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长江卷 第25篇 湘中大血脉——韶山灌区纪事

谭谈/纪红建

水给人类带来过欢乐和希望,也给人类带来过痛苦和灾难,一部人类文明史也是一部人类治水史。

——题记

在湖南最让人揪心的是洪涝旱灾。它几乎填满史册。

新中国成立后,饱经水旱灾害之苦的三湘儿女,以改天换地的坚定信心和必胜勇气,开展气壮山河的水利建设,从此翻开了湖南治水崭新的一页。

湖南人以敢为人先的精神,在水利上开始了伟大的实践!

敢为人先的湖南人,在水利上创造着一个个无愧于时代的辉煌:洞庭湖综合治理成效显著、水库建成数稳居全国第一……

无疑,位于湘中的韶山灌区工程更是湖南治水史乃至中国治水史上的一座丰碑!

她灌溉着湘潭、长沙、娄底三个地市的韶山、宁乡、湘潭、湘乡、双峰、岳麓和雨湖七个县【市、区】约2500平方公里范围内的100万亩农田,兼具工业供水、发电、航运、防洪排涝、养殖等综合利用功能,是湖南省最大的引水灌溉工程。

她如同湘中大地的大血脉,全长240公里的主、南、北干渠如动脉、静脉,穿山越岭,一路滔滔;而总长2760公里的支渠则如毛细血管,在无垠的田野上蜿蜒游走,滋润着100多万亩农田,温暖着数百万人的心灵……

2009年的初冬时节,笔者沿着30多年前曾经采访过的足迹,走进了她的身心,走进了她那尘封的记忆,咀嚼着当年那一幕幕激动人心的场面。

泪眼望天河

像湖南这样年平均降水量在1200—1700毫米之间,雨量充沛,雨水较多的省份,她应该只会发生洪涝灾害,怎么会出现严重旱灾呢?但这却是事实。据统计资料显示,1950—1998年的49年中全省累计受灾面积47163万亩,相当于全省水灾受灾面积28832万亩和成灾面积12739万亩的1.6倍。旱灾累计减产粮食298亿公斤,年均减产6.1亿公斤。

干旱是什么感觉?让我们来听听这首曾流传于湖南涟水两岸的民谣:

娘啊娘,

有女莫嫁涟河旁。

天干三日田开坼,

大雨一夜成汪洋。

年年米桶当鼓敲,

谷粮野菜充饥肠。

双双泪眼望天河,

何时才能水流田垄稻谷香?

这首民谣何时开始在涟水旁流传,我们暂且不说,先来听听当地老百姓讲的这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湘中丘陵地带涟水近旁,曾有过一个被称为云湖的湖泊。可是,早年的云湖在哪儿?它究竟有多大?因为年代久远,没人见过,一直是个谜!

云湖,给人们留下的只是那动人的传说和对水的极度渴望。

云湖地方没有湖!云湖地方更没有水!云湖竟然长年累月地处在等水、盼水的干旱折磨之中。

水啊,水在哪里?!……

云湖的老百姓遥望星空,倒是天上有条银河,在世世代代遭受旱魔蹂躏的劳动人民心中,只有银河里的水,总是流呵,流呵,千年万年长流不断……

可是,什么时候才能把滔滔不绝的天河水,引到人间缺水的地方来呢?又有谁能用天河水灌满古老传说中的云湖,用来滋润广阔的田土呢?

就这样,湘中人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盼啊,盼啊,一直在等待着水的到来。而远距云湖地方的涟水空流淌,大自然的水旱灾荒,依旧沉重地压在云湖人民的头上。

在那个年代,云湖的人民又何曾不想要征服自然,战胜灾荒。但连年战乱,人民居无定所,根本就无法同大自然抗争。遇到旱年,云湖一带依旧是涟水远处流,人在山上愁!天灾,给人民带来了苦难,而战乱更是加深了灾难。

我们翻开了地方志,这一页页记载触目惊心,血泪斑斑:

涟水两岸,其中包括云湖地方,从1644年到1949年的305年间,曾发生过31次大旱灾,平均每10年就有一次大旱!

历史无法忘记1934年的那场灾难:那年的5月13日,涟水发大水,河水猛涨,一个晚上涟水两岸一片汪洋,农田稻谷全部被淹没,禽畜卷走,房屋倒塌,两岸农户家破人亡。然而,这场洪水给涟水流域的人民带来的灾难还远不止于此。大水退后不久这里又干旱了48天,稻田颗粒无收。涟水两岸的人们只能含着泪水,携儿带女外出逃荒讨米。当时正是高温高湿的日子,农民饥病交加,尸横遍野,到处呈现凄情惨景。

是哟,涟河里流走的不光是水,还有着用斗量不清的农民号天痛哭的眼泪!

何时能让天河落人间,云湖变乐园!

人民苦苦地期盼着!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了,人们翻身了,水利也开始跟着翻身。涟水两岸的人民熬过了漫长的岁月,游过了浩渺的苦海,终于盼来了希望。虽然此时湖南的水利发展基础相当薄弱,但湖南人民还是义无反顾地积极开展农田水利建设。

新中国一成立,湖南在水利的治理上就先拿涟水开刀,并将涟水流域的水治理列入了第一个五年计划。1950年初,湖南省人民政府指示,由省水电局组队对涟水、涓水流域进行查勘。后来建成的韶山灌区横跨湘江一级支流的涟水、靳江、涓水、紫云河四个流域,以涟水的流域面积最大。灌区的受益面积也大都分布在涟水流域,这个流域面积达7100多平方公里,河长230多公里。从此不难看出,对涟水流域的水治理可以说是兴建韶山灌区的主要原因。

介于当时条件局限,把兴建堤防与塘坝作为急办项目,同时也提出了在涟水中游峡谷建高坝、多目标开发的思路。因此,1951年至1956年期间,涟水流域内小水库、塘坝、堤防等小型农田水利建设有所发展,缓解了农业生产用水的部分矛盾,但由于这些设施的规模不大,标准不高,洪涝灾害仍时有发生。

为彻底解决涟水流域水利问题,谋求在涟水中游建高坝可能性,湖南省水利厅再次组队勘察涟水,并于1957年下半年拿出在涟水中游峡谷的水府庙建水库,下游18公里处的洋潭建引水坝,自引水坝分南、北干渠进入灌区的可行性报告。

中共湖南省委于1958年批准水府庙水库和水府庙灌区的兴建,当时这个工程叫水府庙灌区工程。同年9月,水库大坝破土动工,第二年9月基本建成。而水府庙灌区工程,仅完成砌石引水坝170米和船闸的一闸首。间断地开挖了部分渠段。遗憾的是,由于国民经济困难等原因,于1960年被迫下马。这次开渠,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不但没有发挥灌溉效益,反而挖坏部分农田设施,对后来修建灌区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到了1964年,湘中地区扩种双季稻,需水与缺水的矛盾更加突出。同时,经过三年困难时期,中央调整了经济政策,经济有了较大好转。此时,群众生产积极性高涨,迫切要求重修灌区渠道,促进农业稳定高产。

一时间,修建韶山灌区工程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该上马了

对于湖南需水与缺水的矛盾,省领导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1907年出生、经历过战争血与火洗礼的张平化举止严谨,神态安详而沉着,特别是他那双眼睛总是带着沉思的神色,总给人以严肃、老练、精力充沛的感觉。他是三年困难时期的1959年下半年从湖北省委书记处书记调到湖南担任省委第一书记的,也可以说是受命于危难之际。

虽然韶山灌区工程的修建是一种历史必然,但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却是正式修建的导火线,而张平化正是这个点燃导火线的人。

从1961年下半年起,湖南省的国民经济开始好转,1962年农业获得了丰收,1963年全省是一个较好的形势。尽管当时形势较好,但张平化还老是在考虑这样一个问题: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粮食是基础的基础。

确实,自从解放以来,在党中央的正确领导下,湖南省委做了大量的工作,农业生产较前有了很大的发展,农林牧渔副以及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方面均取得了很大成绩,但还存在不少的弱点,主要反映在耕地少、产量低、不稳定、单打一。特别是不稳定:解放后的十四年中,只有四个丰收年,六年歉收,四年平产。

张平化是个头脑非常清醒、办事非常果断的领导,他毫不犹豫地在1963年秋天派了主管农业的李瑞山和主管财贸的华国锋两位省领导走出湖南,参观了广东和上海的农业生产。这一参观收获还真大,不仅学到了人家的经验,明白了自己的问题,还将参观的情况对照湖南的问题向中央写了一个报告,获得了党中央、毛泽东主席的重视。毛泽东认为湖南能够去外地学习经验的办法很好,并在批示中指出:“加强相互学习,克服固步自封,骄傲自满。”

1964年1月,张平化组织省委认真学习中央《关于加强相互学习,克服固步自封,骄傲自满》的指示。在省委常委的一次扩大会议上,他们还认真研究了如何千方百计夺取农业大丰收;如何掀起全党全民的学习运动;如何通过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调动广大干部、群众的积极性等。

农业要上去,干部要下去。决定之后,身体力行。张平化首先亲自下到湘潭县的良湖大队蹲点,其他来湖南指导工作,如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谭震林,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胡耀邦等都分别下到了湘潭、湘乡等几个县【市】蹲点办队。正是在这次蹲点办队期间,领导们听到了群众的呼声——修好涟水渠道。

于是就有了在1964年冬第一批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试点的总结会上张平化的这番讲话:“……通过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人的思想上来了,农业的粮食产量也要上来才行。要发展农业,首先必须解决水利问题。涟水渠道,是不是也该上马了……”

问题一经提出,首先就得到了在湖南指导工作的中央领导同志的认可,到会的全体同志,也纷纷鼓掌,表示赞同这个提议。

水利怎么搞?

