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另外的打击
义律踌躇满志地站在麦尔威厘号军舰上,面对着1840年6月28日的珠江口,一丝笑意浮在他那略显疲惫的脸上。
自本月21日至28日,大英帝国对华作战的舰队已经全部完成对珠江口的封锁,放眼看去,连云樯桅,黑烟弥,一座海上浮城隆隆升起。
义律环顾这壮观的风景,心想,是该让那个自命不凡的林则徐品尝一下大不列颠的拳脚了。
海风徐徐,舰上的旗幡被风吹得劈啪直响。他的心被复仇的火焰炙烤着,急切的神情如旗帜般一览无余。
他的弟弟——英国侵华远征军总司令兼全权公使懿律看着哥哥迫不及待的表情不禁黯然失笑。他不仅想起童年旧事。在苏格兰故乡的草坪上,每当自己受到别人的欺负,哥哥义律就会千方百计地找到人家算账。看到哥哥把别人掀翻在地拳脚相加的时候,懿律便感到哥哥的亲情。哥哥很勇敢。即使对手比他高大,比他壮硕,他也不惧怕。他不能让弟弟受到欺负。他有责任保护他。多少年过去了。
如今的哥哥巳是退伍上校,他的头发已经稀疏,肌肉已经松弛,已是日过中天,将步入老年。但他的爰报复的性格一点也没有变。
懿律或许没有哥哥勇敢,但却比哥哥有心计。当哥俩在麦尔威厘号军舰上会合相见后,懿律就发现,多年未见的哥哥又一次把中国海当作他们苏格兰家乡的草坪了。哥哥滔滔不绝地向他讲述中国官员的种种恶行,特别是那个叫林则徐的蛮横不讲理的中国官员,每到此时,他的童年的表情就出现了。这就是似乎倍受委屈的表情。
所不同的是,哥哥不再是强有力了。而他却权柄在手一英国侵华远征军总司令兼全权公使。他拥有数十艘军舰和几千名士兵,拥有女王陛下的信任。现在,轮到他为哥哥打抱不平了。
懿律清楚地知道,哥哥的仇是要报的。他就是为此而来的。但却不能像哥哥那样行事。哥哥是用前海军上校的脑袋考虑事情,而自己则是用一颗比他更卓越的将军的头脑来思维,这之间是有差别的。
对付中国这个东方帝国,看来不能逞一时之勇,而必须谨慎小心。
从义律的话语中,懿律看出了珠江口中国军民的众志成城。骂归骂,义律仍不得不承认林则徐是世界上最难对付的人。为了更进一步探明珠江沿海一带的虚实,懿律派了许多密探侦察,回来后,他们禀报说:
虎门已进入紧急戒备状态,三千多名官兵枕戈待旦,日夜巡逻澳门一带,一千三百名兵勇沿岸卧伏,静等英人……尖沙嘴、官涌山等,近千名官兵扼守山梁……看来,粤海一带的中国守军防备甚严,要想在此撕破口子,不是不能为,而是代价太大。
懿律看看哥哥,用征询的口吻说道:既然林则徐不好对付,我们能不能换个方式打击他呢?
1840年6月30日,懿律和义律率舰队北上寻找另外的打击。
既然弟弟说明了原委,既然弟弟没有忘记替哥哥报仇,他作为一个前海军上校,还是懂得避实就虚这样的战法的。
按照巴麦尊的训令,舰队一俟进入中国海,靠岸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外交大臣致中国宰相的信交给广州总督。义律没有这样做。
如果把信交给林则徐,那么,他就会明晓大英帝国的全部意图,而他义律就会变得无足轻重。
义律认为应该让林则徐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不同凡响,应该让这个矮胖的中国佬知道这个庞大的舰队操纵在一个叫义律和一个叫懿律的弟兄两个手里,应该让这个傲慢的中国官员低下他那硕大的头颅,乖乖为他往日的行为懊悔不已。
最好的办法是把林则徐蒙在鼓里。让他面对海上浮城而不知所措。
深知中国国情的义律还知道,林则徐这样软硬不吃的中国官员毕竟是少数。如果说,林则徐是中国船的铁头船首,那么,这个船身的大部分早已腐朽而不堪一击。既然如此,何苦对林则徐硬碰硬呢?我们先到船侧或船尾,对它的腐朽部分攻之袭之,让它们一片片一段段毁掉,让它船将不船,让它慢慢被狂涛吞没,等折戟沉沙之时,林则徐这个响当当硬梆梆的铁头还有何用呢?
