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乱世浮生 第二章 楚国世子熊侣
在羊城的时候,东关旅早已经知道熊侣乃是当今楚国的世子,是穆王的继任之人,但是当时变故陡生,是以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之后,没有什么机会和他说话。他和熊侣相识于年少时候,还比虎儿更早认识他,虽然相处机会也不是太多,但是年少时却谈得颇为投机。
楚国世子的宫殿位于公宫殿侧,虎儿带着东关旅进去世子宫中求见熊侣,只见宫中人手极多,但是却都是横眉竖目的强豪之人,虎儿带着东关旅走到内宫门口,便被几个长相猥琐的汉子挡了下来,无论虎儿如何说情,几个汉子便是不愿让东关旅进去。
没奈何,虎儿只好让东关旅在外头先等一会,自己进去通报熊侣。
在羊城的时候,东关旅早已经知道熊侣乃是当今楚国的世子,是穆王的继任之人,但是当时变故陡生,是以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之后,没有什么机会和他说话。他和熊侣相识于年少时候,还比虎儿更早认识他,虽然相处机会也不是太多,但是年少时却谈得颇为投机。
楚国世子的宫殿位于公宫殿侧,虎儿带着东关旅进去世子宫中求见熊侣,只见宫中人手极多,但是却都是横眉竖目的强豪之人,虎儿带着东关旅走到内宫门口,便被几个长相猥琐的汉子挡了下来,无论虎儿如何说情,几个汉子便是不愿让东关旅进去。
没奈何,虎儿只好让东关旅在外头先等一会,自己进去通报熊侣。
东关旅百无聊赖地站在世子宫殿的外侧,等着虎儿通报回来。
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他只好四下打量,看看这世子宫殿的外观。
只见放眼放去,世子宫殿外杂草丛生,有的地方甚至长了比人还要高的长草,显是日常没有人在维护整洁。
再仔细看看,东关旅还发现了世子宫殿的屋顶、梁柱都是斑蛀毁坏,不仅一点王家的气概也没有,倾圮毁坏的程度,甚至连寻常人家也不如。
正在好奇间,只听见后园的长草丛中一声悲鸣,似是狗儿哀嚎的声音,那哀嚎声只叫了两声便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却看见长草的上空飘起了淡淡的火烟,跟着便是一阵烧烤肉类的芳香味道。
东关旅皱着眉,走了几步,从长草间的缝隙看过去,却看见两个油光满面,坦胸肥肚的肮脏汉子蹲在那儿煽火烤肉,一旁却是血肉模糊,两人显是刚杀了一只大狗正在煮食,那只大狗的头颅还完完整整地滚在地上,睁着惶恐的双眼,神情凝结在头断命丧的那一瞬间。
一时之间,只觉得这儿并不是楚国最尊贵的世子宫殿,倒是个肆酒屠狗的市井之地。
东关旅正看得出神,冷不防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回头,却是个拎着一壶酒,半咬着一只兽腿的中年汉子。
“於菟爷让你进去了,”他含糊地说道,不时还泛出阵阵酒气。“精神点!别傻楞楞的犯了世子宫中的禁戒!”
东关旅懒得理他,便大跨步走入世子宫中,走进门内,他心中偶然一动,回过头来,只见那一群守卫宫门的都是衣衫褴褛不整的汉子,有的人打着呵欠,有的人还两人窝在一起抓着身上的虱子。
看见这样的一群人,东关旅摇了摇头,便向世子宫内走去。
世子宫中,仍然比外头好不了多少,像是座脏乱不洁的废园,走了一会,只见虎儿站在一栋小殿前面,看见东关旅走过来,连忙伸手招呼。
“过来!在这里!”
他兴致勃勃地拉着东关旅的手,一个箭步便冲上小殿的阶梯,带着他走了进去。
只见那小殿中总算比外头干净一些,除了地面上没有什么杂物之外,墙上还挂着几件闪亮亮的兵刃利器,地上铺着兽皮毯。
小殿的中央是座平台,此刻在台上倨坐着两个人,东关旅定睛一看,便见到了跷着一只脚在那儿喝酒下棋的楚国世子熊侣。
数年不见,熊侣的形貌依然俊雅出色,只是此刻他在唇上留了两撇胡子,肤色也黑了一些,比起从前来多了几分男子气概,不再是那个美若女子的白净少年了。
看见多年不见的旧友,东关旅也没有多想什么,便欣喜地大声叫道。
“熊侣!”