刚刚建国就在与湖南只有一湖之隔的武汉工作的张平化心里自然明白:洞庭湖区经过多年的建设,滨湖十县已有百分之七十的农田实现了旱涝保收,如今是占大面积的丘陵地区的水利问题没有解决,如果修好了涟水渠道,在湘乡、湘潭、宁乡等三湘大地,能够使一百万亩农田旱涝保收,就是一桩了不起的大事。

但谁都知道,真正要修涟水渠道,并非易事!

人们不会忘记:涟水渠道第一次上马,因为缺乏调查研究,没有尊重客观实际,盲目行动,结果是财力、物力不够,很快被迫下马,不仅经济上付出了巨大的损失,更重要的是挫伤了人民群众的积极性,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这“前车之覆”是“后车之鉴”啊!

然而,张平化毕竟是一位极富工作经验的老革命了,办事深谋远虑。他认为,首先要引导人民正确总结和正确对待历史经验,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他还倡导,首先要物色一个好的班子,由几个有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有艰苦奋斗的工作作风、能办事、会办事的同志来担任指挥;其次要一切从群众的利益出发,凡事做到群众满意;再次要按照总路线精神办事,上劳动力不超过总劳力的百分之二十五,实行专业队长年施工与季节性短期突击相结合,绝对不误当年的农业生产。

张平化也专门向国务院汇报过修建韶山灌区工程之事,周恩来总理与陈云、李先念、谭震林几位副总理都十分重视,他们已经表态,国家拨款修建韶山灌区。

有了中央领导同志的支持,有了广大群众的迫切要求,事情是能够办好的。但在树立了信心的基础上如何避免盲目,如何多设想一些问题和多估计一些困难,这也是领导者和策划者必须考虑到的。张平化想。

“你们提一千条困难,我给你们解决一千条,你们不用脑筋,提不出问题,办不好事情,将由你们负责。”这是张平化在一次会议上所说的话。

决心一下,地动山摇。

修建渠道的时机越来越趋于成熟,赞扬声也是一片,但反对声也不少。

1965年1月16日,张平化派王定干和孙国治两位同志到湘潭地区交际处,召开涟水渠道受益区代表座谈会。有区、社和省地县市水利部门的代表69人到会,他们谈认识、算效益,在4天会议里,干部群众反映出来的顾虑不少:

工程大、渠线长,深切高填多,建筑物难弄,修不修得成没把握;跨三个专署,六个县市,人心难齐,你想他不想;挖压田亩多,施工时间拖得长,劳力下不来,当年减产怎么办?受益有多少,负担分轻重,受益区拿不下来,非受益区一来人,就犯“一平二调”错误;任务重,时间短,不搞强迫命令完不成,群众告状,挨整的又是基层干部;国家还困难,农民又太穷,钱难筹,要干,难哩!

开完座谈会回来后,王定干如实向张平化作了汇报。

“你不要发急,群众的意见不是不想改变面貌,而是前几年渠道没挖成,受了害,这次要修是有顾虑嘛!如果我们把工程搞好了,就是活教材。”张平化听了不惊也不怒,淡淡地说道。

反对声丝毫没有动摇张平化的决心!

1965年2月,省委正式设省水电设计院,并以两个月的时间完成了灌区的初步设计,接着上报中央水电部批准同意。当时考虑到灌区的主要区域属涟水中下游,于是将灌区易名为“涟水工程”。这是韶山灌区工程的第二次易名,第一次是前文提到的中共湖南省委于1958年批准的水府庙灌区工程建设。

4月13日至15日,第一次指挥长会议在长沙的省委第一招待所召开。来自湘潭、邵阳、益阳三个地区和湘乡、湘潭、宁乡、双峰、湘潭市五个县市负责人等20余人参加了会议,讨论省委的决定,确定三个地区以县为单位成立统一的工程指挥部……

从5月开始,省水电设计院就开始组织250人的勘测设计队,隶属省工程指挥部领导,紧张地将第一期工程技术进行设计,并陆续抽出技术人员定线放样,培训农民技术员下工地。

5月12日,省委调湘乡县虞塘区两个民工连提早上阵,在湘乡城关镇的新坳上作样板渠,为开工作准备,并提议各县在6月份开始上人。

5月19日至20日,第二次指挥长会议又在省委第一招待所召开。这次有54人参加了会议,并且在这次会议总结前,召开了第一次工程党委会,并确定党委由11人组成。

其实,在筹备工作紧锣密鼓进行之时,张平化等省里的主要领导也在开始物色合适的指挥长。谁都明白这点:作为湖南历史上少有的大型水利工程,特别是建在毛泽东主席和刘少奇主席家乡的大工程,选择一个得力的指挥长是何等重要。

至于为何最后确定由华国锋担任指挥长兼政委,30多年后华国锋同志在一次访谈谈到了这点:“当时,我任湖南省委书记处书记、常务副省长。因省长程潜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太好,省政府日常工作的担子便落在我的肩上。当时省委决定修韶山灌区,把毛主席和刘少奇主席的家乡建设得更好,就当时的技术水平和生产力水平,要修好当时湖南省最大的这项引水灌溉工程,担子是很重的,需要一个作风扎实,工作能力和协调能力都非常强的同志来挑这副担子,于是省委第一书记张平化同志在广泛征求意见的基础上决定由我担任工程指挥长。当然,我也欣然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然而,在开工典礼前先上三万民工的时候,工地上就出现了难题:在湘潭梨树塘渠段要劈开25米深的山坡;皂林冲隧洞全长994.5米,地质复杂,掘进中塌方不断,工程相当艰巨。同时,大量建筑用材和机械设施,先前未向计委和物资部门预报计划,都要临时筹措,要想在短期内建成高标准的巨大工程,决非易事。王治国等几个已经确定的副指挥长都犯了难。于是,他们向张平化建议:非叫华国锋同志亲自上阵不可。省委采纳了他们的意见。华国锋二话没说,把省政府常务副省长一摊子工作交给省委常委、省政府秘书长赵冰岩代理,毫不犹豫地上了工地。

开工前夕的一天,张平化到韶山考察工作。此时,他想到灌区主体的湘乡、湘潭、宁乡三县都在韶山的附近,“韶山名昭天下”,何不把“涟水渠道工程”改名为“韶山灌区工程”呢,这样岂不是更有利于调动干部群众的积极性,提高工程的知名度吗?其实,这段时间他总感觉这个工程叫“涟水工程”有点不太对劲,也一直在思索着改名之事。很快,张平化就此想法告知湘潭地委的同志。地委的同志完全同意,并建议要把水引进韶山冲才是名副其实。随后,张平化又把这个想法同省委其他同志商量,大家都十分赞成。于是,便有了三次易名定工程之说。几天后的湖南省委全体会议上,张平化正式提议将涟水渠道工程命名为韶山灌区,并通过了中共湖南省委员会、湖南省人民委员会《关于修建韶山灌区工程的决定》。

当然,灌区工程建设这个事情还不在于单纯的名称的改变,而且经过实践,人们的思想不断解放,工程的规划设计也不断进行修改。最终的设计是经过认真调查研究,坚持群众路线,集中群众智慧的结果。当时的资料显示:为探求设计的合理性与最佳效益,各级领导干部和工程规划设计人员先后走访基层干部和当地老农800多人次,召开各种座谈会150余次,补充各种设计所需的数据等一手资料2万余份。

