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事的主人公终于和读者见面了。
“我们上路了,”马塞尔·罗南说道,“前方驶向……”
“神秘世界,”让·塔高纳说。“必须寻找才能得到新的东西,布德莱尔这样说过。”
“神秘世界?……难道你希望从法国到非洲,也就是从塞特到奥兰的短暂航程中,会遇到神秘世界?”
“我说的不是这次30到40小时的短暂航程,马塞尔。奥兰是这次旅途的第一站,或唯一的一站,对此我不想同你争论。但是当我们出发后,我们能一定知道去哪儿吗?”
“当然了,让。当轮船把你带到你要去的地方时,至少会遇到一些海上危险。”
“得了吧,马塞尔。谁告诉你的这些?”让·塔高纳用轻蔑的口气回答说。“海上会发生事故,如触礁、翻船、机器爆炸,像鲁滨逊一样在荒岛上漂流20年等等极不寻常的经历!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些。而是这样一个神秘的事物,它是人类生命的未知数,它是古代人类刻在‘阿玛特’母山羊皮上的秘密,它是包含在圣经里的秘密,它是最渊博的学者也读不懂的秘密,它是藏在瓦钵里,用手凭运气摸出来的人生的诠释。”
“别再故弄玄虚了!”马塞尔·罗南嚷道,“你把我弄得晕头转向了。”
“它是前台幕拉起后的神秘布景。”
“够了,……够了!不要刚一上路就这么冲动,不要这么云山雾罩地瞎吹,不要扯得太远了!”
“看看,你现在好像也在说很玄虚的话。”
“算你说得对,让,可是我们都应该冷静理智,回到现实中来。我们所做的一切来不得半点侥幸。我们这次从塞特上船去奥兰,每人只有1000法郎,我们还要应征加入非洲第七骑兵团。所以我们在行动上要非常理智,在生活上非常简朴。至于你说的那个‘神秘世界’无论多么让人心动,也根本不会出现。”
“谁知道呢?”让·塔高纳用食指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后甲板上进行的这场谈话,显示了两个年轻人各自鲜明的性格。他们的目光从护栏网旁的长凳转向了前甲板,最后停在了驾驶台的顶端。从驾驶台顶端可以俯视主桅杆和前桅杆之间的甲板。
20来个旅客占据了侧面的长凳和折椅,悬挂在升降索的帐篷为他们遮住了阳光。
在这些旅客中可以看到德斯兰戴先生和他的儿子。前者激动地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双手时而放在身后,时而伸向空中。一会儿他又双手撑在栏杆上,仔细瞧着“阿洁莱”号驶过的航迹,好像达当脱先生会变成海豚出现在泛起在船后的泡沫中。
他的儿子,阿卡托克对这件让他的父母经受惊吓和烦恼的不幸事情,依然无动于衷、麻木不仁。
对船身摇摆——这种摇摆还很轻微——毫无反应的旅客正在散步、交谈、吸烟,双手交替地用望远镜眺望着起伏不平飞驰而过的海岸线,欣赏着西边比利牛斯山壮观的景色。另一些对船身摆动不适应的旅客,坐在甲板角落的柳条椅上,大概在整个航程中他们都宁愿这样坐着。有几位女士,身着披肩,似乎忍受着难以克制的痛苦,面容非常沮丧。这些女士和她们的孩子占据了驾驶台下面的位置。这个位置靠近船的中央部位,能较少感觉到轮船的摇晃。她们的样子很可怜,似乎盼着赶快熬过这50个小时的航程。
在女船客周围是轮船上的女仆人;在男船客周围是年轻的见习水手。他们注意着每一个旅客的手势或动作,然后跑过去提供服务——必不可少的卓有成效的服务。
在这些旅客中,有多少人能够在两个小时后,当晚餐钟声响起时能坐在餐厅的餐桌旁?这是“阿洁莱”号的医生提出的一成不变的问题。这位医生估计有60%到70%的旅客不吃船上的第一顿饭。
大夫是一个矮小粗胖的人,身体灵活,擅长交谈,无忧无虑,时常有些惊人之举。尽管已50岁,但是吃得多,喝得多;他还收集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应付晕船病的偏方和处方。不过对这些药方的功效他自己一点也不相信。他会说出许许多多宽慰人的话,他对旅客中的病人极其体贴入微,甚至连外星上的病人在呕吐之后也会冲他微笑。
“这个没什么关系……”医生说,“当你感到船上升时呼气,感到下降时吸气……到了陆地你的病就好了……将来你的身体会非常健康,会少得很多病!……最好去维希和乌利雅吉洗3个月温泉。”
两个年轻人最先注意到了这个被称作布鲁诺大夫的精力充沛、谈笑风生的小个子。马塞尔·罗南对让·塔高纳说:
“这个滑稽可笑的大夫大概没有救死扶伤的本事!”