此语一出,身旁的虎儿的神色却有些古怪,也有些尴尬,想要说些什么,却仿佛不知道如何开了。
东关旅对着熊侣呼唤了一声,熊侣明明听见了,但是他却仿佛对棋局极为专心,沉吟了一会,左手持杯喝了口酒,右手却“啪”的一声下了步棋。
那清脆的“答”一声,棋子撞击棋盘,只听见熊侣低声叱道。
“来!吃我这一招!”
他只顾自己下棋,竟然似乎没有察觉东关旅已经前来。
这样的气氛,却让东关旅和虎儿更显尴尬,虎儿有些困难地干咳一声,想要对熊侣说些什么,却仿佛一样难于启齿。
只听见“嗤”的一声轻笑,却是女子的声音,听来居然还有些熟悉。东关旅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熊侣对面与他下棋之人,看了一眼,整个眼睛却亮了起来。
原来那个与熊侣下棋之人是个女子,而且是个相识的熟人。
这个女子,便是当年带东关旅等人前去羊城的奇人桑羊颉之女:桑羊冰柔。
时隔数年,桑羊冰柔也从一个天真的少女长成了个丰姿娴雅的女子,只见她晶亮亮的眼睛往台下一看,看见东关旅,更是笑得极为开心。
“啊呀!那不是小旅吗?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她说着说着,便笑着拉了熊侣的袖子,咯咯地笑道:“世子,你看,那是小旅,小旅回来了啊!”
便在此时,熊侣才静静地抬起头来,看见东关旅,有点不自然地做出恍然的神情。
“是啊!真的是小旅,”他淡淡地笑道:“多年不见,你都到哪儿去了,一切都好吗?”
他这一开口,虎儿总算松了口气,拉着东关旅的手向高台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
“我也是今天才遇见他的,在大街上被我遇上,当然就把他拉回来了!”
桑羊冰柔好奇地打量着他,想起当年他在碧落门中离奇失踪之事。当日她与父亲桑羊颉虽然不在碧落门中,但是后来虎儿和熊侣都叙述过碧落门中发生过的战斗和变故,所以对东关旅和龙三公主的离奇失踪也知之甚详。
后来虽然羊城中人与碧落门和好如初,也派出了不少人力前去探访东关旅的下落,但是东关旅和龙三公主陷身之处是个常人极为难至的奇异空间,这些人的搜索后来当然是徒劳无功,连他是生是死也一无所知。
“你后来去了什么地方啊?”桑羊冰柔好奇地笑道:“怎么失踪了这么多年?”
东关旅微微一笑,此时他已经和虎儿并肩走到了平台之前,他毫无机心地顺势便想往台上走去,身旁的虎儿却悄然地拉了拉他的衣服,将他走上去的势子阻住。
东关旅一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上去,还是退步回去,一只脚迈在阶梯前,不上不下,却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熊侣呵呵一笑,便从豪华的大椅上一跃而起,一旁的桑羊冰柔也站了起来,两人携手走下平台,桑羊冰柔的头靠在熊侣的肩上,神情极为亲热。
早在羊城的时候,东关旅便觉得这两人外表看来颇为匹配,是对令人看起来赏心悦目的伴侣,此刻看了两人亲密的举止,也猜到了两人的情谊应该不错。
走到台下,熊侣看了东关旅一会,这才哈哈大笑,走过来拥着东关旅大声说道。
“好兄弟,好兄弟!”他搂着东关旅的肩头笑道:“今天见到你,我比见到什么人都高兴!”
他这一个热情的拥抱,一旁的虎儿仿佛暗地里吁了口长气,不自禁看了桑羊冰柔一眼,只见她笑容满面,却似乎对虎儿视而不见。
“今天你回来了,我们三兄弟又聚在一起了!”熊侣笑道:“现下我们楚国的气氛诡谲莫变,有你来帮我,我更是如虎添翼了,是不是?”