6月11日,省指挥部从长沙移到了湘潭宾馆,并正式办公。明确由省委书记处书记、常务副省长华国锋任指挥长兼政委,王治国、史杰、刘喆、张鹤亭【兼副政委】、贾镛任副指挥长,邵阳军分区政治部主任张文波任指挥部政治部主任。指挥部设办公室、组干、宣传、保卫、民运、工程、绿化、财务、器材、卫生等处,三通办等职能部门。

与此同时,湘乡、湘潭、宁乡、双峰四县指挥部也调齐了干部,搭起了架子,开始宣传发动,组织民工上阵。

柘溪工程总队、省水电工程总队、湘潭专署工程队也开赴工地,作施工准备。

6月28日,中共湖南省委员会、湖南省人民委员会正式向全省发布《关于修建韶山灌区工程的决定》。决定指出:

“湘乡、湘潭和宁乡三县的三角地带,绝大部分是丘陵地区,过去经常遭受旱涝威胁。一九五八年在涟水上游修建了水府庙水库,由于渠道未建,只能发电,不能灌溉,水利问题自然得不到根本解决。一九六四年三县同时开展了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广大干部群众的精神面貌有很大的变化,他们积极要求修好涟水渠道,彻底解决水利问题,加速发展农业生产、改变面貌。为了满足群众的要求,省委、省人委特决定修建涟水渠道。

“一、涟水渠道流经的湘乡、湘潭、宁乡三县,正处在韶山周围,特将涟水渠道命名为‘韶山灌区’。

“二、成立湖南省韶山灌区工程指挥部,由省委书记处书记、副省长华国锋担任指挥长兼政治委员……”

消息传遍三湘大地,干部群众无不为此欢欣鼓舞!就连时任中南局第一书记的陶铸都自豪地感叹:这也是中南地区最大的水利灌溉工程之一。

这一决策立即得到各级领导和广大干部群众的拥护,全省上下迅速行动起来。邵阳、湘潭、益阳三个地区很快动员十万民兵上阵。

时间定格在1965年7月1日。这天是中国共产党44岁的生日。中共湖南省委、省人委在湘乡城郊的新坳上举行韶山灌区工程开工典礼大会。

一大早,民工队伍就高举红旗,敲锣打鼓,奔向韶山灌区工地。条条山间大道上,一面面鲜艳的红旗飘扬,一队队开河的大军朝工地奔拥!男女民兵掮着步枪、机枪和梭标,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入会场。湘乡县中小学校师生,还带着献给民工的毛主席著作和用业余时间编织的几百双草鞋,送给民工代表。

“学习毛主席著作,建设毛主席家乡!”

“修好灌区练好人,精神物质双丰收!”

“战胜一切困难,胜利完成韶山灌区工程任务!”

……

一个个战斗口号,响彻整个工地。

开工典礼由韶山灌区工程指挥部副政委张鹤亭主持。省委委员、副省长尚子锦代表省委、省人委对韶山灌区工程的正式全面开工表示热烈的祝贺,他还代表省委、省人委宣读了中共湖南省省委和省人委《关于修建韶山灌区工程的决定》。而韶山灌区工程指挥部党委书记兼副指挥长王治国,则代表省工程党委和省指挥部作了关于工程要求、施工方针和基本措施的动员报告。

这意味着,由华国锋率领的10万大军正式打响了这场震惊中国的水利之战!

英雄岂畏难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英雄!

这一真理已被历史充分证实。

在采访和查阅历史资料时,许多人都将修建韶山灌区工程的人民称之“民工”,虽然这是历史,但我们觉得,我们在行文中用“英雄”、“大军”这样的字眼来称呼他们并不为过。

当时身为湖南省委书记处书记、常务副省长,并兼任韶山灌区工程指挥长兼政治委员的华国锋,自然是这10万大军的统帅。

这是一场硬仗啊!几百里长的渠道,要劈开70座山头,架设16座渡槽,穿过10个隧洞;这么大这么难的工程,时间却只有10个月,完全靠人手挖肩挑。

当时的情景完全可以用气势磅礴来形容。看吧,一百多公里长的战线上,红旗招展,人声鼎沸,炮声隆隆,各项工程都按计划顺利而神速地展开。

华国锋是个相当务实的统帅,刚一上阵,他就连续步行八天,在各施工现场调查研究,召集有关单位负责人、工程技术人员,以及当地群众代表座谈,解决在工程设计、施工中涉及沿渠群众利益的一批悬而未决的问题。紧接着,他又召集省里有关厅局和部门领导开会,动员各方支持韶山灌区的建设。

向来善于作政治思想工作的华国锋,在短短的10个月里把10万人的工地变成了学习毛主席著作的大学校,把10万人训练成一支不穿军装的解放军。

今天,灌区还流传着许多华国锋与英雄的建设者们动人的故事,可惜篇幅限制,我们只能从中摘录几个奉献给读者。

故事一:

这个故事并不催人泪下,但我们一定要写,因为贺阿公的心情代表了当时绝大多数建设者的心情和精神状态。

“算我一个!”听到兴修灌区的消息后,年近七旬、中等身材、瘦长脸庞的贺阿公就雷急火急地赶到大队党支部书记老胡家。

贺阿公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使老胡怔住了:“什么一个呀?”

“修灌区算我一个!”贺阿公连忙补充说。

老胡一听哈哈笑了。

“笑什么?”贺阿公有些不解。

“上级规定修灌区要四十五岁以下的好劳力……”老胡说。

“那我去!”突然,一个青年汉子闯到他们面前,冒出一句。

“争什么!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贺阿公瞪了青年汉子一眼,急切地恳求老胡,“毛主席领导我们推翻了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国,我才昂首挺胸走路,扬眉吐气说话。建设毛主席的家乡,我要算一个!”

站在一边的青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贺阿公的儿子。

贺阿公就靠着这样的真诚,精神抖擞地走在了十万建设大军的行列里。虽然他已经超龄。

一个繁星满天的秋夜,贺阿公听一个小青年念完《为人民服务》,立即迎着晚风,踏门而出。

“夜深了,你老去哪?”小青年忙问。

“你不是说,彻底地,就是一个心眼扑在革命的事上吗?早几天,华总指挥冒雨上工地,听取民工干部汇报学习毛主席著作的情况,他还找过我这个老倌子谈话,指示我学习毛主席著作,并且照着去做。我要让总指挥放心呵!”

小青年深深地感动了。刚才,他给老人读《人为民服务》,当念到“……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而工作的”一句话时,根据自己的理解把“彻底”二字向老人作了一番解释。没想到老人不仅牢牢记在心上,而且马上见诸行动。

此时此刻,贺阿公正把队里损坏了的畚箕,一只一只地收集起来,在月光下编织修补,并且干得是那么认真,那么畅快。

一天,收工的哨子刚响过。

猛然,“轰!”的一声巨响,砂石泥土像山洪般地奔泻而下,新开的渠道淹没了,战斗的工场填平了……

大塌方,像一座大山挡住了前进的银河!

随即,指挥部发来指示:六天突击完成一千方的垮方任务!

“行吗?”有人犹豫了。

“大山,拦不住愚公;塌方,挡不住我们!组织突击组,我来一个!”近古稀之年贺阿公竟然拍着胸脯站出来了!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随后,又站出了五个棒小伙,和贺阿公组成了突击小组。贺阿公披挂上阵,担任了突击组长。每天凌晨四点,他就领着全组的同志上工地,摸黑担四十多担土才天亮。在高18米,运距150米的难工地段,每人每天平均工效达到了3.1方,创造了全连的最高纪录。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青年们纷纷拥进突击组。突击组一下子由六人增加到了73人,突击组也不得不改成突击队了。

“大山”很快就被这些当代的愚公搬开了,银河工程又浩浩荡荡地前进了!