义律想到这里,心里有了一丝释怀的快意。这同样也是一种复仇。
弟弟工于心计,做事一向沉稳。自他提出换个方式进行打击之后,义律很快寻找到了他的脉搏。
对于一生在海上漂泊的义律来讲,面对中国船,海盗的感觉油然而生。
眼前这个巨大的老态龙钟的船,它的腐朽和脆弱是显而易见的。以往的时日,那些围绕它打转的岁月,使义律窥见了它的致命处,同时也探知到了它的伟岸处。如果处理得当,它很快就会被击败,被驯服。如果处理不好,触及到它的某个部位,它会如沉睡的火山怒然喷发,会如狮豹般狂暴无比。
以区区四千之兵,以几十艘舰船,便能把这个东方帝国击败,这应该是一则神话,在通常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这是普通人众的思维。而义律则是海盗的思维。
他有世界上最精锐的打击力量,同时又具有急需复仇的激情,加上海狼般的贪婪,海盗般的思维,这就注定成为眼前这个东方帝国的灾难。
1840年7月2日,一帮海盗们乘布朗底号窜入厦门内港。这是负有使命的信使。
一舢板船上,三十余英人打着白旗,企图靠岸,被中国守军发现后令其后退,谁知这帮兵士竟跃跃欲试,强行登岸。中国守军放箭阻敌;将英兵数人击落海中。紧接着,布朗底号又派出英兵滋事,并企图占领炮台,被参将陈胜元用长矛刺死一名英丁,炮台上火器齐发,将余者打退。
布朗底号发炮轰击厦门,当场打死兵丁九人,妇女一人,伤兵丁十四人,击坏民房数十间。
中间守军奋力反击,水师纷纷出动,有的沩装成商船前往偷袭,用掷火筒燃其船头舵尾,杀死杀伤英兵数十人,使布朗底号狼狈逃窜。
巴麦尊那封至关重要的信件还是没能送交给中国官员。布朗底号上的胞诅舰长,无奈只得将这份文件装进空酒瓶里丢在海里,让潮汐把它送上中国的滩头。
看来,他们自己连送一份文件的力气也没有了……7月4日,由伯麦准将率领的舰队出现在美丽的舟山海面。这里就是清时的定海。
英舰突兀到来,并没有引起当地人的警觉。更多的人把它当作新添的景观。定海水师总兵张朝发说:有什么大惊小怪?夷船被风吹来,这是常有的事,身为天朝官员,什么样的稀罕物没见过?这算什么情报?
等英舰列队成势,官员们则欣然相告,说,这下可好了,这些英船来粤贸易,觉得那里不得市,看来看去,还是咱们定海好,这样的话,我们这里马上就要成为大码头,大市场了,定海一带的进项就会大大增加喽!
而英人来定海,则是对舟山群岛觊觎已久。巴麦尊曾致函义律说,英内阁已决定对中国用兵,远征军将于春天到达,届时将占领舟山群岛或厦门作为作战基地,日后可以用作英国商业机构的可靠基地,我们将打算永久保留几个这样的岛屿。
不久,巴麦尊又致海军部说:远征军到达中国海域后,应即占据中国沿海某个岛屿……如果情况允许,应将此岛永久占领。女王陛下政府认为舟山群岛的一个岛比较适合这一用途;而且该群岛位置适中,在广州与北京的中点,并靠近一些可航行的大河河口,从各方面来看均宜指挥部设在该群岛。定海早就在英帝国的算计之中。巴麦尊曾连发六个文件,对侵华方针作了一系列部署。这六个文件概括有以下六个要点一远征军到达中国后,应立即封锁各大河口,占领舟山群岛,然后北上谈判。英国要求:
1.开放上海等五口对英通商;
2.英国有设领权;
3.中闰将沿海岛屿一处或数处永久割让英国;
4.折价赔偿英商呈缴的已被林则徐全部销毁的两万余箱鸦片;
5.偿还公行商人的欠款;
6.赔偿军费。
巴麦尊指出,倘若清政府不愿割让海岛,英国可以在未来条约中删去此款,但必须增加下列有关商务的条款:
1.准英国人在五口建房屋、货栈和商馆,英商可以与任何人自由交易,不必通过公行;
2.协定关税;
3.英国人享受最惠国待遇;
4.英国人若运入违禁品,中方可予没收,但不允许苛待英人;英国商务监督或总领事有权设立法庭,英国人在中国犯罪由该法庭审判。
巴麦尊的这些训令和文件,集中反映了英帝国侵华的根本目的,那就是用武力打开中国的国门,在中国建立广阔的市场,使英国拥有特殊的支配地位……
定海于是成了英军的第一个猎获物。当英舰陆续来港之后,定海知县姚怀祥曾经到威里士厘号上巡查。作为天朝的地方官员,他有权对来者进行询问。朋友来了有好酒,姚怀祥很想知道大海那端的黄毛夷人有没有女儿红那样的好酒。当他迈着四方步优雅地巡视威里士厘号时,非但没受到应有的款待,反而得到了一纸通牒。
通牒上说,必须在七月五日下午二时前把定海城拱手送上,否则将兵刃相见……
这简直是国际玩笑!原来这帮夷人是来打仗的!
知县姚怀祥仓皇而归,急忙和水师总兵张朝发商议御敌之策,这时二人才发现定海要想保家安邦,实在是太难了!
