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二十五章

第二十一章

弗朗西斯?培根曾说过.“和平时期,儿女们埋葬他们的父辈,而在战争中,父亲们埋葬他们的孩子。”

当我加入军队时,父亲曾这样警告过我。但这对于我们的家庭并不适用,因为我们全部都是军人。他或许有些预兆,猜到他会先于我离去。但他却没有预见到,他的女儿会活着听到整个世界的丧钟。

——丽莎?海因斯的回忆

浓密的乌云遮蔽了阿拉斯加夜空的星光,但是战机的夜视能力让瑞克能够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景象。左右摇摆的“守护者”差点将翼尖挂在了超巨炮的炮口边缘。

虽然环境恶劣,他仍然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战机继续前进,直至超出阿拉斯加基地的范围。那里已成了一片炽热的废墟。

他将“守护者”重新转换到战机模式,在烧焦的地表上空盘旋好长时间,寻找一个安全的着陆点。他不断察看着座舱内的辐射探测器和地形传感器。

按照地图指示,他飞到一个地球联合防御委员会的大型基地。但那里现在只剩下一片干竭的湖床,湖水已在那次攻击中全部蒸发。湖珠附近是一个大城市的废墟。战机晃动得更厉害了,他再次将它转换为“守护旨”模式。这个地方没有辐射的迹象,他决定在这里降落。

地面上只有些许微光,这个烟雾笼罩的漆黑世界似乎再也见不到阳光。

瑞克启动脚部推进器,让变形战机旋转着机身徐徐降落。座舱的伺服系统在最后一次爆炸中已被烧成废铁,他只好扳下安全手柄,将座舱盖弹射分离。

瑞克和丽莎在座舱内站起,望着外面布满弹坑的地表,它就像月球样凹凸不平,到处都是坑洞和裂缝。烟雾从数十个撞击点和沿着地平线伸展的烈火里盘枯旋着升上天空。空气非常炽热,充满尘土和烟灰。西面一排山脉像火山爆发般流出地底的熔岩。热得灼人地旋风不停呼啸。

最令人恐惧的是,周围见不到一滴水。

天空中现出几道缝隙,他们正凝目观看,浓密的乌云已经围拢过来,遮蔽了星星。他想知道这场战斗的结局如何。从地球上的景象来看,或许它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丽莎望着他,从脸上拨开被风吹散的棕色长发,“谢谢你把我救出来,瑞克。”

不管死亡的方式如何,只要是在地面,她都可以忍受。在那烧焦的基地残骸里等死却远远超出了她的忍耐限度。她朝瑞克伸出手。

瑞克微笑着握住,“嘿,别客气了。倒是给了我一个再次违背你的命令的机会。”

他们握了握手,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丽莎坐在座舱边缘,“我会永远记住它。我很欣赏你,瑞克。”

这不是她心里想说的话,但它却已经说了出来。瑞克愣了一下,有点出乎意料。望着周围坟墓般的世界,他想,向某人表达爱情,这个地方会不会太不合适了。

可能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他突然改变主意。或许每个人都希望在死后留下这样的墓志铭。

严峻的现实已经教训了他。没有了爱情,生活将失去大部分的意义。

他思绪万千,几乎冲口说出四五件不同的事情,最终却只耸了耸肩膀,望着自己的脚,说道:“我……我很开心。”

一道闪光让他们转过身来。升起的太阳从云层中找到一丝空隙,向地面这两个人和他们的飞机投射出长长的光线。

“战斗似乎停止了。”她感到心中有一股平静,一种对战争的厌倦,她甚至不想知道结果。

“嗯,是的。”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活着?”

“啊?”

她朝他的周围看了看,“如果我们两个是最后的幸存者,那将会发生什么事?”

他久久注视着她。“情况不会这么糟,是吗?”他深情地说道,“至少我们两个都不会感到孤独。”

“瑞克……”

他张开嘴,想再多说些什么,但座舱内的通讯设备突然传出一阵声响。一个熟悉的声音正为地球唱出那时常萦绕心头的圣歌。

我们要活到梦中胜利的那天

开始新的生活!

“明美!”丽莎叫道。她不知道自己对这位歌星的感觉有没有改变,但此时,她还是欢迎这个声音,瑞克也有同样感觉。

“在那里!”瑞克指着远处喊道。

一个庞大的物体正在降落,喷出数百米长的蓝色尾焰,后面拖着长长一道微粒轨迹。这种怪异的能量现像是飞船的防护罩和爆炸的反射炉的交互作用形成的。

瑞克将丽莎搂在身边。太空堡垒正朝着湖床降落,两艘航空母舰保持水平,像靠在腹部的手肘。

推进器巨大的尾焰扬起漫天尘土,SDF-1除除落下,升起的太阳照在它的后背。

阳光更加猛烈,平地上撒满太阳的光辉。

“真刺眼。”瑞克微笑着,开始按动仪表面板上的按钮。

丽莎开怀大笑,连她自己也觉得惊讶。经历过如此惨烈之后立刻就变得这般开心,这样做应该吗?但她无法压抑心中的欢畅,笑个不停,“噢,是的,是的!”

“这东西还能飞上十几公里,”瑞克望着油料指示器,“我们出发吧。”

“出发!”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靠着他的胸口,他把手放在操纵杆时,她将自己的手轻轻覆在上面。她挪开视线,但没有缩回双手。他向前推动操纵杆。丽莎的心砰砰直跳,体味着这醉人的一刻。

“守护者”掠过满目疮夷的大地,沐浴在日出的霞光里,向着SDF-1和它长长的影子飞去。丽莎搂着瑞克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胸前,望着隐现在眼前的新的未来。

第二十二章

那些巨人们为什么对我们能够迅速恢复感到惊讶?人类的两脚能够踏平大地,人类的双手能够熔化钢铁,而人类的意志可以征服任何逆境!

——托米?栾市长

SDF-1最初坠落到地球时,格罗弗就认为这是一项伟大的奇迹,因为它阻止了人类在第三次世界大战毁灭自己。

它还带来了另一项不可思议的巨大成就,将战争从地球上引开,击退了天顶星人的入侵,最终完全摧毁了入侵者的军力。

然而,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它还扮演了第三个角色,甚至连格罗弗也没有想到。实际上,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充当了反对派。

太空堡垒还是一艘方舟——诺亚方舟。

在天顶星人毁灭性的炮轰之后,地球上几乎只剩下一片焦土,绝大部分水被蒸干了——至少是暂时性的——变成水蒸气进入大气层。整个地球上只有极少数人生存下来,然而,他们是否还有机会恢复先进的文明和高度发达的科技?

答案很简单:没有。

以采矿业为例。绝大部分可以用原始方法挖掘的有用矿石很久以前就已耗尽。这些经历了天顶星大屠杀、饱受战争创伤的幸存者甚至连蒸气时代的采矿工具也没有,更不用说精密复杂的挖掘机械,他们根本不可能采出仍然储藏在地底深处的少量矿石。那个尢比复杂、相互依存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也不可能重建。

地球人的工业已经耗尽了它的最后一颗螺钉,没有任何物资供他们从头开始。让前人白手起家的资源很久之前便已消耗得干干净净。

人类正走上一条不归之路,历史将合上有关它的册页:一个毫无希望兴旺发达的种族引不起历史的兴趣。

然而,人类还有SDF-1,还有在太空堡垒里的麦克罗斯域。

飞船降落在干竭的湖床时,曾遭受到一些难听的字眼和恶劣的态度。

当世界在你面前死去时,你还能将愤怒发泄在谁身上?