后来,七十岁的贺阿公和一群钢铁汉子一道,站在了鲜艳的党旗下,庄重地举起了右手,向党庄严宣誓。

贺阿公只是一个代表和缩影,在修建灌区的战斗中,有600多人光荣入党,一万多人光荣入团,41000多人被评为劳动模范、先进工作者。

故事二:

从韶山灌区工程管理局所在的三湘分流地出发,沿着左干渠道边的人行道走六华里,渠道的右岸就是望梅大队。

在望梅大队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

韩家山,韩家山,

讨米棍子七十三,

长工短工加逃荒,

打鱼捞虾度日难。

望梅这一带,因为姓韩的人多,旧名韩家山,的确是个十年九旱、水源奇缺的地方。韩家山的田,多数是干鱼脑壳田,种田全是靠的望天水。老天爷不下雨,不仅田里没收成,连人吃水都很困难。新中国成立前,这里是从银田寺到湘潭的通衢大道,路边有一个凉亭。因为水源缺乏,休息的人常常找不到水解渴,有人联想到当年曹操带兵望梅止渴的故事,就在壁上画了几株梅树,时间长了,大家就把这个亭子叫做望梅亭。后来有人还在亭边种了梅树,亭上装了匾额。建立人民公社后,这个大队就因此取名叫“望梅”。

对于水,望梅的家家户户都有一本血泪斑斑的苦水账。

韩阿公曾经讲述过自己的苦难经历:

我出生那年,娘怀着我还不得不去担水浇禾,由于劳累过度,我没有怀足月就提前出世啦。1934年,湖南发生了百年未遇的大旱,五十七天没有下过大雨。韩家山大小山塘底都开起了两三尺深的坼口,只有一口公用的浸水井里还有点水,竟被地主用杠子围起不准群众去担。为了挽救快要枯死的禾苗,韩家山的贫雇农在小河边安起了二十五架水车,冒着烈日,顶着星星,不停地踏呀,踏呀……车得几天水,大腿上长起了酒杯大的热毒疔疮,路不能行,连坐也坐不得。我当时才八岁,眼看着爹爹几次累倒在水车旁,就去替换,我人矮抓不住水车的扶手,只能抓住下面的木方,学着爹爹的样子,不停地踏呀,踏呀……可恨黑心肠的狗地主,故意说老韩家的田挡了他的水路,要挖老韩家的田坎。我爹爹和地主讲理,竟被狗腿子活活打死在田坎上。那年秋天,全村的稻田一半以上颗粒无收,老韩家的两丘田,只收到几捆又矮又细的怀胎草。我和我娘,只好拄着讨米棍子,出外逃荒。我娘就在逃荒的路上,悲惨地死去了。我记得,临死时,她想喝一口家乡的水也喝不到!解放以后,人民翻身了,斗倒了地主,成立了合作社、人民公社,贫下中农成了社会的主人,也成了土地的主人。为了和干旱作斗争,我们挖塘蓄水,用机器提灌,想了不少办法。1958年,望梅人民为了从根本上解决缺水问题,奋起大干水利,一夜之间就修了一口塘。但由于缺水问题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这里粮食生产一直发展缓慢,平均每亩只有四百来斤。

新中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远远不止这些。改变望梅面貌的历史机遇终于来了。

1964年一个阳春三月的早晨。望梅大队黄支书家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时任湖南省委书记处书记兼湘潭地委书记的华国锋带着几个干部来到了他家。他们坐在堂屋里,喝老麻叶茶,尝社员自种自卷的经济烟,吃农家常吃的小菜饭。

华国锋他们是来调查水源的。社员们听到这个消息,都来到了黄支书家,围坐在华国锋他们周围。

“水利是农业的命脉,一定要彻底解决,但是怎样解决还要靠大家出主意,想办法。”华国锋说。随后,他又很风趣地给大家讲了曹操望梅止渴的故事。他说:“望梅不能真正止渴,望水,水也不会自己到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大干社会主义。要‘干’才能‘变’,只有大干水利,才能改变缺水的面貌。”

“可惜我们这里没有水源,有了水源,我老头子也愿干啦。”一位老人插话说。

“大家要站高一点,想远一点嘛!”华国锋微微一笑说。

这时,群众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拦截涟水的水府庙水库,水源可丰富哩。”

“水府庙离望梅一百多里,隔着重重山,我们任凭有天大干劲也引不来呀,还不是望梅止渴。”

……

华国锋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前面的山头,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说道:“只要我们组织起来,调动千军万马,逢山劈山,哪有引不来的水?我们一定要把毛主席的家乡建设好。”

要将水引到望梅,必须过梨树塘,这也是韶山灌区有名的难工段。这段渠道有820多米长,最深的地方达25米。这里土质复杂,有禾镰子土,河泥土,牛皮泥,还有岩石。几十万方弃土要从渠道底下担到二百至三百米外的山上,工程相当艰巨。由于土质不好,12月份两次垮塌两万多方。为了拿下这一工程,指挥部在这里组织了七千人的大会战。当时正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岁月,但大家的热情不减。

有一首民歌记载了当时的盛况:

梨树塘前摆擂台,

英雄好汉都上来;

战胜难工八百米,

地上银河我们开。

故事三:

在1965年那个夏末秋初的日子里,柘溪工程总队渡漕二队和起重队奉命开到了湘乡,在洙津渡的河岸上安营扎寨,摆开了战场。然而,当二队的技术人员摊开图纸,面对滔滔涟水,结构渡漕的雏形时,从外面却吹来了一股“冷风”。

“你们这土办法,想在这里修渡漕吗?莫说明年春天通不了水,五年能修得成,算你们有本事。”有人开始泼冷水了。

二队的技术员心里自然有杆秤,他们深知,在奔腾湍急的涟水河上修桥,确属不易。这时,还有人跟他们讲起了这里的一个传说。

传说两百年前,在洙津渡上边不远的地方修过一座万福桥,耗费了大量的资金,前前后后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建成。当时还被称之为“工大竣速”的“楚南大观”。

二队的技术人员想,今天,我们却要在一个冬春的短促时间里,在流水湍急、河沙深厚的涟水河上,修一座等于万福桥三倍的大渡漕,又将会遇到一些什么困难呢?该怎样来打好这关键一仗呢?

“同志们,会上总指挥作了重要指示,他强调指出,我们在指导思想上,要把困难估计得足足的,在战略上要藐视困难,在战术上必须重视困难……”二队队长刚从指挥部开会回来就召集二队的同志们开会,传达指挥部的会议精神。

队长说完,就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散发着油墨馨香的《韶山灌区报》来,激动而又欢叫着:“大家快来看总指挥的亲笔题词啊!”

二队的同志们闻声而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个水泄不通。这时,队长把报纸展开,高高地举起来,大家伙抬眼一望,一行遒劲的大字映入眼帘:

做出一个符合总路线精神的引水工程的好样板来。

这对二队的同志们无疑是个巨大的鼓舞和鞭策!

一时间,洙津渡工地上红旗招展,热气腾腾。河床上,围堰清基的工人,犹如水中蛟龙,时而钻下去,时而浮上来,把一个个装满黏土卵石的草袋沉入水中;沙滩上,混凝土工人手提振捣器,正在使劲地捣紧加固水泥预制件;渡漕的两端,民工们正挥舞银锄、推着土车,吆喝喧天地挖填土方;大卡车源源不断地拉来了钢筋、木材、水泥等等建筑材料。

听,河岸上的高音喇叭,正在报道工程飞速进展的情况,报道着工地上的好人好事,播放着革命的音乐;雄壮的劳动号子、嘹亮的战斗歌声,和水泥搅拌机声、空气压缩机声、卷扬机声、风钻的轰鸣声汇成激动人心的乐曲,响彻涟河上空的云天,掀起涟水层层碧波;耸立涟水两岸的狮子山,也在回响着扣人心弦的声浪!

这竞赛的场面,这动人的乐曲,这和谐的一切,招来多少参观者啊。村村寨寨的老人、小孩子,都前来观光了。

当时的一位老阿公,他原来有点不大相信能在这儿修渡漕,但当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时,他竟然流着激动的泪花,捋着白花花的胡须,无限感慨地说:“毛主席,共产党,真是英明伟大啊,这么大这么长的一座桥【渡漕】,看着看着成了样子了,会修得成了!”

老阿公说得不错,成样子了。

此时,一个个槽墩拔地而起,挺立于涟水之中;

一组组跨河拱梁横亘于涟水之上,宛若长虹;

一榀榀A形排架立起来了,标志着渡槽升高工程的开始。

很快,在技术人员和民工们的努力下,洙津渡渡槽升高工程的第一节槽身就要开始吊装了!

但是,往拱梁上安装渡槽的事却给人们出了难题。

工地只有30吨的吊车,而每节槽身却有120多吨重。怎么办?

在这个关键时刻,华国锋带着指挥部的同志又来到了现场。看完现场,他又马上去找工人和技术人员开座谈会,听取专家们的意见。

“到外地去租。”

“买一台大吊车。”

“我看,去租和买还不如自己试制吊车。”

……

华国锋认真听完技术人员发完言后,说:“我看刚才这位专家说得好,去租和买还不如自己试制吊车,这个意见很好嘛,符合总路线精神,再说,我们应该自力更生!”

