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法国与西班牙接壤处,法国一侧的小镇圣吉隆斯以南,有一个地球上最大的裂隙,名叫古佛尔·玛特尔。它不仅是最大的,也是最深、最长的。它沿比利牛斯山脉,蜿蜒曲折长达数英里。在这个裂隙里还有一个以它命名的地下医院。这是为了防止病员跃飞升空,从医院中逃跑。
医院的通道和病室内设有照明设备,但从不使用。警卫和护士们都有特制的红外线夜视镜。洞内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地下暗河的流水声。
每天上午8点,由钟声唤醒病人,然后在15分钟内吃完早餐,因为盘子在15分钟后会自行溶化。8点30分,数百名病人沿着弯弯曲曲的通道去清洗室,然后像屠宰房里的猪一样,被消毒、冲洗、剃毛、换衣,完了之后再回各自的病房。有时他们还要上课,由医生给他们上道德伦理课。
到了下午,院方还要让他们干点活,说这是治疗的一种手段。每个病房都有一个电视屏幕,病人将手伸进屏幕的阴影框中,根据立体视觉画面进行操作。实际上他们的动作由电视机接收,再传送到机器人身上,由外面工厂的机器人进行实际制作,时间持续一小时。
福伊尔在这寂静的世界中偶尔听到过像爆炸似的巨响,他觉得奇怪,有次在清洗室他对身边的黑影悄悄问道:“爆炸声是怎么回事?”
“爆炸?”那人觉得他问得奇怪。
“啊,就是把东西炸成碎片。”
“那不是爆炸,是有人耐不住寂寞在瞎闯。盲目跃飞升空,结果撞在石壁上撞死了。”
“我的天!”他暗暗吃了一惊。他理解那些因瞎闯而丧生的人的心情。黑暗、沉寂常会破环人的毅力和意志,最后产生绝望情绪。病人们每天都渴望早晨的清洗时间快些到来,一到清洗室就互相悄悄说话,以此排遣寂寞。一旦有人连这也满足不了,那么不用多久就会听到地下深处传来的爆炸声,一条生命又消失了。
时间一长,福伊尔熟悉了这一切,随之孤独感也油然而生,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日三餐,不再开口说话,也不去听别人说话。他大脑开始飘浮,似乎又回到了梦境中,回到了“诺曼”号上,重新开始了求生的挣扎。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连幻觉也没了,似乎回到了母腹中,在胎胞里熟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个天使,她在对他说话,又不像对他说话,一会又唱起了歌,声音忽高忽低,时近时远,说了不多一会又渐渐地消失。
他不敢动,静静地听她说话。这时天使突然在他耳边说道:“有一个办法可以逃出这个古佛尔·玛特尔医院。”他觉得天使的嗓音很甜,令人舒服,但她柔和温暖的语气中还夹杂了一丝愤怒。
他睁开了眼,病房内仍是那么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没有见到天使,但声音依然存在。他突然觉得有了希望,绝处逢生,肯定是上帝来帮他忙了,于是自言自语道:“不错,是有逃生之路。”话刚说完,他就听到有人在喘息,接着那人问道:“谁在那儿?”
“是我。”福伊尔答道。
“可病房里就我一个,我怎么看不见你?”
“我就在这儿,从没离开过。谢谢你帮了我。”
“你是谁?”
“格列·福伊尔。”
“我在女病区,房号南900,你呢?”
“男病区,北111。”
“你离我有四分之一英里。我们怎么……啊,是传音线。我以前以为这只是传说,看来是真的。”
“我要走了。”
“福伊尔,听我说,别走,瞎闯会死的。我们遇到了奇迹。”
“什么奇迹?”
“这个地下医院有一种声纳缝,它能传送人的声音。过去人们称这种声纳缝为传音线。我以前不信有这回事,但现在我信了,我们是在通过传音线说话。除了我们俩,别人不会听到我们的说话。福伊尔,要想逃出去,我们得先计划怎么逃。”
她叫杰斯贝拉·麦奎恩。她个性很强,人很聪明,但脾气粗暴,因盗窃罪被送入这家地穴医院,一关就是5年,现在遇到一个能听她说话的男人,她很高兴,于是对他讲了她的遭遇。
“你大概不知道这个人人会跃飞的社会给女人带来的结果吧,实际它锁住了女人的手脚。男人们把我们关进了闺房。”
“闺房是什么?”
