的两个房间,他们都能安心休息,用不着担心船体的颠簸。可是说实在的,两个朋友倒睡得很香甜,可是大夫和皮埃尔却忧心忡忡,几乎整夜都没合眼。
第二天,当乘客们登上甲板的时候,该船离开安泰基特已经十二个小时,已经驶过一百二十公里。风向仍未变化,北风阵阵,风力却有增无减。太阳冲破浓云在天际升起,但是空气沉闷,使人感到一阵暴风雨将要来临。
伯斯卡德和马提夫走过来向大夫和皮埃尔·巴托里问早安。
“谢谢朋友们!”大夫答道,“你们在卧铺上睡得香吗?”
“睡得可好了!像睡鼠似的。”伯斯卡德愉快地说。
“那么,马提夫吃过了早饭吗?”
“吃过了,大夫先生,一汤盆浓咖啡,两公斤海饼干。”
“嗯!这种饼干可有点硬啊!”
“嗨!以前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现在还怕硬!”伯斯卡德回答道。
马提夫慢慢地晃动他的脑袋,表示赞同同伴的回答。
由于大夫的紧急命令,这时的“费哈托”号正在全速行驶。船头像利刃一般劈开海浪,使两条飞溅的水柱从两边向后喷涌。
再说,只有高速行驶安全才有保障。科斯特里克和大夫交谈后,考虑有必要到马耳他停泊,那里的灯塔晚上将近八点就能看到了。
果然不出所料,天气愈来愈坏。太阳越是偏西,北风越猛烈,乌云连绵不断地从东方升起,蔓延开来,布满了四分之三的天空。当一道阳光透出云缝的时候,海面上出现一条青灰、深暗色的长带,像一条黑蛭在游动,转而变得昏黑。几道闪电,已经划破了带有电荷的巨大云块,却听不到雷声。海面上东风和西风在搏斗,大海也失去了平衡,波涛汹涌,掀起巨浪直冲船的甲板。傍晚六点的时候,天空浓云密布,海上一片黑暗,雷声隆隆,只有闪电的强光把这重重黑暗照亮。
“随机应变,自由操作!”见船有点颠簸,大夫对舰长说。
“是!应该如此,大夫先生。”科斯特里克舰长答道。“在地中海上,不是刮东风,就是刮西风!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现在暴风雨逞强施威,我担心东风要占优势。果佐岛和马耳他岛附近的海面上将有狂风恶浪,这可能对我们航行很不利。但是我不主张到瓦莱塔去进避风,我建议在果佐岛或马耳他岛的西海岸找个避风的地方,呆到天亮。”
“该怎么办,一切由您做主!”大夫斩钉截铁地答道。
“费哈托”号当时位于马耳他岛以西大约三十海里的地方。果佐岛靠近马耳他岛的西北端,被两条很窄的运河隔开,两条运河之间有个中心小岛。在果佐岛上。设有一个可照射二十七海里的第一流的灯塔。
凌晨一点钟之前,尽管有狂风恶浪,“费哈托”号也顺利进入灯塔的照射范围了。科斯特里克舰长对灯塔的方位进行了细心地测量,发现不必靠近海岸就能在数小时之内就能靠近灯塔,找到一个避风之处。
于是他下令,减低船速,以免船体或机器发生任何故障。
一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望见果佐岛上的灯塔。虽然该岛的海岸是悬崖峭壁,高高耸立,却仍然无法辨认该岛在哪里。
风暴异常猛烈、大雨滂沱。天际的乌云被狂风撕成碎片,以极高的速度从空中掠过。几颗星星在云缝中间忽隐忽现,又立刻熄灭。乌云一片连着一片,像尾巴似的拖到海上,又像巨大的树梢一般横扫海面。多次有三道闪电同时在三个地方轰击波涛,有时将汽艇团团围住。隆隆的雷声。不停地震撼着整个天空。
本来就已相当困难的形势迅速恶化,变得更加使人不安了。
科斯特里克舰长心里明白,“费哈托”号至少在果佐岛灯塔的照射范围三十多公里的地方,他不敢再继续靠近海岸了。他甚至担心海岸的高度阻碍了他的视线,使他不能望见该岛。万一是这种情况,船离岸边就相当近了。如果船朝那峭壁下的孤立巨石驶去,全船的人员会马上遇难的,那后果不堪设想。
晚上将近九点半时,舰长决定停止前进,只让机器低速运转。虽说没有完全停车,推进器也只维持在每秒几转的速度了。这是使船舵不致失灵的一种必要措施。在这种情况下,船体肯定受到而且已经受到了剧烈的震动,但是它至少不会被抛向海岸去。
这样持续了三小时,直到半夜时分,情况仍然继续恶化。
东风和西风的对峙、搏斗都骤然停息下来,这种情况是暴风雨天气所常见的,一阵猛烈的北风又像白天一样吹到了船上。天空中,有些地方的乌云顿时消失,北风像被压抑了数小时,刮得更猛烈了。
“前方有个灯塔!”船头斜桅下值班的水手当中有人喊了起来。
“急转弯!”舰长命令,他想使船远离海岸。
