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吴大帅兵败浮海
山海关的战事,渐渐激烈。至23日晚,吴佩孚的电务处长田怀广报告:京津电报、电话完全不通,拍发之无线电亦无人接收。吴佩孚吃惊了,他离开了晚餐餐桌,独自一人沉思起来:"什么原因使通讯全部中断呢?北京会有宫庭政变?这个为首的人能是谁?"他盘算着曹锟身边留下的人,一个一个都排遍了。觉得既不可能也无兵力。"难道有人实行兵谏?这又是谁?"他把京外各部兵力仔细排队,觉得除了随他出征的三路人马之外,再没有人:何能力兵变了。最后,他想到冯玉祥:"难道是他?"
想到冯玉祥,吴佩孚的心立刻"扑腾腾"地跳起来。"他,太不可靠了!老帅不该对他如此相信,更不该处处宠着他。"因为没有确实消息,他又朝好处想了:"也许通讯部门互相争斗,使工作一时中断。我查明了,一定好好处分肇事者!"
至午夜,电讯复通。电务处收到的,却是冯玉祥的通电。全文是:
国家建军,原为御侮;自相残杀,中外同羞。不幸吾国自民九以还,无名之师屡起,抗争愈烈,元气愈伤,执政者苟稍有天良,宜如何促进和平,与民休息;乃至东南衅起,延及东北,动全国之兵,枯万民之骨,究之因何而战?为谁而战?主其事者恐亦无从作答。本年水旱各灾,饥荒遍地,正救死之不暇,竟耀武于域中。吾民何辜,罹此茶毒,天灾人祸,并作一时。玉祥等午夜彷徨,欲哭无泪,受良心之驱使,作弥战之主张,爰于十月二十三日决议回兵,并联合所属各军另组中华民军,誓将为国为民效用。如有弄兵好战,残吾国而祸我民者,本军为缩短战期起见,亦不恤执戈以相周旋。现在全军已悉数抵京,首都之区,各友邦使节所在,地方秩序最关重要,自当负责维持。至一切政治善后问题,应请全国贤达急起直追,会商补救之方,并开更新之局,所谓多难兴邦,或即在是。临电翘企,停候教言。冯玉祥、胡景翼、孙岳、米振标、岳维峻、李纪才、邓宝珊、李虎臣、李鸣钟、张之江、鹿钟麟、刘郁芬、宋哲元、孙连仲、孙良诚、蒋鸿遇叩漾。
吴佩孚拿着通电,忐忑不安,眉锁半天,才说:"立即电诘冯玉祥,问问是否有人捏造?再,即电各省,速派援军。"
布置之后,他又告诉电务处长:"此事至关重大,应绝对保守秘密。稍透消息,军心将乱,后果不堪设想!"
天明,吴佩孚怕风声传播,引起军心动摇,仍故作镇定,照常亲率随从赴各线巡视然而,冯玉祥政变情况及大总统遭际,京奉新局长周梦贤终于向他作了最详细的报告。
吴佩孚即返大本营,召集将领会议。他在会上依然气势汹汹地发布战令说:"东线各路皆取守势,所有作战部队,一律不许后退,以免牵动全线;前方交由彭寿莘、张福来、靳云鹏共同负责;总司令部开驻天津。"
此事部署一毕,已是25日8时。吴佩孚正要启程赴天津,忽接大总统电令,宣告停止战事,前方迅速收束军队,热河由王承斌办理事宜,榆关由彭寿莘办理事宜;免去吴佩孚巡阅使本兼各职,并派往青海任垦牧督办等事。吴佩孚看了电报,不加思索便疾笔批了"伪令"两个字.并告身边人:"立即通电全国辟谣,"并以王怀庆名义通电,数冯历次反复罪状
吴佩孚到在达天津,尚不觉大势已去,仍在他的列车办公室和参议处的要员措撰"大总统命令"数道,并对属员说:"彼伪此真,迥不相同。"不久.即有如下命令从天津发出:
一、宣布冯玉祥罪状,褫夺其官职勋章;二、责成吴佩孚率各省军队讨冯;
三、任命李景林为东三省巡阅使;四、任命胡景翼为察、热、绥巡阅使;五、任命刘镇华为陕、甘、新巡阅使;六、任命吴新田为陕、甘、新巡阅副使;七、命王怀庆星夜率兵入卫;
八、任命王怀庆为陆军检阅使并为西北边防督办。
命令发出之后,吴佩孚觉得心情稍平静了些,这才坐下来,端起茶杯,缓缓地饮起茶来。
这几天,他太紧张了。他不曾想到,这场战争会使他如此狼狈"如果不是天欲灭我,何至有如此大劫!"他摸摸腮,瘦了;摸摸眉,似乎只有一层皮;摸摸下巴,尖了;再摸一下唇,短胡须已经刺手;看看身上的将军服,也早已狼藉得失去了威严。只有十五天呀!他仿佛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年代,又仿佛做了一场恶梦!不过,吴佩孚是欣赏自己代总统发布的八项命令的。他认为这是远见,是谋略,是一般人、包括大总统也不一定想得出的策略:这些命令,意在拆散冯(玉祥)张(作霖)之后,巩固边区,所用皆非直系人员,又表示了他大公。其实,目的是驱冯。胜,则锦上添花;败,则雪里送炭。吴佩孚完全可以落得一个大公无私的美名!他笑了--
入夜,吴佩孚沐浴、修饰一毕,便躺下来,想好好休息片刻。他有好几天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时间了。但是,他一躺倒,连眼皮都无法合拢,他又居身坐了起来:"天津不平安呀!"
