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他们3个人在距离斯图以西16英里的地方宿营。他们又遇见了第二个涧谷,这个稍小一点。他们只走了这么短的路程,真正的原因是他们都有些失魂落魄。很难说他们都已经恢复正常了。他们的脚步似乎更沉重。一路上走着,相互之间也不怎么交谈。他们之间也不想看其他人的面孔,害怕从其他人的脸上见到与自己相似的负罪神情。
天黑后,他们宿营,点燃了篝火。那里有水,但没有食物。
格兰向烟管里塞进他手头上的最后一点烟草,突然又在想斯图现在是否还有香烟。这想法破坏了他对烟草的兴致,于是在岩石上把烟敲灭,没注意到连他的最后一点烟草都敲掉了。过了几分钟,夜色里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他看了看四周。
“喂,科亚克在哪里?”他问。
“现在,有点奇怪,是不是?”拉尔夫说,“这几个小时里我根本不记得见过他。”
格兰站起身。“科亚克!”他大声喊,“嗨,科亚克!科亚克!”他的声音在荒野中孤独地回响。没有回答。他又坐下来,充满焦虑。他有一种不祥的念头。科亚克曾经追随他走遍大陆各处。现在他走失了。这像个凶兆。
“你猜他会发生什么事?”拉尔夫轻轻地问。
拉里以一种平静、深思熟虑的口气说:“可能他待在斯图那里了。”
格兰向上看看,有些惊讶。“可能,”他说,想了想这种可能。“大概就是这样的。”
拉里把一块鹅卵石在手里前后地扔来扔去。“他说上帝可能派一只乌鸦来喂他,我想如果这里少一只狗,没准儿上帝改派一只狗去。”
火堆里“砰”地响了一声,在黑暗中迸出些火花,然后又沉寂下来。
当斯图看见一个黑影沿涧谷下来朝他前进时,他把自己撑在附近的大石头上,腿僵硬地伸在前面,并摸到了一块顺手的石块。他觉得冰冷刺骨。拉里是对的,在这样的温度下他待不了两三天。而现在不论是什么都可能会首先要了他的命。科亚克陪着他待到天黑,然后离开了,轻而易举地爬上了涧谷。斯图没有叫他回来。这只狗会找到路回到格兰身边。可能他要自己度过了。但是现在他希望科亚克多待一会儿就好了。药丸是一会事,但他不想被那个黑衣人的狼群撕成碎块。
他把石头抓得更紧,而那个黑影在大约20码以上的地方顿了一下,然后又向前走,在晚上影子更黑了。
“来吧。”斯图嘶哑地喊。
那个黑影摇了摇尾巴,继续向前走。“科亚克?”
这个黑影正是。而且在他的嘴里还叼着什么,他把那东西扔在斯图的脚下。他坐起身来,尾巴敲着地,等待被表扬。
“好狗。”斯图惊喜地说,“好狗!”
科亚克为他带来了一只兔子。
斯图掏出刀子,三下两下剥开兔子。他取出内脏,扔给科亚克。“想要这些吗?”科亚克正是喜欢这些。斯图把兔子剥了皮。但要是生吃的话,这可不大对他的胃口。
“木头?”他对科亚克说时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在涧谷的堤岸上散乱地摆放着许多被洪水冲下来的树枝和木块,但是他都够不着。
科亚克摇摇尾巴,并没有动。
“去取一点?取……”
科亚克已经走了。他摇摇摆摆,爬上涧谷的东岸,回来时嘴里叼着一大块木头。他把木头丢在斯图地旁边,叫了几声。他的尾巴剧烈地摆动。
“好狗,”斯图又说了一遍,“这下我成了狗崽子了!再去取点来,科亚克!”
科亚克高兴地叫了几声又走了。20分钟后,他带回来的木头已经足够生一大堆火了。
斯图小心地剥下了足够用来点火的碎木片。他查看了一下火柴的情况,发现他还有一盒半。他用第二根火柴点燃了引火物,然后小心地往火里添加木柴,很快就生起了熊熊的一团大火。斯图尽可能地靠近火堆,坐在他的睡袋上。科亚克靠在火堆的另一面,鼻子搭在他的爪子上。
当火势稍微小一点的时候,斯图把兔子伸到火堆里烤。兔子很快就香味扑鼻了,引得他的胃咕咕叫。科亚克在旁边站了起来,垂涎欲滴。
“一半归你,一半归我,大家伙,怎么样?”
15分钟后,他把兔子从火堆中拖出来,想办法把兔子分成两半而又不把他的手烫坏了。兔子肉一半烤焦了,另一半又半生不熟,但这比西部大市场的罐装火腿好得多。他和科亚克狼吞虎咽……当他们快要吃完的时候,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传到洼地来。
“天哪!”斯图转过头来,嘴里塞满了兔肉。
科亚克站在他的脚边,毛直立起来,汪汪直叫。他在火堆的边上转了一圈,又狂吠几声。刚才嚎叫的地方寂静无声。
斯图躺下身来,一只手握着石头,另一只手拿着打开的刀子。星星寂静、冷漠地高悬在天上。他又想到了法兰妮,他尽可能把这些抛在脑后。但是这伤痛太厉害了,全身心的伤痛。我睡不着觉了,他想。很长时间睡不着觉了。
但是,在格兰给他的药丸的帮助下,他确实睡着了。而且当火堆烧成灰烬时,科亚克走到斯图的身边贴住他睡,借以相互保暖。这就是为什么当他们离开斯图的头一个晚上,斯图吃饱了而其他人却在挨饿,斯图轻松入睡而其他人却噩梦不断,感觉快要毁灭。
24日,拉里·安德伍德一行3人前进了30英里,宿营在圣拉斐尔山西北一带。那天晚上,温度降到了华氏25度左右,他们烧了一大堆火,靠在火堆的边上睡。科亚克还没有回到他们身边。
“你想斯图今晚正在干什么?”拉尔夫问拉里。
“奄奄一息。”拉里很快地回答,而当他看到拉尔夫质朴、诚实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时,他又觉得有些对不起,但是他不知道如何弥补。而且,这毕竟是事实。
他又躺下来,感觉异乎寻常地强烈,那就在明天。不管他们来什么,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
那天晚上噩梦不断。他跟随一个叫谢德布鲁斯的乐团巡回演出,他在醒着的时候对这个乐团记得非常牢。他们在麦迪逊广场花园定好场次,那地方的票已经出售了。他们在热烈的掌声中出台了。拉里走出来想调整他的麦克风,把它调得低一点,但是调整不了。他走到第一吉他手的麦克风前,但那也是固定的。低音吉他手,风琴手的麦克风都是如此。嘘声和倒掌声开始从人群中传来。谢德布鲁斯乐团的人一个个从台上下来,脸上带着诡秘的微笑,身上的衣服是伯德在1966年经常穿的那种梦幻衬衣,那罗杰还是8英尺高。而拉里还在台上走来走去,试图找到一个可以调整的麦克风。但是它们都是至少9英尺高,而且都是固定的。它们看起来像用不锈钢做的眼镜蛇。人群之中有个人开始叫喊:“宝贝,你满意你的男人吗?”我再也不干了,他试图说。世界结束时我就不干了。他们听不见他的话,而从后排开始传来合唱,越来越大,越来越强,传遍整个花园。“宝贝,你满意你的男人吗?宝贝,你满意你的男人吗?宝贝,你满意你的男人吗?”
