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九、埃德萨、法兰西和英格兰的科特尼家族史(1020~1152A.D.)

科特尼的彼得和他的两个儿子罗伯特和鲍德温,成为身登大宝的皇帝,统治君士坦丁堡。这个源远流长的家族有三个主要的旁支,分别在埃德萨、法兰西和英格兰保持皇室的地位。只有英格兰的家族在这场大变革以后,还继续延续了800年之久。

贸易能散播财富,而知识能摒弃偏见,在贸易和知识尚未获得蓬勃的发展之前,家世的特权具备强大的声势,大家不得不俯首认同。在每一个时代,日耳曼的法律和习俗都严格区分社会的阶层,公爵和伯爵享有查理曼大帝的帝国,他们的职位变成可以传承的产业,每位有采邑的领主可将他的官衔和武力遗赠给子女。即使是最自负的家族,对于在中世纪的黑暗时代无法追溯祖先的渊源,都认为是必然之事。即使按家谱的记载,他们的先世极为飞黄腾达,但实际却还是平民出身。他们的历史学家知道,要想用别号、纹章和可信的记录来确定任何嫡系的继承,只能确认公元10世纪以后的家世。从历史射出的头几道光线中,我们发现一位法兰西骑士阿索的高贵和富有:他的贵族身份来自于他那位默默无闻的父亲所拥有的阶级和头衔,他的富有资财从他在加提诺瓦地区建立科特尼城堡可以推知,这个地方大约在巴黎的南边56英里。从休·卡佩的儿子罗伯特统治的时候开始,君王直属的诸侯当中,科特尼的贵族相当引人注目。

乔斯林是阿索和一位贵夫人的孙儿,成为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英雄人物。姻亲关系(他们的母亲是亲姐妹)使他追随布鲁日的鲍德温,即另外一位埃德萨伯爵。乔斯林凭着建立的功勋接受面积广大的采邑和封地,靠着为数众多的好战的追随者可以维持下去。他的表兄弟离开以后,乔斯林被授予埃德萨伯爵的头衔,控领的疆域跨越幼发拉底河两岸地区。和平时期的经济发展非常迅速,人口的数量获得拉丁和叙利亚臣民的补充,仓库装满谷物、酒类和食油,城堡里存放金银财宝、武器和马匹。在这场长达30年的圣战中,他受到命运的摆布,先是成为征服者,之后又成为俘虏。他最后像军人一样死在战场上,在他参与的最后一场战争中,他坐在马背的舁床上率领军队出阵,临死前望着士兵与土耳其侵略者的战斗,这些敌人竟然趁他老朽虚弱大胆入寇。他的儿子和继承人有相同的名字,作战骁勇,然而缺乏高度的警觉心,他有时会忘记国君的职责,那就是国家的主权同样要靠计谋和手段来保有和维持。他没有确保自己与安条克王子的友谊,就去挑战土耳其人的敌对行动。在叙利亚的图尔贝赛尔处于和平和奢华的环境当中,乔斯林二世忽略了在幼发拉底河对岸保护基督徒的边区。

曾吉是最早的阿塔贝克,趁着乔斯林二世不在国内,包围并强袭攻破他的都城。埃德萨的防务极其薄弱,只靠着一群胆怯而不忠的东方人进行防卫。法兰克人收复城池的作战被大胆的出击打得溃败而逃,科特尼的君王在阿勒颇的监狱中了却余生。他仍旧留下相当庞大而富饶的世袭产业,但胜利的土耳其人对于弱势的孤儿寡妇,还是穷追猛打丝毫不肯放松。他们获得数额很高的年金以后,在羞辱的状况下把防卫的责任转让给希腊皇帝,丧失拉丁人征战所获最后残余的领地。成为寡妇的埃德萨伯爵夫人带着两个子女退隐到耶路撒冷。她的女儿阿格尼斯成为国王的妻子,她与阿格尼斯的儿子继承了王位。她的儿子乔斯林三世接受了总管的职位,这是王国最高的位阶,在巴勒斯坦保有新的产业,麾下有50位骑士为他服务。无论是与和平还是与战争有关的事务,出现他的名字就是获得荣誉的保证。最后他还是在耶路撒冷的失陷中销声匿迹,两个女儿分别与法兰西和日耳曼的贵族结婚以后,科特尼的名号在埃德萨的旁支已经完全绝灭。