与会技术人员一听,都互相看了看,然后点着头。

于是,他们成立了工人、技术员、领导“三结合”小组自制吊车。这个过程是艰辛而备受煎熬的。

他们首先用木板、铁皮做了个吊装模型。通过吊装模型试验,他们一次一次改进,一次一次完善,一次一次熟练。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不仅练了兵,而且发现和解决了不少问题。试验由室内搬到室外,由室外搬到工地;由小模型试验扩大到大小和125吨槽身相同的木框试吊练兵。在再也想不出更加接近真实吊装过程的试吊办法时,他们只得将第一跨槽身的吊装变为试吊,试吊前对每根钢丝绳、每个滑轮、每个接头以及电气传动部分都进行了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检查。

就这样,经过上百次试验,他们终于只用两台5吨的卷扬机加“龙门扒杆”这样的土办法,去吊125多吨重的庞然大物。

这是韶山灌区建设史上最令人难忘的一天!

时针指向1965年10月16日下午3时。

这天,华国锋带着指挥部的同志也来了。

一时间,在洙津渡的涟水河上,渡槽工地人山人海,巨大的拱梁已经雄跨在湍急阔的河面上空。

洙津渡渡槽升高工程是韶山灌区主体工程,而今天这场吊装并非寻常的战斗,它是决定洙津渡槽能不能拿得下来的关键。

当时,工地上只有30多吨的吊车、两台5吨拉力的卷扬机,和一副自己设计、自己制造的“龙门扒杆”。这样简单的设备,却要吊装120多吨水泥预制件。能不能吊上去?大家心里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于施工队来说,吊这样庞大的家伙,他们也还是头一回碰到。

在商讨过程中,尽管通过群众的献计献策,找到了新的施工方法,但是吊装中,也还可能遇到一些问题:

要是钢丝绳跳出了走线滑轮,被卡住时怎么办?

要是吊装中突然停电怎么办?

要是扒杆在空中变幅时被其他建筑物挡住了怎么办?

……

还有许多难以预料的复杂情况,万一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大家的心都像绷紧的弓弦,紧张得很。

马上就要开吊了。华国锋向指挥吊装的老师傅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起吊。

老师傅立即挥动指挥旗,发出了正式起吊的信号。此时,前后左右的绞车、卷扬机,以及各个岗位把关的人员,立刻行动起来,形成了一个战斗的整体。

此时,大家伙都全神贯注地望着老师傅手里的旗语信号。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随着几声哨响,那块125吨、相当于两节载满货物的火车车厢重的槽身,慢慢地离开了地面,徐徐升起……

人们的心随着槽身被提到了空中。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工地,此时不管是总指挥华国锋,还是工程技术人员,还是普通老百姓,甚至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他们都屏声息气。似乎,连滔滔涟水也停止了流淌。人们的目光一齐盯着这慢慢上升的庞然大物。

空气似乎凝固,时间被很小很小地分割,仿佛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槽身还只上升到一米的高处。

就在这时,华国锋的手举了起来,但是举得很慢很慢,更像是托着这125吨槽身似的,一厘米一厘米地举起来,刚刚举过头顶,忽然用力一挥,向指挥吊装的老师傅发出了命令。

老师傅立即发出了停吊信号,卷扬机手迅速地关掉了电源开关,卷扬机停止了转动。

“怎么回事?”

“是啊!怎么回事?”

人们都愣住了,成千上百双眼睛同时焦急地望着那些操作人员,只见他们纷纷跳下岗位,朝着同方向跑去。

操作人员都来到了华国锋的跟前。

“请大家再检查一次。”华国锋严肃而又认真地说。

大家又立即奔回操作岗位,认真地检查了一番。

“没问题了吧?”华国锋问老师傅。

“没问题了。”老师傅肯定地回答。

华国锋问:“可以起吊吧?”

“可以!”老师傅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华国锋高兴而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很快,老师傅的哨音又在空中响起来了。经过各种试验和多次荷重检查后,一切正常。125吨重的槽身终于稳稳当当地上升了。

一米,五米,十米,二十米……

看着这块巨大的槽身,正在按照人们的意志,徐徐向空中移动,离地面越来越高,人们的心情越来越轻松了。

“成功啦!成功啦!”

终于,这节125吨重的巨大槽身顺利地吊到了半空中,通过转向,平稳而又安全地定位了。

此时,离开始吊装已经过去3小时又10分钟了。

125吨槽身吊装的成功,为洙津渡槽抢在洪水季节到来之前建成赢得了时间;为韶山灌区渠道在十个月内建成通水作出了巨大贡献;为湖南省水利建设上渡槽的施工和吊装取得了宝贵的经验。

此情此景之下,一位老大爷无限深情地说:“渡槽就要架起来了,这真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啊!”

是啊,长达534米的洙津渡槽耸立起来了,它宛若一道长虹,凌空飞驾涟水两岸。渡槽下,涟河流水浪滔滔,来往船只快如梭;渡槽上,滔滔奔流的也是涟河水,片片白帆如在云中游,构成了一幅“涟上飞涟”的奇景。

只有这雄伟的洙津渡渡槽,才真正称得上“工大竣速”的“楚南大观”!

故事四:

说到当年修建韶山灌区工程有名的难工险段,猫形山是排在前面的。在湘乡县境内,有五座连绵起伏、气势磅礴的大石山,这就是猫形山。

猫形山到底有多险峻?我们可以从当地流传的一首民谣中窥见一斑:“猫形山,猫形山,峭崖陡壁十丈高;老虎头,乌龟背,满山乱石像尖刀。”当地村民告诉我们说,剥去猫形山上一层皮,下面全是红砂岩,羊角锄头挖不进,打炮眼也嵌钢钎。

就是在这样的地质条件下,1965年7月中旬,修建韶山灌区的战鼓刚刚擂响后,由湘乡杉山160名民工组成的民兵连就开到了猫形山,参加修建北干渠的战斗。

这是一块硬骨头!但不管多硬都得啃啊。

北干渠要从山腰间通过,不但得从山顶往山腰凿下去17米,而且要从220米远、32米高的山顶上取土下来,把五座石山间的四条大沟,填高24米。但这段工程共有土石21万多立方米,全是坚硬的红砂岩石,钢钎打进去,拔都拔不出来。而这个民兵连当时只有一个石匠。加之当时正是炎热的夏天,山顶上光秃秃的,火辣辣的太阳一晒,人就像站在炭炉上一样。

由于工程艰巨,条件不好,有的人对上级要求在三个月内征服猫形山缺乏信心。还有人认为,杉山是淹没区,修渠道受不到益,啃这样的硬骨头,不合算。甚至有个别人劲头不足,上了猫形山,遇到困难,搞不了几下,就退了下来。

对于猫形山险难,曾是湘乡杉山民兵连成员的谭史文老人40年后是这样描述的:第一天,民工们开始往山上爬,但刚到半山腰,有民工就打起了退堂鼓。山高路陡,爬不上,站不稳,工作不到半天,六月的太阳就晒得无遮无掩的民工们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凿石放炮,响声就像放闷屁,掀不开几块石头。这样干了十几天,上山的民工们就不得不撤下山来。可是,猫形山再难攻,也得咬住不松口,否则工程就得因此改道。此后,杉山的160位民工边干边摸索,先后攻克了打炮眼、填放炸药、搬运山石等一系列难题,经过三个多月的努力,猫形山终于被成功劈开。而像这样的实例,在当时的修筑工地是天天都在发生。

难怪著名作家周立波当年来到工地在亲身体验过这种艰难后,在他的《韶山灌区两日记》中这样记述道:“干渠全长174公里,绝大部分是十万民工用镐头、锄头和两凿锄挖出来的,有多少人的双手磨起了血泡,多少小伙子的肩膀挑肿了,片片黄土地上不知洒了这些青年人的多少汗珠子。他们不是为了钞票、为了报酬而来的。他们抱定了雄心,要在两个主席的家乡迅速地改变自然的面貌。”

正当工地上群众思想斗争激烈之时,华国锋来到了猫形山。

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华国锋头戴草帽,脚穿凉鞋,从石江长渡徒步来到了猫形山工地。

当时负责指挥这一段的是湘乡县指挥部猫形山工地的负责人是周干元。

“这是猫形山工地的具体负责人周干元同志。”湘乡县指挥部的同志向华国锋介绍说。

华国锋握着周干元的手问道:“来了多少人?”