--此时的天津,直隶总督王承斌业经附会冯玉祥去了;挂着省长名称的曹锐,业经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谁来维持治安呢?若天津大乱,他吴佩孚又将何去?深夜他把警察厅厅长杨以德找来,说了许许多多软硬兼有的话,才算临时安排了维持治安责任:
第二天,一大早吴佩孚便得到一剂"兴奋剂":电务处为他送来一厚叠各地军阀的复电,表示响应他的号召,出兵"勤王":四11的刘纯厚要亲率两师北上增援;湖南赵恒惕复电整师出援;甘肃陆督要派十营兵力,浙江孙传芳要亲率两个旅北讨,福建周荫人、安徽马联甲均要亲率主力北上;江苏齐燮元、湖北萧耀南、河北李悼章、陕西刘镇华、察哈尔张锡元更是态度激烈,要倾力来助一时声势甚盛,吴佩孚面前春光明媚,脸上愁容顿消。
吴佩孚高兴得太早了,莫说遥在天边的、甘、闽援军,即便近在咫尺的苏、豫之军,也被晋阎(锡山)、鲁郑(士琦)拒之于石家庄、济南以远,可望而不可及。山海关形势更是日非:东路董师大溃,奉军张宗昌、李景林部长驱直入;山海关彭师亦不能守,郭松龄早占据秦皇岛;张福来、靳云鹗皆只身跑回天津,吴佩孚前线十数万大军,只在一瞬间,竞付诸东流!
就在这时,段祺瑞以师长身份派人告诉吴佩孚说:"速离去,否则被擒耳!"外国人也以"津地二十里内不得驻兵"之约相逼。吴佩孚又发愁了。
参谋长走到他面前。"大帅,事态已经十分紧迫,为了保证安全,是否进入租界暂避一下?"
吴佩孚狠狠地摇摇头。但还是颇为气壮地说:"这像什么话!堂堂军官,托庇外人,有丧国体,岂可为者。"
就在这时候,吴佩孚的政务处长白坚武奉命把原国务总理张绍曾请来了。这是一个很滑稽的会见,吴一见总理,便声色俱厉地拍案说:"你老说冯玉祥好,现在他反了,我20万大军都毁在他手里。怎么办?"
张绍曾对此事早已明白,心中暗笑:"你吴佩孚已成了袋中之鼠,死到临头还耍威风。"于是,他表面平和,内心反感地说:"子玉,这都是你督率无方,御下无术,又好与部下争功,用人每多疑忌,不能推心置腹,才有此变。冯玉祥练兵好,打仗肯卖死力,在河南打赵倜,给你出力不小。你如果对他稍有恩义,何致倒戈!"