“就是后宫,是关女人的地方。世界已有1,000年的文明史了,可我们又变成了玩物,没有工作,没有事业。我要独立,要创造我自己的生活。我从家里逃了出来,但我成了骗子。社会把我造就成了现在的我。”
福伊尔听她叙述了自己的经历,也告诉了她有关“诺曼”
号与“伏尔加”号的事,他的仇恨和复仇计划,但没有告诉她关于他脸的事和太空中等着他去取的那2,000万。
“达根汉有没有说‘诺曼’号上有值钱的东西?”
“没有。”福伊尔不得已说了谎。
“那么他一定是为了别的原因才把你送到这儿来的。‘诺曼’号上肯定有他想要的东西。”
“有这个可能。”
“可你却愚蠢地想炸掉‘伏尔加’。它是一堆钢铁,钢铁是没有生命的。福伊尔,你应该惩罚设置这个圈套的人,去找‘伏尔加’号的乘员,查出是谁下令扔下你不管的,然后惩罚那个下令的人。”
“不错,可怎么找?”
“你要学会动脑筋,但这次别用炸弹。你先找一个,然后一个个追查下去,直到发现那个幕后指使人。不过这得花很长时间,要有耐心,也要花不少钱。看来你身无分文吧?”
“我有一条命。”
两人谈了很久,福伊尔从她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
“福伊尔,我们得一块逃,但我不敢相信一个文盲。”
“谁是文盲?”
“你。这一多半的时间我不得不用黑话跟你交谈,这就是证明。”
“但我能读会写。”
“这不够。打个比方吧,一把凿子很坚硬,但没给它开口等于一根铁棍。我得让你变聪明,我要教育你。”
他不再争辩。他知道她说得对,应该接受教育。这不仅是为了逃生,更重要的是为了找到“伏尔加”的乘员。他了解到她是建筑师的女儿,受过良好的教育。
她给他上课,将她的智慧传授给他。每当讲累了,两人就安静地躺一会儿,在黑暗中做着各自的梦。
“福伊尔,我觉得我爱上你了。我是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年纪150岁。”
“我也有这个感觉。我的脸别提有多难看了,很吓人。”
“你倒挺浪漫。你觉得脸上有疤的男人才更吸引女人?”
“没这回事,等我俩见了面你就明白了。”
“真是个好孩子。”
“杰斯,我们一定会相见的,是吗?”
“是的,好了,我们现在得进行准备了。”
5年来,杰斯贝拉一直在盘算着怎么逃出去。她曾仔细搜查过自己的病房,还找到了传音线,由此增强了选出去的信心。她蚊励福伊尔要有信心,并自信这所洞穴医院的防卫系统中一定会有漏洞。福伊尔也不再漠然度日。每次去清洗室,他都要用手摸通道的壁,洞门以及数清各洞门和病房与病房之间的步数,然后再向杰斯贝拉汇报。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分析,两人终于对这个医院的地下分部情况有了较清晰的印象,同时还大致了解了它的安全防卫系统。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手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有天上午福伊尔从清洗室出来返回自己的病室时,刚要进去,有人出声拦住了他。
“福伊尔,继续往前走。”
“这是我的病房。”
“往前走。”
“怎么……”他心里一惊。“你要给我换房?”
“有人想见你。”
他一直往前走,来到北区与其他几区通道的接合部。那人将他推进一间小房间,然后关上了门。里面与他的病房一样,没有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过了片刻,他隐约觉得眼前有个人影,人影的头部有两个幽灵似的发亮物。他顿时明白是谁想见他。
“早上好,”达根汉先开口。“坐吧,你身后有椅子。过得不错吧?”
他伸手向后摸了摸,然后坐下。“达根汉,你想干什么?”
“哦,你变了。上次你一开口就是‘见你的鬼’。”
“你要觉得那样舒服,那我仍说‘见你的鬼’。”
“看来你的机智大有长进,说话也文雅多了。你的变化真大,是不是太快了点?我可不喜欢这样。说说看,你是怎么变的?”
“我一直在上夜校。”
“啊,对了,你上了10个月的夜校。”
“10个月?”福伊尔吃了一惊。“这么久了?”
“10个月够长的,按理说你应该忍受不了。你应该大骂才对,你确实不一般。看来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给你重新出个价怎么样?”