“160个。”

“干劲足不足?”

“热情很高。”

“有没有思想波动的情况?”华国锋很严肃地问到了这个敏感问题。

周干元想了想说:“在困难面前,绝大部分人干劲是足的,但也有个别人信心不足,产生了畏难情绪,前两次上山有少数人退下来了。”

“白求恩是加拿大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你们到这里有多远?……”华国锋问道。

“八十华里。”周干元回答。

这时,华国锋轻轻地拍着周干元的肩膀,说:“才八十华里!大家要向白求恩学习,向老愚公学习。”

周干元点着头。

“你们干部要带头学习毛主席著作,你带头蹲个点,好不好?”华国锋说。

周干元本以为,自己负责的这个连,两次上山都有人退了下来,准会挨批评。没想到,华国锋不但没有批评,反而这么语重心长地与他聊着。

“华总指挥,我坚决完成任务。”周干元坚定地说。

随后的两天里,整个猫形山工地,白天劳动歌声遍山谷,夜间琅琅书声传四方。大战猫形山的誓师比武会,开了一个又一个。决心书,倡议书,挑战书,一张接着一张。

“人心坚,石山穿。愚公一家搬得太行山走,我们定能拿下猫形山!”

铿锵有力的声音,是大战猫形山的进军号。

“山再高有顶,海再深有底,猫形山的石头再硬,也挡不住我们杉山连的活愚公。”

气壮山河的战斗檄文,是劈开猫形山的宣言书。

华国锋离开猫形山的第三天,杉山连就组成了九个班,分成打炮、爆破、撬料、铣坡、搬运等五个组,第三次登上了猫形山。

红砂岩,是大战猫形山的拦路虎。杉山连的民工没有被困难吓倒,他们群策群力,用又宽又厚的鸭嘴钢钎代替普通钢钎,突破了打炮眼关,工效由原来的一米二提到了五米多;用打直炮眼改为打斜炮眼,突破了放炮点。既节省了炸药,又使爆破量由不到一立方米提高到近两立方米。

正当施工紧张进行之时,华国锋第二次来到了猫形山。

华国锋刚走进民工团部,忽然轰隆一声,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炮声。他立即把刚接过来的茶杯放在桌上,走到民工团部门前的大坪里,一直站着等炮放完,才又返回屋里来。

华国锋在问了团部距离放炮的地方多远、安全工作做得怎么样等情况后,指着团部的房子说:“刚才放炮,小石子都飞到这里来了。这么大的爆破,安全工作是件大事啊!”

华国锋问的、看的、想的都如此具体,想得这么周到,这让在场的同志都很感动。

经过三个多月的紧张战斗,猫形山劈开了,北干渠工程快要竣工了。

故事五:

写了猫形山,当然不能不写“英雄关”。位于左干渠上的“英雄关”隧洞,位于湘潭、宁乡两县交界的皂林冲,故又名皂林冲隧洞。它是引涟水进入宁乡花明楼的咽喉。

这个洞子开挖线正处在石灰岩土石交杂相接的地层,地质十分复杂,有时是红、黄色的黏土夹白胶泥,有时是土中夹弧石,岩层中又有石笋、溶洞,个别地方还有地下水。

1965年10月上旬的一天。

“苦干实干拼命干,打通隧洞过元旦!”

正当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号斜井忽然大面积塌方了!离洞顶30多米的山坡有几处裂了缝,宽的竟达到1公寸,地面下沉了3公寸,洞内背板墙的支撑,有的压得炸裂了。

正在二号竖井跟班劳动的隧洞工程指挥所的负责人老贺,听说塌方了,连拿在手里的一束铅丝也忘记放下,便急匆匆地向一号斜井跑去,工程技术人员、下了班的工人,也都往塌方的现场奔去。

当老贺心急火燎地赶到塌方现场时,井面上早已黑压压地围满了人,有的在查看地面裂痕,有的在听施工员讲洞内塌方情况。大家看到老贺来了,忙让出一条路来。老贺看完地面裂痕,又进入斜井里查看。当他从洞内走出来时,乌黑的脸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塌方这么严重,你们看怎么办?”老贺问站在身边的几个技术员。

“我们开挖过不少隧洞,像这样大面积的塌方还没有遇到过,恐怕要改道啊!”有技术员说。

“改道?”老贺心里一惊,停了好一会儿,才又问:“能不能想出办法战胜塌方?”

“一立方米的压力有八吨重,如今三十几米的高度都开了坼,一齐往下压,压力该有多大!要战胜塌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为了安全起见,最好改道!”

……

听技术人员这么一说,老贺沉默了,他感到压在肩上的重担突然重了许多。皂林冲隧洞是韶山灌区左干渠的咽喉工程,全长996米,通过流量11.5立方米/秒,要通航10吨木船,干渠穿透岩是整个灌区工程中有名的难工险段。为了及早打通隧洞,保证明年3月全线通水,除在进出口采取明切外,还特地开挖了两个六十多米长的斜井和一个30多米深的竖井。因为怕人手不够,总部又从省水利电力厅工程总队调来人马,配合道林民工团一道开挖。经过几个月的辛勤劳动,斜井、竖井都已到达主洞,并已分为八个工作面向隧洞展开全面进攻。想不到这里地质如此复杂,如今竟出现了这样大面积塌方,下一步怎么办?

老贺心里盘算着:要是改道,一号斜井就要报废,说不定,连二号竖井、三号斜井也保不住啊!那样几百民工、职工几个月的辛勤劳动和国家的大量资材不都白费了吗!更严重的是,一改道,势必延长打通隧洞的时间,明年3月全线通水的整个计划就要落空!沿线上百万亩农田就不能如期受益!而且隧洞以上的干渠都已如期修好,唯独这里不通,明春洪水暴发,水到这里流不出,岂不是还要造成水灾,带来祸害!

想到这里,老贺觉得改道是万万不行的,然而不改道,塌方怎么战胜?要是塌方未战胜,时间耽误了,再弄出人命事故来,又怎么得了?他感到事关全局,非同小可,必须请示灌区工程总指挥部决定。于是,他登上山坡高处,郑重地向在场人员宣布:“改道与不改道的问题,同志们可以谈看法,出主意,但最后要报请总指挥部决定,在总指挥部未作出决定之前,一号斜井除动力班的照常派人上班在井口抽水以外,洞内一律暂停施工。”

此时,在工地上、食堂里、宿舍里,人们到处议论着该怎么办。时间紧急,情况严重,人们焦急地盼望着总指挥部能快些作出决定来!

第二天清早,一辆越野小汽车爬上了三仙坳,急速地开到了皂林冲隧洞工地。从汽车上走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总指挥华国锋。

老贺看华国锋来得这么及时,心里豁然开朗。在老贺的印象中,华国锋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来到了工地,来到了人民群众之中。8月份的时候,当时皂林冲隧洞工程正在紧张施工。一天上午,华国锋冒着酷暑来到了工地,他走遍了一个个井口。老贺记得,在二号竖井,华国锋看到民工们用羊角式攀滚筒绞车吊土,既灵活轻便,工效又高,十分感兴趣,忙走过去和民工一起攀车吊土。民工们告诉华国锋,为了建设好毛主席的家乡,人人心里好像燃着一团火,不等机械设备运来,就抓紧时间,土法上马干开了。开始挖竖井时,用手提土;三四米深,改用钩索扁担吊;再深,就用棕索吊,一个班吊土上百担,许多人的手都勒得起泡出了血。这时,有人建议说,城里水井打水用的吊水轱辘一上一下,怪省力的,是不是可以用来吊土?大家认为可以试试。于是自制了一部手拉式滚筒绞土车,的确省力,后来又不断改进,成了现在的羊角式手攀滚筒绞。华国锋听民工这么一说,称赞地说:你们是三大革命运动的直接参加者,最有实践经验,是最聪明的人。接着,他又来到通风的小竖井,看到两个民工在拉风箱,民工告诉他,因为井越挖越深了,下面闭气,就从家里搬来了土风箱,接上几根打通竹节的楠竹,向井下送风。华国锋听后,笑着连连点头说:“好!好!你们这种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好得很!”说着,他就走到风箱前边,握住手柄,和民工肩并肩地拉起风箱来,一边拉,一边与民工交谈。这些,老贺印象相当深刻。

老贺把华国锋迎进指挥所,便迫不及待地把一号斜井的塌方情况再次向他作了详细汇报,并说:“开挖隧洞,我们没有经验,究竟是改道还是不改道,要请总部决定。”

华国锋思索了一下说:“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我们还是先听听群众的意见再定吧!”