吴佩孚听了,勃然变色。在座的参谋长蒋雁行、张方严、白坚武等人恐怕他们闹僵,同声劝说:"过去的事情,总理和总司令都揭过去吧,不必再说了。现在既然成了这个局势,不能让冯玉祥再闹下去吧。总理说话冯玉祥向来是听从的,总理出面把这件事揽起来,居间给调停一下吧。"
张绍曾也就此收科说:"我还能说不管么?试着看吧。"
吴佩孚也转脸换成微笑,说:"好,你既肯去,我希望你今晚就去北京找冯。我有一个字条交你给带去给他看看,表示我对他全始全终,决不难为他。"说着,取过笺纸笔墨,似行似草信手一挥,每个字都有核桃那么大,淋漓满纸,墨迹未干便交给了张绍曾。张尚未看完,他又要回去,盖了一个名章。
张绍曾这才细看。但见纸上写道:
速行下野,以免殃及池鱼。贵部善后事宜,由兄负责。此致焕章弟,兄吴佩孚。
张绍曾暗暗笑了。"吴子玉呀吴子玉,贵显考的棺材都抬出来了,你还没有泪?莫说我根本就不想去见冯焕章,即使我去了,你的这张废纸依然是废纸!"不过,他还是认真接过来,不等墨迹干便折叠起揣在衣袋里。后来,他把它轻地掷给了自己的私人秘书马德庄,当作破烂收藏起来了。
其实,冯玉祥起事之前,早有书信给国务总理,请其代为决策,是否可行。张绍曾给了他这样简短的一封信:
死中求活,只有如此。事成之日,善后须图。究是故人,毋为已甚。
吴佩孚要派车送张进京,说:"总理什么时候动身,我为你准备汽车、护照。此时火车只能通到廊坊,路上军队稽查很严的。"张说:"我明天坐自己的汽车走,用不着什么护照。"
张绍曾还是至11京来了。他虽然是早被贿选总统赶下台的人,但总理的余威还是有的,一路上凭着名片,倒也通行无阻,且处处都很客气。前敌司令胡景翼陪他去见冯玉祥。
冯一见张,便大笑嚷着说:"你来我热烈欢迎,我正想着要托贾德耀到天津去,敦请你和段合肥出来共商大计。另方面我又派人南下去欢迎孙中山北来,作我们的导师,主持和平统一会议,组织政府,实行孙中山先生的《建国大纲》,在中国彻底革命,建成一个新国家。你看好不好?"
张绍曾只笑笑,没有回答。
冯又说:"我想请你还当国务总理,叫老段主军,你主政,孙中山先生作总统。我们这些都听从指挥,把中国治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强国!"
张绍曾用缓缓地口气说:"焕章,你的志愿颇远:犬。你我以前常谈到,除了孙中山作领导,中国前途不会好的。今天你有力量能请出孙先生来治理国家,真是最可庆幸的事情。但是,你这一盘棋千万不要走错了步骤。一着走错,满局皆输。"
"你这话怎么讲?"冯玉祥说:"我哪一着棋走错了?咱们这样交情,不妨说明。"
张说:"你请段祺瑞出来,他可是一个大野心家,向来反对革命,而且狂妄自大,唯我独尊,他能和你一样服从孙:先生的领导、甘为之下么?你打倒曹吴,欢迎段出来,再加一个张作霖,我恐怕他们得手之后,比曹吴更厉害。你这是后门打狼.前门迎虎!我这样说,你现在未必能领会,到时候有你后悔的那一天。你叫我和他们共事,我只有敬谢不敏。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就是你对吴子玉,消灭了他的势力是可以的。我希你不可过为已甚。子玉为人虽然刚愎骄横,但还直爽,国内拥护他的人还是不少,他在长江一带的势力依然存在,你未必能全部肃清。有他存在,好办得多,你万不可伤害他的性命。倘若那样做,无形中便树立了好多强敌,对你是极其不利的。"
冯玉祥连声说:"是,是,我一定听你的话,绝不对他为难。消灭了他的武力就完了.你放心,绝没有别的。至于老段.他在北洋负有重望,军政两界中他有很大的潜藏势力。我请他出来共商国是,纯粹为公,没有私图。你对他未免有些过虑了吧。"
张绍曾只微笑,不再说话。
张绍曾没有回天津,也没有消息传到天津,吴佩孚知道"情况不妙!"便闷在车厢,只顾喘粗气。
援军无望,京城无消息,内部人心亦多解体;冯玉祥军已逼近武清,张作霖军至滦县。固守已无意义,且供给已感困难。吴身边的人多劝其他适,吴总是默不决定。就在这时,天津商会以支援名义送吴十万元,京兆尹刘梦庚也送来十万元。由承德转来天津的王承斌也送来十万元。此三项款真可谓雪里送炭。王承斌还给吴写了封信,说:"这十万元是从多方凑集而得,因形势已非,力仅及此,恳望收下,以济万急之需。"吴佩孚把信看了几遍,最后说:"这笔钱和商会的钱,我不收,退回他们吧。刘梦庚的情我领了,收下。"人们既感到奇怪,又觉困惑:刘梦庚与吴并无深交,据说这笔钱还是卖房产所得,吴不该收的而收了;王承斌是他的属下一将,昔日虽有隔阂,今日今时,是不该记前嫌的,该收的钱吴却又不收。依然表示他的孤傲、清高。
吴佩孚已经变得沉默寡语了,不知他是在思索如何转危为安还是接受什么教训?