虽然林则徐曾多次咨文令沿海严加防范,但大多数官员都认为这不过是耸人听闻言过其实,它们往往吆五喝六空喊一阵就把它弃之若履。
现在,林则徐的预言出现在蓝天下,白色太阳把这些金发碧眼的洋人照耀得纤毫毕现清清楚楚,危险变得触手可摸。
张朝发和姚怀祥急忙调兵遣将,仓忙中,竟把粮库的大米包摆在巷头道口,并把乡丁游民撒在要害处充数。没有火炮枪没有快刀就抄起木棍砖石,遥见海上船影就发声齐喊以壮威势。所有的准备就只有这些了。另外还有为天朝尽忠的决心。
到了五日下午二时,英人见定海守军毫无动静,伯麦准将便命令舰队向中国水师和岸上守军开炮。
随着轰轰隆隆的炮声和骇人的闪光,张朝发的水师战船立时被打得七零八落。初时,张朝发还屹立船头,手持旗子指挥战斗,几分钟后,一发炮弹正好落在他的身边,他身负重伤倒在了血泊里。中国守军顷刻间便丧失了战斗力。自知不敌英军的士兵们望风而逃。张朝发在昏迷中被手下人抬到了城里,不久便在镇海死去。而姚怀祥则扑水身亡。1840年7月6日,英军占领定海。
林则徐接到定海陷落的消息时,已是八月三日,时间已将过一个月。
浙江巡抚乌尔恭额咨文中报:英夷有兵船三十一只窜至浙洋,肆其猖獗,致定海县城失守……林则徐大为震惊。
定海守军有二千六百人,百姓三十万,五百多平方公里,怎能在弹指间沦陷呢?
难道中国军队竟如此不堪一击么?难道中国民众竟孱弱如羊如鸡么?
林则徐认真回想了一下英军在粤的情形,认定英军固然厉害,然兵不勇将不智,不过仅凭坚船利炮得胜,它们有利器而已。若是中国守军扬长避短,将敌诱之陆岸,分散村邑,使它们的大炮发挥不了效力,然后发动民众兵勇,大打人民战争,就会把英军分而歼之……关键的问题是不能惧怕洋人,心不能散,士气不能泄……
定海失陷,使林则徐处于被动局面,他知道道光将会把这一切归罪于他,而这正是义律们的深意。
但胜败乃兵家常事,定海陷,不是广州还存嘛,英军在定海得手,不一定能在沿海都能得手,粤海一带英人屡屡被阻就是明证。然而道光皇帝是一个刚愎自用出尔反尔的人,他独坐九重宫帏,对社会人心根本不明,因此,他的决断常常朝令夕改,非左即右。当道光闻知定海失守后,龙颜大怒日:一再降旨,令沿海各督抚严加防范,为何仍然毫无准备,形同木偶,致令洋人登岸?
道光虽然没有直接点名怪罪林则徐,却从此不再信任他。定海失陷的消息传到林则徐耳中的第二天,林则徐就起草了收复定海的方案,同时,他张榜示民,发动群众,言不论军民人等,能杀夷人者,均按所献首级,给予极重赏格。而此时的定海,正在遭受英军的洗劫。海盗的本性暴露无遗。
一个英人承认这是彻头彻尾的暴力和劫掠。他说:军队登了岸,英国旗就展开。从这一分钟起,可怕的抢劫光景就呈现在眼前,暴力地闯入每一幢房子,劫掠每一只箱箧,街道上堆满了图画,椅子、桌子、用具、谷粒……直到没有什么东西可拿的时候,才停止了抢劫两个英军士兵在抢劫时被十多个村民堵在羊圈中。这两个英人很随便地用来复枪对准壮健的村民扣动了扳机,当场打死两名,在其余村民惊惧的目光中背起小羊扬长而去……
三个英国士兵在一片树林中发现了躲藏在这里的林秀姑一家,他们残忍地将秀姑的父亲和哥哥杀死,把秀姑的爷爷绑在树上,当着他的面强奸了秀姑和她的母亲,然后把她们统统射杀……定海居民弃城而逃,十室九空。
散居乡村的民众对入侵的英军充满仇恨,发动了坚壁清野式的抵抗运动。
没有水,原来洁净清洌的井水由于被污物秽土填塞,里面的水昏黄如染,英军士兵每人每天只能喝上一小杯无法澄清的黑水。没有粮食,舰上的食物已消耗贻尽,只能到岸上补充,但要想从老百姓手中买来粮食,比登天还难。
英军开始收买汉奸为他们筹集食物和水,但是,当地群众采取捕捉汉奸的办法针锋相对。汉奸布定邦曾组织了一个地下运粮队为英军补充给养,当地群众就在他经过的路上设伏。一次,正当他为英军送肉时,当地群众立即将他拿下,捆绑如猪,把他送到宁波官府治罪。以后,英军又派印籍水手去各岛购买牲畜和食物,同样也被当地群众擒获。