“但是至少能治一下死不了人的病!”让·塔高纳说。
至于那位尤斯塔什·奥利安达尔先生,还未出现在甲板上。他的胃里是不是正在翻腾?或者用海员的话说,他是否正在清理肚子里的“家底”?这些不幸的人“家底”颇丰,不过不会压在箱子底下。
事实不是这样。这位名字有点艺术性的先生没有病。他在海上从来没有病过,今后也永远不会病。他从后甲板前厅走进餐厅后,来到餐桌最好的一端,坐在选好的座位上,直至饭后甜点端上来前是不会离开的。难道谁还来同他争夺这个优先权呢?
只要布鲁诺大夫一出现,就给后甲板的旅客带来一阵激动。认识船上所有旅客是他的乐趣也是他的责任。他刨根问底打听旅客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天真好奇好像夏娃的女儿,说起话好像叽叽喳喳的麻雀。他像窜来窜去的黄鼠狼,从船的这一头跑到另一头。他祝贺旅客们有幸乘坐了“阿洁莱”号。因为这是一艘阿尔及利亚航线上最好的轮船,拥有最好的设备,最好的条件。这艘由布卡拉什船长指挥的轮船上有一名——他没有点明,只是暗示——像他布鲁诺一样的大夫……等等、等等。以后他又向女船客们担保不会出现什么海上危险……他说,“阿洁莱”号只遇到过一次暴风雨……在整个地中海的航涯中,船头都不曾沾上海水……等等,等等。他给孩子们一些糖衣药片,孩子们都很乐意接受,多么可爱的小天使!……他说,船舱里装满了这种糖衣药片……等等,等等。
马塞尔·罗南和让·塔高纳微笑着看着医生的小伎俩。他们了解像大夫这种类型的人。他们在远洋轮中不少见,是那种在海员和海外移民中不折不扣说三道四的人。
“喂,先生们,”当医生来到两个年轻人身边时,说道,“船上的医生有责任认识所有的旅客,你们不介意吧。”
“非常乐意,大夫,”让·塔高纳回答道,“既然我们把自己交到您的手上——我说的是治病,不是治死——我们很高兴握住您的双手。”
三个人相互热情地握手。
“如果我的预感正确,我是否有幸在同巴黎人谈话?”
“没错,是巴黎人,”马塞尔·罗南回答说,“是从巴黎来的巴黎人。”
“从巴黎来的,太好了,”大夫大声说,“从巴黎市来的,不是巴黎郊外……,是不是从巴黎市中心来的?……”
“从银行区来的。”让·塔高纳回答。“如果您要求我说得详细一些,我们来自巴黎蒙马特街133号,第四层,右边的门……”
“先生们,”布鲁诺大夫说,“我的问题或许不谨慎……,但是医生的职责需要知道一切,哪怕是眼睛看不到的一切……你们能谅解吧。”
“您太客气了。”马塞尔·罗南说道。
于是大夫的嘴巴像旋转的风车,说出的话像风车的响板,说不完,停不住,手舞足蹈,口沫四溅。他说他已结识了这个或那个旅客,他嘲笑了德斯兰戴一家,嘲笑了失约的达当脱;他吹嘘船上的晚餐如何丰盛,担保“阿洁莱”号第二天能到达巴利阿里群岛;在那里他可以轻松几个小时,对旅客而言也是悠闲放松的几个小时。总之,他充分显示了自己健谈的天性,或者用医学的话说,是一种无休无止、废话连篇的多言癖。
“先生们,你们上船以前看了看塞特城吧?”大夫问,并站起身。
“非常遗憾,大夫。我们没有时间。”马塞尔·罗南说。
“是很遗憾!这个城市值得一看!……你们参观过奥兰吗?”
