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才进去，没必要让兔子的手下们听到他的动静。

“我说了吧，博士！我们进去了。我们进去了！”兔子开心地围着沉箱跳了段吉格舞。给兔子带来如此好消息的光纤细若游丝，只有在光线角度正好的时候才勉强可见。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他还有通信方面的成功值得庆祝——他重新建立了跨太平洋的军网链接。

布劳恩→美津里，瓦兹：美国国土安全部看起来很平静。阿尔弗雷德看了下联盟监听站传来的实时数据。尽管图书馆的干扰已经把人群带到了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校园，但国家安全局确实很平静。兔子布置了完美的自相矛盾的烟幕弹——几乎完美，除了把事情闹得太大了之外。

阿尔弗雷德在汤姆的光纤连接终端盒子旁边跪下来，这个盒子是通往犯罪的桥梁。一方面，它接受着从汤姆的非法电脑传来的未经认证的数据流；另一方面，它又是一个“守法公民”，在政府要求的安全硬件环境下运行。它把汤姆的数据隐藏在合法的软件包中，这些软件包带有互联网安全硬件环境所需的所有许可和权限。总的来说，它不像阿尔弗雷德的军网那么安全，但对于意外决策树中的大多数情况来说已经足够了。

阿尔弗雷德调整了一下盒子，现在他能直接看到汤姆的视频，这下他终于成为现场指挥了。

汤姆笔记本电脑上的视频没有经过任何优化，有点晃动。但阿尔弗雷德认出了墙上的设备和一些实体标志，兔子的手下破解了生物实验室的安全系统。更厉害的是，对付实验室的安全系统需要时刻变换策略，而他们始终没被发现。

“他们离目标A还有多远？”阿尔弗雷德问兔子。那里其实是他的秘密研究项目地点，他会假装和其他人一起探察那里。

“快到了。”兔子随手一挥，“十分钟之内他们就会开始放置设备，完全不用担心。”

阿尔弗雷德从他的地表视点看过去：“我的大部分移动装备都被困在吉尔曼路以北。”在常规的行动中，他的机器人只要接入当地的网络冲过去就行了。但是这次，他们被整条路上的人群和车流挡住了，至少有一个机器人被车撞了。

兔子假装同情地摊开爪子，最起码，它这次没有再拿出一根胡萝卜。“你不能什么都要啊。哈塞克和斯酷奇粉丝们已经做了我们梦寐以求的事情：工作人员都离开了实验室，当地的通信资源被骚乱占用。等到了峰值，它看起来就像一个个普通的黑洞，并且完全无害。难道说你有办法制造出一个比这更好的烟幕弹？”

阿尔弗雷德没有理会兔子的吹嘘，他开始意识到恼火已经是他对兔子能够产生的最友好的情感了。他背对着混凝土沉箱坐着，追踪着最新动态。他看到美国国土安全部人员也在密切关注着事态，但他们看错了地方。分析师们一致认为，兔子调整了一些东西，与国土安全部的担心完全一致。也许爱丽丝·顾倒下了，但联盟监察员也没有发现？在地下，兔子的手下们马上就要到达目标A。十分钟之内，对那里的“调查”就要开始。再过半个小时，他就可以开始报告他篡改过的结果了……然后，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脱身，让兔子的手下被人抓住。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他大可以留在孟买，当然他并不介意来一趟现场！

分析师发来红色警告。有人回顾旧视频时注意到了一些事情，阿尔弗雷德打开相关报告。这是他的一个机器人在吉尔曼路北侧拍到的一段十秒钟的短视频：两个孩子推着自行车，站在路边，看着什么东西，可能是被碾碎的机器人。这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两个孩子。他向分析师发出提问：这两个孩子是谁？那是阿尔弗雷德的移动机器人吗？

收到的答案相当令人不安。

兔子接触不到印欧分析师，但突然间，这只动物坐了起来，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哎呀，我有麻烦了！有人跟上我们了，博士。”