在太空中流浪和抗争的这几年里,麦克罗斯域的居民已经放弃了所有幻想。他们目睹了事件的发生,而形势很快便超出了他们的所有预料,他们居然成了幸运的一群,这些被自己的种族抛弃和放逐的人成了新诺亚方舟里珍贵的货物。

或许,这是麦克罗斯城最终的命数。城市里所有剩余的东西都从船上卸下,每一个人,每一项物资,逐渐安置在湖床周围。重建开始了。

工程师和技术专家争论着如何用最好的方法重新建立生态平衡,如何有效地回收水蒸气。麦克罗斯城的居民则竭尽所能,重建他们的家园、事业,还有生活。他们相信这些东西比任何电脑上的计划和图纸都重要得多。

飞船的引擎提供了能量,战机和军队在这片不断发展壮大的区域里维持着法律和秩序。SDF-1的装配车间和其它技术设施很快便提供了一个崭新的工业基地,而麦克罗斯城的居民则建立了一个市内的经济中心。

最后的决战之后,或许以SDF-1的一艘航空母舰——普罗米修斯——的名字来称呼它更为准确。它是人类主要的医疗中心、技术中心,拥有大部分重要的人类文明成果。

核冬天的情形并没有计算机预测的那么严峻,一部分原因是那个预测建立在一个不太完善的模型上,另外,太空堡垒防御军和民防卫队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不仅如此,他们还有同盟者。多尔扎基地要塞的大爆炸已经毁灭了整个超级舰队,布里泰的舰队却有相当大一部分幸存下来,多数天顶星上兵都选择到地球开始新的生活,有些人进行了微缩,另些人则宁愿保持自己巨大的体型。

两个种族都盼望着一个黄金时代的出现,至少也是一个永久的白银时代。

地球已成为焦土,大地一片废墟,布满了战争中遗留下来的弹坑和裂缝。锈蚀的战机残骸随处可见,不知什么原因,大多数损毁的天顶星战舰受到地球引力的吸引,半截机身插入了地表之下。

结果地面四处竖起半截战舰残骸,如同一块块墓碑,仿佛要提醒人们永远记住这一场残酷的战争。由于数量太多,这些残骸根本没有时间拆除或是掩埋。只有时间和大自然才能移去这些墓碑,但在人们的有生之年,这些残骸将继续存在。

幸免于难的人投入了一场新的战争,这一次,他们要治愈这颗行星,让它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两年过去了。

瑞克的变形战机转换为“守护者”模式,发出阵阵轰鸣,仿佛在控诉过度劳累。他咬了咬牙,还是稳住了机身。这位伤痕累累的老朋友还从来没让他失望过。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时期,骷髅一号只更换了部分零件,维修和保养时间也远远低于操作手册的要求,但瑞克依然对它充满信心。

“守护者”低空盘旋在一片凹凸不平的红土地上,脚部推进器灵敏地完成着陆动作。它弯下机身,鼻端几乎触到地面。他迫不急待地从座舱里跳出来,望着眼前的景象,几乎激动得说不出话。

“真是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他穿过一片铺满沙砾的土壤,朝他刚看到的地方跑去。这片区域四处散落着天顶星战舰的巨大残骸和碎片,扭成一团,或被熔成一块块铁疙瘩。这些东西将慢慢锈蚀,最后化作微尘,回归自然。而在另一边,则可见到一架翻侧的“守护者”战机残骸,机身各个部位都已支离破碎,锈迹斑斑的金属足肢垂直指向天空,像一只死去的鹰。

瑞克停下脚步,猛烈的寒风在他周围呼啸。他望着脚下,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脚下是一片潮湿的泥地,一丛丛蒲公英从土壤里钻出来,迎风招展。看来那些战机残骸和碎片为它们挡住了暴风的吹袭,充沛的阳光则让它们茁壮成长。

他几乎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形容眼前的一切,“真是不可思议。”他喃喃地说道,但知道这句话完全不足以表达此刻的心情。在这些残骸附近,这片士壤已经恢复了生机,幼小的生命正在它的滋养下成长发育。在它面前,他感到自己是多么渺小,多么卑微。

“老天!这是真正的鲜花!”他跪下膝盖,对待爱侣一样轻轻地捧起一把,深深吸了一口沁人的芬芳。

在温室和列入生态重建计划的地域也可以见到鲜花,但这里的鲜花却是大自然孕育的生命!对于瑞克来说,它和飞行一样美妙——不,比飞行更加美妙!这是生命的真谛!

还是孩子的时候,他记不起多少次在这些单调乏味的花丛中跑过,眼睛盯着天空,一心一意梦想着能翱翔天际。而现在,世界仿佛转了个大圈。他驾驶着最先进的战机在天空飞翔,双眼却探索着大地,心中只企盼能见到这些……蒲公英。

我希望这意味着地球母亲已经原谅了我们,他闭上双眼沉思着。

不管如何细微,至少这是一个弥足珍贵的好兆头,然而,另外一些征兆却不是那么乐观。由于有与天顶星人打交道的经验,又被当作一个情报信息来源,瑞克经常有机会接触高层次机密。

很多事情他不想面对,其中三个都有令人不安的称谓:史前文化、洛波特统治者、因维德人。

三架变形战机在荒无人烟的大地上低空掠过,它们刚刚完成指定区域的空中侦察任务。这几架VT战机比瑞克的骷髅一号还新,但不知为什么,看上去却没有那么圆滑精巧。有些传闻说,洛波特技术的工艺水平已经过了巅峰时期。

“亨特中校,请答话。”瑞克的新副手——罗森中尉朝通话器喊道,“这是骷髅四号呼叫骷髅一号。”

五分钟尝试后,仍然没有回答。罗森想了一会,“博比?”

博比?贝尔中士是重组后的骷髅中队晕最年轻的一个,他出现在罗森的显示屏里,“是!”

“我们的头儿失踪了,老弟。”

博比的圆脸上露出惊惧的表情,“你想的是什么?变节者?”

正因为存在变节者,所以才会有空中巡逻。虽然大多数天项星人都融人地球人社会当中,他们努力适应和平生活,好斗天性逐渐被同情心所取替。但是,仍然有些天顶星人发现自己无法忍受。

逃亡到废墟上的变节者超过了上一年的数字。对他们来说,那片废墟就像天堂:倘若能找到还没有完全毁坏的战舰,他们便拥有了战机、武器、定额的配给食品,以及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事物。更重要的是,在那里他们又可以成为一名自由的天顶星战士,肆意发泄体内残忍、好斗的天性。

“我想他最后的通讯是从他的搜索区域里发出的。”博比担心地说。

“我知道。”罗森说,“好,我们去找他!”