“没有,想都没想过!”让·塔高纳说。
这时一名见习水手走来,通知布鲁诺大夫到布卡拉什船长那里。大夫离开时也没忘记说上一大堆客气话,并答应再继续交谈,因为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请教。
这位大夫所没有了解的是这两位年轻人的过去和现在。下面应该简述一下。
马塞尔·罗南和让·塔高纳是堂兄弟。他们的妈妈是亲姐妹,都出生在巴黎。兄弟二人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各自的父亲。他们在贫困中长大,走读上了中学;毕业后继续上学,让·塔高纳上了高等商业学校,马塞尔·罗南进了法律学校。二人都属于巴黎从事商业的小市民阶层,都没有什么雄心大志。两个人像亲兄弟一样生活在相同的家庭,虽然性格非常不同,可是感情深厚,友谊牢不可破。
马塞尔·罗南爱思考,做事专注,循规蹈矩,并且很早就开始自谋生路。
与他相反,让·塔高纳是一个十足的调皮鬼,整天像小马驹一样欢蹦乱跳,无忧无虑,多多少少有点儿好逸恶劳。他为家庭带来了欢乐,也带来了不安和混乱。如果因为他不合时宜的活泼而受到责备,他也会谦恭地请求原谅。同他的表兄弟一样,除了有许多缺点外,还有同样多的优点。
两个人都很善良、开朗、直爽、诚实,都尊敬各自的母亲。人们还是能够谅解罗南夫人和塔高纳夫人对各自孩子有点儿过分的溺爱,因为两个孩子都没有被宠坏。
他们20岁时,赶上服役年限减少,只在军队服役了一年,而这一年也是在离巴黎很近的骑兵团度过的。另外这两个人还很幸运地分到了一个连队,一个宿舍;相夕相处没有给他们带来一丝一毫的不快。他们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热忱和乐观。两个人都是出色的士兵。长官们的嘉奖,同伴们的爱戴,使他们对军营生活没有感到什么不满意。从孩提时代起,他们就心想事成,一帆风顺。尽管休假期间,他们受到了禁闭——一个从来没有被禁闭的士兵是让人看不起的——,可是从军营服役后他们还是得到了“优秀”的评语。
回到家里后,马塞尔·罗南和让·塔高纳已经21岁了。他们懂得应该开始工作了。征得各自母亲同意后,他们决定一起到一家信誉好的公司工作,先实习业务,再谋求发展。
罗南和塔高纳的母亲都鼓励她们的孩子通过这种途径获取财富。对她们所钟爱的儿子来说,这种前途是有保证的。她们欣喜地盼望几年之后,他们事业有成,婚姻美满;在公司中从普通职员升到合伙人,直至经理;尽管他们还很年轻,可是他们的事业兴旺发达,让祖先光荣的名字延续到子孙后代,等等,等等。总之,这是所有做母亲的梦想,也是她们最大的心愿。
两位母亲真不该盼望梦想变成现实。两个孩子从军营返家几个月后,也就是他们想进入一家公司开始人生道路之前,一场灾难降临到两个感情笃厚的堂兄弟头上。
一场传染病蔓延到了巴黎市中心几个区,罗南夫人和塔高纳夫人都先后被夺去生命,中间只隔了几个星期。
这场灾难犹如晴天霹雳,两个家庭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令他们胆战心惊,不敢正视灾难造成的现实。
然而必须考虑未来。他们每个人得到了大约10万法郎遗产,也就是说由于银行利率下降,每人差不多只有3000到3500法郎的年息收入。这种一般的收入不允许他们过逍遥自在的生活,而且他们也不愿意过这种生活。他们是否应该把这一小笔钱投入到在那个时代很难赚钱的生意中冒险呢?或者投到工业或商业中碰运气呢?还是按照母亲制定的目标继续努力呢?只可惜罗南夫人和塔高纳夫人再也不能为他们出谋划策了……