“多少?”
“200万。”
“200万?这可不少,当初你为什么不出这么多?”
“当时不知道你这么能干。怎么样?”
“有个条件。”
“说吧。”
“让我出去。”
“没问题。”
“还得带上一个走。”
“那也行,我负责安排。还有什么?”
“看一下普莱斯坦家族的档案。”
“你疯了?这不行。”
“看一下有关飞船的档案。”
“为什么?”
“查一份名单。”
“是这样,”达根汉紧张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可以办到,还有什么?”
“没了。”
“好,就这么定了。6小时后带你出去,现在我去安排你朋友出去的事。真可惜,我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你干吗不用思维信号机通知他们?”
“不可能,全球一共只有10台。我们租不到。”
“达根汉,看来你的事不那么急。”
“胡说。”
“你撒谎,你可以忍痛割舍200万,这么多钱完全够租一台。”
“但政府不会……”
“那10台不可能全为政府服务。你肯定有不可告人的企图,你是不想让大家都知道,因为思维信号机发出的信号是公开的。”
达根汉扑过来抓住了福伊尔,“你知道多少?你在为谁服务?”福伊尔感到达根汉的手在颤抖。“我的天,我上了大当。你不是普通宇航员,回答我,你在为谁服务?”
福伊尔挣开了他的手,“不为谁,为我自已。”
“可能吗?至少应包括你那个朋友,你差点把我给耍了。真得向尤维尔祝贺,他的情报员比我的出色。”
“我从没听说过尤维尔。”
“你跟你的朋友给我死在这儿吧。这笔买卖我不做了,我得让他们给你换一间病房,让你到最深的病房去。警卫……警卫,上这儿来,警……”
福伊尔伸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摔在地上,拼命地把他的头往石板上撞。他只惨叫了一声便躺在地上不动了。福伊摘下了他的红外线夜视镜戴在自己头上,顿时能看见东西。
这里一间小接待室,共有两扇相对的门,他推开身边的一扇,发现通向北区,连忙关上。又扑向对面的那一扇,推开一看,却是通向跃飞起降点的迷宫。此时他已没有退路,便不顾一切地闯了进去。转来转去,又回到了小接待室,看到达根汉正挣扎着跪了起来。
他回头再闯迷宫,这次推开的一扇门里面却是一个灯火通明的车间。两个在机器边干活的工人惊愕地抬头看着他。他伸手从地上拿起一个大铁锤,将这两个人砸死。此时身后传来达根汉的叫喊声。他发疯似地四下看了看,看到有扇门,于是冲过去,推开一看,又是一个迷宫。此时警报声大作,他抡起大铁锤就砸迷宫的阻挡墙。砸开一看,正好是南区的通道口。
有两个女警卫正飞奔而来,他抡起大锤放倒了这两人。抬头看去,只见一眼望不到底的通道,两侧有许多病房,病房的门上有红色的编号。杰斯贝拉告诉过他她的编号。他一边数着门上的编号,一边往深处跑,跑了没几步,又撞上一个警卫。
他同样用铁锤将她砸死。有两个女病人见状尖叫了起来,他一慌神,忘了数编号,于是站住,狂喊道:“杰斯!”
他听到她带着哭腔应了声,便循声跑去,终于到了她的病房前。
“姑娘,往后退,快,”他用铁锤砸开了门。“是杰斯,快走。”
“看在上帝的……”
“想不到会这样来见你,可没办法,快走。”他一边说一边把她拖出病房。“办公区那边不能去了。你们的清洗室在哪?”
“福伊尔,你疯了?”
“没疯。整个病区都没灯,我们至少有百分之50的希望逃出去。走吧。”他推了她一把。
她领着他来到女病区的清洗室,一进清洗室,目动清洗机的机械臂便剥去了他们身上的衣服。福伊尔不管这些,用手摸医疗观察窗的玻璃板,摸到之后用铁锤砸碎了它。
“杰斯,快进去。”他先把她推进去,然后自己爬进去。进去之后就寻找医生进来的门。
“杰斯,我怎么找不到通向医疗室的门!”