英军在定海举步维艰。
虽然英军也在定海建立了为政权,任命德籍传教士郭士立为伪知县,并且张贴告示,让老百姓回城,开设店铺,输纳粮赋,令民接济,但民间并不承认这些洋人政府,仍然不肯趋附。
似这样僵持下去,英军虽然能占领定海,但断难长久维持,即使没有官兵的收复,定海也会回到国的怀抱的。但是,道光皇帝却慌了手脚。
英军陷落定海后半个月,消息传到京城。当天,道光帝便下令福建提督余步云星夜驰援。随之,又令邓廷桢派福建舟师赴舟山会剿英军,对作战不力的乌尔恭额,道光下令解除职务,暂留本任,望其戴罪立功,这时的道光,似乎还有点天朝威仪,对英军的坚船利炮并没觉得什么。
但是,紧接着,英军也在粤海展开了攻势。
随着攻陷定海的消息传至粤海,留守这里的部分英军也如尸复活。
连日来,他们寻衅掳去海运盐船十多只,并且抢杀民船船夫数人。
当地民众同仇敌忾,也以牙还牙。
一个叫温森特士丹顿的英国人非法潜入澳门的时候,被当地民众发现,他们立时报告了巡逻的兵勇们,兵勇在卡思兰湾活捉广士丹顿,并且把他解往广州。
英军头目士密得知此诉,立即乘进取号赶到澳门要求释放士丹顿,并且威胁说,如果不允准,即欲进澳滋扰。
澳门葡萄牙当局迫于英人的压力,只得向林则徐转呈英人的。
林则徐闻报大怒,断然拒绝这一无理要求,并且又增加了澳门方向的兵力,调集大号兵艇二十只,雇募红单船二十只,拖风船二十六只,配备炮火器械,准备接敌应战。
正在这时,水师从定海获得的英人私人信件又呈送到林则徐的手里,林则徐着人译成中文,知道英军在定海碰壁,度日如年,定海收复指日可待。
目下他的首要任务就是严密注视广东英军,不使其有半点可乘之机。
英军果然狗急跳墙。
士密亲率进取号偷袭关闸炮台,三百多名水兵嗷嗷扑向这道隔绝大陆与澳门的界墙。中国守军进行了顽强的抵抗,闻声而来的兵勇近五千人加入了阻击的行列。
然而,人的血肉之躯是难以抵挡大炮的。不到一个小时,炮台上的铁炮和界墙上的火器便大都被英炮炸飞上了天,英军猛烈的炮火像驱赶犬羊一样把中国守军逼进山后,这些中国士兵只能眼睁睁看着英国人打着米宇旗冲上界墙。
英国入在关阄放火烧毁了中国守军的棚房,炸毁了所有的火炮工诉,然后敲着铁皮鼓哼着战歌撤回了舰船上。
关闸失利,使林则徐受到了震动。这是他第一次与洋人交手失败,虽是小败,但对于律己甚严的他来说,仍深深懊恼不已。中国军队以五千人众而被英人三百驱赶如鸡,真是有失大国尊严。虽然说敌人炮火厉害,谁能说其间就没有怯战怕死的成分?
如果人不惧死,就会发挥极大的主动性和无畏精神,就会给敌人以震撼,敌人就不会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
于是他下令军队必须顽强战斗,有溃逃或贻误军情荇必斩一二人,以整饬军纪。
为了消除恐英心理,林则徐命令水师战船由过去的被动挨打到主动攻击敌舰。要敢于找敌人打,并旦争取胜利,以鼓舞士气。水师出洋了。
一连几天没有寻觅到英舰。终于在五天后发现了敌情。英舰出现在磨刀洋海面。狡猾的敌人似乎看出了中国水师企望决战以提高士气的意图,便利用自己舰船速度快、机动性强的优势,在茫茫大海上和中国水师兜圈子。然而,它们的踪迹还是被众志成城的广东军民发现了。
知道英舰聚集在磨刀洋之后,林则徐和关天培制订了合歼英舰的作战方案。林则徐亲到沙角口进行战前动员,鼓励水师弟兄不要被洋人的气势汹汹所吓倒。他说,敌人是不义之师,且连日困顿,飘泊无定,已是气息奄奄。我们在自己家门口,正义在胸,且人多势众,兵多粮多,又是以逸待劳,只要我们破除恐洋思想,就会给他们以颜色!林则徐还以蔑视的口吻说,你们看洋人那个德性,黄发披肩,一身臊气,大热天穿着紧身裤褂,绑腿把腿缠得僵直,摔到地下就会像木头椽子一样爬不起来,他们哪里会打仗?要说打仗还是我们大清,想当年……说得兵勇们群情激昂,个个摩拳擦掌,决心在磨刀洋给敌以沉重打击。