他们的家庭有一位故交,是一名退休军官,曾任驻非洲骑兵团的连长。此时他出现在孩子们面前,并对他们产生了影响。伯勒卡博少校直截了当地谈了他自己的看法:绝对不要拿遗产去冒险,而是换成稳定的法国铁路债券,然后去参军,因为军营生活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坏的印象。参军后,很快先成为下级军官,经过考试后进入索米尔军校,毕业后可成为少尉。一条美好、吸引人、崇高的人生之路展现在两个年轻人面前。用伯勒卡博少校的话说,一名军官,不算军饷在内,有3000法郎年息收入,难道不是最令人羡慕的吗?而且将来会被提升、受勋、获得荣誉……总之这是一名驻非洲老兵所能想到的一切。
马塞尔·罗南和让·塔高纳是否完全相信军人生涯能够实现他们心中的愿望?……他们是否也“直截了当”回答了伯勒卡博少校提出的建议?……当他们私下交谈时,是否同意这是唯一的获取荣誉的道路呢?或者说,在这条荣誉之路上他们能有机会获得光荣吗?
“我们总得冒险做点儿什么?”让·塔高纳对马塞尔·罗南说,“也许这位头脑简单的老兵说得对呢?……既然他把我们推荐给了第七骑兵团的上校,我们就动身去奥兰……反正我们在路上有时间去考虑……到了阿尔及利亚后,我们再决定去还是不去参军。”
“权当旅行一次,不过我补充一句,这是白花钱。”马塞尔·罗南显示出他的理智。
“是啊,我也这么想!”让·塔高纳回答道,“可是付出几百法郎代价,我们能周游法兰西的另一块土地!只为这一个理由就值得花上这笔钱,我的马塞尔!……至少以后怎么样,谁知道呢?”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让?”
“随便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总之马塞尔·罗南没费什么事就被说服了,他同意兄弟二人一起去奥兰,并带上骑兵连长写给他的朋友第七步兵团上校的推荐信。到了奥兰后,他们根据情况再做决定;而且伯勒卡博少校也会相信他们的决定是根据他的意见做出的。
即使到了签定参军合同的那一刻,他们也可以改变决定,可以重返巴黎,再找另一个职业。即使他们的旅行一事无成,让·塔高纳也坚信是一次“环游旅行”。不过马塞尔·罗南开始没有听懂“环游旅行”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让·塔高纳解释说,“最好利用这次机会去这个国家看一看。”
“那又怎么样?”
“去的时候走一条路线,回来时再走另一条路线。这样花钱不多,但是会有无限的乐趣!比如说,我们从塞特坐船去奥兰,回来时从阿尔及尔坐船到马赛……”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是个非常棒的主意,马塞尔!我只不过代替泰勒斯、庇达卡斯、拜阿斯、克利奥布拉斯、柏立安得、开伦和梭伦他们说出来罢了。”
马塞尔·罗南不想再争论由上述古希腊七圣贤提出的无可置疑的决定,于4月27日二位堂兄弟登上了“阿洁莱”号。
马塞尔·罗南22岁,比让·塔高纳大几个月。身高中上等,仅比表弟高出2至3厘米。他举止文雅、形象可爱,眼睛有些黯然,带有深深的哀痛,脸上长着金黄色胡须——为执行命令,他随时准备牺牲掉。
如果说让·塔高纳不具备他的表哥的那些外在优点,如果说他不像表哥那样具有小市民阶层称之为“英俊骑士”的形象,我们还是要相信他是一个惹人喜爱的人:褐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胡子两端翘起,神采奕奕,双眼闪烁着非同一般的活力,举止温存,还有一幅孩子般可爱的面孔。
现在我们已经了解了两个年轻人的外貌与性格。他们此次旅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们的处境同远洋轮上其他去奥兰的旅客一样。他们能改变这种处境吗?他们能成为第七骑兵团二等骑兵吗?