他在这一片吵闹中醒过来。浑身上下全是汗。
他不需要格兰来告诉他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梦或是意味着什么。在梦里碰不到麦克风或是没法调整它,这在滚石乐手来讲是非常普通的,就如同做梦时在台上却一句歌词也记不住。拉里猜想所有的歌手在出场前都有类似的经历。
出场前。
这是一个不完整的梦。它只是简单地表现了一种强烈的恐惧。如果你不行怎么办?如果你想要去办,却又不能去办怎么办?这种无能为力的恐惧正是许多艺术家——诸如歌手、作家、画家、音乐家——开始丧失信心的地方。
要在人前露一手,拉里。
那是谁的声音?他妈妈的吗?
你会成功的,拉里。
不,妈妈——我不会的。我不再继续做下去了。到世界末日的时候我就结束。真的。
他又躺下来继续睡觉。他最后想到斯图是对的:那个黑衣人会来抓他们的。明天,他想。不管怎么样我们来了,我们快要到了。
但是,他们在25日一个人也没有见到。他们3个人浑浑噩噩地在蓝天下走,见到了许多的鸟和野兽,但就是没有人。
“这真是出奇地快,野外生活又开始了,”格兰说道,“我也知道这是一个相当快的过程,而且当然冬天就要来临,但是这还是相当的惊人。从上一次到现在只有大约100天。”
“是呀,但是没有狗和马。”拉尔夫说道。“这看起来有些不对头,你知道吗?他们研制了一种可以杀死附近所有人的东西,而这还不算完。它还要杀死人类最亲密的两种动物。它要毁掉人类和人类的亲密朋友。”
“而且还要留下猫。”拉里闷闷地说。
拉尔夫眼睛一亮。“喂,还有科亚克……”
“还有科亚克。”
这结束了他们的谈话。他们前面的山丘曲折不平,仿佛在皱眉头,可以掩藏几十个带着枪和望远镜的人。拉里认为今天要出事的预感依然存在。每次他们爬上坡,他都期待着底下的路上布满了人。而这种情况每次都没有发生,他又认为是埋伏。
他们谈到了马。谈到狗和野牛。拉尔夫告诉他们野牛要回来了——尼克和汤姆·科伦都见到了。那一天并不很远——可能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当草原重新遍布野牛的时候。
拉里知道这都是真的。但他也知道这也都是废话——他们可能不到10分钟就会死于非命。
天就要黑了,应当找地方宿营了。他们来到一处高地,这时,拉里想:现在,他们可能就在那下边。
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们宿营了,附近有一个绿色反光的标志,上面写着拉斯维加斯260。他们那天吃得相对好一些:墨西哥速食片,苏打,两瓶吉姆减肥水。
明天,拉里又想,然后就睡着了。那天晚上他梦见他和巴里以及一些其他成员在麦迪逊广场花园表演。他们这次场面非常宏大——他们为城市的大团体表演。波士顿或是芝加哥。而所有的麦克风都至少9英尺高,他又开始从一个麦克风走到另一个,这时人群开始有节奏地拍掌,同时喊“毛孩子,你了解你的人吗?”
他看了看前排,突然出了一身冷汗。查尔斯·曼森坐在那里,前额上的伤疤扭曲跳动成一个x的形状。理查德·斯佩克也在那里,眼睛自负、无耻地瞧拉里,嘴里叼着一根不带过滤嘴的香烟。他们围在那个黑衣人的周围。约翰·韦恩在他们身后。弗拉格领着他们唱。
明天,拉里又一次想,在麦迪逊广场花园的聚光灯下从一个麦克风前走到另一个前面。我明天就会见到你。
但是第二天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或是再后面一天。到9月27日傍晚他们在弗里芒特章克申的小镇宿营,那里有许多东西可以吃。
“我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拉里那天晚上跟格兰说,“每天它都没有发生,情况越来越糟。”
格兰点头。“我也这样认为。如果这只是幻想的话,那就太可笑了,是不是?说不定是我们大家做的一个噩梦。”
拉里看着他吃惊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我不相信这只是一个梦。”
格兰笑了。“我也不相信,年轻人。我也不相信。”
以后的时间他们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早晨刚过10点钟,他们爬上一个高坡,在他们下面朝西5英里的地方,有两辆轿车头对头地停在那里,堵住了高速公路。这看起来正像拉里所预想的那样。
“事故?”格兰问。
拉尔夫摇摇头,“我不这样认为。事故不应当把车停成那样的。”
“他的人。”拉里说到。
“对,我也这样认为,”拉尔夫表示赞同,“我们现在怎么办,拉里?”
拉里从口袋里掏出大手帕擦擦他的脸。今天,或者是夏天又回来了或者是他们开始感受到西南部沙漠的气候。气温在华氏80度。
但这是干燥的热,他平静地想。我只出了一点点汗。只有一点点。他把大手帕卷起来放入口袋。现在它确实发生了,他感觉挺好。他再一次奇怪地感到这是一次演出,准备上演的节目。
“我们下去看看上帝是不是真的保佑我们。好不好,格兰?”
“听你的。”
他们又开始往前走。走了半小时以后他们才看清楚那两辆头对头的车原属犹他州巡逻队。那里有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在等候他们。
“他们要向我们射击吗?”拉尔夫问道。
“我也不知道。”拉里说。
“如果他们要向我们射击的话,我们怎么样也跑不掉。”
他们继续向前走。堵在路上的人分成两部分。大概5个人在前面,拿枪指着这3个朝前走的人,而另外3个人躲在车后面。
“他们有8个人,拉里,是吗?”格兰问。
“我数的是8个,对。你怎么样?”
“我很好。”格兰说。
“拉尔夫?”
“当它来临时,做我们应该去做的事情,”拉尔夫说,“这就是我所想的。”
拉里握住他的手搓了搓。然后他又去握了握格兰的手。
他们距离那些巡逻者已经不到1英里了。
“他们不会马上向我们射击,”拉尔夫说,“如果要射击的话,他们早就应该做了。”
现在他们可以看清对方的面孔,拉里仔细地进行辨认。一个人是大胡子。另外一个很年轻但非常强壮。他一定在中学时就成为一个混混。拉里想。另外的一个穿着一件亮黄色的衣服,上面画着一个微笑的骆驼,在骆驼下面花体、老式字母写着超级隆起。另外一个小个子的男人不时摸摸一个大酒瓶,拉里感到他非常紧张,他看起来如果不自己躺下的话也会自己摔倒的。
“他们跟我们没有什么不同。”拉尔夫说。
“当然不同了,”格兰回答说,“他们都有枪。”
他们走到距离堵道的警车20英尺以内的地方。拉里停了下来,其他人也停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弗拉格的人和拉里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然后,拉里·安德伍德有礼貌地说:“你们好。”
小个子男人走上前来,他依然摆弄他的酒瓶。“你们是格兰·贝特曼,拉里·安德伍德,斯图尔特·雷德曼和拉尔夫·布雷特纳吗?”