华国锋说着站起身来,提出要到塌方现场去看看。

来到塌方现场,华国锋查看完地面裂痕之后,又要进到洞里去看看。

“洞里已经停止施工了,情况危险,不要下去看了吧!”老贺和其他同志纷纷劝阻说。

“应当下去看看,只有情况明,才能指挥灵嘛!”华国锋微笑着摇摇头说。

看到这,老贺和其他陪同的同志深为感动。

这时,华国锋已经换上了长统胶靴,戴上了安全帽,在老贺和施工员的陪同下,向一号斜井走去。

一号斜井全长60多米,由于四处有渗水,里面湿漉漉的,斜向下去的地面很滑。

华国锋一行借着洞内的灯光,向下走去。来到洞底,只见隧洞两侧开门的“丁字厅”中间,已经竖起了一根根粗大的撑木,顶住了洞顶下沉的压力。这里,地下渗水滴答滴答作响,有几根被压得开裂的撑木,杂乱地摆在那里,仿佛不测之灾随时都可能出现。

华国锋却毫不在意,并且还是那样沉着、冷静。他十分仔细地四处查看,不时问问老贺和施工员,还用手锤轻敲撑木,细听响声,了解压力集中在什么地方,直到把隧洞塌方情况调查清楚后,才缓步走出洞子。

从塌方现场查看回来,华国锋一行立即召开了有干部、民工和技术人员参加的座谈会,广泛听取群众意见。

会上,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有主张改道的,有主张不改道的。华国锋认真地听着,有时插几句话,有时在笔记本上记点什么。

“把炮眼打深、打斜,在炮眼上筑些泥巴,不让它放冲天炮,这样可能行。”

“这样还不如放‘子母炮’,围着一个中心大炮眼,再在旁边打上些小炮眼,同时点火,提高爆破的威力。”

“我来说几句。”这时,一位老民工站起来,望了望华国锋等指挥部的领导,然后大胆地开讲了,“我是不赞成改道的。塌方难不住我们。事在人为嘛!”

华国锋点了点头,然后说:“老同志,你再具体谈谈战胜塌方的办法。”

听华国锋么一说,老民工劲头来了,他甚至手舞足蹈地讲得十分来神:“据我们在洞内观察,压力的大部分都集中在斜井与隧洞交接的丁字厅。只要能突破这个难关,问题就解决了。我想,可以先从二、三号工作面入手,那两个工作面都已打进好几米深了,而且压力不大。如果先把那两个工作面打上较厚的钢筋混凝土,那么二、三号工作面就承受了一定的压力,然后采取步步为营的办法向丁字厅进攻。平日打洞,是先挖后撑,如今采取先撑后挖,或边撑边挖,并及时用钢筋混凝土加固,塌方就可以战胜。”

老民工刚一讲完,华国锋便问大家:“要打多厚的钢筋混凝土才能承受下沉的压力?”

“要打一米以上的双层钢筋混凝土。”技术人员说。

老民工发完言,大家都点着头,觉得有道理。

“为了防止万一,把二、三号工作面搞好之后,可以接两根大皮管进去,要是丁字厅塌方了,施工人员就退避到二、三号工作面,鼓风机、空压机再把空气送进去,这样,安全便有了保障。”有人插话说。

……

大家越谈越有劲,战胜塌方也越来越有信心。会议一直开到黄昏,此时主张不改道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搞技术的考虑问题要仔细一些,要把各种情况都估计到,同时要充分相信群众,依靠群众。民工同志们要把革命精神和科学态度结合起来,做到有勇又有谋。”临散会时,华国锋又补充说,并建议晚上分工种召开班组会议,充分发动群众,人人出谋献策。

不到两天,指挥部就作出了不改道的决定。消息传出,工地上一片沸腾。

时间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很快,排难救井的战斗开始了,民工和技术人员日夜三班,奋战不息。同样充满激情和激动的老贺看到民工们那冲天的干劲,忘我的精神,深受感动,他坚持跟班劳动,时刻注视着丁字厅周围的动静。老贺想,万一有塌方的迹象,就立即报信,要大家迅速避开。他甚至连万一出现塌方时如何喊话都已经想好了。然而五天过去了,安全无事;十天过去了,没有事故出现。

是的,此时同志们正用蚂蚁啃骨头的办法,背水泥,挑沙浆,边掘进,边支撑,边衬砌,干了一班又一班,一米一米地巩固阵地,一步一步地扩大战果。

即便如此,塌方仍时有出现,在艰苦奋战的过程中,老贺他们先后战胜了61次塌方。

1966年初春之时,老贺他们在攻克了一个个难关,战胜一次次塌方之后,终于将隧洞打通了。

不久后,韶山灌区指挥部研究决定,把皂林冲隧洞命名为“英雄关”,张平化书记还亲笔写下这三个大字,并书写对联:“奇迹人间创,天河地下行。”

在采写完这个故事之后,我们也深深地理解了“英雄关”的真正含义。它不仅形象地体现了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也是对皂林冲隧洞修建过程最好的概括。

故事六:

当年的韶山灌区工程工地上,不缺乏英雄的集体和个人,英雄的建设者也不分男女老少。戴中桂就是当时工地上有名的女英雄。

1965年,戴中桂才18岁,不过在当时的湘中农村,18岁的女孩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戴中桂自然也不例外,当时的她已经与离她家30多华里的东山公社芭蕉大队的丁秦政订了婚。

也就是这个节骨眼上,修建韶山灌区的战斗打响了。戴中桂的心思马上活跃起来,她竟然要报名上渠道。家里人自然反对。

“你爹年纪大了,屋里事情一大堆,你去了,家里的事情怎么办?”申请书还没写,戴中桂的母亲就说。

“妹子,修渠道是好事,但你年轻个子小,怕会吃不消。”戴中桂的爹也不放心。

但倔强的戴中桂哪肯就此罢休,他耐心地做起父母的思想工作来,使父母最终同意了她的要求。随后,她又连续向大队党支部写了4次申请书。

9月17日,大军上阵了,还没有得到批准上阵通知的戴中桂也挑着行李跟着队伍出发了,大队支部拿她没办法。

来到工地的第二天,戴中桂就跟随队伍投入了战斗。当时,她所在的泉塘一连正在游马桥拦河坝清基。这是个周围8000平方米的大水坝,一片汪洋,年深日久,淤泥沙石太厚,水放干后,坝泥深过膝盖。

“女民工干这号活吃不消,分配她去打杂算了。”有人好心地提议。

但戴中桂没有离开,她把裤脚一捋,跳进拦河坝同男民工一起干起来。让人们惊奇的是,在20天的清基战斗中,她竟然没缺过一天勤,在运距120米的情况下,平均工效为2.8方,超过定额的40%。她还根据工程需要,发动8个妇女,利用休息时间,到处收集卵石,山沟河边,处处不放过,7天时间,她们共收集卵石11000多斤,为施工节省了10多个劳动日。

正当戴中桂干得来劲时,家里的一个口信,让她烦恼不已。

原来10月31日是戴中桂原定的婚期,10月13日,她娘捎信要她回家,准备结婚。戴中桂却不为所动,捎信告诉家里,修了渠道再结婚。

没法子,戴中桂的母亲只得邀着戴中桂的姑妈于10月25日步行30多里来到工地。

“男家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回去怎么行?”戴中桂母亲说。

“古人大禹治水10多年,三过家门而不入,我是共青团员,不能因结婚不修渠道。”戴中桂讲起了大道理。

戴中桂的母亲死活不同意:“这是看定的日子,选定的时辰,改不得。”

“渠道明年3月要通水,这也是看定的日子,选定的时辰,误不得。”戴中桂回敬她母亲道。

戴中桂的母亲平素也知道女儿性子倔,拗不过她,只好打道回府。

10月29日,眼看婚期到了,男方已在催,她娘没法,又邀了一个能说会道的邻居来到工地劝她。

“女孩子总是要结婚的,修渠道又不是一世的事,结婚才是终身大事,这渠道的工程这么大,靠你一个人也修不了好多,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好才是正事……”

但不管这个能说会道的邻居如何说,戴中桂就是不答应。

“不听我的话,今后莫喊我做娘。”戴中桂的母亲真的生气了。

戴中桂还是低头无语。

然而,父母的事好办,但旁人的议论戴中桂就有些不自在。她几次推迟婚期,赢得了大部分人的称赞,也有人说她是想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有的说她本意不想嫁到丁家,借修渠道来推掉这桩婚事。