和值班水手一样,舰长也看到了灯塔。灯光时明时灭,断断续续,它肯定就是果佐岛上的那个灯塔。
必须立刻回到相反的方向,由于迎面吹来的狂风怒号着,猛烈无比,“费哈托”号到了离海角不到二海里的地方时,才忽然看见了上面的灯塔。
这时舵手得到命令,要加大马力,可是忽然机速减缓,然后停止运转了。
大夫,皮埃尔·巴托里以及所有的船员都来到了甲板上,预感到某种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出了一个意外的事故:气泵的活门失灵,冷凝器运转不好。推进器转了几圈,好像船尾响起了几声爆炸,然后就完全停了下来。
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样一个故障简直无法排除。要修,就必须卸掉气泵,这需要好几个小时。但是用不了二十分钟,阵阵狂风会把船吹到岸边,撞上岩石了。
“把前桅三角帆升起来!……把大三角帆升起来!……把后桅梯形帆升起来!”舰长命令。为了摆脱困境,他只能使用风帆了。听到命令,船员们立即行动,协同操作。要不是伯斯卡德以他的敏捷,马提夫以他的神力相助,那吊索显然定会被拉断的。
“费哈托”号的形势仍然十分危急。这是一条汽船,船身狭长,吃水浅,一般情况下风帆不足,不适于逆风航行或逆风迂回航行。如果它顺风航行的时候,只要多少有些大风大浪,它就会遇到无法转弯或者被海浪抛向岸边的情况。
“费哈托”号不但风帆难于操纵,且不可能掉转船头向西逆风行驶。渐渐地,船被抛向峭壁之下,仿佛在眼前的恶劣形势下它只能选择这个地方靠岸似的。不幸的是,由于夜已深,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科斯特里克舰长丝毫看不清岸边的情形。他十分清楚,在一个中心小岛两侧是两条运河,一条叫北科米诺,一条叫南科米诺,它们把果佐岛和马耳他岛隔开了。然而夜色如此黑暗,能找到他们的河口吗?能通过这狂涛恶浪进入河口并达到东岸基这个地方,或者瓦莱塔港口避风吗?也许只有经验丰富的引航员或渔夫能够进行如此危险的操作。可是在这样一个天色黑暗、迷雾茫茫的风雨之夜,有哪个渔夫愿冒如此风险,来救这条遇难的船只呢?
在狂风怒号声中,“费哈托”号汽笛长鸣,仍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救警报,并先后鸣炮三响。
忽然,岸边的海雾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一条收起风帆的小船向“费哈托”号驶来。或许这是一个渔夫,他为暴风雨所迫,躲进了梅利耶哈小海湾的深处。他的小船在巨大的岩石后避风,好像躲进了可与斯塔法岛的芬葛尔山洞相媲美的卡吕普索洞。他听见了海船遇难的呼救汽笛声和炮声。
这人毫不犹豫,立刻驾船,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这艘几乎无法航行的船只。假如“费哈托”号得救的话,救船人只能是他,别无他人。
小船渐渐驶近了。遇难船上准备了一条缆绳,以便小船靠近时仍给那位冒着生命危险前来的人。几分钟好像长得要命,时间仿佛停止了,“费哈托”号离岩石只有半锚链之遥了。
就在这个时候缆绳扔了过去。可是一个巨浪将小船高高抬起,然后朝“费哈托”号的船侧抛了过来,小船被撞得粉碎。如果不是马提夫眼疾手快伸手把渔夫接住,按惯性把他举起,然后放在甲板上,他险些要命赴黄泉来了。
这时渔夫一句话没说——他哪里有功夫说话呢?就跳到驾驶台上,一只手抓住了舵轮。就在船头转向岩石、眼看要撞得粉碎的一瞬间和他转动舵轮,把船引向北科米诺运河的狭窄水道。不到二十分钟功夫,船就乘风通过了运河,到了马耳他岛东岸比较平静的海面。这时船上的帆索都拉得绷紧,他驾船沿海岸而行,又前进了近一百米。凌晨四点时分,天空将亮,东方天边已染上了鱼肚白。这时船已经沿瓦莱塔航道行驶,并在军港入口处的桑戈拉码头抛锚靠岸。
这时安泰基特大夫登上驾驶台,对年轻水手说道:
“您救了我们,我的朋友,谢谢你。”
“我只是尽了自己的义务。”
“您是引航员吗?”
“不,只是一个渔夫。”
“那么您的名字?……”
“吕吉·费哈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