“嘿,你这个笨蛋,”拉尔夫说,“你不会数数吗?”
有人在窃笑。这个小个子的脸通红。“谁不在?”
拉里说,“斯图在路上发生了事故。而且我相信如果你不停止摆弄你的枪的话,你一定会伤到你们自己人的。”
有更多的人笑了。这个小个子男人将他的枪松松垮垮地别在腰间,这使他显得更加可笑:活脱脱一个做白日梦的逃犯沃尔特·米蒂。
“我的名字叫保罗·伯利森,”他说,“根据对我的授权,我宣布逮捕你们并命令你们跟我走。”
“以谁的名义?”格兰马上说。
伯利森以鄙夷的神情看看他……但是这神情之中还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你知道我代表谁说话。”
“那就说出来。”
伯利森保持沉默。
“你害怕吗?”格兰问他。他看了看他们8个人。“你们这么害怕他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敢说?非常好,让我来替你们说。他的名字叫兰德尔·弗拉格,或者叫黑衣人,又叫做高个子,或是“步行者”。你们有人这么喊他吗?”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提高了一个8度。他们有些人不安地互相看看,而伯利森则退后一步。
“叫他比尔扎布,因为那也是他的名字。叫他拉姆齐和阿哈兹和阿斯塔罗斯。叫他福雷斯特和塞提和阿努比斯。他的名字非常多,他是地狱的叛逃者,而你们还在拍他的马屁。”他的声音又降了下来,他毫无戒备地笑着。“想一想我们应该怎么办。”
“把他们抓起来,”伯利森说,“把他们全部抓起来,谁第一个动就打死谁。”
奇怪,并没有人动手,拉里想:他们不会这样做的,我们害怕他们,可是他们更害怕我们,即使他们手里有枪……
他看着伯利森说,“你开什么玩笑,你这个渣子?我们想走。那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来的原因。”
然后,他们行动了,仿佛是拉里命令他们的一样。他和拉尔夫被绑在一辆巡逻车后面,格兰在另一辆车的后面。车里被钢制的网架隔开。里面没有把手。
我们被捕了,拉里想。他觉得这想法令他愉快。4个人挤进前排座位。巡逻车向后倒了一下,调转头朝西驶去。拉尔夫叹了口气。
“害怕吗?”拉里低声问。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幸亏我的狗不在身边。”
前排的一个人说:“那个大嘴的老头。他是头儿吗?”
“不是。”
“你叫什么名字?”
“拉里·安德伍德。这位是拉尔夫·布伦特纳。另外一个是格兰·贝特曼。”他看了看后面的窗户。另一辆车在他们后面。
“那第四个人出什么事了?”
“他摔断了腿。我们只能把他留在那里了。”
“是这样的。我是巴里·多根。维加斯的保安人员。”
拉里的回答有些可笑,“很高兴见到你,”这句话冒上他的嘴唇,他笑了笑。”开车到拉斯维加斯有多远?”
“因为路上有路障,所以我们不可能开得太快。我们正在从城市那边清理路障,进展很慢。我们大约5小时到达。”
“我们可不是这样的,”拉尔夫摇着头说道,“我们已经在路上3个星期了,而你们5个小时就从拉斯维加斯开车来了。”
多根转过头来,直到看到他们。“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走路。而且我不明白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来。你们应该知道结果就是如此。”
“我们是派来的,”拉里说,“去杀死弗拉格,我想。”
“你们没有机会,傻瓜。你和你的朋友会被直接送进拉斯维加斯县监狱。你们不可能被释放,或是被取保。他对你们很有兴趣。他知道你们要来。”他停了一下。“你们大概想要个爽快的。但是我想他不会的。他最近的心情不大好。”
“为什么?”拉里问。
但是多根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可能是太多了。他转过脸去,不回答他们的问题。
拉里和拉尔夫看着沙漠很快地向后倒去。行进的速度又快了。
实际上他们花了6个小时到达维加斯。它处于沙漠的中心,像一颗难得的珍宝。街道上有许多人:工作日已经结束,人们或是坐在草地上、长椅上、汽车上,或是坐在废弃的结婚礼堂和当铺的门厅处,享受着清晨的凉爽。他们好奇地看着飞驰而过的犹他州警车然后又回到他们原先的话题。
拉里一边向四周看,一边思考。供电正常,街道整洁,碎石被清理干净。“格兰是对的,”他说,“他搭上了准点开发的火车。但是我还是怀疑是不是有地方修铁路。你们的人似乎都有些抱怨,多根。”
多根不回答。
他们开到了县监狱,绕到了后门。有两辆车停在水泥地场院里。当拉里走下车的时候,正在松一松筋骨,他看到多根拿了两副手铐。
“嘿,干什么,”他说,“别开玩笑。”
“对不起。这是他的命令。”
拉尔夫说:“我这辈子还没有被手铐铐住过。在我结婚前,我被人好几次抓起来扔进水罐里,但是我从未让人铐住过。”拉尔夫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他的俄克拉何马口音非常清楚,拉里知道他非常愤怒。
“我要听从命令,”多根说,“不要逼我来硬的。”
拉里说,“我知道谁给你的命令。他杀死了我的朋友尼克。你为什么要跟这个恶棍在一起呢?看起来你这人不坏。”他用一种愤怒而又疑问的神情看着多根,而多根则转过脸去看别处。
“这是我的工作,”他说,“而且我正在做。不解释了。把手伸出来,否则我让人帮你们。”
拉里伸出手来,多根把他铐住。“你以前做什么?”拉里好奇地问,“以前?”
“圣莫尼卡警察局。做侦探。”
“可你却跟着他。这……请原谅我这么说,但是这实在是有些可笑。”
格兰被推到他们中间。
“你为什么这样推他?”多根愤怒地问。
“如果你不得不听这个家伙讲6个小时的废话,你也会推他的。”其中一人说道。
“我不管你听了多少废话,把你的手拿开。”多根看着拉里,“为什么我跟着他干感到可笑呢?在‘上尉之旅’流行前我当了10年警察。你看,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人被捕后会发生些什么。”
“年轻人,”格兰慈善地说,“你抓小混混和吸毒者的经验与你现在这种为虎作伥的行为不相符。”
“把他们从这里带走,”多根平静地说,“单人牢房,单独关押。”
“我不认为你能够选择这样的生活,年轻人,”格兰说,“你内心的纳粹因素并不多。”
这次是多根自己把格兰推走。
拉里与其他两个人分开之后沿着一个空着的走廊被带下来,走廊上有一些标志:不准吐痰,此路前往澡堂。还有一个写道,你不是客人。
“我不介意洗个澡。”他说。
“这有可能,”多根说,“我们会看的。”
“看什么?”
