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当弗莱普不在时,没有发生任何值得赘述的事情。火依然很旺,马克也重新储备了一些鸟蛋和石蛏。弗莱普又带回了一只水豚鼠和上百只的咕鹕,在一段时间内不必为吃的问题发愁了。

在讲述他探险经历之前,弗莱普更急于做饭,因为两个猎人已经饥肠辘辘。他们决定把咕鹕留到第二天吃,而首先对水豚鼠发起了进攻,先把这个真正充饥耐饿的美味分食掉。

第一道工序,要屠宰猎物。这当然又是这位称职的水手,万能的男人弗莱普的任务。他以熟练优美的动作迅速地剥下了啮齿动物的皮,把肉切割得大小、肥瘦恰到好处,然后,把一块块带骨的肉放到火上烧烤起来。同时,充当汤锅的大壶里已经煮上了石蛏肉,鸟蛋也放进炭灰中煨烤着,晚餐显得十分丰盛。水豚鼠的后腿肉被留了下来,准备第二天一大早,由克利夫顿太太点燃嫩树枝,把它熏制成腊味火腿。

没过多久,空气中升腾起一股烤肉排的香味,母亲敏捷地摆放着充当盘子的圣·雅克贝壳。

天气晴朗美好,在峭壁下,凉爽的阴影里,在细软的沙滩上,宾客们围着沸腾的大锅席地而坐。尽管贻石蛏肉已经成了日常保留食品,但照例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烤排骨肉当然就是举世无双、天下难得的美味了。诚实的弗莱普也再三宣称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也没吃过这么好的一顿饭。因此,他贪婪十足地大嚼起来。

当宾客们的饥饿感稍微得到平息后,克利夫顿太太便请弗莱普讲述一下他们的探险经历,但是弗莱普却情愿把这个荣耀让给他年轻的同路战友。罗伯特把他们的远征描述得绘声绘色,只是话说得太急了点,有时句子没头少尾,有时还欠缺点语法的正确性。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完整地描述了他们的林中漫步,棒打咕鹕,勇斗水豚鼠,和返回时发现的新路,及偶然中碰到的湖泊还有悬崖的最南端。他毫无掩饰地讲到自己的急躁和笨拙,却没有渲染与水豚鼠搏斗时的勇敢,及取得难忘的胜利后的欢乐,但弗莱普及时地为他补充了这一切。

克利夫顿太太听后,为儿子而感到十分骄傲,她把罗伯特搂在怀里,温存地亲吻着他。看到马克对弟弟的成绩有点嫉妒,克利夫顿太太又拉过了大儿子的手,向他表示感谢,因为在弗莱普不在时,他照顾了母亲和营地。

接着,海员把罗伯特讲过的故事又详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那些他认为是最重要的事情,如发现了淡水湖。

“克利夫顿夫人,如果我们能在湖泊和海岸之间定居下来,那么我们真是生活在伊甸园里了。大海永远在我们的视线内,因为我们绝不能远离它;而湖泊又可以为我们提供所要的一切,如食物。因为,那里是大批的动物和水鸟经常出没的地方。另外,那里树木繁茂,风景优美,我还在那边的海岸上发现了,不管怎么说,对我们都十分有用的椰子树。”

“但是,我们怎么才能在那里建起房屋住下来呢?”克利夫顿太太问道。

“目前,最糟糕的是,”弗莱普答道,“这个小船当屋顶的陋屋已经是经不起暴风雨的袭击了,我就不信,我们就找不到一个山洞,那怕是一个可怜的小洞穴呢。”

“我们把它弄成大洞。”小杰克说。

“是的,用我的刀子,”弗莱普回答,并冲孩子温存地微笑着。

“或者我们可以把洞炸开,让它变成大洞。”贝尔补充说道。

“是的,我漂亮的小姐,可惜没有炸药。让我们给它一拳,把洞打成一个舒舒服服的房子,还要冬天干燥温暖,夏天通风凉爽。”

“还要是一个漂亮的山洞,”小姑娘说,“像神话故事里那样,墙上挂满宝石的山洞。”

“会有的,贝尔小姐。”弗莱普答道。“专门给你准备的,还有一群仙女随时听从像你这样乖的小姑娘的差遣。”