变形战机收拢队形,强劲的推进器让大地发出颤抖,向着西北方飞去。

SDF-1昂然直直,有如一个腰部以下浸在浴缸里的武士。两艘超级航母抛锚浮在水面,给这个锈迹斑斑的庞然大物增加一些浮力。

首要任务是将干涸的湖床重新灌满,因为即使以太空堡垒超强的钢体结构,它也无法长久支撑自已和两艘航空母舰的重量。堡垒飞行员正在寻找能够带来雨水的云团。与此同时,朗博士发明的一些神秘的机器则夜以继日运转着。技术军官和其他能帮上手的人则以狂热的进度准备排水工程。

飞船降落后仅仅四十八小时,雨水就开始落下。它们返还了一部分因天顶星人的攻击而被蒸发的水分,但按照朗博士的估算,大部分水分已经永久消失,这一点从随后搜集到的数据中得到了证实。看来,除非再从太空里某个未知星球输入数千亿吨水,否则地球将不复为一个四分之一覆盖着海洋的世界。自地球孕育出生命以来,它还未作出过如此剧烈的变化。

雨水停止之后,漫长的生态重建和土壤再植工作便拉开了序幕,并将一代代延续下去。

湖的周围,新的麦克罗斯城逐渐成形。这些顽强的太空流浪者再一次重建了他们的家园。这是迄今为止地球上惟一新建的居民中心,也是惟一高楼耸市、街道整齐的地区。这是一幅新近画就的风景画,树木移植自飞船,草坪和花丛来自SDF-1上的温室,它们曾伴随着船上的居民度过了数十亿公里的冒险旅程。

这是一个能量和资源得到最大限度利用的城市,到处装上了太阳能继电器和光电转换设备,一个循环系统维系着城中每一个人的生活。在这几年的太空生活中,麦克罗斯城的居民和SDF-1的船员已经学会了保持生态的重要性,没有一样事物浪费掉。从现在起,这就是地球未来的发展目标。

一幢优雅的小型活动别墅坐落住整洁、安静的城市郊区,屋顶的太阳能面板由微处理器控制,正顺着阳光的移动慢慢摇摆。作为一名高级飞行军官,瑞克?亨特在这里分到了一幢房子,尽管他还是单身,而且打算一有可能就离开军队。身为骷髅中队的队长,他很少有时间待在家里。

当他不在的时候,丽莎?海因斯就承担起收拾屋子的任务。她自己那间大得多的房子就在附近不远。

两人都搞不清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他们的交往该怎么发展下去,不过,丽莎有他房子的钥匙,瑞克也有她的。

此时,她一边快乐地哼着歌曲,一边将最后一摞刚洗好的碟子放回橱柜。或许我该绐他开一张佣人的帐单。她略带苦涩地想着,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她享受在他房里的每一刻,摸着他摸过的东西,看着每一样会想起他的物件。她希望这次在北方的巡逻不会延续很长时间——他很快就可以回家,他们又可以重聚。

丽莎望着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想起心事来。这些偏光玻璃虽然很好,但窗户总得有窗帘才像个样子。

你听到我说了吗?窗帘!真是个蹩脚的家庭主妇!她朝身上的围裙傻笑着。的确很滑稽,因为她很快就要返回基地,为太空堡垒的继承者——SDF-2的最后建造开更多的会议,听取更多简报。

她有意在这艘飞船上度过自己的职业生涯,当上飞船的大副,飞向远方的星辰。

走进卧室时.她不禁用鼻子哼了两声。这个懒鬼,她叹息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地方总觉得像有只狗熊在这里过冬似的?

她掀开所有帘子,打开全部窗户,慢慢在房间里四处走动,心中充满柔情蜜意。她帮他整理床铺,抚平床单,手在上面游移着。她温柔地触摸着枕头,想起他的头曾靠在上面,还有她自己的?

手腕上的记时器响了几声,提醒她出发时间快到了。她直起腰,眼睛落在一样从未没见过的物件上面。

它排放在书桌上,旁边是他的备用飞行头盔:一本用乳白色人造皮革包装的相册。丽莎极不情愿地向它伸出手,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但却无法控制。

相册有点老旧,显然是经常翻动的缘故。刚翻开第一页,她的心就沉了了去。这是一张明美坐在公园里的快照,背景是SDF-1里的麦克罗斯城,瑞克站在地身后,其它照片都是她的特写,那时她刚刚开始自己的演艺事业。

丽莎再次叹息着。为什么瑞克总是离不开她?除了漂亮的容颜和能够打动所有人、甚至赢得战争的美妙歌喉,她还有什么?

每一页里都是明美,在相册里摆出各种诱人的姿态。丽莎越看越气。

为什么我有一股冲动想要掐死这个女孩?

伴随着愤怒而来的,是尖锐的痛苦和刺骨的寒冷,让她难以控制自己。丽莎一直以为她和瑞克已经建立了稳定的关系,比他和明美之间更加牢固。但一想到他还留着这本相册,趁丽莎不在时偷偷拿出来观赏——她实在无法忍受。

虽然他直没有表示爱意,但只要能跟他交往,保持亲密关系,丽莎已经心满意足。但这本相册让她觉得自己被当成感情上的“安慰奖”。她的自尊令她无法容忍。

丽莎用力合上相册,摘下围裙,大步向前门走去。房门关上锁好之后,她把瑞克的备用钥匙塞到门口的地毯下面,头也不回径直离去。

第二十三章

我们胜利了?如果你听到一些军队的混蛋这样对你说,你应该啐他两口!如果他告诉你军队会让一切恢复生机,你应该指出地球已是一片坟墓!你手中的尘土曾是你的家园。

他们胜利了,是的,他们很想再次取得胜利,然而每一次,被牺牲的都是你和我。

——林凯,《该隐(《圣经》人物,出于忌妒谋杀了他的弟弟)的足迹》

瑞克?亨特坐在“守护者”战机的座舱内,望着白色的孢子在风中飞舞,像一把把小型太阳伞。他不禁思绪万千。对一名飞行员来说,地球就是他的终点。噢,当然,一些反抗的天顶星人和过激的地球人政治团体还会带来麻烦。但战争已经结束,飞行杂技团也不存在了。或许,如果地球大气层外没有策划什么大事,要忍受平静生活带来的厌倦会更容易些。布里泰和艾克西多似乎牵涉其中,格罗弗、朗博士和杰博士也参与了这项工作。但作为一名飞行中队长,他还不够资格参与这项高度机密的计划。连丽莎也承认说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但根据传闻和他从简报中获得的蛛丝马迹来看,他相信那艘建造中的SDF-2将准备执行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

