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六章 原来的地块重新出现

本·拉多的抑郁会持续很长时间吗?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不是这种性格。无论如何,情况不允许他做出本能的反应。

当道森城街上的路灯点亮的时候,佣人又来报告,说一个陌生人要求和萨米·斯金先生谈谈。

来者不是旁人,而是内鲁托。他没有带来任何重要的消息。他只是认为应该通知斯金先生,帕特里克和他不能住在郊区的房子里了。房屋关了门,洛里克离开那里已经一个多月了。

洛里克走了,本·拉多并不奇怪。可以认为加拿大工头发现了一个施展其才能的大好机会。也许他现在正在为原来的主人勘探呢。

不过,内鲁托的到来足以打破这个美好的想法。本·拉多站起身来,又准备作出迅速的决定,采取有力的行动。

“内鲁托!”当此人说完话准备离去时,本·拉多叫住他。

“本先生?”

“内鲁托,咱们明天去129号地块。”

“去129号!”印第安人吃惊地重复。

“对。郊区的房子关门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你今天夜里不用睡觉了。”

本·拉多从桌上抓起一把钞票。

“这是两千美元,”他说,“需要多少,我还会给你多少。不要节省钱,明天一大早,我们的门前要有一辆我们都可以坐下的马车。”

“明天早上!”内鲁托大声说,“可是天已经黑了,拉多先生!”

“去强调、去请求、去威胁,尤其要大把大把地抛出美元。这是最好的办法。”此外,工程师最后说,“你愿意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只要车辆按时准备好就行了。”

内鲁托叹了一口气。

“我试试吧,拉多先生。”他一面说,一面跑出门外。

印第安人刚刚出去,皮尔科克斯大夫又来了。简告诉他两兄弟回来的消息。大夫还是那么热情、那么风趣,来向他们表示最真挚的友情。

作为医生,他首先询问健康情况。

“身体好吗?……”他问。

“您不是看见了吗?”萨米·斯金回答。

“满意吗?”

“您想呢!”

“我以为如此,”大夫大声说,“多美妙的旅行啊!”

“您错啦,是因为回来啦……才满意的!”

这时,皮尔科克斯大夫得知了这次远征的一波三折。知道了其中的失望也磨难。他们对大夫讲述了德克萨斯人的到来,他们的进攻,工程师促使了火山爆发,这么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因为除了一个金块之外,现在金火山中的金块全都躺在了北冰洋的海底。

“你们看看,”大夫说,“这座火山不知道往正确的方向吐!……真的,应该给它开些催吐的药!”

大夫说的催吐药,指的是将水注入金火山的鲁伯河应该改道。

为了安慰他们,大夫也只能重复萨米·斯金已经对本·拉多说过的话,只是使用了几个不同的医学术语罢了。萨米对本说过:

“请用哲学的方法来思考,哲学是世界上最卫生的东西。卫生就是健康。健康则是最好的金块!”

本·拉多在没有向大夫询问伊迪丝·埃杰顿的事情之前是不会让他走的。他一无所获。大夫已经将他知道的一切情况告诉了简,况且,只有很少的一点情况。

有一天,伊迪丝突然走了,只是许诺她冬天之前回来。大夫只好满足于这个保证,本·拉多不得不叹着气学习大夫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一辆马车就停在了旅馆门口。内鲁托超额完成了任务。食品、武器、行李,样样齐全;还不算那辆十分舒适的车和拉车的两匹强健有力的骏马。天蒙蒙亮,他们就出发了。

如果说大把大把的花钱可以临时获得交通工具,那么金钱却无法使路程缩短。去年需要3天的时间到达129号地块,今天跑过这段略微增加的路程,时间当然不会减少。

他们在库达希要塞,在四十里河合流点附近越过该河。据当地的人说,河的右岸、在边境附近、绝对无法行走已经一个多月了。遵照这些可信的意见,他们4人决定过河,从左岸朝河的上流进发。

一路上,尤其是在库达希要塞,本地的人谈论的只有一个话题,就是四十里河上游的地块。听他们说,最近,那里有重大的发现。那里金矿丰富得令人难以想象,没有一个矿工见过这样的金矿。

本·拉多听到这些神奇的故事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无能为力:马匹对他的焦急无动于衷,一步也不多迈。9月6日下午1点左右,他们才到了边境附近。

这个地区已经面目全非了。

在他们途经的大部分地方,他们没有注意到任何显著的变化。到目前为止,他们只是在右岸欣赏这些景致;现在是从左岸观赏,除了观察角度的变化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改变。一切都在8月5日的灾难之前的位置上。