贝尔开心地拍起手来,弗莱普非常高兴能在年轻人心中播撒一些欢乐和希望。克利夫顿太太看着他,在她苍白的嘴唇上浮起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我们该到未来的宿营地去仔细地看一看,”弗莱普说,“当然今天是不行了,现在天已经太晚了,明天一起去吧。”

“这个湖离得远吗?”马克问道。

“不远,只有两英里多地。如果您允许的话,克利夫顿夫人,明天早上,我带马克和罗伯特一起到那边的海岸上探察一下,只要两三个小时。”

“你所干的一切都是非常出色的。弗莱普,我们的朋友,你不就是我们的造物主吗?”克利夫顿太太回答道。

“多棒的造物主啊!”海员感叹地说,“一个只能用一把刀子把你们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造物主。”

“是的,”克利夫顿太太接着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把刀子,但是,却是握在一双强有力的手中,我相信会把我们解救出来的。”

这个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剩下的就是休息,等待明天的来临。弗莱普也休息了,但是按他自己的方式——去拾回更多的干柴。

夜幕降临了,夜空晴朗,但有些寒意。克利夫顿太太早已把沙子和海草铺的床用火烤得干干的,孩子们睡在自己的沙床里,就像鸟儿蜷缩在窝里一样,温暖舒适。

为了让弗莱普休息几个小时,克利夫顿太太坚持要守护火堆。弗莱普只好服从,他打算只睡一眨眼的功夫。于是在漆黑的夜里,只剩下这位母亲独自一人坐在噼啪作响的火堆旁。她既专心地看护着火堆,又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她的心在大海上飘浮,在反叛的船上游荡。

第二天,简短的早餐后,弗莱普向他两个年轻的伙伴示意,是出发的时候了。马克和罗伯特与克利夫顿太太拥抱告别后,大踏步地向前出发了。他们绕过了悬崖的尖角后,弗莱普追了上来。经过岩礁时,弗莱普发现那些吸在岩石上的石蛏还是那么多,好像真是吃之不尽用之不绝似的。在海峡的另一边,在那个长方形的小岛上,一大群海鸟在迈着庄重的步伐、悠闲地踱着步。这是一些企鹅,属潜水类动物,它的叫声非常难听,让人想起驴子的嘶叫。尽管它的肉颜色有点发黑,但是,味道却鲜美可餐。弗莱普对此了解得一清二楚,他还知道,用棍子和石块就能击中这些沉重笨拙的鸟类。他打算有一天穿过海渠,到那个岛上去探察一下,那里肯定有不少猎物。只是现在他还必须将这个计划藏而不宣,否则,罗伯特会想立刻游过海渠到岛上去追猎企鹅。

离开宿营地已经半个小时了。弗莱普、马克和罗伯特已经到了峭壁的最南端。只有退潮后,这块地方才能裸露出来。然后他们又到了昨天弗莱普发现的位于海岸和湖泊之间的草地上。马克觉得这块地方迷人极了。一棵棵椰子树高大茁壮,在椰子树后面是一片针叶树林,随着崎岖的地势形成一片绿色的屏障。在这片针叶林里有落叶松,还有三十几棵榆科类树木,及高大的花白蜡树,人们也叫它弗吉尼亚朴树。

弗莱普和他的两个年轻伙伴把湖的东岸整个地探察了一遍。这个湖好像鱼产丰富。为了证实这一点,必须有钓鱼竿、钓鱼线和鱼钩。弗莱普向马克和罗伯特许诺,一旦他们的小团体安居下来,他一定给他们制作一些钓鱼用具。

在湖的西岸边,弗莱普发现了大个野兽的足迹,它们可能是到这宽阔的淡水湖岸边来饮水的。但是,探察者们没有发现任何人类到过这里的痕迹。这是一条应有尽有,就是没有人类的海岸线。