他相当肯定,这艘SDF将率领布里泰所有残余的战舰,将准备向洛波特统治者开战。地球人和天顶星人将主动出击,这一次或者将威胁永久清除,或者再一次经受毁灭。

他怎能不参加?只是……与这次军事行动相比,先前的战斗就像周末假期,这可能意味着他将永远不能再见到地球,还有明美。

这两年里,他和明美并没有经常见面,可一旦参加这次跨跃星系的旅程,所有的希望都将不复存在。

然而除了飞行,他还能有什么期待?明美一直忙于她的演艺事业,他甚至很少看到或听到她的消息。但在SDF-2上,他至少还有丽莎,他越来越深信丽莎就是自己的归宿。

当然,丢掉性命的可能性相当大,但那正是战斗机飞行员的宿命。他突然回忆起罗伊?福克跟他说过的一些话。

一位美国总统曾经说过,自由的代价是永恒的警惕,瑞克。

那天瑞克刚刚加入太空堡垒防御军,SDF-1正处于冥王星的轨道之外,罗伊一脸严肃地对他说:“从现在起,你将为自己的家园和所爱的人飞行,瑞克。”

“我的家园和所爰的人,唔?”瑞克喃哺自语。

他按下开关,战机的座舱罩自动降下。

“好了,飞行时间到。”他向前推动控制杆。“守护者”的脚部推进器发出轰鸣,吹起周围的尘土,战机缓缓升起。当战机升起时,瑞克小心地在那一片蒲公英上空盘旋,强烈的气旋将成千上万白色孢子卷到空中,它们满载希望,寻找着另一片安家的乐园。

瑞克将一朵蒲公英插入仪表面板的缝隙里,将“守护者”转换为战斗机模式,接着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向着耀眼的太阳爬升。他调校好通讯设备,让它自动搜索当地的无线电讯号,这也是侦察任务的一部分。通讯设备扫描着波段,最后停在一个广播电台的频率上,一个女声从里面传出。

请到我身边来,

请你陪伴着我。

他急扩向前倾下身子.伸出手将音量调到最大,“明美!”

背景声中响起一阵掌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各位听众。你们现在收听的是美丽的林明美从格兰尼特城发出的现场广播!在大家的努力下,这片区域正在慢慢恢复和重建。很多人都认为这是项没有成功希望的工作,但你们没有放弃,不停贡献出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林凯,他听上去更像是个推销员,而不是个明星,但他的声音还是跟从前一样不友好。

格兰尼特城!瑞克想道。离这里不远!他开始检查自己的导航计算机。

“在我们的旅程中,大家互相帮助,共渡难关。”林凯继续说道,“我们完全没有把它当作一项没有希望的工作!不知你们又有什么感觉?”

通讯设备里传出如雷般的掌声。还有几声激昂的呐喊。这些伎俩总是有效的。瑞克板起面孔,摆动控制杆,战机开始改变方向。

格兰尼特城位于一艘天顶星旗舰的阴影下,那艘战舰像朱比特的闪电一样撞入红色的土壤里。城市边缘仍然满布战争中留下的瓦砾和碎石,但中央的一些街区已被清理于净,幸存的居民就住在里面。

城市里到处都是松垮的地基,碎裂的石板和折断的钢筋结构,但至少街道上是整洁的。

明美的巡回演出在格兰尼特城吸引了大约了百名观众。此外,还有几名天顶星人也前来观看,不管坐着还是蹲着,这几名巨人在人群里都显得相当突出。

人群的眼神是忧伤的,他们极力使自己相信他们还有前途。大多数人衣衫槛缕,所有人都瘦骨伶仃,显出营养不良症和其他疾病的症状。但在林凯和一些反政府主义者的煽动下,格兰尼特城拒绝放弃它的独立地位——它甚至不允许军方的救援队伍进入城市。

天顶星人的状况要比地球人好。坠落在地球的战舰仍然足以维持他们的食物配给,尽管在人类眼里,那些东西毫无营养价值。起初,他们受到格兰尼特城居民的热烈欢迎,但在反政府主义者的煽动下,针对天顶星人的不满正在日益增长,人们的士气和信心也日渐低落。明美这次演出就是想鼓起人们的精神。

“非常好!让我们再次用掌声表达出自己的信心!”林凯大声叫喊,拿着麦克风走到舞台中心,另一只手激昂地挥动着。人群再次鼓掌欢呼,但这次显得有点厌倦。

“格兰尼特也不需要任何外来干涉!”他吼叫着。他来到这个城市还不到四个小时。

“格兰尼特优秀的儿女将会旦照顾自己,我们要把它重新建设成一个伟大的城市!”

这次周围的掌声甚至更加零落,坐在前排的观众看到林凯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现在,让我们忘掉好战的军阀带给我们的伤痛。”他沮丧地嚷道,接着振奋起情绪,展露出灿烂的微笑,“林明美将为大家唱出明天的希望!”

录制好的音乐再次响起。明美拿起麦克风走到台前,唱出她最近的一首热门歌曲。

我已作出正确的选择!

我们正迈向新的生活!

只要你指出方向,我会永远跟随!

只因有你,爱情如此美妙!

瑞克不禁陶醉在歌声里,直至通话器里传出的一个声音插入到明美的演唱中,“亨特中校,请回话。”

是罗森。瑞克转换到战术频道,“什么事?”

“你没事吧,队长?我呼叫你有一段时间了。还以为你遇到了麻烦。”

瑞克的话音里带着一丝烦躁,“没有什么乱子吧?”

罗森从屏幕里望着他,视线移向旁边的那束蒲公英,清楚地说道,“没啥特别的,头儿。不过如果你离开战机到周围察看,我希望你能带上无线通话器。否则我会担心,你知道吗?”

瑞克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如果下属选样做,他也会加以斥责。

他的声音带着歉意,他确实感到懊悔,“对不起,中尉。不过我令天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

罗森盯着他,“那些背叛的天顶星人惹麻烦了?头儿,到底什么事?”

瑞克拔起那束蒲公英,将它举到眼前,“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一整片区域都是。”

罗森仔细观察着这束鲜花,“等一等,你的飞行区域好像还没有列入生态重建规划区,’

瑞克非常开心,“没错!不过我告诉你,西北区到处都开满了鲜花!”

总是一脸的严肃的罗森展露出丝微笑,“我想地球正在开始自我复原。这真是个好捎息。”

“对极了。嘿,你继续按任务计划执行巡逻任务,完毕。”

“明白。你不和我们一起来?”

“现在不行。”瑞克回粹说,“我正在前往格兰尼特城。如果发生严重事件,立即向我报告。”

罗森点点头,迟疑着说道:“还有,嗯,队长……”

“不要吞吞吐吐了,中尉!如果离开战机,我会记得带上无线通话器的!完毕!”