米莉把她的自行车放在皮尔彻大楼外面的架子上，胡安坚持要把他花哨的折叠单车带进楼里去。当米莉指出这么做很傻时，他只是耸耸肩说：“我的自行车很特别。”

莉娜和向秀的影像都消失了，但莉娜的声音却跟着他们穿过了敞开的大门：“安全措施应该更严密一点，米莉。我不喜欢这样。”

“这是应急措施，莉娜。没有人的房间锁着，有人的房间才会打开。”

莉娜说：“我看不到你们了。”

突然下降的数据传输率非常奇怪，但米莉不想承认，而是说：“我觉得只有图书馆周边支持高速转发。”

向秀说：“是的，我们这儿还有比较清晰的视点。”

皮尔彻大楼的主要走廊都有可搜索的视点，他们可以搜到罗伯特最近经过的影像片段，只凭这个就足以引导他们去楼下了。但到了有些地方，胡安和米莉失去了外界连接，只能和彼此交谈。

“这里像个鬼屋。”胡安轻声说道。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也没有甩开他。她需要他保持冷静，在办公楼里失去连接确实是件诡异的事情。

他们来到了一个角落，有了足够发默信的微弱的网络信号：

米莉→米莉帮：我觉得我们已经靠近他了。

莉娜→米莉帮：先是丢了视频信号，现在我们几乎连话都没法说了。快离开那个地方。

米莉→米莉帮：这只是暂时的。维基贝尔肯定马上就会增加额外的信号覆盖，一场娱乐骚乱能有多糟糕？

米莉想象得出来，莉娜正在某辆行驶在校园北部的汽车上与向秀进行着类似的讨论。祖母似乎真的很担心。

秀→米莉帮：我同意米莉的意见，但是请定期向我和莉娜报告行踪。

莉娜→米莉帮：对！即使那意味着你们得折回寻找信号。罗伯特现在在哪里？

米莉→米莉帮：非常近了，我可以直接探测到他。

弯弯曲曲的走廊灯火通明，断网期间这是正常现象。胡安的自行车几乎无声地前进着，全部折叠起来变成便携模式，他只需要时不时推它一下就可以了。四周没有其他声响，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微弱声音。他们又转了个弯，走廊变窄了，每隔几英尺就有一个十字路口。这种临时翻新改造是那种疯狂的建筑师最喜欢做的事情。

在这几十英尺的范围内，他们接收到了高速网络信号。墙上出现了广告和通知，左边像怪物一样的东西是某人的医学研究项目展示。她给莉娜和向秀发了段连续视频，然后又转了个弯，外部网络完全断掉了。

胡安放慢速度，拽着米莉停下来：“这地方真的是个死区。”

“是的。”米莉说。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在这个地方，米莉只能与胡安点对点连接，还不如待在遥远的月球背面呢。前方又是一个路口，她拉着胡安继续往前走去。

拐过这个弯之后，走廊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房门。“我探测不到你爷爷的信号了，米莉。”

米莉看着她缓存的地图：“他们肯定来过这里，胡安。如果进不去，我们就使劲儿敲门。”她突然间不那么在乎是否会让罗伯特和他的朋友们尴尬了，这太奇怪了。

但门随即开了，一个身着深色衣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可能是个门卫，或者教授。不管他是谁，他看起来并不友好。“需要帮忙吗？”他说。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兔子做了个警告的手势。“别那么大声，博士。”它低声说道，“他们或许能听到你的声音。”它好像在看着阿尔弗雷德的背后，“我认为他们在跟踪这个女孩的祖父。”

阿尔弗雷德看了一眼沉箱下的一堆衣服，发了条语音消息：“那些衣服还在传送信号？”

“呃，当然。对外面的人来说，那些老头看起来只是坐在一起，也许在打牌。我伪装好了一切，包括他们的医疗记录。”

阿尔弗雷德意识到自己正在咬牙切齿。

“那个姓顾的小孩真是麻烦，”兔子继续说道，“有时我觉得她……”