“看你的合作态度。”
多根打开走廊尽头的一间牢房把拉里推进去。
“这个手镯怎么办?”拉里问,伸出手来。
“当然。”多根打开手铐把它拿下来,“好一些?”
“好多了。”
“还想洗澡吗?”
“当然想了。”不仅如此,拉里不想被单独关押,听着脚步的回声。如果他被单独关押的话,那种恐惧又要来临。
多根拿出一个小本子。“你们有多少人?在哪个地区?”
“6000人,”拉里说,“我们在星期四晚上都在玩赌博,奖品是20磅的火鸡。”
“你还想不想洗澡?”
“我想。”但他想他不会得到这个机会了。
“你们有多少人?”
“25000,但是有4000人不到12岁,到处游荡。简单地说,是无业游民。”
多根猛地把本子合起来看着他。
“我不能说,先生,”拉里说,“把你放在我的位置来看。”
多根摇摇头。“我还会这样做的,我可不是傻瓜。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们以为这有什么好处吗?他会在明天或是后天像杀狗一样杀了你们。而且他要你们招,你们就得招。如果他要你们摘月亮,你们也得这样办。你们一定是疯了。”
“我们是受一个老太太的指示来的。阿巴盖尔妈妈。很可能你梦见过她。”
多根摇摇头,突然,他的眼光不再与拉里的接触。“我不知道你在谈些什么。”
“那我们就谈到这里吧。”
“显然,你不想再与我谈了?还想洗澡吗?”
拉里笑了。“我不会那么容易让你得手的。把你们的间谍派到我们那里会怎么样。一提起阿巴盖尔妈妈的名字,你会发现人人都像黄鼠狼一样害怕,就是如此。”
“这是你自己找的。”多根说。他走出网格罩灯下的过道。在过道的尽头,他走出一个钢栅门,之后一声巨响,门关上了。
拉里看了看四周。像拉尔夫一样,他也有好几次被关进监狱——一次公众酗酒大醉,另一次是为一盎司大麻。年轻人的激情。
“这可不是豪华旅馆。”他自言自语,小声嘀咕。
床铺上的褥子非常硬,他有些不安地想,是不是有人在6月底或者7月初死在上面。厕所能用,但是里面全是肮脏腐臭的污水,显然很久没有人用了。有人留下了一个平装本。拉里拾起来又放下。他坐在床铺上静静地听。他最讨厌单独一个人——但是实际上,他又经常不得不一个人……直到他来到自由之邦才好转。现在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害怕。非常糟,但是他能应付。
他会在明天或是后天像杀狗一样杀了你们。
拉里可不信这个理。事情可不会这样发展的。
“我不惧怕任何邪恶。”他说,话音在牢房里回旋,他喜欢这种感觉。他又说了一遍。
他躺下身来,想到他最终又回到了西海岸。但是这次行进是任何一次都无法想象的。而且这次还没有完全结束。
“我不惧怕任何邪恶。”他又说了一遍。他睡着了,面部平静,没有做梦。
第二天10点钟,从他们头一次看到那两辆车24小时后,兰德尔·弗拉格和劳埃德·亨赖德来看格兰·贝特曼。
他蜷着腿坐在牢房的地面上。他在床底下找到一块炭,在墙上写他们的小故事,墙上还有一些其他的污言秽语,男女的生殖器,姓名,电话号码和一些歪诗:我不是陶工,也不是陶工的轮子,我是砖瓦:形状的价值在于砖瓦而不在于陶工的轮或是陶工的技术。格兰挺喜欢这首诗——或是格言——这时温度突然降了10度。走廊尽头的门辘辘地开了。格兰嘴里的唾沫突然没有了,炭夹在手指间。
走廊里的脚步声迈向他这里。
其他的脚步声,轻得多,跟在其后。
是他,我要见见他。
突然他的关节又疼了。非常疼,说实在的。感觉好像是他的骨头被抽空了然后又充入玻璃。即使如此,当脚步声停在他的牢房前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一幅期待的微笑。
“喂,你来了,”格兰说,“你半点也赶不上我们所想象的恶棍。”
站在对面的是两个人,弗拉格在劳埃德的右边。他穿着蓝色牛仔裤和白色丝绸衬衣,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他正朝格兰笑。在他的身后有一个小个子,不苟言笑。他的下巴突出,眼睛相对于他的脸太大。一看到他的脸就知道沙漠对他可太不友好了:他被太阳灼烤,爆皮,又灼烤。在他的脖子上绕着一块黑石头,上面有红斑块。像是一只油腻的眼睛。
“我希望你见见我的同事。”弗拉格笑着说,“劳埃德·亨赖德,来见格兰·贝特曼,社会学家,自由之邦委员会委员,因为尼克·安德罗斯已经死了,他现在是自由之邦智囊团的唯一幸存成员了。”
“你好。”劳埃德嘀咕一声。
“你的关节炎怎么样了,格兰?”弗拉格问。他的表情像是在关切,可是眼睛里有高兴和神秘的神气。
格兰很快地打开又合上手,笑着看弗拉格。谁也不知道要保持这样的微笑需要多大的努力。
砖瓦的内在价值!
“挺好的,”他说,“睡在屋里好多了,谢谢你。”
弗拉格的笑容变了一下。格兰捕捉到一丝惊讶和愤怒。或是害怕?
“我决定放你们走。”他突然说。他的笑容又跳了回来,闪着狡猾的光。劳埃德惊讶地哼了一声,弗拉格转向他。“是不是,劳埃德?”
“呃……当然,”劳埃德说,“当然了。”
“好的。”格兰轻松地说。他觉得关节疼得越来越厉害,冰浸一样麻木,火烧一样灼痛。
“你可以得到一辆摩托车,随便你开回去。”
“当然我不能丢下朋友自己一个人走。”
“当然不会的。而你们所有的人要做的就是请求我。跪在地上求我。”
格兰大笑。他仰起头来痛快地笑了一阵。当他笑的时候,关节的疼痛开始减轻。他感到自己又好些了,强壮些了,更能控制了。
“喔,你这个混蛋,”他说,“我来告诉你去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大沙堆,自己拿一个大锤子,然后将所有的沙子拍在自己的屁股上呢?”
弗拉格的脸色变青了,笑容在消失。他的眼睛,刚才还像劳埃德戴的石头一样黑,现在则发出熠熠的黄光。他伸出手抓住门的把手,在上面转来转去。那里发出嗡嗡的声音。火焰从他的手指冒出,空气中发出焦热的味道。锁盒掉在地上,焦黑冒烟。劳埃德·亨赖德叫了一声出去了。黑衣人抓住门的栅栏来回摇动。
“不许笑。”
格兰笑得更响了。
“不许当着我的面笑!”
“你算什么东西!”格兰说,一面擦眼睛一面笑。“喔,原谅我……我们过去是那么地惧怕……我们与你达成怎样的一个协议……我既是笑我们自己的愚蠢也是笑你的一无是处……”
“枪毙他,劳埃德。”弗拉格转向另外一个人。他的脸色十分可怕。他的手蜷起来像是食肉动物的瓜子。
“喔,要想杀我就自己来杀。”格兰说,“当然你是可以了。用你的手来抓我呀,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用反十字套住我的头哇。用头顶上的光来把我劈成两半哇。喔……喔天……喔天哪!”