瑞克在空中作了个翻滚动作,将引擎功率开到最大,向着格兰尼特城飞去。

不知她是否知道,

是你,躲进我的脑海。

是你,令我无法忘怀……

瑞克循着明美的歌声前行,就像别人循路前进一样。头顶上,天顶星人巨大的战舰遮蔽了半个天空,但从地面上近距离观看,这座锈迹斑斑的金属山峰只不过是一块巨大的战败纪念碑。但遍布各地的胜利者却仍然处于混乱之中。

瑞克将变形战机降落在城市边缘,请了一名当地民兵帮忙照看,他们对太空堡垒防御军的战机总是很感式趣,而那些平民却正好相反。

瑞克到达会场,但耽搁了几秒钟,他被一名天顶星士兵巨大的手掌撞倒在地,那个坐在人群外围的大家伙正在挪动自已的重心。

“真对不起。”外星人尽力压低自己雷鸣般的嗓门说道。旁边每个人都向他们“嘘”了一声。瑞克朝这个大家伙点点头,表示不介意。

我迷失了自己,因为——

是我,失去了你的心

是你,撕碎了我的心

化作亿万块碎片……

她改变了许多,但仍然是那个女孩,那个与我一起迷失在SDF-1的船腹里,度过了既可怕又美妙的两周的女孩。我的明美。

当歌曲结束时,人群鼓掌欢呼。声音最响的就是瑞克。

丽莎坐在人行道旁边的一间咖啡店里,SDF-1的影子像日晷指针一样笼罩着城市。她迟钝地望着从眼前经过的人群,面前的咖啡渐渐变凉。会议推迟了,她意外获得了一段空闲时间。但是,无所事事更像是一个诅咒,而不是幸福。

在她眼前,两名花花公子似的男人目不转睛地望着一个从前面走过的金发美女,她看上去非常性感,无袖衬衣几乎拉到腰间。两个家伙口水直流

“女人哪,世间好牌真是全抓在女人手里了。想要谁,勾勾指头就能到手。”一个家伙说道。

丽莎陷入沉思,十指紧扣放在下巴上。“两个没见识的家伙。”她自言自语说道,望着那两个家伙离去,“这里就有一个女人,愿意把手里所有的牌全打出去,交换个瑞克?亨特。”

她望向“纪念碑”城的主干道,突然屏住了呼吸。麦克斯?斯特林正在那儿漫步,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他推着一辆婴儿车,米莉娅挽着他的手臂。

两个人停下来,麦克期俯下身子抱起女儿,轻轻背着她的后背,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米莉娅安详地望着他们微笑。那种笑容让丽莎几乎忍不住嫉妒起来。

一份机密报告显示,完全没有人想到麦克斯和米莉娅会生出小戴娜,他们的小女儿。最详尽的测试早已证明,这个小女孩的确是他们两人的爱情结晶。

天顶星历史上从未有过男女结合繁殖后代的记录,整个事件于是显得非常特别。一个号称最科学的解释就是,由于米莉娅不断进食地球食品,而且释放了压抑在体内的情感,所以她的身体结构发生了微小的化学变化。在这份报告里“史前文化”这个词出现了一次又一次,不过似乎没有人明白它的真正含义,至少,除了由朗博士、艾克西多和少数几个人组成的小圈子。

和大多数女人与不少男人一样,丽莎觉得这些全是废话。米莉娅和麦克斯深爱着对方,于是就有了小戴娜。

她望着他们三个,在她眼里,麦克斯好像换成了瑞克,而米莉娅则变了丽莎自己。SDF-2很快就将开始一段太空旅程,但那并不意味着船上的大副不能拥有自己的家庭。这艘飞船已经由长久的旅程做好了准备,为孩子、男人和女人都留出了位置。

麦克斯、米莉娅和他们小宝宝继续走着,丽莎望着他们逐渐消失在人群里。他们看上去是那么幸福,但愿我能让瑞克明白过来!

就在此时,两名太空堡垒防御军的新兵走进咖啡室,手里还提着一个街头录音机。那个难忘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

而我心中的兴奋,

原来只是虚幻。

“嘿!她的歌声简肓就是天籁之音!”一名新兵吹了声口哨,“我愿意用一个月的薪水和她约会一次。”

两人在几张桌子之外坐下,另一名新兵对同伴嗤之以鼻,“当然,老兄。然后她将带你离开,把灿烂的一生都托付给你,是吗?”

那个新兵一副酸溜溜的表情,伸手招呼女侍应。明美继续唱着,声音传进每个人耳鼓:

我不敢相信会这么快,

今天我将成为一颗明星!

看来我无法逃避你,明美!丽莎掏出皮夹,把钱留在托盘上,她站起来,向着林荫大道走去。

她神不守舍,心中只为自己感到惋惜,她没有意识到——实际上,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不知有多少钦羡的眼睛望着她的身影。她是一个苗条、健美的年轻女子,一头棕色秀发飘散在身后,五官精致,眼里带着一种迷茫。她制服上的徽记和胸前的勋章足以吸引每名老兵、男人或是女人的目光。

如果有一个评选优雅风度的竞赛,毫无疑问,一张丽莎此时的照片将会赢得冠军。特别是女人,对她更为留意。她坚定的步伐和自信的样子令不少女人暗自打定主意,要将这位自信的女超人当作白己的模仿对象。

但在丽莎却不那么想。她的脸上挂着伤感的微笑。就算手里拿着全世界最好的牌,却也没有一张能换来我真心爱慕的那个男人。

这个想法令她更加难过,她的微笑已经转成了苦笑。她加快步伐,赶回SDF-2报到。

第二十四章

我以前见过像林凯这样的人,我开始相信他真的憎恨战争,我们当中哪个人不是?但他的态度异常顽固,他反对任何权威,这样的人会为自己筑起坚固的堡垒,坚持反抗任何政权作出的任何决定,不管它是好是坏。

太空堡垒防御军将继续誓死捍卫我们的自由,正是这种自由才容许了这种人的存在。

——《亨利?格罗弗舰长的航行日志》

“好一个大窟窿!”

在格兰尼特城,林凯张开手臂,指着周围的一片废墟道。

明美沮丧地坐在一块天顶星人留下的弹片上,双膝碰在胸前,她身上套着一件粉红色夹克抵御夜晚的寒风。她看着林凯又啜了一口白兰地。这些日子以来,这似乎成了他的嗜好。

自从万斯?哈里斯伍德辞去了他们经理人的职务,成为一个图书出版代理商之后,他们的演艺生涯每况愈下。林凯对表演也失去了兴趣,他已意识到自己的名气和声望只不过是沾了明美的光。

林凯用手背擦了擦嘴唇,外套的袖子上滴了几点紫色的污迹。“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烦透了!”

她想,他已经急红了眼,处于崩溃边缘。她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你非得喝那么多酒吗?”

“听着,不要转移话题!”他口齿不清地说,“我们连一分钱也没赚到!这就是我们全部的报酬!”

他一脚踢倒一个破纸箱,从里面滚出些罐头食品、肥皂,还有几株蔬菜——格兰尼特城每个人都靠这些救济品过活。虽然格兰尼特城拒绝承认新成立的地球政府,但地球政府仍然给予了最大的帮助。没有地球政府的救济,这个城市根本无法运作。

“这是军方统治者令人恶心的救济品!”

“没有它我们靠什么生存?”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和林凯在一起的两年让她变得成熟起来,或许,过于成熟了。

“你究竟想过没有,咱们是不是还得挣点儿现钱?”他咆哮着。

她站起来,夹克被风吹得裹在身上,“不,我没想过!”

看来又是一场争执,她想。这次她决定把事情说清楚,“这只是一场慈善音乐会,那些可怜的人们在格兰尼特城过得不容易,我怎么能收取报酬!”