1840年7月31日,中国水师在出巡中发现英军的一只火轮船驶入龙鼓海面,立即咬住予以打击,英军火轮被炮火击中,拖着滚滚浓烟向深海逃遁。此后,中国水师又得到情报,在龙穴西南海面有数艘军舰聚泊,水师即刻挥戈龙穴。
当中国水师驶近矾石洋一带时,与英舰遭遇,双方展开激烈炮战。
水师首先冲至英舰架历号,操着三千斤重的铜炮,对其实施打击,一阵炮火之后,架历号的头鼻被打坏,舰身多处受伤,英兵乱作一团,不少人跌落于海。这时,它的炮弹已经用尽,只能放空炮吓唬水师。中国水师正欲上前夺获之时,其余英舰赶来拼死救助,方使架历号得其解脱。
战斗至夜幕降临才鸣金收兵。
英舰受到重创,仅被海船捞获的,就有油缆、帆杠、转轴等。据报,英军被击毙的有数十人。
矾石之战,虽然没有大胜,但却打击了英军的嚣张气焰。尽管英军装备优良,训练有素,但若碰到同仇敌忾的人民和军队,要想战而胜之决非易弁。它还说明,英军虽然能陷定海,但不一定能陷广州,英军虽然能在定海取胜,却也可能在广东失败。如果长此以往,英军就会经不起消耗……
然而,道光帝却对英军的入侵渐渐恐惧起来。自攻陷定海之后,英舰主力渐次北侵。这股祸水北移,对一向醉卧花丛酒林的各地官僚们是一次生死考验。
中国海防大都不堪一击。
长期的歌舞升平,尤其是杂花生树,风光秀丽的南方沿海,天生的温柔乡,早把铁马冰河、纵横万里如虎的民族骨骼泡得酥软酥软,八旗子弟的勇力早已随风散去。当和平的日子无边无际如长河般冲刷它们时,由于特殊的地位,这些统治者的腰脊往往比普通人要软许多。
上行下效。既然上层享乐糜烂如此,下层海防要塞同样醉生梦死。据当时官方奏报,浙江军方对英军入侵事前既无准备,临事复觉张皇。江苏军队亦从未闻有讲求训练一语,山东水路弁兵,于数千斤大炮皆未练习、仓猝试放,多不应手,天津守军仅八百人,旧存铁炮大半刷膛锈损,多不堪用……
似这等现状,这种情势,面对洋人的坚船利炮,多数官员都有深深的恐惧感。
是谁把这些厉害的洋人引来的?是谁把西方的祸水引向东流?于是他们都把目光洒向广东的林则徐。林则徐禁烟之前,虽然洋人把南弄得乌烟瘴气,鸦片烟弄得人们柔弱不堪,但它并不危及国家安全,并没有向中国开仗,也没有将战火蔓延这么多的地方。林则徐一禁烟,惹恼了英国人,夷兵之来,系由禁烟而起,上年广东缴烟,先许买价,而后负约,以致激变,这样,人家英人才发兵前来问罪。
林则徐虽然禁烟有功,但引狼入室,挑起战端罪大于功……主和派们在英军的隆隆炮声中,一声高过一声地向道光帝耳中送去谗言,使道光皇帝对林则徐的信任慢慢发生了动摇。
1840年8月11日,懿律和义律率领的舰队已经迸泊北方海的大沽口,这里是主和派首领琦善的防区,他是当时的直隶总督。
这时,道光帝已经知道英人的厉害,原来的赫赫威势已去掉大半,他对琦善授旨臼:如果英舰驶来,要是它们没有桀骜情形,就不要开枪开炮了,要是它们有什么函件信帖,不管它们是译文还是英文,你就即刻呈送上来就是了。琦善揣透了道光帝的心思。
任何统治者,龙庭的安稳是最重要的。现在英人距京津仅一箭之地,若惹恼了它们,英人或许一夜之间就会打进紫禁城,万一成为现实,皇帝的宝座将会易人,这还了得?
琦善一边不断地向道光帝奏林则徐的本,说他是这场战争的制造者,一边向道光帝灌输抵抗无用论,说英军如何了得,说他曾差人上英舰了解,那英舰舱中分设三层,逐层有炮百余位,每层前后,又各设大炮,每炮约八千多斤重,炮发时,炮弹打得既远又准云云,吓得道光帝心惊胆战。为了使战火得到控制,不致累及京津,道光帝开始倚重琦善,令他和洋人交涉,目的只有一个,保住他的龙庭宝座!