当乔斯林二世统治的地区越过幼发拉底河时,他的兄长米洛依然停留在塞纳河附近,维持着祖先遗留的城堡。这位米洛是乔斯林一世的儿子、阿索的曾孙,后来他的城堡为雷纳或称雷吉纳德所继承。他有3个儿子,以雷纳最为年轻。最古老家族的编年史中必定很少提到才德方面的事项,在一个非常久远的年代,他们自豪于掠夺和暴力的行为,无论如何,只有在勇气和权力方面据有优势才能犯罪。科特尼的雷吉纳德在商人已经交齐了他所要求的关税后,依然在桑斯和奥尔良洗劫并囚禁了他们,后代子孙可能会为祖先公开当强盗感到羞愧。他认为这些罪行是光宗耀祖的事,大胆的罪犯拒不听从归还商人和钱财的命令,直到香槟的摄政和伯爵准备率领军队前去清剿。1雷吉纳德将产业传给他的长女,将这个女儿许配给国王“胖子”路易的第7个儿子,他们的婚姻以瓜瓞绵绵著称于世。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小兵能够高攀皇家的门第,法兰西的彼得和科特尼的伊丽莎白的后裔,乐于享用高贵家世的头衔和地位,但是这些合法的权利长久以来受到忽略,最后还被否认。第2个旁支遭到羞辱是出于下面几点原因:

其一,在所有现存的世家中,年代最为古老、名声最为显赫的要数法兰西皇室,占据宝座的时间已超过800年,从公元9世纪的中叶起男性世系就一直绵延不绝,而在十字军的时代,法兰西王室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同样受到尊敬。但是从休·卡佩到彼得的婚事,5个王朝或世代转瞬而过,古老的头衔已有朝不保夕的现象,要想像祖先那样永保富贵,每一代的长子都要早做筹谋。法兰西的贵族对于皇家嫡系的旁支世家,长久以来都保持着优势。但在2世纪时,世袭的荣耀已经分散,即使是血脉最远的候选人都在竞争继承的权利,就是具备皇家血统也不保证可以获得。

其二,科特尼的贵族自认有很高的地位,在世人眼中也是如此,他们将义务强加在国王的儿子身上,要求他娶他们的女儿为妻,所有的后裔都要使用她的姓氏和纹章。一个女继承人与位阶较低或同阶的人员结婚时,通常需要也会同意交换姓氏和纹章,但是随着他们皇室血统的不断延续,到“胖子”路易的儿子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记不清母系的祖先。新一代的科特尼家族就会丧失家世所带来的地位,他们出于利益的动机,极力放弃这一家世。

其三,耻辱总比奖赏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刹那的光亮后紧跟着就是长久的黑暗。我在前面提过法兰西的彼得和伊丽莎白的婚事,所生的长子科特尼的彼得娶了法兰德斯伯爵的妹妹为妻,曾有两任法兰德斯伯爵成为了最早的君士坦丁堡皇帝。彼得很仓促地接受罗马尼亚贵族的推举,他的两个儿子罗伯特和鲍德温,陆续保有和丧失在东部仅有的拉丁帝国。鲍德温二世的孙女再度使她的血胤与法兰西和瓦罗亚的血胤混合起来。为了维持困难重重而又为时短暂的统治,世袭的产业不是被质押就是被变卖,君士坦丁堡的末代皇帝靠着罗马和那不勒斯每年的接济维生。