不过,到了过去简·埃杰顿经营的右岸上的1272号地块,并且越过高原的山脊(山脉来自西北,在1272号地块对面转向,朝河的下游延伸,从这里开始,构成了河的左岸)后,马车开始下坡,这时,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们以为自己脚下是祸及129号地块的扩大了的河床,然而眼前却是一片广阔的坚实的土地,从边境的两侧伸展开去,总长度约为1公里。在这块土地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干活的人。

水面只从这片陆地的南面开始,似乎今后被全面限制在原来129号地块的北端和南端,改变河道的河水在129号的上方哗哗地流淌。从前将两兄弟的产业与简·埃杰顿的产业分隔开来的山丘不再是阻挡河水的障碍物,它的最前端已经消失,河水流过去,到达过去将1272号地块一分为二的石头屏障,然后从上层落入下层,形成瀑布,随后流出100来米,进入原来的河床一直流下去,直到汇入育空河。

发生变化的好像只是一个非常有限的区域:从国境线的两侧向外伸展,从前在乔赛亚斯舅舅的地块边上的四十里河的部分显然占据了这个区域的中心位置。

马车继续沿着曲折的道路下山,车上的人吃惊地望着眼前的景象。这是129号地块吗?正在开发的地面大大超过了公认的一个地块的界限。此外,如果这里就是129号的话(他们比任何人更清楚这里丰厚的收益),这里属于谁呢?这里的产品怎么都记在了萨米·斯金和本·拉多的账上了呢?通过谁、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谁召募了并且指挥着这支劳动大军呢?这些问题在他们的脑海中吵吵嚷嚷、上下翻腾。

随着他们接近山坡的下面,物体更加清晰了。本·拉多不久就看见了4架摇汰台,分成两组安放,间隔大约300米;由下面的一台蒸气水泵供水。约摸有250名工人在干活:在摇汰台周围忙碌、挖掘或者用盘子和盆子淘洗,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有访客到达。

当马车进入工作面时,其中的一人离开工作岗位,有礼貌地询问来访的人有何贵干。

“和你们的主人谈谈,”本·拉多代表大家回答。

“先生们,请跟我来。”工人说。

萨米·斯金、本·拉多和简·埃杰顿下车,在这位向导的带引下,开始在四十里河新的岸上重新爬坡。

走了500步之后,向导在一座小屋子前面停下。房子建在马车刚刚翻越的高原西侧的山脚下。向导用拳头敲门。

门立刻打开了。一位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迎接她的是大吃一惊的欢呼声。

“伊迪丝!”认出她来的简大叫一声,同时冲上去投入她的怀抱。

伊迪丝·埃杰顿不停地抚摸着堂姐,与此同时,目光投向接着走上来的本·拉多。

“伊迪丝小姐!”惊愕不已的工程师也大声叫到。

“拉多先生!”伊迪丝用同样的声调回答。

对于任何一个足够敏锐的观察者来说,勿庸置疑:姑娘清澈的目光中掠过一种慌乱的情绪,她那鲜嫩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噢,颜色很淡,像是很快就消失的红色的反光。不过,这是些摸不着的、应该不为人察觉、并且也无人察觉的细微变化。

在旧友重逢的喜悦之情充分表达之后,在乱哄哄的声音(因为大家都在说话)一一握过手之后,本·拉多首先说:

“您向我们解释一下吗?……”

“马上就说,”伊迪丝打断他的话说,“不过,你们先进屋。我认为我有足够的坐位来体面地接待你们。”

他们走进小屋,室内简单的家具完全符合艰苦朴素这个形容词。一个箱子当作衣柜,一个干草制成的床垫子,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最犀利的目光也不会发现其他东西了。不过,这些简陋的家具都洁净如洗、熠熠生辉,几乎显得豪华了。

“我的解释再简单不过了,”大家坐下之后,简说,“7月24日晚上,洛里克极其偶然地得知四十里河上游地区发生了比去年更大的变化。主要是说去年这个时候被淹没的大部分地块已经重见天日了。这个消息怎么传播得如此之快呢?它怎么只用了24个小时就跨越了使用最快的交通工具至少也要用3天走完的距离呢?我不知道。它从一张嘴上飞到另一张嘴上,像海面上的油渍一样散开了。洛里克得到这个消息几个小时之后,道森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当时,洛里克干什么了?”本·拉多问。

“他当天晚上就来找我,”伊迪丝回答,“将这些情况告诉了我。我立刻作出决定。既然拉多先生和斯金先生不在,应该接替他们做他们在这儿要做的事情。我可以这样做,因为夏天,医院里几乎没有病人。”

“我们带上因拉多先生授予洛里克代理权而获得的资金,两个人次日一大早就出发了,谨慎起见,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此行的目的。”

“从那时起,您就在这里吗?”