当义律的舰队聚泊大沽口时,义律派马打牙士加号驶近口岸投递英外交大臣巴麦尊给中国宰相的信函副本,并要求购买食物。这种要求倘若在粤海,肯定会受到林则徐的拒绝和谴责,然而在这里,琦善很痛快地答应了它们的要求,并且为英军送去了它们需要的东西。义律笑了。
中国有句话叫做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现在,这句话应验了。
义律绕过了林则徐这个难剃的刺头,直接向他的主子施加压力,取得了初步成效。
尤其是他的心头之恨,很有可能假道光、琦善之手去报。在通过和琦善等人的短暂接触中,义律判断它们是和林则徐截然不同的一类人,他们并不把国家当回事儿,他们只看重自己的顶带花翎,官位名禄,这是首要的原则,他们是很好掌握的一类人,不像林则徐那样水火不进,软硬不吃。在对林则徐的认知上,他们有共同的看法,虽然这种看法的角度和方位不大一致,但都对他异常反感。这个共同点将是他们携手的基础。
于是,义律和琦善一起向道光施加压力。在琦善方面,所谓中英战书,这都是林则徐启衅逞强的结果,把这些大不列颠海狼引来,倘若我的天津不保,并不干我事,这是林则徐闹的事,望道光皇上治罪于林则徐。在义律方面,我们原本并不想挑起战端,这都是林则徐不配合的结果。我们来开辟市场,来往贸易,这难道不是好么?虽然一些商人弄来一些鸦片,有荼毒中国民众的嫌疑,但这并不影响你的政权安全,并不影响国家间的交往。况且你们提出禁烟,虽然对我们的利益有损,但我们仍然大体执行了,可是你林则徐何苦步步紧逼,非要我们具结保证,并且驱赶我们,在皇帝那里说三道四,不给我们留一点活路。我们大英帝国难道是好惹的吗?今天我们兴师问罪来了,一是望问罪林则徐,二是答应我们的一切条件,我们的态度是强硬的。我们西方人讲究文明,讲究绅士风度,但这些我们今天都不会用在你们中国身上,因为你们已经错过了机会,而错过这个机会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至今仍在广东对抗我们的林则徐……
道光皇帝由对林则徐的不信任很快转变为怨恨不已。1840年8月20日,他下旨给琦善说:朕派林则徐禁烟,这本来是益国益民之。谁知这事让他给办砸了。他没有按我的大公至正之意办事,完全受别有用心的人欺蒙,声色俱厉,措置激烈,把人家洋人当做孩童教训,这哪像礼仪之邦的待客态度?洋人们的确受了委屈。现在,洋人们举兵涉洋而来,完全是为争一口气,它们所提条件不过是为挽回面子。希望你在合适的时候,在不失国体的情况下,把朕的意思说给义律和懿律,就说你们的冤屈我早已知道,我现在正要派人南下广东,详细调查林则徐等人,一旦查明,即刻给以重治,肯定会替你们代申冤抑……
这时,林则徐关于禁烟后期抓获的鸦片人犯、没收烟土烟具实数的奏折正好到京,道光帝对林则徐的不识时务非常恼火,当即在折子上批道:
外而断绝通商,并未断绝;内而查拿犯法,亦不能净,无非空言搪塞,不但终无实济,反而生出许多波澜,思之曷胜愤懑!看汝以何词对朕也!
常言说,伴君如伴虎,现在,道光帝的虎性渐渐显露出来了。至此,林则徐的政治前途戛然而止。
琦善是个圆滑机敏的人。当义律兄弟率领舰队踏波而来时,他起初吓破了胆子。依天津直隶的关防,想和洋人争一日之短长,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样,若重复定海复辙,他的乌纱帽便会不翼而飞,说不定还会断送卿卿性命,但是,能不能走一条和林则徐相反的路呢,既不要像林则徐那样栉风沐雨,披肝沥胆(他受不了那样的操劳,亦没有林的德性?,又能保全自己。经过思索,琦善认为这是完全可能的。重要的是把握住自己,在紧要处决不迷糊,不能使气任性。1国家者皇帝老子的国家,社稷者皇帝老子的社稷,何必像林则徐那样较真呢,犯不着为此劳心伤神,苦苦尽忠。天津乃京城大门,倘若失守,必殃及皇城,道光帝岂能睡得安稳?因此,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些不懂人语的大不列颠海狼骗走就是了,哪怕它们再回到南粤林则徐那里,让他去消受这些黄毛妖怪去吧!
于是,琦善极尽一个礼仪之邦所能想到的温和手段对待义律兄弟。他林则徐不是对你们英人横眉冷对吗,我则对你们春风扑面。他林则徐不是不给你们食物和淡水吗,我则给你们送去二十头牛,二百只羊和许多鸡鸭鱼肉,给你们挑去百担甜水。他林则徐摆谱,连义律这样的洋人都不愿搭理,我琦善可不给你一般见识,我今天高搭彩楼特设帐篷亲自会见你们。你们不是提出要重治林则除的罪吗,我可以明确答复你们,你们的想法和我们完全一致,就是万岁爷也是这样想的。我们都让那个自命不凡的林则徐给耍啦,都是他瞎折腾的结果。好啦,义律兄弟,现在我们坐下来谈谈吧。
1840年8月30日,义律和琦善在大沽口南岸开始会谈。义律受到了他任命为全权代表后中国方面的最隆重的款待。1840年9月13日,琦善派白含章去英舰交涉,希望它们南返粤东。如果舰队果然南下,中国可以派大臣去追随广东谈判。
懿律考虑时值秋天,天气渐凉,水军要想进行有充分而有适当效果的攻势,怕是失去了时机,不如顺水推舟借坡下驴,给这个态度颇好的中国官员一个面子,回南方去吧。
1840年9月15日,懿律复信致琦善,英舰这就南下,不过你们要守信用,请你们通知沿海各省,不要寻衅,我们也决不滋生事端。当天就起锚南下。
当英舰开走的消息传至北京,道光皇帝大喜过望,夸赞琦善此事办得漂亮,朕心嘉悦之至,当即委派琦善为钦差大臣,迅来京城耳听面命,然后赶赴广东与英军谈判。
琦善受到重用,在请训期间,进一步大肆攻击林则徐,于是,道光帝终于以误国病民,办理不善的罪名,下旨将林则徐、邓廷桢革职。
就这样,义律兄弟借助道光和主和派的力量,终于剜去了林则徐这个肉中之剌。
林则徐虽然身处南粤,但悲秋深切的凉意早就吹透了他的胸臆。这是一丝丝一缕缕一股股一阵阵逐渐加强的凉意,他那原本火热的心被这阴冷的秋风吹得冰凉冰凉。
对于他奉旨禁烟,朝中早有人说三道四。只身南下,在禁烟中纵横捭阖,三日一奏折,五日一咨文,大清朝沸沸扬扬,满朝谁人不识林?早有人说他占尽风流,是借禁烟抬高自己的身价地位,使道光帝重爱邀宠他林氏。这些他都不在乎。
他林则徐天地良心,上可对天,下可对地,并无半点私心杂念。作为人臣,道光帝金殿宣召当面谕示他禁烟之策,数日之内竟达八九次之多,这份信任够重够重了。无论如何,他也要对得起天子的圣恩。作为一个中国人,眼见得鸦片荼毒生灵,使我华夏顿成鬼域世界,人将不人,国将不国,他怎能不恨这西来的夷人?鸦片烟是该禁了,而且非禁不可。现在,禁烟的任务历史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林则徐怎能不竭尽全力事之?