年长的兄弟在浪漫的冒险行动中耗尽了他们的财富,科特尼家族的城堡落在平民身份的主人手里,旁支世系的后裔使用收养的姓氏变得更为兴旺。可是耀眼的家世被贫穷和时间掩盖得黯淡无光,法兰西司膳长罗伯特逝世以后,子女从君王的后裔变为贵族的身份,后续的世代只能算是一般的上流阶层而已。在坦雷和香槟尼尔的乡村领主中,已经见不到休·卡佩的后代子孙。有进取精神的子弟投效军旅,也不失为良好的出路,那些不够积极或财产更少的族人沦落为农夫,就像在德勒这一支的堂兄弟一样。这些皇家的贵胄在400年的黑暗时代,更为潦倒失意而且每况愈下,他们的宗谱不再出现在王国的编年史中,需要负责纹章的官员和谱系学家费很大工夫才能找出来。

16世纪末叶,随着一个几乎和他们同样悠久的家族的登极,科特尼家族高贵的精神再度复苏,他们的贵族身份和地位遭到质疑,激起他们郑重宣告自己具有皇族的血统。他们向亨利四世提出申诉,请求他主持正义和给予同情,从意大利和日耳曼的20位律师那儿获得有利的理由,用谦逊的态度将自己看作大卫王的后裔,他们的特权没有因时光的流逝或木匠的职业而受到损害。可是大家对于合法的权利要求不是装聋作哑就是吹毛求疵。波旁王朝的国王用瓦罗亚的疏忽作为辩白之辞,目前这位君主的血统更为高贵,否认与卑微的家族有联姻的关系。议会没有拒绝他们提出的证词,用武断的差别待遇擦去非常危险的先例,确定圣路易是皇家血胤最早的始祖。他们多次提出申诉和抗议,世人始终置之不理。直到18世纪,家族最后一位男性继承人死亡,才结束了几百年毫无希望的追诉行动。他们为良知血性的德行感到自傲,对于痛苦和渴望的境遇能产生缓和的作用。他们严词拒绝财富和恩宠的诱惑,濒临灭亡的科特尼贵族甚至会牺牲自己的儿子,要是这位年轻人为了尘世的利益,竟敢放弃有法兰西血统的合法君王应有的权力和头衔。

根据福特大修道院古老的登记资料,德文郡的科特尼家族的先世是弗洛鲁斯王子,是彼得的第二个儿子,也是“胖子”路易的外孙。我们的古文物学家康登和达格达勒,对于僧侣出于感激或被收买而发出的虚构之词,抱着极为尊敬的态度。但是这很明显在事实和时间两方面都有矛盾之处,这个家族有强烈的理性和自尊心,现在已经拒绝接受这个出于想象的始祖。真挚的历史学家相信,科特尼的雷吉纳德将他的女儿许配给国王的儿子以后,放弃了在法兰西的全部领地和财产,从英格兰的国君那里获得第二任妻子和新的继承权。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亨利二世在军营和军议中表彰过一个名叫雷吉纳德的贵族,他家族声名显赫且军功卓著,应该是来自法兰西的科特尼这个家族。封建的领主可以运用监护权,以一位高贵的女继承人的婚姻和产业来酬庸他的家臣。

科特尼的雷吉纳德在德文郡获得了相当大的一份产业,他的后裔居留在那里有600年之久。雷吉纳德的妻子哈维丝,从诺曼贵族布里欧尼斯的鲍德温那里继承奥克汉普顿的爵位,属下有93个骑士为他提供服务,而鲍德温是由“征服者威廉”授予爵位。同时一位女性有权要求担任男性的职务,像是世袭郡长或名誉郡长,或是埃克塞特皇家城堡的警卫队长。他们的儿子罗伯特娶了德文伯爵的姐妹为妻。过了一个世纪以后,里弗斯家族在无人继承的状况下,由罗伯特的曾孙休伊二世继承这个头衔,仍旧被视为地区性的封号。在这220年间,科特尼家族出现过12个德文伯爵,真是风光一时。他们成为王国贵族之首,直到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他们才将英格兰议会的首席让位给阿伦得尔的采邑。他们与最高贵的家庭联姻,像是韦雷斯、德斯潘塞、圣约翰、塔波特、波汉,甚至是金雀花王朝的君王。在与兰开斯特的约翰抗争期间,伦敦主教和以后的坎特伯雷总主教都是科特尼家族的成员,他们可能被指控犯了亵渎的背信罪,对于亲戚所具有的实力和数量做不实的陈述。