“是的,从7月27日开始。我们当时看见的情况和你们现在看到的一样。公众的传闻说了真实的情况,但有些走样了。你们自己可以看看,原来的地块根本没有重见天日,恰恰相反,它们因四十里河的河床抬高被淹过一次之后,因地面再次抬高又被狠狠地淹过一次。我们现在是在四十里河的河床里工作,这条河改了道,只从原来的地块上流过去。”

“这样,”本·拉多说,“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等一下,”伊迪丝回答,“一会儿,您就明白啦。当我们到达这里时,此地尚无人来过。你们知道,河流地块的特许权包括开发旁边的河流的权力。暴露出来的老河床自然属于岸边的特许权享有者。整个地区的人都知道的这些合法的规定使大家放弃争夺这个地方。我们可不那么顾虑重重,我们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设立界桩,把原来属于1272号和129号的、东面属于127号的、西面国境的另一侧属于131号地块的部分全都包括进去。此事完成之后,我们在这块处女地上进行了勘察。”

“我已经知道了这些勘察的结果啦,”本·拉多打断她的话说,“有些情况大大地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详细情况我就不说了,”伊迪丝·埃杰顿接着说,“我马上说我们当时快速勘察的结果。我们立刻发现昔日被水淹没的整个地区蕴藏着令人惊异的丰富的金矿,尽管分布不是很均匀。几个世纪以来,到处的黄金都是数量很大时才沉积下来,不过,这种沉积必须以同样的方式进行。我们很容易看到:开发进一步证实了当初的结论,一直很高的金砂的含量从中心向界桩标出的边缘地带形成逐渐减少的趋势。在中心的位置,准确地说就是原来129号地块的对面,初步的尝试使我们眼花缭乱。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学识不够,答不上来。也许地面的凹陷在四十里河河水中形成有利于漂浮的金砂长期沉积的漩涡吧?我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在这个地方面对的是一堆几乎纯净的金粉,这个金堆上方的地面是一个大约长35码、宽21码的椭圆形状,其深度还完全不清楚,但是,我认为是相当深的。”

伊迪丝·埃杰顿的听众们仿佛在梦中听一个童话故事,这个故事是小说,而不是现实。他们说不上来最令他们吃惊的是什么,是大自然的随心所欲呢?还是擅于利用自然的姑娘的远见卓识与非凡的能力?令他们惊奇的事情还没有完呢。

“面对这样的发现,”伊迪丝接着说,“我抓紧时间巩固开发的权利。一个地块用拉多先生的名字,另一个地块用斯多先生的名字,其他的地块用我堂姐的名字、洛里克和我的名字进行了注册。为了取得这些特许权,其中的大部分人又不在,我不敢说我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不过,在这类事情当中,主要的是成功。”

“当然啦!”本·拉多赞同道。

“用不着说我密切注视着现实的情况。这些地块得以开发,使用的是本·拉多先生和萨米·斯金先生的资金。因此,地块是属于他们的。我一直只把自己当作他们的代理人,做代理人的工作。今天,一切手续都齐备了。我收到了美国领土上一个地块的最后一份签了字的文件。”

伊迪丝一面说一面走向占据着房间一个角落的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叠纸张。

“这是财产证书,这是我的和洛里克的保证不向真正的业主提出任何要求的文件。只缺少简的,不过,我认为我可以担保她不会拒绝的。”

作为回答,简亲吻了堂妹。

至于本·拉多,他对这种崇高的品德佩服得五体投地。“妙不可言!妙不可言!”他咂着嘴说。

伊迪丝站了起来。

“现在,”她说,“你们如果想在自己的产业上转一圈的话,我做你们的向导;借这个机会,本·拉多先生还可以向洛里克问好。”

他们走出小屋子,在开发的场地上到处乱跑。那里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对此工程师比对刚刚听到的大胆的外交活动更为敏感。

一切都像记时器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在富含金砂的地带的两头(一头在加拿大,另一头在阿拉斯加),各有两架摇汰台在工作,由安置在新河岸上的一台水蒸气水泵供水,几乎就在中央位置的对面;大部分工人在这个位置上用盘子或者盆子来工作。

“这个水泵没花什么钱,”伊迪丝解释说,“水退后,我在原来的河床里发现了它。可以认为它来自于上游的一个地块,去年发大水的时候被丢弃了。真是非凡的奇迹,它竟然完好无损。我们只要把它清洗干净、安装好,找到煤就行了,不过,煤可不容易找到。这是题外的话了。”

本·拉多再也忍不住了。

“可是,”他大声地问,“请您告诉我是谁领导了这一切、是谁组织了这些工作、是谁安装了这些机器设备?”