她又打败了他,他们俩都知道。他突然充满悔意,“啊,别这样,明美。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没有再抱怨,但不知为什么,这令她感到更加厌恶。

她蹲下身子,收拾被林凯踢倒的食物,拭去上面的尘土。“我们像其他人一样,获得了赖以生存的物资。我想我们应该心存感激刚是。”

他差点被口中的白兰地呛住。他几乎喝光了整瓶酒,心情变得越来越坏。

“感激?我应该感激那些军队混蛋让我们陷入这般光景?”他张开手臂,好像要拥抱着这个毁灭的世界。

她没有退缩,迎着他的视线,“地球受了攻击,它也作出了反抗。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人指责军队。如果不是他们,我现在根本不可能还活着。你也不可能还站在这里。”

看来,我们终于触到了问题的实质,他神智不清地想道。

他想起在SDF-1里那一刻,地球在他脚下濒临毁灭,当他们亲吻的时候,敌人可怕的舰队正杀死一个又一个同胞。两年过去了,那一幕却仍然在他记忆里一遍遍回放,就像发生在今天下午的事一样清晰。

这个秘密烧灼着他的灵魂,就像反射炉一样炽热,他无法向她承认,甚至连自己也不愿相信,他竟然为那一刻高兴,正如他同时憎恨它一样。

他竟然喜爱那一刻,相信自己一直为所发生的事感到自豪。在那一刻里,他从灵魂深处盼望着人类取得胜利。

他父亲曾是一名军人。他们的家族饭店也主要是满足军方的需要,林凯蔑视这一切,蔑视任何形式的军队、政府或是强权。可当看到自己的家园垂死挣扎,当看到自己的同胞痛苦呻吟,他心中的怒火就如那些被他鄙视的人一样强烈、炽热。

自从父亲用拳头和责骂强迫他学习武术之后,他从未输过一场打斗。实际上,他是个空手格斗的天才。然而,对于这场和自己争夺灵魂的搏斗,命运已注定了他一败涂地。他憎恨自已,所以希望明美也同样憎恨他。

他已预见到,有了SDF-1和麦克罗斯作为能源基地,有布里泰和他的天顶星舰队作为盟友,军方将成为地球的统治者。可他仍然奋力抗争,当看到想像中的平等运动只惹来少数同情的目光,他变得越来越失望。

如果这是筑在他和明美之间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那就由它去吧。他转过头,那精心刻画的讥笑又如一副丑陋的面具挂在脸上。“你在撕碎我的心。”他咽下了最后一口白兰地。

你在撕碎我的心。

二十米外,瑞克?亨持靠在一块冰冷的巨石后,倾听着明美和林凯的对话。

他好像变成了到处都是的战机残骸中的一块,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一定要用酒精麻醉自己吗,”明美叫道,“它只会让你陷入崩溃!”

林凯将瓶子颠倒过来,让最后几滴白兰地溅落在地上,这块土壤已经有两年没有被滋润过了。他把瓶子高高抛起,身子跃到半空踢出一个旋风腿,小小的白兰地酒瓶“砰”地一声爆裂开来。

黑色的玻璃碎片撒落在明美脚边,她平静地望着林凯,“过样做让你感到好过点吗?”

为什么她的一两句话就能刺伤我?他迷惑不解。

他的心情再次转变,心中对她涌起无尽爱意。对他来说,明美就是全部生活。他现在意识到,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明美爱上自己。

明美的心情也在变化,然而却是朝着不同的方向。“不管你怎么看太空堡垒防御军,那里有很多优秀的人。”她毫不掩饰地说,“他们比现在的你要好得多。”

林凯的一片痴心化为乌有,好吧!我们最好现在就作个了结。

“你这些废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们在努力工作,重建家园,你却坐在这里喝得烂醉,自怨白艾!”

“我做的只有这些吗?难道我没有尽心尽力照看你的演艺事业,小明星!”

明美不再叫嚷,安静下来,“或许我们最好分开,林凯。这样你只需照看自己的事业就行了。”她把粉红色外套披在身上。

她已经受够了,此时,她只想报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欠了你,林凯。”

他伸出手一拦,“等等,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过和你散伙。”他觉得心中的某些东西正在流失。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视着他的双眼,“或许你没这么想,但这是我的意思。”

林凯的心情最后一次转变,嘴唇抿成一条刀刻般的直线,“好,走啊!谁需要你呀?”他飞起一脚,将空纸箱踢到空中。

瑞克?亨特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他对林凯和明美的疏离隐隐感到一种快意,同时又觉得痛心。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出来干涉,瑞克根本没幻想过能打倒那个身材高大、速度惊人的格斗高手,小型镭射枪又忘在战机座舱里。

他裤袋里的无线电通话器突然发出声音,“亨特中校,请答话!”是维妮莎从SDF-1上呼叫他。

发现明美并跟着她来到这片废墟边缘的时候,他已经把通话器的音量调到最大。这时他把通话器举到耳边。明美和林凯却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他的拇指按下通话键,“收到。”

“长官,指挥部命令你带领骷髅中队前往新波特兰城。有一个居民区正遭到几名天顶星‘不满者’的袭击。”

“不满者”是新的世界政府目前对他们的叫法。但那些回复好战本性的天顶星人岂止‘不满’这么简单。他们在废墟上四处搜索,寻找还能使用的战舰。幸运的话,他们会找到武器、战机、食品和水,还有藏身之处。

瑞克内心感到一阵痛苦,这些好不容易找到正确道路的天顶星人又故态复萌。他所信仰的一切都在催促着他尽快赶去新波特兰城制止他们。

然而,内心的某些东西却告诉他留在这里,这是将明美夺回来的好机会。

他再次按下通讯键,“他们有什么武器?”

“二三架小型战舰和四架战斗囊,总共七架。”维妮莎答道。

在瑞克眼里,这可不是小数目,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可是当前指挥世界的中枢SDF-1的看法可能有点小小的不同。

这些天顶星人是在“洛波特战争”中向地球人投诚的。他们曾经是盟友。他将通话器放到嘴边,轻声道,“一定得阻止他们。骷髅中队的情况怎么样?完毕。”

“他们中断了当前的侦察任务,将和你在新波特兰会合,完毕。”

在通话器的静电躁音暴露他之前,他就把它关掉了。他朝骷髅一号跑去。有点像从重压下解放出来一般,他可以稍稍忘却明美。他没有插入明美和林凯之间,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却希望他们的关系越变越糟。

他的“守护者”升上空中,瑞克远远望见林凯在明美面前跪了下来。她转过身,张开双臂,将他的头搂在胸前。瑞克推动控制杆,骷髅号在天空里留下一道蓝色的火焰轨迹。

丽莎通过窗户,凝视着SDF-1伤痕累累的巨大船壳。在它下面已经出现了-个生机勃勃的城市,但它的存在仍然让每个人想起那场披争。

“唔!多么美妙的风景!”她穿着一件紧身高领衬衣,领子高高地竖起。每隔一会,她就不由自主朝宿舍里那面长镜子扫上一眼。看到自己在镜中的样子,她心里暗想,还不错嘛!