格兰在小床上来回晃动,笑个不停。
“枪毙他!”黑衣人向劳埃德大吼。
劳埃德脸色苍白,恐惧得发抖,从衣袋里掏出的手枪差一点就掉在地上,他用双手握住枪,试图向格兰射击。
格兰看着劳埃德,仍旧在笑。他本来可能在新罕布什尔州鸡尾酒会上谈笑风生的,现在却处在生死关头。
“如果你一定要射击的话,亨赖德先生,请你杀死他。”
“现在就做,劳埃德。”
劳埃德闭着眼睛开了一枪。枪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发出巨响,回音非常强烈。但是子弹只射中了距离格兰右肩2英寸的地方,跳飞了,击中些别的什么,发出点声音。
“你就不能把什么事情做得好一些?”弗拉格大叫,“枪毙他,你这个低能儿!枪毙他!他就站在你的前面!”
“我正试图……”
格兰的微笑还没有改变,他听到枪声愣了一下。“我重复一遍,如果你一定要射击的话,请你杀死他。你知道,他简直不是人。我曾经向一个朋友说他是理性思维最后的一个巫师,亨赖德先生。你知道的比我更多。但是他现在正在丧失法力。他也知道法力正从他身上溜走。而你也知道。现在杀死他可以拯救我们所有人,天知道会有多少人流血死亡。”
弗拉格的脸色越来越平静。“不管如何,射死我们两人中的一个,劳埃德。”他说。“当你要饿死的时候,是我把你从监狱里救出来。你想要投靠这样的家伙。像这种吹大话的小角色。”
劳埃德说,“长官,别捉弄我了,这像兰德尔·弗拉格的话。”
“但是他在撒谎,你知道他在撒谎。”
“在我令人恶心的整个生活中,他告诉我的真相比任何人告诉的都要多。”劳埃德说,然后向格兰开了3枪。格兰被打得向后晃了晃,身体弯曲,血喷了出来。他倒在床上,弹了回来,又滚落在地。他试图用肘撑起来。
“好,好,亨赖德先生,”他小声说,“你不明白。”
“闭嘴,你这个大嘴老杂种!”劳埃德喊道。他又射了一枪,格兰的脸模糊了。他又射了一枪,格兰身体无力地弹了一下。劳埃德又射了一枪。他在哭泣。泪水从他愤怒、灼晒的脸颊流下。他又记起他曾经忘记喂的那只兔子。他又记起在怀特科尼、格洛乌斯。他还记起凤凰城监狱,那里的老鼠,还有床垫里那令人讨厌的虱子。他记起了特拉斯克,特拉斯克的腿看起来像肯德基烤鸡。他又扣动扳机,但是手枪只是发出咔嗒声。
“好了,”弗拉格温柔地说,“好了,干得好。干得好,劳埃德。”
劳埃德把枪扔在地上,从弗拉格身边缩开。“你不会碰我的吧!”他哭道,“我不是为你做的!”
“是的,你是的,”弗拉格轻轻地说,“你可能不这么想,但是你这么做了。”他伸出手去摸了摸缠在劳埃德脖子上的石头。他握住拳头,当他再次伸开手的时候,石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的银钥匙。
“我许诺你这个,我想,”黑衣人说,“在另一个监狱。他是错的……我信守诺言。好不好,劳埃德?”
“好的。”
“其他人正在离开这里,或是准备离开这里。我知道他们是谁。我知道所有的名宇。惠特尼……肯……詹尼……喔,是的,我知道所有的名字。”
“那你为什么不……”
“阻止他们?我不知道。可能最好是让他们走。但是你,劳埃德。你是我最好和最忠实的仆人,是吧?”
“是的,”劳埃德小声说,最后承认,“是的,我想是的。”
“没有我,即使你逃出了监狱,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小人物。是不是?”
“是的。”
“这个叫劳德的男孩知道这一点。他知道我能使他更大、更高,这是他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但是他的主意太多……太多……”他突然觉得有些困惑和苍老。然后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脸上又堆出笑容。“可能情况在变糟,劳埃德。有可能,因为一些连我也没有弄明白的原因……但是这个老术士仍留有一点魔法。一个或两个。现在听我说。如果我们要想阻止的话时间已经不多了……信仰危机。如果我们想要在萌芽状态掐断它,就像我们平时所做的一样,我们要在明天与安德伍德和布伦特纳结束一切。现在认真听我的……”
到午夜时分劳埃德还没有上床,直到清晨才睡着觉。他与鼠人谈话。他与保罗·伯利森谈话。与巴里·多根谈话时,他也认为黑衣人想、可能——或是将要——在天亮前做完。
29日晚上10点钟左右在广场前的草地上,10个人组成一队带着焊接工具、锤子、螺钉和大量的长钢管。他们在喷泉前的两个平面货车上堆放钢管。这很快引来一群人。
“看,妈妈!”迪尼叫,“这要有焰火表演!”
“是呀,但是现在是孩子们上床睡觉的时候了。”安吉·希施费尔特心中有一种潜在的恐惧,她把孩子拉开,感觉到不好的兆头,某种可能像超级感冒一样恶毒的东西正在建造。
“我要看!我要看焰火!”迪尼又哭又叫,但她还是坚决而又迅速地把他拉开。
朱莉·劳里走近鼠人,在维加斯他是唯一太鬼鬼祟祟以至于无法与他睡觉的人——除非在特殊时刻。他的黑皮肤在焊铁工具的白光照耀下闪闪发光。他的打扮像是个埃塞俄比亚海盗——宽大的丝绸裤、红腰带,在他骨瘦如柴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的项链。
“这是什么,拉蒂?”她问。
“鼠人不知道,亲爱的,但是鼠人有个主意。是的他有。看来明天要有非常残酷的事情了,非常残酷。想和鼠人待一待吗,亲爱的?”
“可能,”朱莉说,“但是你得知道这全都是关于什么的。”
“明天所有的维加斯人都会知道的,”拉蒂说,“你用你的糖来打赌,来和鼠人斗一斗吧,亲爱的,而且他会告诉你上帝的9000个名字。”
但是令鼠人非常不高兴的是,朱莉离开了。
到这个时候,劳埃德终于去睡觉了。工作做完了,人群也轰开了。
两个大笼子放在两个卡车的后面,在每个笼子的左右两边各有方形的洞。停在旁边的还有4辆车,每个都带着拖钩。连在拖钩上的是沉重的钢制拖链。这些钢链放在草地里,每一条都连在笼子的方形洞里。
在钢链的末端晃动着一副手铐。
9月30日早晨天蒙蒙亮,拉里听见牢房远处的门开了。脚步声很快地涌下走廊。拉里正躺在床铺上,手垫在脑袋后面。昨天晚上他没有睡着觉。他在……
思考?祈祷?