他在羊城之时,曾经得到夷羊玄羿传授一些咒术、术法的学问,经过几年来的历练,眼光也锐利了许多,此时熊侣口中热情招呼着东关旅,但是注意力却放在东关旅身后的力场光芒。
只见东关旅的身后光芒温润,比起几年前更为清晰具体,显是能力已经大有进境。
想起这几年来和斗子玉的争战,熊侣此刻见到了东关旅,高兴的并不是旧友重逢,而是自己手下又多了颗可用的棋子。
东关旅微微一笑,正想和熊侣说些什么,熊侣却“呵”一声伸个懒腰,眼神涣散地大声打了个呵欠。
“有些累了,我看是下棋动的脑筋太多,我这笨脑袋承受不住了,”他慵懒地对东关旅笑笑,伸手搂住桑羊冰柔的肩。“要去睡着觉了,我就不陪你了,虎儿,”他转头对虎儿叫道:“有空带小旅到我们的地方走走,有什么事再告诉我。”
他说着说着,又打了几个呵欠,便没再说些什么,搂着桑羊冰柔的肩便迳自走入后堂。
东关旅看着他的背影,一转头却看见虎儿有些歉然的神情,哈哈一笑,却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神情。
只是这一等居然便是等到天黑,到了夜色深重时,虎儿才神色有些古怪地走出来,说熊侣有大事和人相商,改日有空再和东关旅相聚。
虽然透着些奇怪,但是既是世子的交待,也就没有人能够说什么了,而且虎儿说熊侣还要和他商讨几件重要大事,也不能和他一同回去,于是东关旅只得摸摸鼻子,独自一人走回虎儿的住处。
从世子宫中出来,已经是近夜时分,街上的行人有些稀少,不知道为什么,从宫中走出来的时候,东关旅只觉得松了一口气,但是问他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却也说不上来。
出来了这一阵,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公孙剑妤,虽然临出门的时候她静静地睡着,但是想起这些年来她的遭遇,又想起她那不甚稳定的情绪,不由得又有些担心起来。
想到这儿,东关旅不自禁地轻轻吁了口气。
虎儿静静看着他,想了一下,拍了拍他肩头。
只是他却误会了东关旅的念头,以为他叹气是为了另一件事。
“如果你觉得他对你不礼貌,你千万不要怪他,”虎儿有些歉意地笑笑。“他和我们不一样,有一整个国家的事要操烦,还要担心自己的家族名望是否不保,有太多担心之事,所以有时候不太注意小节,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原来,虎儿以为东关旅叹气是为了和熊侣仿佛有些隔阂的事,但是东关旅对这件事毫不在意,他本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听见虎儿这样说,也不想解释,只是笑了笑。
“你别这样想,我一点也不在意,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我的好兄弟。”
虎儿大喜,笑着直点头。
“你能这样理解,那我就放心了,因为熊侣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你也能来和我们一起奋斗对抗斗子玉,那就真是太好了!”
他说着说着,心情更是大好起来,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又叫又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当小乞儿时在街上大呼小叫的情景。
“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虎儿在月色下大声笑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在夜色下走过郢都城的大街,虎儿懒得绕路,便带着东关旅翻过几道墙,又踩过几户人家的后院,有户人家的狗儿察觉了他们,“汪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然而,这样的偷偷摸摸却是非常有趣的事,一时之间,东关旅只觉得和虎儿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也想起了当年那次几乎送了命的经历。
想到当年差点在郢都大狱送命的那次,忍不住又想起了一张熟悉的少年容颜。
留着两行鼻涕,笑起来却天真灿烂的乞儿少年“樱桃糕”癞痢鬼。
当年,这位一生孤苦的少年在郢都监狱死于非命,生前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够再次见到他的妈妈,能够再吃一次妈妈给的樱桃糕。
“喂!”在夜色中,东关旅轻轻地问道:“这些年,你有没有再去看看癞痢鬼?”
“嗯!”
“他最喜欢吃樱桃糕了,你有没有带樱桃糕去拜他?”
“带了,”虎儿头也不回地静静说道:“每年他忌日的时间,我都带了一堆到他的坟前,让他好好吃个饱。”
说也奇怪,在这样一个沉静的郢都夜里,两人悄然地走过阴暗的城市角落,思绪和回忆却让是微风细雨一般缓缓出现。
“还有倪负羁师父呢?”东关旅悠然地说道:“当时他不是和你一样被魔族抓了吗?后来不知道怎样了,不晓得他是不是还在人间?”
他此刻提及的这位倪负羁师父,当年曾经救过两名少年的小命,也是位身怀绝艺的奇人。
只是虎儿听了这些话之后却反常地沉默不语,并没有回答他。
而且,仿佛还听见他“哼”了一声。
东关旅微感奇怪,正打算问个清楚时,眼前却是陡地一亮,却已经来到一个灯火通明之处。
原来,这里是一个城墙角落的露天酒肆,在夜空中亮着一盏盏红色的灯笼,酒香、菜香氲腾芬芳,充满了笑声和人声。
在欢乐的气息中,虎儿高声大笑。
“就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