SDF-1看上去同样不错,再过一天还会更不错。到那时SDF-2就会降落就位,与它并肩挺立。朗博士和他的学生想出了办法,把那些莫测高深的密封引擎从SDF-1移到SDF-2。丽莎听过简报,将将就就能大概明白朗博士涂抹的那一大堆数学符号,也对朗博士有信心,但还是觉得自己的新岗位有点神秘。

通讯器响了起来,她拿起听筒。是维姚莎通知她新波特兰事件。几秒钟后,她已经飞奔出门。

当天顶星“不满者”在新波特兰城四处滋扰时,黄昏已经降临,天空下着冰冷的雨水。他们沿着奥斯威戈湖到哥伦比亚河一带大肆破坏。

战斗囊毫不留情地向眼前的一切猛烈开火。当地民兵和警察与平民一样成为受害者,在他们暴动的头一个小时,这些天顶星“不满者”就杀害了四百多名男女警察和民防卫队的士兵。

每当战斗囊的胸甲机炮喷出烈焰,便有一幢大厦着火焚烧。在他们巨大的钢铁足肢下,楼房被碾成碎片,里面的居民被踩成肉酱。

三架战斗囊排成一列,向新波特兰市中心进发,散发着焦臭的黑烟在它们四周升起,雨水冲刷着的街道上回荡着濒死的尖叫,排水沟里流淌着鲜红色的血水。

在罗森指挥下,骷髅中队从夜空中扑下。在“洛波特技术”的协助下,他们全都成为了全天候战斗机飞行员,不管白天还是夜晚,对敌人来说他们同样危险.

“锁定目标之前任何人不许开火,还有平民在下面。”罗森说道。

正在这时,新波特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整座城市如同熔化的金属锅,到处都在着火焚烧,散发的浓烟在城市上空结成厚厚的一团,反射着下方的火光。

博比?贝尔惊呼道:“上帝啊!真是恐怖——”

“闭嘴,中士。”罗森打断他,“所有战机跟我来,我们要下去阻止这场灾难。还有,大家小心自己的火力!”

珍妮特?克莉尔和她的好朋友桑娅?波尔森手拉着手奔跑往新波兰特湿滑的街道上。在冰冷的雨水中,她们浑身颤抖,呼喊着死去的亲人,恐惧占据了她们幼小的心灵,死亡正在后面逼近。珍妮特一个月前刚满八岁,桑娅仅仅比她小四天。

她们身后,一架天顶星人的战斗囊正从街角冲出,它撞碎了一堵砖墙,将交通灯压在脚下,转眼间便追了上来,粗大的炮口正对着地们。

珍妮特摔倒在地,桑娅想继续奔跑,却吓得挪不开脚步。她踉娘跄跄后退几步,走到她的朋友身边,想把她扶起来,自己反而也摔倒在地。她们躺卧在雨水冲刷着的鹅卵石街道上,巨大的圆形金属脚板正向她们压下来。她们哭喊着,搂作一团,等待死亡的降临。

战斗囊忽然停止踩踏,披着装甲的囊形身躯转到一边,似乎聆听着什么。珍妮特和桑娅不知道它正在接收同伴发出的紧急讯息:

“警告!警告!敌人的战机正在接近!立即归队反击!”

两个小女孩抬头望着渐渐隐现的夜空,这才意识到战斗囊正在缩回足肢,几秒钟后,那架战斗囊已转身离开,足部推进器喷出尾焰,蝗虫般消失在城市上空。

又过了一会,天空里响起阵砗雷鸣,骷髅中队的战机全速赶到。两个小姑娘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子。太空堡垒防御军的战机低空掠过街道,楼房剧烈晃动着,门窗玻璃被音爆震成碎片。

巨响中,两个女孩的叫声显得非常微弱,但毫无疑问,那是一声欢呼。

战斗囊选择了正面战斗,它们聚在一起,胸甲上的两支机炮向天空喷出强大的火力。

骷髅中队正求之不得。他们穿过地面密集的火力,转换成“守护者”模式猛扑下来,宛如一群觅食的猎鹰,链式机炮牢牢握在手里。

“干掉他们。”罗森道:

“当然,但先得把他们从城市里引开!”博比?贝尔叫道。

他说得对,正和战斗囊交火的骷髅中队散开队形,“守护者”战机边打边退,将天顶星“不满者”渐渐引离城市。

第二十五章

毕竟,对于天顶星人来说,放弃战争文化传统,和平生活,这是一场意义深远的革命,也是一场圣战。他们沉迷其中,正如他们沉迷于其他战争一样,

然而,不知是否有人想过,当这场战争胜利后,他们中有多少人会因失去了战斗的机会而感到精神空虚?为和平而战是高贵的,但历史和传说告诉我们,这个生而好斗的种族必须小心谨防胜利后的崩溃。

——杰祖士博士,《外星人心理学》

在新波特兰市郊的山脚下,VT战机截住战斗囊,双方展开了战斗。

几架战斗囊几乎本能的一字排开,编织出一道火网。“守护者”向它们猛扑下去,蓝白色的能量光束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敌人的一次集中射击将罗森的“守护者”战机的左臂炸得粉碎。“这些家伙真的要负隅顽抗。”他气愤难消,绕着圈子,尽量保持战机平衡,向敌人猛烈还击。

不要欺负弱者,你们这些混蛋!要打就找个实力相当的来打!

“你这可以算是擅离职守,中校。”丽莎的声音传入了瑞克的耳里。

“你说什么呀?”

“你在哪里?”她冷冰冰地问道。

“嗯,我正在执行侦察任务,”内疚让他变得有点急躁,“这也是任务,怎么了,有何异议?”

她回到控制台,向下望着屏幕里最新的战机方位示意图。他的战机在格兰尼特城边,果然不出所料。

“你危害了你的队友的安全,亨特。”

他忍无可忍。这段日子以来累积的怨气让他失去了控制,完全不像一名冷静、合格的战斗机飞行员,“见鬼!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丽莎?”

“你的队友正在战斗,你本该去带领他们,你这个猪脑袋!”

她朝通话器里吼道,砰的一下将它关掉。

她气冲冲离开通讯控制台,“这个家伙!”

“躲起来,躲起来。”维妮莎朝珊米和琪姆低声道。

“亨特中校这次到底怎么了,丽莎好像吃了火药似的。”珊米眨着眼睛。

“不管是什么,回来后可有他受的。”维妮莎回答说。

琪姆摘下耳机,转身对她俩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觉得她真的爱他吗?”

“你没听最近的传闻?”珊术急不可待地公布小道消息,“他们说丽莎替瑞克打扫宿舍,没错,打扫卫生!在他执行任务的时候。他甚至没和她约会,连一点表示也没有。”

“黄金三人组”在心里用最恶毒的字眼咒骂着愚蠢的男人。

琪姆轻轻地用手扇了扇自己,“真不敢相信丽莎会做这么吃亏的事。她可是个聪明人!”

珊米抓住她的手臂,“等等,我还设说完呢!”