“嘘……”
“可……”
“别出声。”
他感到一只滑溜的手摸到脸上,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这时板缝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就与他们一板之隔。那些警卫盲目地在清洗室内乱摸了一阵。他俩伏在地上,吓得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儿警卫才走掉。
“快,我们走。”
“可我还没找到门。”
“这儿没门,他们用的是升降梯,从上面下来,不用就收上去了。你以为他们都像你这么笨,他们早料到了。”
警报声再次响起,过了片刻一切都安静下来。这时杰斯贝拉听到黑暗中有“咝咝”的声音,“福伊尔,他们在用‘G’型声波找我们。”
“用什么?”
“声波测定器,半英里厚的岩石也挡不住它。刚才发警报是人其他声音安静下来。”
“那好,我们快跑。”
“去哪儿?”
“不知道,至少我不想光着身子让他们抓住。”
他们顺着南区的通道向深处跑去。一路上跌跌撞撞,她摔倒过好几次,每次都是他把她拉起来,再接着跑。没多久,他们撞上了一堵墙。俩人顿时意识到已走到了尽头,这是一条死胡同。
“现在怎么办?”她问他。
“不知道,但肯定不走回头路。我刚才在接待室里揍了达根汉。那家伙是条毒蛇。你有火吗?”
“嗨,福伊尔……福……”她在轻声抽泣。
“你担心什么?但愿这会儿我有颗炸弹,把他们炸……咦?”他用手摸了摸身后的洞壁,摸到了墙缝。于是对她说:“福伊尔发表新闻公告。这不是洞壁,这是人造的,是砖石砌的墙。你摸这儿。”
她摸了摸,似信非信。
“这条通道没底,前面还有。他们在这儿砌了墙,截断了通道。”
他把她向后一拉,然后抡起大锤砸墙。
“他们在向这边过来,”她惊叫道。“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了。”
他没有理她,继续砸墙。不一会儿,墙上出现一个洞,一股清新的冷风扑面而来。他又狠狠地砸了几锤,将洞口砸大点。
“打通了,试试看。”他放下了铁锤,抱起她送往洞口。洞口的破砖石刮破了她的皮肤,她呻吟了一声,他装着没听见,狠命地推她的屁股,直到她落到对面的地上。
福伊尔见她过去了,赶紧爬了过去。洞的这边也属于古佛尔·玛特尔医院,只是从没用过。里面漆黑一片,深达数英里。
杰斯贝拉此时冷得直打颤。“福伊尔,真不知道这里是否有出去的路,也许又是个死胡同。”
“应该有出去的路。”
“可不知能不能找到。”
“必须得找到。姑娘,我们走吧。”
两人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摸着走。福伊尔摘下此时已没作用的红外线夜视镜。不知走了多少路,也不知摔了多少跤,两人终于爬过一块锋利的石片,来到一块平坦的石板上。双腿一软,跌坐在石板上。刚一坐下,同时都觉得像是坐在玻璃板上。福伊尔趴下,用舌头舔了舔。
“这是冰,很好。杰斯,我们现在是在冰洞里,有冰就有水,快找地下暗河。”
两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两腿颤抖着继续往前走,不知又走了多久,她觉得不对头,问他说:“福伊尔,你知道我们在往哪儿走吗?”
“不知道,反正往下走,见着斜坡往下走,准没错。”
“那怎么出去?”
“有河就有出口,一定在山区的某个地方,顺河游出去。”
“福伊尔,你是不是神经不正常?”
“怎么?你不会游泳?”
“会。但……”
“杰斯,会游就行。我们必须去试一试,碰碰运气。”
他们终于听到了流水声,声音越来越响。然而杰斯贝拉支持不住了。她站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
“福伊尔,我实在走不动了,我要歇歇。”
“不行,这儿太冷,不能停下来。”
“我实在坚持不下去。”
“那也得走。”他伸手拉她。
“放开我,”她大叫。他不解地松开了手。
“怎么啦,杰斯?别神经错乱,我得依*你。”
“*我?我跟你说……说过要先想个计划,……计划怎么逃……可现……现在你把我陷在这个地方。”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达根汉要给我换房,我来不及通知你才这么做的,不管怎么说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出来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死路!永远也出不去的。福伊尔,你这头蠢猪。你该死,你混蛋,你就知道跑,知道打、杀、瞎撞,你究竟还懂什么?”