和平时期的德文伯爵居住在数量极多的西部城堡和庄园中,大宗款项的岁入用于宗教的奉献和殷勤的接待。从爱德华墓志铭上的称呼可以知道,他的不幸在于盲目不知世事,他的德行使他成为一名和善的伯爵。这种道德的格言确实有益世道人心,但是会被毫不考量后果的慷慨所滥用。他和妻子梅布尔带着感激的心情,庆祝结婚55年共同过着幸福的生活,可以从善良伯爵的墓碑上读到:

施者有之

用者得之

留者失之

但是就这一方面来说,他们花费的钱财远超过他们的礼物和日常用度。父亲对于继承人的关心,不亚于对穷人。从他们支付财产转让和依法占有的总额,可以证明拥有的财富极其庞大,他们的后代直到13和14世纪还保有相当地产。英格兰的科特尼家族在战时善尽骑士的职责,建立的功绩值得接受这方面的荣誉。他们经常受到任命负责征召和指挥德文郡和康瓦尔的民兵;伴随最高位阶的领主前往苏格兰的边境;在国外的服役要按规定维持80名全副武装的人员和同样数目的弓箭手,无论是在海洋还是陆地,他们都在爱德华和亨利的旗帜下战斗,他们的名声在战地、比武场和嘉德勋章最早的名单之中,都显得非常突出。3个兄弟享有黑王子在西班牙的胜利。转瞬之间过了6个世代,英国的科特尼家族已学会藐视他们起源的国家和民族。德文伯爵在蔷薇战争中追随兰开斯特皇室,3个兄弟相继死在战场或断头台上。

亨利七世恢复他们的职位和产业,爱德华四世的女儿嫁给科特尼家族的成员,并没有贬低公主的身价。他们的儿子被封为埃克塞特侯爵,受到表兄亨利八世的重用。他在金衣营地的马上与法兰西国君比武,折断了长矛。但亨利的宠爱是失势的前奏,受到罢黜等于发出处死的信号,在猜忌暴君的牺牲者当中,埃克塞特侯爵的地位高贵而且清白无辜。他的儿子爱德华活着时是伦敦塔的囚犯,在帕杜阿的流放生涯中过世。他忽视了玛丽女王暗中的爱意,或许是他对伊丽莎白公主有情,这位英俊的年轻人经历的故事,散发出浪漫的色彩。他的4位姑母结婚后,将剩余的世袭产业转移到陌生的家族。他个人的荣誉和地位仿佛已经被合法撤销,直到后续君王即位后才用特许状的方式予以恢复。

首任德文伯爵休伊的嫡系后裔仍有幸存的子孙,科特尼还有一个较年轻的分支安置在波德汉姆城堡,从爱德华三世统治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400年。他们的产业因爱尔兰土地的改良和补助而得到增长,最近恢复贵族的身份和地位。然而科特尼家族的成员仍旧记得甚为哀怨的箴言,明确宣告这个古老世家的清白无辜,为面临的衰亡命运而哀悼。就在他们为过去的丰功伟业叹息时,对于能感受到的目前的祝福毫无疑惑之心。在科特尼家族编年史漫长的记述当中,最光辉的年代同样是最不幸的时刻。不列颠一位生活富裕的贵族,根本不会嫉妒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地位尊贵的皇帝竟然在欧洲各地漂泊,恳求施舍来支持他们的地位和保护他们的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