这都是一回事。否认它有什么用,在他的内心深处旧的创伤已经消失了,他现在非常平静。他感到自己一生之中曾经作过两个人——真实的一个和理想的一个——合二为一成为生活中的他。他的妈妈会喜欢现在的拉里的。而丽塔·布莱克莫尔也是如此。
我就要死了。如果有上帝的话——而且现在我相信一定有的——这是它的意愿。我们要去死,而随着我们的死所有这些都会结束了。
他怀疑格兰·贝特曼已经死了。前一天在旁边的屋子里有枪声,很多枪声。这是在格兰的那个方向,而不是拉尔夫的那个方向。当然,他已经老了,他的关节炎一直在困扰他,而且不论弗拉格计划今天早晨做什么,那一定是令人不愉快的。
脚步声在他的牢房前停了下来。
“起来,”一个欢快的声音传了进来,“鼠人来带你走。”
拉里朝四周看了看。一张黑衣人海盗般的笑脸,脖子上戴着一串银链,这个人站在门口,一只手里握着剑。在他的后面站着一个戴眼镜的人,他的名字是伯利森。
“干什么?”拉里问。
“亲爱的先生,”这个海盗说,“最后时刻。你的最后时刻。”
“好的。”拉里说。然后站起身来。
伯利森很快地说,“我想让你知道这不是我的主意。”拉里注意到他有些害怕。
“就我来说,这都没有什么不同。”拉里说,“昨天谁被杀了?”
“贝特曼,”伯利森说,低下眼睛。“试图逃走。”
‘试图逃走。”拉里低声说。他开始笑起来。鼠人也笑起来,拿他取笑。他们都笑了。
牢房的门打开了。伯利森带着手铐走进来。拉里并没有反抗,只是抬起他的双手。伯利森为他带上了手铐。
“试图逃走,”拉里说,“这几天你们就会因为试图逃走而被枪毙,伯利森。”他的眼睛又转向了那个海盗。“你也一样,鼠人。只是因为试图逃走而被枪毙。”他又开始笑。这次鼠人没有跟他一起笑。他愠怒地望着拉里,举起他的剑。
“拿下来,你这个笨蛋。”伯利森说。
他们排成一排出去——伯利森、拉里,鼠人断后。当他们经过牢房尽头的门时,又有5个人加入到他们中间。其中一个就是拉尔夫,也带着手铐。
“嘿,拉里,”拉尔夫悲伤地说,“你听说了吗?他们告诉你了吗?”
“是的,我听说了。”
“杂种。他们就要到尽头了,是不是?”
“是的。”
“你们闭嘴!”其中一人厉声喝叱,“你们就要完蛋了。你们可以看看他为你们准备了些什么。那将是一个聚会。”
“不,这要结束了,”拉尔夫坚持说,“你们不知道吗?你们感觉不到吗?”
鼠人推了拉尔夫一把,差点使他摔倒。“闭嘴!”他怒喊,“鼠人不要再听到这些废话了!不要!”
“你真是浅薄,鼠人,”拉里笑着说,“极其浅薄。你现在就像一块烂肉一样。”
鼠人又举起他的剑,但是这次他不是在威胁。他看起来有些害怕,他们全部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感觉,他们仿佛进到了一个巨大的、凶猛的阴影之中。
一辆旁边印着拉斯维加斯县监狱的橄榄色货车停在阳光明媚的院子里。拉里和拉尔夫被推了进去。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车子发动起来,他们开走了。他们坐在硬木长椅上面,带着手铐的手放在膝中间。
拉尔夫低声说,“我听他们中的一个人说维加斯所有的人都要到那里去。你想他们会把我们用十字架钉死吗,拉里?”
“或是还有什么别的刑罚。”他看着这个大个子。拉尔夫汗渍斑斑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羽毛都已经磨损弄脏了,但是它还是不屈地撑着。“你害怕了,拉尔夫?”
“很害怕,”拉尔夫小声说,“我,我从小就怕疼。我从来不喜欢到医生那里去打针。如果可能的话,我就找一个理由去拖延。你怎么样?”
“我也是。你坐过来挨在我的身边,好吗?”
拉尔夫站起身来,手铐的链子叮当作响,他坐在拉里的身边。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拉尔夫温柔地说,“我们前面要有一长排。”
“是的。”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所见到的是这个家伙想要展示一下。于是所有的人又都认为他很厉害。这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吗?”
“我不知道。”
货车静静地前行。他们默默地坐在长椅上,握着手。拉里也害怕,但是在害怕的感觉之余,他内心里有一种不受打扰的平静的感觉。就要出结果了。
“我不惧怕任何邪恶。”他自言自语,但是他还是害怕。他闭上眼,想起了露西。他想起了他的妈妈。胡思乱想。寒冷的早晨去上学。他们那次被送到教堂。在水槽里找到一本书和鲁迪一起看,那时他们都是9岁。在路易斯安那州第一个秋季与威特林一起看世界系列。他不想死,他害怕去死,但是他已经为此作好准备了。选择,毕竟不是他来做的,而他也相信死亡就像戏台上一样,是一个等待的地方,一个准备上台之前的绿屋子。
他尽可能地轻松一些,让自己准备好。
货车停了下来,门被拉开。强烈的阳光照了进来,使他和拉尔夫有些目眩。鼠人和伯利森跳了进来。伴随着阳光进来的还有一种声音——一种低沉的沙沙的低语声,这令拉尔夫警惕地抬起头。但是拉里知道那是什么。
1986年在表演四轮马车时——为在哈夫雷维的海伦车开幕,在出场之前的声音就像现在的声音。因此,当他走出货车的时候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的脸色没有变化,尽管他能听见旁边拉尔夫紧促的呼吸声。
他们在一个巨大的饭店娱乐场的草地上。进口处有两座金黄色的金字塔。连在草地上的是两个平面卡车。在每一个卡车上面都有一个钢管做成的笼子。
在他们的周围是人群。
他们沿着草地围成了一个大圈子。他们或是站在娱乐场的停车处,或是通往门厅的路上,或是客人等待服务员的交口处。他们有的站在街上。有的年轻人就把他的女朋友举在肩上,以便更好地观看即将开始的节目。人群发出了低低的声音。
拉里用眼睛扫了他们一遍,所有的目光都不敢与他相对。他们的脸色都很苍白、无神,似乎打上了死亡的标记而自己也知道。然而他们来了。
他和拉尔夫被推进了笼子,当他们走时,拉里注意到汽车里装有铁链和钩子。拉尔夫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毕竟大半辈子时间都花在与机器相关的事情上了。
“拉里,”他用嘶哑的声音说,“他们要把我们分尸!”