“谁能知道呢?”让·塔高纳说。他相信运气在改变人生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阿洁莱”号已航行了25分钟,还没有达到最高速。防波堤已落在后面有1英里。远洋轮在不断调正驶向西南的方向。
此时布鲁诺大夫站在后甲板上,手持望远镜,观望着港口方向的一个活动物体。这个物体被笼罩在滚滚黑烟白色蒸气之中。
布鲁诺大夫盯着这个物体看了几秒钟后,突然惊叫起来,奔向左舷阶梯,冲到甲板上,一直跑到指挥塔,来到布卡拉什船长跟前,打断了船长工作,气喘吁吁,迫不急待地把望远镜递到船长手中,整个一切布鲁诺大夫仅用了半分钟。
“船长,快看!”大夫指着不断靠近、逐渐变大的物体。
望了一阵后,船长说:“肯定是一只小汽艇。”
“依我看,这只小汽艇是要追上我们。”布鲁诺大夫说。
“肯定是这样,大夫。好吧,告诉前船发信号……”
“你下令停船吗?”
“我也不太知道该不该这样做!……这条汽艇要干什么呢?……”
“汽艇靠近后才能知道……”
“真没办法!”布卡拉什船长看来不太愿意让船停下来。
布鲁诺大夫还在继续猜测:
“我想可能是那位迟到的旅客在追赶‘阿洁莱’号!……”
“难道是达当脱朱生……那个没有赶上登船的人?……”
“可能这个人坐上汽艇在追赶我们的船!……”
这种解释还比较合理。因为可以肯定这只汽艇正以最大速度试图赶上远洋轮,并且已进入了深海区。考虑到德斯兰戴一家人对这位误了登船的旅客而悲痛欲绝的情景,这位迟到的旅客肯定会这样做。
布卡拉什船长可不是为了一张头等舱位的船票而自寻麻烦把船停上几分钟的人。他用南方人特有的大嗓门骂了几句,还是给机房下了停船的命令。
远洋轮靠惯性冲出了200多米,慢慢减速最后停了下来。由于海浪从船的一侧涌来,远洋轮摇摆得更厉害了。那些晕船的男女旅客也更加痛苦不堪。
汽艇赶上来了。它的速度之快连船头都露出了翻滚着泡沫的水面。人们可以看出有一个人站在甲板上正挥舞着帽子。
这时德斯兰戴先生冒险登上了指挥塔,对没有离开船长的布鲁诺大夫说:
“你们等什么呢?”
“一条汽艇。”大夫回答道。
“它来做什么?”
“又送来一名旅客。肯定是一名误了船的旅客。”
“达当脱先生吗?”
“是的,如果他叫这个名字的话。”
德斯兰戴先生抓住大夫递给他的望远镜,经过多次徒劳的努力,终于在这个非常灵活的仪器中看到了汽艇。
“是他……就是他!”德斯兰戴先生大声说道。
随后他匆匆忙忙走开,去告诉阿卡托克的母亲这个好消息。
汽艇离“阿洁莱”号只有三链远。波浪变小了,船身也平稳下来。从阀门喷出的蒸气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机器声,弥漫了整个船身。
汽艇来到远洋轮的近旁。此时刚刚跑去通知夫人而脸色发白的德斯兰戴先生又出现在甲板上。
一幅木头横档的绳梯顺着远洋轮一侧从船栏上方放了下来。
这位旅客正在向汽艇的船长结算船费。可以看出这个人很郑重地做这件事,因为汽艇的船长向他道谢:“谢谢,阁下!”从中透出一种下等人对上等人的态度。
几秒钟后,这位本故事中的主人公,后面跟着一位提着箱子的仆人,大步攀上绳梯,跳上了甲板。这个人有着一幅欢快的面孔,脸上带着微笑,姿态优雅地站直了身体,向周围的人行礼致敬。
以后他看到了德斯兰戴先生,后者正准备责备他几句。
“没事,我还是到了,胖老头!”他大声地说道,并在德斯兰戴先生的肚子上用力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