弗莱普又回到悬崖下,他想仔细地检查一下悬崖的南端。这一端面临大海,朴树成荫,形成尖细的峡角,逐渐消失在海水之中。

勘探者们在这片岩石林立的峭壁上用心地搜索着,它关系到是否可以找到一个足够大的洞穴,使全体人员定居下来。搜寻的结果是值得庆幸的,是马克发现了一个符合心愿的山洞。这是一个花岗岩洞,长三十尺,宽二十尺,高十几尺。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细软的黄沙,和星星点点、闪闪烁烁的云母碎片。洞壁的上半部凹凸不平极其粗糙;而下半部却十分平滑,好像是海浪曾经把洞壁的下半部打磨、抛光了一遍。洞口呈三角形,可以让足够的光线照射进来。对弗莱普来说把这个洞口加工得更规则更大一些也并不是十分困难的工程。

马克首先进入洞中,他既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忘乎所以地在沙地上打滚、翻腾,这些都是罗伯特的专利动作。因此,沙地上一条长长的足迹就没有遭到破坏,而细心的马克却发现了它。弗莱普过来检查着这条遗迹。这显见是个用脚掌,而不是用脚趾行走的哺乳动物奔跑时留下的一串巨大的足迹。从留在沙地上的足迹分析,这是个趾行动物,它肯定身高体壮,力大无穷,脚趾上还长着锋利带钩的趾甲。

弗莱普不愿惊吓了他的年轻伙伴们,只是说,这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然后,把足迹抹了去。但是,他在自己心里却默默地自问着:一个野兽曾经出没过的山洞,对手无寸铁的人来说是个安全的庇护所吗?经过细心的观察,他认为尽管野兽曾造访过这个山洞,但它仍不失为一个躲避风雨的好居所。因为,在观察中,他没有发现任何粪便和啃过的尸骨,所以,他希望这个巨兽的造访不过是偶然而为之,但愿今后它永远不再重来。另外这个洞口还可以用石块堵住,再加上点燃的火堆是各种野兽都害怕而不敢跨过的屏障,因此,这个洞穴是可以居住的。

弗莱普决定把这个宽敞的洞穴做为他们的主要的居所。细心察看过洞内后,他又出来观察了一下洞外环境。这是一片岩石丘陵,高约五百尺。它的顶端略向后倾,像路易十三时期的屋顶。山洞位于距海滩三百米,湖岸二百米的地方,就像岩石筑成的碉堡可以阻挡从两边吹过来的风雨。从洞口正面看不到大海,但是从侧面可以看到海峡的南端。从洞口也看不到悬崖后面的群山主峰,但是,蔚蓝色的湖水却像一块丝绒地毯一样铺在人们的眼前。湖的右岸,树林茂密,左岸高低起伏的沙丘层层迭迭与远处的天际相连,秀丽的景色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位于树影婆娑的湖泊不远之处,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与大海之间,山洞的位置是那么遂人心愿,使弗莱普决定当天就把克利夫顿太太及全家接过来。这个主意使两个男孩欢乐雀跃,于是,三个人立即上路返回营地。

来时从悬崖经过,他们既没打猎也没钓鱼,但回去时孩子们却不愿空手而归。罗伯特去掏鸟蛋,马克仍去收集石蛏。他们还抓了一只巨蟹,它的前额及壳的上边缘呈锯齿状,足有五磅重!巨蟹的大夹子坚硬有力,马克笨拙地躲闪着总算没被夹住,而罗伯特在那边飞快地掏着鸟蛋,他掏到了十几只,但是,打碎了一半。他毛手毛脚,没有把蛋全都打破就该谢天谢地了。

十点钟时,弗莱普和他的两个伙伴回到了营地。炊烟在悬崖下袅袅升起。是杰克和贝尔在照看火堆,他们执行任务非常认真。

克利夫顿太太,敏捷地准备着午餐,她把巨蟹切成块放进大壶中用海水清炖,巨蟹发出了欧洲海域里的龙虾的味道。

弗莱普把迁居的打算告之克利夫顿太太,她表示完全同意。但午饭过后,突然变天了,三月末的气候变化无常,春分时节的冷风赶走了艳阳天,带来了阴云,顷刻间大雨如注。弗莱普不得不推迟他的搬迁计划。大风,夹带着雨点从西北方向刮过来,像无数条鞭子抽打着岩壁,雨水慢慢涌进船顶下的避难所,直接威胁着沙子和海藻制成的床铺。整个一天一夜,克利夫顿一家都在狂风暴雨的威胁下,令他们感到痛苦难熬。为了保住火种,他们也耗尽了精力。他们现在怀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心情盼望有个严实密封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