张方严安排人退款之后回到车厢,同样沉思了许久,这才推心置腹地对他说:"玉帅,咱们在天津,得有个打算呀!"
吴佩孚没作声。仿佛参谋长的话他没有听见。
"等待援军?"张方严自问自答地说:"援军是没有希望了。"吴佩孚还是不语。张又说:"再不,就是以死相拼,来报答总统?如果那样做,那就完全错了。"
吴佩孚缓缓地叹声气,迷惑不解地说:"郑士琦、熊炳琦能都变了么?他们都是咱保荐的督军、省长呀!"
"这些人无实力,不必求全责备他们了。"张参谋长说:"事实已摆在眼前,如果再多想,那就是幻想了。我认为,第一不能再等援军,援军是无希望的;第二不能拼死,做无畏牺牲。如果想解救总统之危,你就应保全实力,另谋对策。因为,有你玉帅在,总统生命就有保障。如果玉帅要拼,那就等于送总统的命"
吴佩孚听着、闭目沉思着,却没有说话,更没有发脾气--在昔日,有谁敢在他面前如此高谈阔论,那是他绝对不允许的。现在,他没有这么大火气了。沉思了好长时间,才说:"你的美意我会好好想的。你给我一点词,容我再想想吧!"
张走后,本在天津的驻屯军司令来了,他劝吴:"你是有为的人,可去之处很多,另谋新策、挽回大局是不难的。"
吴佩孚点点:头。
美国驻屯军司令也来了。他劝吴:"天津华洋共处,非英雄用武之地,况将军素抱爱国卫民之志,目睹地方糜烂,心中必定不忍。借此出外小游,换换空气,将来贵国需要将军之处甚多,莫以小小波折,致令英雄气短!"
吴佩孚仍然点点头。
但是,津地终不可一居,吴佩孚终于无可奈何地决定舍陆浮海南下。至此,吴佩孚精心培育十余载的近20万军队,几乎全军覆没,身边的侍卫部队,他南下前也都给资遣散了。
内阁改组之后,冯玉祥决定采取断然措施,将清废帝溥仪逐出故宫。冯与执政内阁黄郛共同商定,筹组清室善后委员会,将清室优待条件修改成如下文字:
今大清皇帝欲贯彻五族共和之精神,不愿违反民国之各种规章制度仍存于今日,特将清室优待条件修正如左:
一、大清宣统皇帝即日起永远废除皇帝称号,与中华民国国民在法律上享有同等一切权利。
二、自本条件修改后,民国政府每年补助清室家用五十万元,并特支出二百万元开办北京贫民工厂,尽先收容旗籍贫民。
三、清室按照原优待条件,即日移出禁宫,以后得自由选择居住,但民国政府仍负保护责任。
四、清室之宗庙陵寝永远奉祀,由民国酌设卫兵妥为保护。
五、其一切私产归清室完全享有,民国政府当为特别保护;其一切公产,应归民国政府所有。
条件修定之后,决定由北京警备总司令鹿钟麟、警察总监张璧会同社会知名人士李煜瀛前往故宫执行。
1月5日,鹿、张、李三人来到溥仪住所,当由原内务府大臣绍英出迎。鹿说明来意,并出示国务院通过的修改优待条件,请其即转溥仪迁出宫外。
绍英觉得形势不妙,便入内告诉溥仪。往返数次,仍希有所转圜。鹿钟麟生气了,他大声告诉随从人员:"陕去告诉外边,时间虽然到了,事情还可商量,先不要开炮放火,再延长二十分钟。"
溥仪感到事态严重,便走出来答应迁出宫外。
鹿来到溥仪面前,问他:"从此以后,你是愿意当平民呢,还是愿意作皇帝?在我们中华民国不允许皇帝存在,我们有对待皇帝的办法。"
溥仪说:"我既然答应接受修改优待条件,当然不能再做皇帝,我愿做一个平民。"
鹿说:"我们对平民当然要保护。"
溥仪离开故宫之后,宫女、太监等均任其自由迁出。
自此,那雄伟壮观的北京故宫,再没有皇帝的足迹,整个中国,再没有一片专为皇帝作福作威的场所。不过,皇权在中国人的心灵上,仍然显得太严肃、太神圣不可侵犯了!在皇帝搬出故宫之后,就连段祺瑞,也从天津匆匆给冯玉祥发来电报,说: 顷闻皇室锁闭,迫移万寿山等情。要知清室逊政,非征服比。优待条件,全球共闻。虽有移驻万寿山之条,缓商未为不可。迫之,于优待不无刺谬,何以昭大信于天下乎?望即从长计议。
