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进京后事
改元称帝,把袁世凯闹得焦头烂额;张锡銮来到北京,又带来了东北的动荡消息。他真真后悔"当初为什么一站动竟给这个红胡子一个师长当?这不是助长他兴风作浪么!"他更后悔不该把老总督赵尔巽草草处理。现在,他接受教训了,他要保护老帅,才能稳住东北,稳住天下。然而,这个红胡子出身的张作霖该怎么办呢?
袁世凯近来总想杀人,他曾经暗自排过他身边所有能够兴风作浪的人,谁亲他、谁疏他、谁反对他?他早有了详细的名册,他想把那些他的人通通远贬边疆,让他们用武之地,终老他乡,把那些反对他的人通通杀掉,户灭九族,让谁来办这件事呢?能够帮助他干这件事的人,只有段祺瑞。他是陆军部总长,握着巨大的兵权,他找到段祺瑞,不明不暗地把这个想法流露出来。
段祺瑞反映不激烈,他淡淡一笑,说:"历来作帝王者,无不爱土亲民,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改元,我是赞成你的,把身边清理一下,我看还是缓行,甚至不行。那样做了,会更加激起大怨的。"
"这么说,就眼看着一些人跟我作对,作对到底?"
"惩治某些人,办法还是有的,大事办成之后,天下皆王土,天下皆臣民,办几个反对自己的人,还不易如反掌。"
袁世凯沉默了。他想想段祺瑞的话,觉得有道理--基实,他袁世凯何尝想不到这个简单的道理呢?他早已想到了。只是自身的利害关系他想得太大、太沉重了,连头脑加眼睛都"封闭"起来了,他忘乎所以了,即所谓的"当局者迷"。经人指点迷律,他也觉得对。便点点头说:"好,把这口气暂时吞到肚里,压一压,以后再说。"
--冯德麟,算是东北的一个人才,十几岁就中了秀才,机智勇敢,为人豪爽,又能广交三教九流,并且好打抱不平。在乡里很有些威望。所以,乡邻的讼事,也多找他公证或代笔写状。结果得罪了一批坏人,他们给他捏个通匪的罪名被押在县衙的死牢里。幸亏几个江湖朋友的营救,才得越狱出来,流窜辽西一带,拉起了大帮,结识了张作霖,只是为了扩大势力,才同他张作霖结为兄弟。其实,冯德麟却从不把张作霖放在眼里。后来,张作霖连连上升,升为军务督办的时候,冯只是个帮办,他哪里服气!现在,张作霖成了督军,冯德麟还是个师长、帮办,显然低了张作霖一头,由不服变成了反感,由反感渐渐有了行动--张作霖升督军,冯德麟便把他的队伍暗暗地往辽西调动,司令部设在北镇广宁;锦西、兴城都派驻了兵,不声不响地把京奉交通要道控制起来。兵马布阵一毕,他竟率两团精兵进了奉天城。
"来者不善!"大兵进了城,他连将军公署一个招呼也没有打,这就很不正常。冯部进城之后,自作主张,不仅扎营故宫,连十王亭、大政殿、銮驾库及配殿、库房全驻上二十八师的兵。冯德麟自己住在清宁宫,凤凰楼、崇政殿住两个保卫营,立即派岗加哨。架上机枪,布置了一个临战状态。
事情发生在张作霖眼皮底下,对于冯德麟的活动,他自然清清楚楚。张作霖锁眉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位磕头大哥?是的,这位大哥不好对付,他不是张锡銮,也不是袁世凯,既动不了杀机,也不能回避。现在,大哥兵临城中了,怎么对待?张作霖没有主张了。沉思许久,他想起了另一个磕头兄弟吴俊升。"现在,只有让他出面了。无论如何,得平息下来这件事。日子刚刚好转,不能先打内战。"
吴俊升接受了任务,也有些犯愁。"他这样气势汹汹地来了,来干啥?还不知道,怎么说话呢?"
张作霖想了想,说:"就是么,他就是再有意见,也得先说一声。对敌人还讲究先礼后兵呢,自己弟兄倒是兵刀相见了。"又想了
想才说:"这样吧,你去呢,主要是探探消息,看他来干什么?话自然不能从这里说起,你就跟他谈谈上任帮办的事,问他啥时候可以脱出身来,要个什么仪式?"
吴俊升点点头去了。
吴俊升来到清宁宫,还没有开口说话,冯德麟便下了逐客令:"老弟,你来干啥的,我已知道了。你不必开口了,凭什么事,我是不跟你谈的。张某人若觉得还有点当年磕头的情意,并且有诚心和我谈谈,请他明天到这里来一趟,啥事都好说。他不愿意来呢,也别勉强。以后会怎么样?只好走着瞧了。"
吴俊升被阻了回来。如实地把冯德麟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大帅,冯某人已经撕破脸了。他阻我我不在乎,他可是对你说了许多不三不四的话,现在拉出架式要和你谈判,你得有个准备呀!"
张作霖没说话,只默默地沉思。
"大哥,你不能去见他呀!他没有安好心肠。"张作霖还在沉思。
"不光不能同他谈判,我看,干脆吃了他,免得多事!"
张作霖摇摇头,说:"不能吃,二十八师是咱们的主力,力量很强。咱们自己一打,免不了鱼死网破。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出来趁火打劫,收拾咱。"
"这......这样说也对,还是大哥看得远。"吴俊升说:"那怎么办呢?"
"好办,咱们当初能在一柱香下磕头,今天不一定翻脸不认人。明天我去见他。只要能让人咽下去的事,什么话都好说;万一僵了,那就再说僵的事。"
"我派一帮强干的弟兄随你去。""不必啦。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