正因为他心气太盛,用心太专,责任心太强,才遭来周遭上下官员们的一片蜚声。
我林则徐一人对天,青天丽丽,心迹可察,只要皇上老子信任我也就行了,至于别的,戡乱纠偏年代,大敌当前之时,顾不得许多了,日后再一一释解罢。
可有谁知,现在竟连道光皇帝也对他林则徐侧目而视了。林则徐是个敏感的人,多年官宦生涯,京师七年伴君,怎能看不出皇帝对自己的冷热?当他得知英人在京津递呈,皇上准其呈诉时,就顿感自己失势了。
他能管好南粤,能使广东金瓯不缺,他能管得了江苏山东天津吗?英人如蝇逐蛋,广东无隙,可沿海各省,有缝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叮咬一处,妥协一片,协和之声顿起,官员们只顾自保,谁肯真正为国家民族着想?这样,他林则徐反而成了少数派,成了大家的众矢之的。
现在,主和派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道光帝也决意妥协,此意已决,谁人能挡?
林则徐心情悲凉,无力回天的感慨油然生出。他曾致书怡良陈述自己的郁闷:此次仰蒙严谕,本在意中,然实专为徐一人而发,恐此后必更有重于此者。徐不敢不懔天威,亦不敢认罪戾,惟事之本末,诚不得不明白上陈耳。
不久,为英人代申冤抑的琦善到达了广州,接替了林则徐的职务。
林则徐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
秋天的寒意已渐入骨髓,琦善之流弹冠相庆之声充斥着督府衙门。禁烟抗英本来是为国为民之举,谁知却如秋深寒蝉。
林则徐明知他人生的悲秋就要降临(实际上他已步入其中?,但他仍不甘心,他仍上书道光,继续陈述他的抗英主张。他说:鸦片之害,甚于洪水猛兽,即尧舜在今日,亦不能不为驱除。圣人执法惩奸,实为天下万世计,而天下万世之人亦断无以鸦片为不必禁之理!
在《密陈办理禁烟抗英不能歇手片》的奏稿中,他警告退让求和的后果时说:
抑知夷性无厌,得一步又进一步,若使威不能克,即恐患无时,且他国效尤,更不可不虑……
但是,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
秋天已经来了,冬天的脚步也随之而至。
1840年11月下旬,钦差大臣琦善来到广州,一是为英人代申冤抑,二是和英人谈判。
义律的弟弟懿律此时因病已辞职回国,义律成为英方唯一的全权代表。
义律终于如愿以偿。他把无法攻克的对手林则徐巧妙地干掉了,而且干得如此巧妙,真让人回味无穷,称得上对华作战的经典之作。现在,他面前端坐着一个面团似的人物琦善,他想,既然林则徐我都把他拿下了,似这等人不也就是一团面团吆,我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但是,琦善毕竟是经过训练的面团。他首先提出英人索赔烟土,这在理论上是站不住脚的。烟土系违禁之物,法律不允,缘何赔偿?但是,看你们万里而来,感念你们辛苦,我们同意酌酬大洋五百万元。注意,是酌酬,而不是赔偿。至于你们提出割让海岛一事,我们祖宗向来没有这个规矩。你们侵占我们定海也要马上归还。义律说,关于烟价赔偿一事,事出有因,是林则徐处置不当。你们自己也承认他举措失当,我们的商人和国家蒙受了极大的损失。因此,我们提出索赔七百万元,这个数额仅比你们提出的五百万元多出二百万元,以你们这样大的国家,是应该承受得起的。第二,请中国政府允准开放广州、厦门、定海对英贸易,如果同意,我们可以放弃割地要求,并且在一月内将定海交还中国。为了保证顺利交割,英方还打算占领香港岛作为在华英人的立足点和支撑点,直到中英双方纠葛彻底解决后再交回。
琦善复照说:烟价可给至六百万元,如定海交还,通商口岸除广州外还可再增设一处。
义律也复照说:鸦片赔款可以六百万元,但通商口岸必须在浙、闽两省各增开一处。如果中方同意此条件,英军才会从定海撒出……
经过讨价还价,琦善终于被义律揉搓成了面团。他决定答应义律的条件。
1840年12月19日,琦善奏请道光帝说:夷人一启而即言打仗,此时若竞与交锋,无论船炮既不相敌,兵心亦多畏葸……因此,琦善建议说,根据以上情况,还是同意洋人的条件为好,要不,他们将占领香港,日后必定在此屯兵聚粮,建台设炮,给广东添乱。