“来吧,进去,”鼠人说,嘴里喷出一股大蒜的恶臭,“上到这里来,你和你的朋友要当老虎玩了。”
拉里爬上货车。
“脱下外衣。”
拉里脱下衬衣,光着膀子,清晨的凉风温柔地吹在他的身上。拉尔夫也脱下了他的衬衣。底下一阵窃窃私语,然后又停了下来。他们经过长时期的行进都非常瘦:肋条骨清晰可见。
“到笼子里去。”
拉里退到笼子里面。现在是巴里·多根在发布命令。他转来转去,检查各个部位,脸上显现厌恶的表情。
4个司机已经进到汽车里面,汽车已经发动起来了。拉尔夫呆呆地站了一会,然后抓住一只在他的笼子里晃动的手铐从小洞里扔了出去。手铐砸中了保罗·伯利森的头,人群中发出一阵紧张的窃笑。
多根说,“你不想这样做。那我就派几个人来按住你。”
“由他们去吧。”拉里对拉尔夫说。他向下看着多根。“嘿,巴里。他们在圣莫尼卡警察局教你这些东西吗?”
人群中又发出笑声。“警察的残暴!”有个大胆的家伙喊了一句。多根脸红了,可是什么也没有说。他把链子往拉里的笼子里面伸长一些,而拉里则向它们吐痰,有点奇怪他居然有足够的口水。人群后面发出赞赏的声音,而拉里想,可能会行的,他们有可能会起义的。
但是他的内心并不期望这会发生。他们的脸色太苍白、太神秘。他们不太可能反抗。这只能是小孩子在学校的小小抱怨而已。这时存在着怀疑——他能感觉到这一点——一种不满。但是弗拉格能够控制局势。这些人可能在夜里会离开。“步行者”会让他们走,他只需保持像多根和伯利森这样的核心成员即可。走的人和午夜漫游者将在稍晚时候来,可能要为他们的不忠诚付出代价。这里不会有公开的反抗。
多根,鼠人和另外一个人涌进笼子里。鼠人打开链子上的手铐准备给拉里戴上。
“伸出手来。”多根说。
“这是法律还是命令呢,巴里?”
“伸出手来,他妈的!”
“你看起来不大好,多根……你的心脏最近怎么样?”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朋友。从洞里把手伸出来!”
拉里这么做了。手铐套上后又铐上了。多根等人退了出去,然后门就关上了。拉里朝右看去,拉尔夫站在他的笼子里,头低着,手放在旁边。他的手也被铐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应该知道这是不对的!”拉里喊道,他的声音因为多年来的歌唱训练而变得非常响亮。“我不希望你们会阻止它,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记住它!我们被处死是因为弗拉格害怕我们!他害怕我们和我们身后的人民!”人群中的声音更大了。“记住我们是如何死的!而且记住下次可能就是你们这样去死,毫无尊严,像笼子里的动物一样去死!”
人群中又发出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愤怒……然后是寂静。
“拉里!”拉尔夫大声喊。
弗拉格正在走下台阶。劳埃德·亨赖德在他的身边。弗拉格穿着牛仔裤、网格衬衣,外面套着一个夹克,还有他的牛仔靴。突然,全场只有他的靴底敲地的声音……时间似乎凝固了。
黑衣人在微笑。
拉里对他怒目而视。弗拉格来到两个笼子之间,停下来向上看。他的笑容带有一些残酷的味道。他是一个自控力非常强的人。拉里突然知道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是他生命中的升华点。
弗拉格转过身来朝向他的人民。他向人群扫过一遍,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
“劳埃德,”他平静地说,而劳埃德看起来脸色苍白一副饱受折磨重病缠身的样子,他递给弗拉格一张卷起来的纸。
黑衣人展开它,开始念起来。他的声音低沉,清晰,令人高兴,在寂静的会场上传开仿佛是在一个黑色池塘里一道银色的波纹。“我,兰德尔·弗拉格在1990年,也就是灾难之年的9月30日签署一项命令,现在称为第一号令。”
“弗拉格不是你的名字!”拉尔夫大喊。人群中传来吃惊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的真名呢?”
弗拉格不加理睬。
“我告诉你们,拉里·安德伍德和拉尔夫·布伦特纳是间谍。他们两人偷偷摸摸地趁夜晚进入我们州,不怀好意,意图扰乱治安……”
“这话说得太好了,”拉里说,“既然我们在大白天从70号公路进来。”他提高到近乎喊的声音,“他们是在中午把我们从州界线处带来的,怎么能说是在夜晚偷偷潜入的呢?”
弗拉格安静地停下来,好像他早就知道对拉里和拉尔夫的每一项指控他们都有权利反驳……但是这并不影响最终结果。
现在他又继续说:“这一群人要为在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发生的直升机爆炸案负责,还要为由此而引起的卡尔·霍夫、比尔·贾米森和克利夫·本森的死负责。他们犯有杀人罪。”
拉里注意到人群中前排的一个人的眼神。尽管拉里不知道他是谁,这个人叫斯坦贝利,他是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的业务主管。拉里注意到他的脸上充满了吃惊的神情,嘴张得大大的。
“这一群人向我们中间派遣间谍,他们已经被消灭了。这些人应该以一种合适的方式被处死,他们应该被分尸。你们每一个人有责任和义务来目睹这一惩罚,这样你们就可以告诉其他今天没有来的人。”
弗拉格试图笑得更热情一些,但他的脸上只有鲨鱼般的微笑,见不到一点点热情和人性。
“带小孩的可以除外。”
他又转向了汽车,汽车都已经发动,在早晨冒出一股烟。这时,人群前排发生一阵骚乱。突然,一个人冲了出来。他是一个大个子,他的脸色像他的厨师衣服一样白。
黑衣人刚刚把那张纸交给劳埃德,当惠特尼·霍根冲出来的时候,劳埃德的手神经质地扯了一下。那张纸被撕成了两半,声音十分清晰。
“嘿,大家伙!”惠特尼喊道。
人群中窃窃私语,有些混乱。惠特尼全身晃来晃去,仿佛得了瘫痪。他的头朝黑衣人摆来摆去。弗拉格恶狠狠地看着惠特尼。多根朝厨师走去,弗拉格示意让他停下。
“这不正确!”惠特尼叫嚷着。“你知道这不应该!”
人群中鸦雀无声。他们可能都变成了坟场的石头。
惠特尼的喉咙痉挛性地抽动。他的喉结一上一下,仿佛是树枝上的猴子。
“我们曾是美国人!”惠特尼最后说,“这不是美国人的所作所为。我不赞同,虽然我只是一个厨师,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决不是美国人的所作所为……”
在这些拉斯维加斯新居民中间出现一阵嘈杂。拉里和拉尔夫互相疑惑地看了看。
“就是这么回事!”惠特尼坚持说。汗水像泪水一样从他的脸上流。
“你们想看到这两个人在你们面前被分成两半,嗯?你们认为这是开始新生活的方法吗?你们认为这样的事情能是正确的吗?我告诉你们这会一辈子作噩梦的!”
人群中低声表示赞同。
“我们必须阻止这件事情,”惠特尼说,“你们知道吗?我们必须拿时间来思考什么……什么……”
“惠特尼。”这声音像丝绸一样光滑,只比耳语稍大一点,但是足以让厨师闭嘴。厨师转向弗拉格,他的嘴唇无声地动,眼睛像是鲭鱼的眼睛。现在他是汗如雨下。
“惠特尼,你应该保持安静。”他的声音很柔软,但是仍能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我本来应该让你走的……我为什么需要你呢?”