“是我,拉多先生,在洛里克的帮助下。”伊迪丝以一种既非自命不凡、也非过分谦虚的口气回答。

“是您!”工程师大叫一声,从这时起,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伊迪丝继续解释。她将同伴们一直领到以洛里克的名字注册的、在阿拉斯加土地上的最后一个地块。在正式属于工头的地块上,他们正巧碰到了他;见到本·拉多他好像非常激动。可是,苦思冥想的工程师却以有点陌生的神态来回答这位忠实的仆人友好的表示。

这些人在工头的陪同下,回到开发区的中心位置。

“这个地方最富含金砂,”伊迪丝说。

“这里经常一个盘子淘出的金砂价值1000美元!”工头骄傲地补充道。

在观看了几个工人的淘洗工作(其结果的确和工头说的一样)之后,他们开始向小屋走去。

正要跨过门坎的时候,本·拉多突发奇想,用一个动作阻止了伊迪丝。

“您刚才不是说,”他问,“您是7月25日离开道森的吗?”

“没错,”伊迪丝回答。

“四十里河的河床抬高是哪一天发生的?”

“7月23日。”

“我可以肯定,”本·拉多大声说,“拥有这笔财富,应该归功于咱们的火山!”

“什么火山?”伊迪丝用询问的声音说。

这时,本·拉多对她讲述了去寻找金火山的冒险经历。他讲完故事之后,没人怀疑如此大胆地引起的火山爆发是克朗代克的这个地区地壳震动的首要原因。大家都明白了:地下的震动逐渐向外传播,决定了一系列的、互相对称的隆起与凹陷。

绵延数百公里的大裂谷清晰地表示出这种力量的方向,这股力量在这里结束了。这个地方已经被以前的地震解体,这股力量在这里结束时又将地面抬高了两米作为补偿,右岸的从前的地块相应地塌陷下去;从而形成一个大约宽50米、长1000米的地块。

这些结论符合简·埃杰顿观察生活的方式,因此她特别激动。不,行动总是有用的。这次的远征就是一个新的例子。当他们认为努力白费的时候,释放出的能量却在几百公里之外作出了意想不到的反应,使他们可以凯旋归来。

伊迪丝用微笑使激动不已的堂姐平静下来,然后说: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审查经营的帐簿。

当大家都进入屋子后,她将帐册摊开,一一解释,其方式方法使本·拉多的赞赏情绪达到了顶点。为了计算成本和支出,为了监管金子的出出进进,为了防止盗窃(在这样的工业中,这种事故特别应当防范),她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明了一些十分简单、却其极严谨、容不得错误与钻空子的方法。

“我今天上午才结束我的工作,”她总结道,“如果你们不来,我也打算返回道森,带上文件的副本。洛里克留在这里继续领导开发工作直到冬天,正如你们看到的那样,完全可以遥控这项工作。”

听到这些话,本·拉多离开了屋子。他感到窒息。这个小姑娘给他上了一课。她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可干的事情。一切都完美无缺,比他做得更好。

有些担心的萨米·斯金跟着表弟出去。为什么本·拉多突然出去了呢?他是不是偶尔感到不舒服?

不,本·拉多不是不舒服。他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远方的地平线,深深地呼吸着空气,如同一个受到强烈震动的人打算恢复平静。

“那么!本,”萨米走近他说,“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想你是满意的。你将有几百万来摆弄了。自然,我的那份也给你,我就这样不在乎!……”

萨米在坚固的牙齿中间打了个响指。

本·拉多拉住表兄的胳膊。

“萨米,你认为伊迪丝小姐怎么样?”他推心置腹地问。

“她很可爱、十分可爱。”萨米热情地回答。

“不是吗?……可是,这样说得还不够,她是一个奇人,这位姑娘,萨米,一位真正的奇才!”本·拉多若有所思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