哪知道光早已摆脱了英军围城时的恐惧,这时腰又似乎变硬了。他览阅奏折后不禁大怒,他说:夷人欺人太甚,情形桀骜,所提条件不通情理,提出要在厦门和福州两处通商的要求也非常过份。什么赔偿烟价,均不准行。
这次轮到琦善左右为难了。他虽然油滑,但圣意难违。而义律却又态度强硬,动不动就亮武力威胁。他只得用拖的办法来对付苦苦相逼的英国人。
义律12月26日向琦善发出最后通牒,限定琦善给予答复。琦善立时复照义律说,所提之事,已奏圣上,现在正等候圣上裁决,望再宽限些时日。义律又进一步提出:如果不能立时决定,我们将暂屯香港。
双方你来我往打着嘴皮官司。
然而,义律在打嘴皮官司的同时,还悄悄运筹帷幄,几乎兵不血刃地攻占了沙角和大角两个炮台,并得寸进尺地提出占据沙头角的要求。
义律深知该怎样对付眼前这个面团和他的主子。倘苦靠耍嘴皮子,靠谈判去索要想得到的东西,以自己的口才和谈判技巧,顶多和这个胖乎乎的中国官员打个平手。这样,自己就不会完成任务。还是应该把手中的拳头握起来,朝对手的软肋处击打。现在的世界,仍然是靠拳头说话的时代,谁的拳头硬,谁的话就算数。边打边谈是最好的谈判技巧。
果然,琦善无可奈何地对义律说,沙头角和香港,这两处地方你们只能挑一处地方泊船,要是都占去,那也太说不过去,我实在无法给皇上交待。
这正是义律求之不得的。本来他的目的是要占领香港,却欲擒故纵,提出占领沙头角的要求。见琦善答应挑一处地方的方案,他立时表态说,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沙头角我们就不再坚持占领,我们将选择香港……
香港地区面积为1066。8平方公里,位于珠江出海口的东侧,由香港岛和九龙半岛两部分所组成。数万年前,香港岛和九龙还是连在一体的陆地,后由于地壳变化,陆地浮沉,才与大陆分离。
香港地貌以浅山丘陵为主。城区占总面积的18,耕地渔塘占9%,山地占73%。香港岛与九龙半岛南北隔海相望。岛上有太平山、歌赋山、桕架山等,地势高峻,山峰陡峭,峰峦海拔多在三、四百米。九龙和新界的地形中间突出,四周偏低,位于中心的大雾山脉主峰海拔957米,是香港地区的最高峰。诙山渐次向下向海中延伸,或五六百米,或二三百米,或百十米等,梯次成为冲积平原,然后没入海内。
一百多年前,香港当然不是上述的模样,但却不像有人所描绘的是不毛之地,或一个偏僻的小渔村,而是一个在当时已颇具规模的大市镇。
据1841年5月15日《香港公报》公布的人口统计资料,香港岛已有人口7450人,有15个村庄,一个市镇。港岛的南部赤柱是全岛的中心,是一个2000人口的市镇。在一百多年前,它的人口密度已不能算小。
香港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部分。秦汉东晋时,该地区属番禺县管辖,后属宝安、东莞县管辖。从明朝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起,到清朝道光二十一年(公元1841年?该地区一直属广州府新安县管辖。
英占以前,香港地区的农业已比较发达。据锦田邓族道光年间所作《香港等处税亩总呈》显示,在康熙年间,邓族在香港岛的香港和大潭已拥有不少田地。香港当时是一个小小的地名。香港之名何以得来?说法很多,仅举以下几例:
其一
据说古时候有个叫香姑的农家姑娘,武艺高强,美貌绝伦,不知何故,在此落草,成为威振一方的海盗,久而久之,人们便将此岛叫做香姑岛。时间长了,便简称香岛。后来海运兴起,此地辟为港湾,便借岛名日香港。
其二
香港岛东南的石排湾,有一条全岛最大的溪涧,其水甘甜清洌,芳香扑鼻,过往渔民常到此溪汲水饮用,人送该水日香江。香江汇流入海,入海处又被渔民聚泊为港,沿用水名,叫做香港。
其三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红香炉自海外漂来,那香炉造型独特,精美无比,如活物一般。偌大的炉身,那样沉重的份量,竟在海上飘飘若羽,真是不可思议,人们都说它是天后显圣,便将此炉供在岛上的天后庙里,并将这个地方叫红香炉港,后来人们简叫香港……
说法不一,传说有之,神话有之,虚幻飘渺,似都有理,然都不确切。当笔者在珠江三角洲一带采访,特别是到现今的东莞市采访时,东莞市主管宣传的市委副书记黎桂康谈起香港名字的由来,笔者认为他的话似乎更具权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