惠特尼的嘴唇在动,但是仍旧没有发出声音。
“到这里来,惠特尼。”
“不,”惠特尼小声说,但是除了劳埃德、拉尔夫、拉里或者可能有巴里·多根以外没有人听见他的异议。惠特尼的腿不自觉地移动,仿佛他没有表示异议。他像一个幽灵一样朝黑衣人走去。
人群中非常安静,人们睁大了眼睛。
“我知道你的计划,”黑衣人说,“你一出来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本来我应该让你滚开,我不叫你回来你不允许回来。可能是1年,也可能是10年。但是这都对你来讲没有用了,惠特尼。信不信。”
惠特尼最终说出话来,他喊了出来。“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魔鬼!”
弗拉格伸出左手的食指,几乎就要碰到惠特尼的脸颊。“是的,你说的对,”他的声音很轻,只有劳埃德和拉里·安德伍德听见了。“我是。”
一个像乒乓球大小的蓝色火球从弗拉格的指尖弹出,发出微弱的裂纹声。
秋天的风似乎在叹息,人们在旁边观看。
惠特尼惨叫——但是没有移动。火球烧着了他的下巴。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皮肤的味道。火球移到了他的嘴,嘴烧烂了,甚至叫不出来了。它又移到了脸颊,立刻烧出一道坑。
眼睛也烧着了。
火球在他的前额停了一下,拉里听见拉尔夫一遍遍地说同一句话,他也加入其中:“我不惧怕任何邪恶……我不惧怕任何邪恶……我不惧怕任何邪恶……”
火球卷过了惠特尼的前额,头发也烧焦了。头发都卷到了后面,前面留下一道奇形怪状的沟。惠特尼晃了晃,然后脸朝下倒了下去。
人群中发出长时间的声音:啊……这像是在7月4日焰火表演上人们发出的声音。蓝色的火球在空中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要眯着眼才能看。黑衣人指着它朝人群移动。前排的人——白脸的詹尼·恩斯顿也在其中——向后退。
弗拉格以响亮的声音向人群挑衅说,“还有谁不同意我的判决?如果有的话,现在可以站出来说!”
一片寂静。
弗拉格看来很满意。“那么就……”
突然人们开始转身离开。人群中一开始是吃惊的耳语,然后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弗拉格看起来非常吃惊。现在人群中开始叫喊,虽然现在还没有办法听清楚人们说了些什么,但能知道这是吃惊的语气。火球漫无目的地乱跳。
突然拉里听到有发动机的声音。他又听到人们模糊不清的声音,总是不很连贯:人……垃圾虫……
有人穿过人群走来,仿佛是接受黑衣人的挑衅。
弗拉格开始感觉到恐惧。这是一种不知根底的恐惧。他什么都预料到了,甚至惠特尼愚蠢的讲话。他什么都预料到了,除了这个以外。人群——他的人群正在离开,四散分开。人群中有尖厉、清晰、冰冷的喊叫声。有人跑开了。又有人跑开了。然后,本来已经处在一触即发状态的人群都惊跑了。
“保持镇静!”弗拉格声嘶力竭地喊,但是毫无用处。人群已经像风一样飘忽不定,即使黑衣人也不能把风停住。他越来越愤怒,夹杂着恐惧和其他一些不稳定的因素。一切都搞糟了。在最后的时刻搞糟了,就像额尔根的那个老律师一样,那个女人被窗户玻璃割开喉咙……还有纳迪娜……纳迪娜摔了下去……
他们朝四面八方逃走,站在草地四周,穿过大街。他们见到了最后来的这个人,仿佛是从一个恐怖故事中出来的角色。他们见到了那张红赭色的脸。
而且他们见到了他带回来的东西。
兰德尔·弗拉格,还有拉里、拉尔夫和吓傻了的劳埃德·亨赖德,他还在手里端着那张撕毁了的纸。
是唐纳德·默温·埃尔贝特,现在叫做垃圾虫。
他在一个肮脏的加长电动车车轮后面。电动车的电池就快用完了。电动车嗡嗡作响,上下振动。垃圾虫在坐椅上来回跳动仿佛是一个木偶。
他现在处于辐射病的最后阶段,头发已经脱落,露在衣服外的胳膊已经红肿。他的脸坑坑洼洼,一双蓝眼睛显出可怕、可怜的神情。牙齿脱落了,指甲也没有了,眼皮虚肿。
他看起来仿佛是刚刚开着电动车从黑暗燃烧的地狱之口中出来。
弗拉格看着他走来,站住。他的微笑消失了。他脸上的颜色也消失了。他的脸突然变成了透明玻璃做的窗户。
垃圾虫的声音非常激动:“我带来了……我带给你火……请……对不起……”
劳埃德在移动。他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垃圾虫……垃圾虫,孩子……”他的声音像青蛙叫。
垃圾虫转过脸见到劳埃德。“劳埃德?是你?”
“是我,垃圾虫。”劳埃德在颤抖,剧烈地颤抖,像刚才惠特尼一样。“嘿,你带的什么东西?它是……”
“这可是大家伙,”垃圾虫高兴地说,“这是原子弹。”他开始在电动车的椅子上晃来晃去,仿佛是在开会。“原子弹,大家伙,大炸弹,我的生命!”
“拿走它,垃圾虫,”劳埃德小声说,”这危险。这是……这有辐射。拿走它……”
“让他拿走,劳埃德,”黑衣人害怕地说,他的脸色现在变得惨白。“让他从哪里拿来的送回到哪里去。让他……”
垃圾虫的眼睛变得迷茫。“他在哪里?他走了!他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劳埃德作最后一次努力。“垃圾虫,你把那东西带走。你……”
突然,拉尔夫尖叫道:“拉里!拉里!上帝之手!”拉尔夫的脸色一阵狂喜。他的眼睛在发光。他指着天空。
拉里朝天上看。他看见了弗拉格从指尖放出的电球。它已经变得非常大了。它悬在半空,在垃圾虫的上面放着电花。拉里认识到空气中充满了电子,他身体上的每一根毛发都直立着。
半空中的东西看起来确实像一只手。
“不,不……”黑衣人的声音像是在哭。
拉里看着他……但是弗拉格不在那里了。他觉得在刚才弗拉格站着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东西。一种不成形的东西在移动——一种类似巨大的黄眼睛的东西。
然后就消失了。
拉里看见弗拉格的衣服——夹克、牛仔裤、靴子——直立着挂在那里,里面什么也没有。它们还保持着人的形状。过了一会儿,它们掉在地上。
悬在半空中的蓝色火焰朝垃圾虫的电动车落去。因为核辐射的副作用越来越重,他的头发已经脱落了,血液坏死,牙齿脱落,可是他始终没有改变把它带回去的决心……你也可以说他从未改变方向。
蓝色的火球落在电动车的后面,贴了上去。
“天哪,我们都要完蛋了!”劳埃德·亨赖德叫道。他抱住头跪了下去。
喔,上帝,感谢上帝,拉里想。我不惧怕任何邪恶,我不怕!
静静的白光充斥了一切。
不论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都在这圣火中被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