阿尔弗雷德手一挥，兔子随着所有的公共网络一起消失了。他周围一片寂静，形成了一个坚固的死区。

但他的军网仍在，通过他的手机连上他的隐形无人机，然后穿过太平洋，形成一道脆弱的网络链接。阿尔弗雷德在孟买的分析师团队估计，死区在被校园警察和消防部门盯上之前可以坚持六十秒钟。

布劳恩→美津里，瓦兹：这坚持不了多久，阿尔弗雷德。

瓦兹→布劳恩，美津里：我会在几秒内清除死区。这就是为什么成功的任务都需要一个现场指挥。他联系上了一个成功进入大楼的移动机器人：孩子们离他大约三十英尺远，已经深入死区，还在往这边靠近，他可以透过塑料墙听到他们的声音。他看了一眼门，门锁着。也许在他们使劲儿敲门的时候，他可以假装不存在。不行，那样他们只会退回去报警。

好的，该直接行动了。阿尔弗雷德启动了离他最近的两个移动机器人。这些都是网络机器人，基本上没有与人类对抗的能力，但它们可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然后他打开门，走进大厅，面对着那两个带着一辆折叠自行车的孩子，问道：

“需要帮忙吗？”

米莉试图怒视着那个老家伙。当你擅闯别人的地方并试图找借口掩盖时，很难理直气壮地表示愤怒。她仍然连不上外界网络。

胡安走上前来，口无遮拦地说出了真相：“我们正在寻找米莉的爷爷，我们探测到他在你身后的某个地方。”

门卫（教授或者什么人）耸了耸肩：“这里没别人，只有我自己。你们也知道，今晚网络信号非常差。你们不该来这里的，快回到公共区域去吧。”现在门上出现了一个标志，是在皮尔彻大楼许多教室和实验室中出现过的标准生物危害标志之一。看起来公共网络可能正在恢复——虽然米莉仍然无法探测到她视线之外的地方。

胡安点点头，好像这位老人说得很有道理。他向前走了几步，同时把他看到的东西传给了米莉。前面的房间里灯火通明，地板上有个像洞一样的东西，她看到了一个金属梯子顶部从洞口伸了出来。

“好的。”胡安欣然同意。表面上，他在不慌不忙地摆弄自行车上的东西，但他发给米莉的私密信息已经十万火急了：

胡安→米莉：看到衣服了！堆在洞旁边的地板上。

米莉→胡安：快走。到楼外面去，到他们可以打电话报警的地方去。她装作不经意地耸耸肩，然后说道：“那我们就走了。”

陌生人叹了口气：“不，现在走太晚了。”他向他们走来。她身后传来硬物摩擦地面的吱吱声，紧接着，她看到黑乎乎的东西向她奔过来。

前后的路都被堵死了。

胡安向前冲了过去，用自行车猛地撞向陌生人，橡皮轮胎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车轮借着突然刹车带来的动力飞速旋转起来，自行车猛地冲进屋子，撞倒了陌生人和他身后的设备。米莉朝洞口跑过去：“快来，胡安！”她知道罗伯特肯定在那里，也知道如何弄坏警报。

她手忙脚乱地爬到洞口，看到了金属横档：“胡安！”

门卫（教授）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他手里拿着一个尖尖的东西。米莉顿时僵住了，眼看着那个尖尖的东西朝她刺过来。

胡安是小不点儿，尽管他拦不住那个家伙，但他依然尽力去阻拦。那个坏家伙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他手里的东西闪过一道紫光。米莉只觉得半边身体一阵麻木，从洞口掉了下去，幸好，她用仍有知觉的手抓到了横档，但她的脚在空中摇晃着。她想用另一只麻木的手抓住横档，却没有抓到，紧接着，就摔到了坚硬的混凝土地面上。

她前言所有的影像都消失了，也许她的主显系统坏掉了。但她可以看到上面的光圈，她可以听到从上面传来的声音。

“快跑，米莉！快跑……”一阵身体到底的声音之后，胡安的喊声戛然而止。

米莉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