冯玉祥捧着电报,思索再三,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回复了这样一个电报给段祺瑞:
此次班师回京,自愧尚未做一事,只有驱逐溥仪,乃真可告天下后世而无愧。
不过,在段祺瑞任临时执政之后,便下令解除对溥仪的监视。不久,溥仪即偕同郑孝胥、陈宝琛等人逃往东交民巷日本使馆。从此又惹出了许许多多事故。这是以后的事了,这里放过不提。吴佩孚是乘"海圻"舰至塘沽,然后改乘"华甲"轮船出海的。由于他离开天津时仓促,许多随员没有跟过来,所以,他在大沽口外三十华里处海面上停泊:三日,然后由温树德遣兵舰一艘护送南行。大海茫茫,天水相连。吴佩孚看看身边随行的寥寥数员,又想想今日之处境及未来之渺茫,心中十分忧伤,他总是闭目无语,思索着这个无法理解的现状。"昨日,我还是堂堂的讨逆军总司令,有十数万可惊天动地的大军!而今天,我却成了遑遑如丧家之犬,只可借助海道而逃之天天!"这是一场梦,但是,又不是梦,而是活生生的现实,极其残酷的现实!他感到自己败得太意外了,败得太惨、太无意义了。"旗鼓相当地厮杀一场,纵然覆没,也还壮烈!倒在自己的属下手里,只能落得臭名。"吴佩孚越想越觉得费解,越想越觉太丢脸!
船抵烟台时,当地镇守使及商会人士登轮慰问,并赠犒劳金十万元、大米若干包,以壮行色。后因海风,在烟台海面停留四日。由于鲁督郑士琦的不合作,吴佩孚亦不肯上岸。吴的轮船至青岛时,青岛已被郑士琦戒严,他只得直航上海。青岛续航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忧伤了,望着沧茫海面,他不由自主地吟道:
戎马生涯付东流,却将恩义反为仇。与君钓雪黄州岸,不管人间可自由。长江三角洲,浙苏卢齐之战平息,一切业经平静,吴的轮船遂
由吴淞口直驶南京。齐燮元、孙传登轮与他会晤,各赠钱米,互致安慰。齐燮元劝慰道:"胜败兵家常事,大帅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还有长江,还有中原,还有广阔的直隶、陕西、湖北,绝不会一败涂地!"吴佩孚叹息着,说:"想来大家都不会忘记,第一次与奉张战后,我们曾经提议召开第一届国会。现在,我觉得这件未竟事宜,倒可以重新提起了,你们看如何?"
"是的。"齐说:"战争不能总是不完不了,哪有只靠打打杀镣治国安民的呢。我看应该重提召开国会。"
"这样的话,你就可以领衔发出一个护宪通电,促其成功。"齐燮元把通电发出了,吴佩孚原以为可以为自己改换一下门庭,兼可对南方各省表示亲近,以与冯、张、段对抗。谁知大势早已不是第一次直奉战后的情况,孙中山已经北上,南北各省意在"革命",故而响应齐通电者殊鲜;即使两湖川陕,也多默不作声。吴佩孚在南京过了几天,不见积极响应,心中大为失望。他不敢在南京久停,匆匆西行。九江小停,直抵汉口,而后由京汉路经郑州转陇海路西行,18日回到洛阳。一别洛阳仅仅五十日,吴佩孚却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梦想着重整旗鼓,再创一个八方风雨会中州,的新局面!哪里知道,他早已处在众叛亲离的悲惨景况之中,连当初为送来80把"万民伞"的陕督刘镇华,也极尽一切手段派出主力憨玉琨师东出潼关,:直逼洛阳
--自此,吴:赶将军再没有八方风雨可以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