杰斯贝拉尖叫了一声,福伊尔听到碎石的滚动声音随着杰斯贝拉往下掉,最后又听到“扑通”一声,她掉进了地下暗河里,声音随即消失。
他一惊,接着大喜,高喊一声“杰斯”,随后也跳下暗河。
他扑打着水面,河水冰冷刺骨,同时又觉得湍急柏水流在将他往前冲。他呛了几口水,但仍不停地大声呼唤杰斯贝拉。
他听到她断断续续微弱的回答,但水流声太响,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于是拼命往前游,追了上去。
猛然间他从一处瀑布落下,摔进了一个水潭。他挣扎着浮出水面,激流又将他撞上了一个冰凉的肉体,又将两个肉体同时推到岩壁上。
“杰斯!”
“福伊尔,谢天谢地。”
他俩紧紧抱在一起.任水流冲刷他们。
“福伊尔,”杰新贝拉推开他说。“水从这儿吸了出去。”
“河水?”
“是的。”
他推开了她,将身体贴在岩壁上,伸手摸了摸洞口。
“坚持一下。”福伊尔喘了口气,左右摸了摸。岩壁上很光滑,“看来从这儿爬不出去,只有钻这个洞。”
“可是会憋死的。”
“屏住气试试。”
“万一洞子很长,一口气过不去怎么办?”
“那只好赌运气了。”
“我一口气屏不长。”
“必须试一试,没别的路可走,深呼吸,抓着我。”福伊尔把她推到洞口,“你先进,我在你后面……出了问题我好推你一把。”
“上帝!”杰斯贝拉哆嗦着尖叫一声,随即被水吸进洞,福伊尔紧跟着也进了洞。水流将他俩迅速往下带。就在一口气快用完时,他们又听到了流水的轰鸣声。他们出了洞,浮出水面,大口喘气。福伊尔一出洞就抓住了她的一条腿,另一只手抓住岩壁上一块凸出的石头。
“从这儿爬上去。”他大喊了一声。
“你说什么?”
“从这儿爬上去。你听到前面的轰鸣声了吗?那是个瀑布,水流太大,摔下去非成碎片不可。杰斯,从这儿爬上去。”
她此时累得根本爬不动,福伊尔只好先把她推上岸,然后自己再爬上去。爬到岸上两人都躺了下来,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最后还是福伊尔先站起来。
“还得赶路,顺河走。你行吗?”
她无力回答,更无力反抗,任由他拖起来,拽着顺河往前走。走了没多远,一块巨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绕着从边上走,可不一会儿就迷了路,能听见河水声,可就是找不到路,近不了河。
“这次真是迷路了。怎么力?”福伊尔问她。
杰斯贝拉没回答他,却哭了起来。他拉了她一把,两人都坐了下来。
“也许你说得对,我是个大笨蛋。”
她投有接他的话。
“多谢你给我的教育,可惜我才穷智尽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问:“你看我们是不是往回走?”
“不,死也不回去。”
“我也这么想。我们是不是大喊几声?说不定他们会追到这儿来。”
“不可能,离得太远了。”
他仰天躺下,头枕在一簇柔软的草上,自言自语道:“要是在‘诺曼’号上多好,至少还有东西吃,也知道往哪儿走。我可以……”他突然挺身坐了起来,“杰斯!”
“别说了。”
他摸了摸身下的地,抓起一把泥和草,伸到她的眼前,然后哈哈大笑道:“杰斯,你尝尝。这是草,泥土和草。我们肯定出来了。”
“什么?”
“现在是晚上。漆黑的晚上。阴天,我们已经出洞了。杰斯,我们成功了。”
两人高兴地跳了起来,忘记了疲劳,使劲地嗅着空气中的草香。他们终于感到了和缓的晚风在抚摸着他们赤裸的身躯。
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一两声狗叫。
“我的上帝,福伊尔!”杰斯贝拉狂喜。“你对了。我们终于逃出了古佛尔·玛特尔医院。”
她伸出手臂拖住他,在他的脸上身上狂吻。他亦抱紧了她,吻个不停,嘴里还喃喃地说个不停。直到吻够了,才双双躺下,可心情太兴奋,太激动,怎么也睡不着。
“福伊尔,亲爱的。真是一段难忘的日子。”
“你好,杰斯。”
“我说过,我们总有一天会相见的。亲爱的,这一天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黎明终于来丁。他看清了她,她很迷人,修长的身躯,红头发,宽嘴巴。
然而黎明也使她看见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