“别说了,”琪姆咕哝着,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有人看我们呢。”

“噢——”珊米赶紧重新戴上耳机。

丽莎平静地望着她们。随你们说吧,姑娘们,我不怪你们,也许是挺好笑的。

战斗囊的加农炮向乌云密布的夜空凝聚火力。“守护者”一个侧旋,自行机炮毫不犹豫地还击。

“难道这些家伙从来都不会投降?”博比?贝尔咬牙切齿地说道。

的确令人害怕,他们应该想到,这些恢复好战本性的天顶星人,自然也恢复了宁死不降的战斗信念。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设备面板的显示屏上。“情况怎么样?”瑞克?亨特故作轻松地问。这是他的习惯,每次冲入激烈战斗中时,他总是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头儿,你好好看看。”博比答道,“这些家伙犯下了谋杀罪。”

瑞克的变形战机以“守护者”模式从河面掠过,宛如一只装上火箭引擎的猎鹰。“好,现在由我接管指挥,罗森、博比,你们全部后撤,不要进入射程范围。”

他向那些“不满者”猛扑下去,自从第一天踏入变形战机的座舱,已有成百上千架战斗囊成了他的猎物。他避过他们的火力,从下面反弹上去,在战斗囊顶上高高盘旋。

能量光束在战机旁边擦身而过,“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他转换至天顶星人的战术频道,“停止开火,放下武器。”

如果他们接受了,他们将成为第一批投降的“不满者”。然而,像其余“不满者”一样,他们的火力反而更加猛烈。

如果换作他是这些天顶星人,不知自己会有什么感觉?为了自由,人类已经付出了惨重代价,难道这些醒悟过来的天顶星人还要重蹈覆辙吗?

转念之间,危险已迫在眉睫。

骷髅一号的自行机炮射出一道道强劲的能量脉冲,燃亮了漆黑的夜空,将一架战斗囊的足肢炸成碎片。当战斗囊倒下时,瑞克作了个回旋,降落到一块巨石后面。变形战机迅速转换成“铁甲金刚”模式。

他从巨石后跳出,像一个六十英尺高的披甲武士,粗大的自行机炮握在手中。“这是最后一次,我命令你们立即放下武器!”

他看到战斗囊的胸甲机炮正向他瞄准,急忙闪避到巨石后面。一道能量光束打在他刚才所站的位置上。

等敌人的射击结束后。他再次从巨石后冲出,手中的机炮猛烈开火。高密度的弹片击中了另一架战斗囊的足肢,令它轰然倒地。第三架战斗囊转身就跑,以“之”形路线躲避他的火力。然而对于瑞克来说,解决它只是小菜一碟。

天顶星“不满者”从无法动弹的战斗囊里慢慢爬出。瑞克见他们身上没有携带武器,新波特兰的警方和民防卫队应该有能力对付他们。其余骷髅战机已经赶去做扫尾工作,确保这些步行的天顶星人服从拘禁。这些“不满者”将为那些因他们丧生的人偿付自己的性命。

今晚我们赢了,但明天又如何?

他是最后一个走下战机的人。瑞克爬出座舱时,罗森、博比和葛利尔早已离开了机舱甲板,他感到筋疲力尽。为什么和平会如此可怕?对于他和罗伊,以及其他所有人来说,和平就是一切。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永远停止争斗。

接着便见到丽莎站在飞行员行动室的门口。看来我这一生总不得安宁,他望着那张充满火药味的面孔,心里嘀咕着。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刑场上点着最后一根烟,中校?”

“一点也不好笑,瑞克。”

“呵,我想也是。”他斟酌着,想把这几天的感受和经历全都告诉她。

她却开口道:“格罗弗舰长命令你立即向他报到。”

他呆了呆,眉毛拧成一团,转身向SDF-1走去,“不知他找我有什么事。”

她忍不住暴露了心里想的事,“你不是去看明美了吗?”她在后面喊道。

他停下脚步。

“我很喜欢她昨天在格兰尼特城的广播。”她轻声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望着脚底下的金属甲板,“嗯,实际上我没有去找她。”

他继续离去。她追了上来,跟在他身后。她故意装出泄愤的样子,同时却又在心里恨着自己,“不会是因为她身边歌迷太多,你无法靠近吧,瑞克?”。

“不。”

“你们没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我要这样折磨自己和瑞克?她在心中问道,答案就在眼前:因为我爱他!

“还能发生什么事?”他抱怨道。

“我哪儿知道!”她加快脚步追上瑞克,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信封?她冲到他跟前,差点吓了他一跳。她把信封用力压在他手里,转身离开。。

“丽莎,这是什么?”

“一些会让你想起我的东西。”她朝身后说道,不敢再转头望他的脸,匆忙的脚步在金属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信封里装着一叠照片——丽莎和她的侄女,还是个可爱少女的丽莎,一只小猫蹲在她的头顶,刚刚从学院毕业的丽莎。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咕咕着,其实心里是明白的。整整一本相册。往事突然浮现眼前。离开新波特兰时,他感到能在世上有一番作为,不管境遇有多艰难,希望总不会消失。他认为幸运女神将会眷顾着自己

但此时,他手里握着照片,望着她消失在那排战机当中,心中感到无比懊悔。

“亨特中校奉命报到,长官。”

格罗神坐在椅上,透过SDF-1的前舷观察窗眺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请进,瑞克。”他没有转过身子。

“谢谢,长官。”瑞克谨慎地走进指挥舱。格罗弗很少这样亲热地称呼他的下属。

“我开门见山吧,”格罗弗转身而对着他,站起身子。“和我们一起生活的外星人正在回复好斗的本性。”

瑞克考虑着这个问题,他有些天顶星朋友——利克、布朗、康达,还有卡利塔和另外几人。

“新波特兰的骚乱不会再给我们带来麻烦了,长官。”

“那次事件只是一个征兆,中校先生。”当格罗弗像这样称呼你的职衔时,他是在提醒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一名军人。

“我们不能再让类似事件发生。”格罗弗继续道,“否则我们的社会将会崩溃。我已经决定将一些外星人转送到一个受到监控的新地点。”

瑞克没有忽略当中的重点。我们曾经承讲给他们自由!两年前还觉得无限美好的种种梦想现在全都成了一场空。

余下的事情无需再说出口。格罗弗希望由瑞克来执行这个命令。

瑞克?亨特望着尊敬的舰长,他不仅为地球人,还有天顶星人都付出了巨大的心力。瑞克突然双脚并立,行了个有力的军礼。“不管您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你。你知道的,长官,SDF-1上每个人都会支持你。”

“谢谢你,中校。”格罗弗还了个标准的军礼,但显得相当疲惫。他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真正睡过觉了。

他们视线相触,“我理解您。”瑞克说道。

明美在外套下颤抖着,她正倚在一个被天顶星人击毁的标塔上,眺望着格兰尼特城的夜空。

甚至本应在很久以前便学会彼此爱护的人群里,也有着太多的忧伤,太多的痛苦。

她望着城里星星点点的灯光。林凯已经离去,不知道他会停下脚步,还是继续前行,也不知道自己能否与他再次相见。她甚至拿不定主意,自己是否想这样做。

当星星闪现时,她抬头望向夜空。噢,瑞克,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