于是,戴中桂给公婆写了封信,表明了自己要为修渠道出力,等修好渠道再结婚,修好渠道再去看望两老。戴中桂的真诚得到了公婆的谅解。

“我们都是年轻人,正是出力的好机会,修渠误不得,结婚可以推迟,我对你没意见,等渠道修完,再结婚好吗?”戴中桂对未婚夫丁秦政说。

丁秦政高兴地同意了。

戴中桂确实蛮倔强。第二阶段工程结束后,不少民工回到了生产队,她却要坚持到通水。

“小戴,你也回去,早点完婚吧。”有人劝她。

“不,渠道还没通水呢。”戴中桂回答道。

于是,戴中桂又要求参加第三阶段的战斗。她一连写了5次申请,连部终于批准了她的请求。得到批准的戴中桂十分兴奋,她连忙赶到已回到生产队的未婚夫家,劝他一起参加了第三阶段的战斗。

当韶灌所有工程结束后,戴中桂才与未婚夫步入婚姻的殿堂。

戴中桂不仅在灌区工地入了党,被评为先进个人,并参加了由6位劳模组成的先进巡回报告团。后来她还担任了村妇女主任。特别让她激动的是,在1996年举行的韶山灌区通水三十周年庆典上,她作为嘉宾被邀请到了韶灌。

荒山变绿坡

虽然渠道修建得像巨龙一样仰卧在山谷之间,但渠道两岸却有堆积如长城一样的废土废石。这无论是对指挥部领导,还是建设者都是出了一道不小的难题。

还是让我们随同历史的镜头回到40年前,甚至60年前的花坪村吧。

现在的花坪以前叫茅坪。新中国成立之前,这儿年年干旱成灾,除了地主霸占的那几十亩田,就是一些“干鱼脑壳”,别想能种上东西。居住在茅坪的穷苦百姓,不是做长工,就是讨米,不少人还被迫扶老携幼,流落异乡。解放后,虽然茅坪的人民分得了田地,走上了集体化道路;但由于茅坪人多田少,水又奇缺,只能插单季稻,要是遇上天旱,就连一季也难收。因此,这个地方每年还得靠国家

的统销粮食。社员们吃着统销粮,不能为国家作贡献,还要拉后腿,心里很不是滋味。

1965年,当修建韶山灌区的喜讯飞山越水传到茅坪时,社员们欣喜若狂,奔走相告,不分男女老幼,全都喜气洋洋地忙着腾房子、打炉灶、架床铺,并且跑到村口,敲锣打鼓迎接从各地汇集来的建设大军。

可是,就在此时,新的矛盾发生了。由于渠道从这里通过,占压了生产队的部分田地。这对于耕地严重不足的茅坪人民来说,简直是要命。他们望着田头土边堆积如山的废土,不免暗暗议论,意见纷纭。

“土怎么老往我们田里倒哩?”一个社员跑到工地上责问起民工来。

“不往田里倒往哪里倒呀?”

“我们生产队的田本来就不多,被废土这样一压,还做什么田?”

“这,这……”被问的民工怔住了,好一会儿才这样回答,“我们只管开河,管不了废土。哪能包娶老婆包养崽呀!”

问题不但没得到解决,矛盾还进一步激化了。这位社员又找到民工团的负责人老肖,“噼里啪啦”向他提了一通意见。

老肖一声不响地听着,不时望望地工上的废土,也只好皱皱眉头,无可奈何。

在这里我们需要说明的是,这不是灌区建设的个别现象,而是普遍现象。整个渠道线上,几乎都有这个情况。然而,这又是无法避免的,盖房子还要出土打地基,何况修渠开河呢?关键是如何科学合理地解决矛盾。

“古今中外,搞水利建设从来没有不占田地的,这是不可改变的现象。”

……

随着工程的进展,田垄中的废土越堆越多。老队长陈大伯的心也是越来越沉重。生产队的这些“心尖子”田被占压了,今后全队社员的吃、穿,对国家的贡献,都成了问题。而且废土堆得散散乱乱,出工收工也不方便啊。

但有一点陈大伯心里是很清楚的:小局与大局,一个生产队与整个灌区的关系。再说孙悟空七十二变,变座山神庙,也有段尾巴碍事。这么大的一个水利工程,几千万土石方,哪能不占田地呢?修这渠道,是为彻底解决好几个县的一百万亩农田的水利问题,是为建设社会主义,为子孙后代造福的大事,而渠道沿线由于拆房、占田所带来的种种问题,党和政府会有办法解决的,何必着急呢!

老队长就是老队长。陈大伯立即组织全队社员召开了大会,要大伙再次讨论修建韶山灌区的重大意义,并且联系解放前后茅坪人民生活的变化,进行忆苦思甜、新旧对比。社员们比来比去,最终还是转忧为喜。

“为了修好幸福渠,我们献出田土很光荣。只要流来了幸福水,今后多种双季稻,田减少了也能过得很好,也能向国家交粮食。”这个社员的话可能代表了广大社员的心声。

一天下午,陈大伯正在队里搓牛绹。

“队长,不好啦!”一个社员突然慌慌张张跑来对陈大伯说。

“什么事?”陈大伯吃了一惊。

“他们又在挖我们的田!”

真是胆大包天,会有这样的事?陈大伯想。带着将信将疑,他连忙往工地跑去。到了工地上一看,果真见到一些民工正在挖一丘还没有被废土压占的田,他们正把肥泥一担担挑起来堆放到一旁。陈大伯也弄不清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

正当陈大伯纳闷的时候,民工团负责人老肖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他把陈大伯叫到一边,小声地告诉他一件没有意想到的事:

原来,各民工团负责人昨天接到工程总指挥部的通知,要他们赶到湘潭荆洲连工地开会,商量处理废土的问题。废土处理,对全线来说,的确是一件使人感到头痛棘手的事,总指挥部召开这样一个会议,是很必要、很及时的。各民工团的负责人怀着希望,匆匆赶往荆洲连工地。但也有人私下嘀咕,废土压田,是水利建设上的老规矩了,还没听说过处理废土的好经验,开一次会,未必能解决问题。谁知,当各民工团的负责人一进入荆洲连工地时,便都惊愕了。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段高标准的渠道,渠道两岸,是一丘丘、一块块美观大方的梯田、梯土,而废土却找不到影子了。这真是个奇迹。这时,总指挥华国锋笑指新渠岸边的田地说道:“你们看废土这样处理行不行呀?”原来华国锋在这里亲自办点,树起了样板,解决了水利建设上一个有重大意义的难题。各民工团负责人都点着头说:“行!行!”华国锋接着说:“取土要成塘成田,废土废石要整理成田成土。”现场会后,全线民工决心从全局出发,从长远建设的观点出发,从国家建设和群众的利益出发,以负责到底的态度,把废土废石全部处理好。

听老肖这么一说,陈大伯都激动得不行了。他当即跑回生产队,把这喜事告诉了社员。社员们听了,都欢喜得什么似的。不用队长吩咐,便纷纷扛锄挑筐,奔上工地,与民工一道投入整理废土的战斗。

1965年10月间的一天。

那天,天气晴朗,渠道工地上人如潮涌,不管是民工,还是社员都干得很来劲。

“华总指挥!华总指挥来啦!”突然,有人惊喜地喊道。

大家伙都抬头望去,见华国锋和指挥部的两个同志一起朝这边来了。

民工团负责人老肖将陈大伯向华国锋作了介绍,华国锋立即热情地朝陈大伯伸过手去。陈大伯看着自己沾着泥巴结满老茧的手掌,正要往自己的衣服上揩,却已经被华国锋一把紧紧握住了。

“老队长,废土改成田土后,能不能就种上作物,做到当年受益?”华国锋问。

“能。”陈大伯说。

华国锋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此时陈大伯思绪万千,他想,灌渠修到了茅坪,结束了旱魔的统治,废土眼看就将变成良田,生产又有了用武之地,能不在这些田、土上多作贡献吗?

“华总指挥!我们决不辜负您的心愿!”陈大伯大声地说。

随后,华国锋又勉励陈大伯和在场的所有民工、社员,要用科学方法种田,苦干、实干、巧干,实现农业的稳产、高产。他一面和大家交谈,一面拿起了一把锄头,熟练地上起土来……

经过十多天的紧张战斗,茅坪工地的废土一担也看不到了,新整理的田土有83亩多,除去渠道本身占用的田地,还给生产队增加了60多亩耕地。

资料显示,整个韶山灌区不仅没有减少耕地,反而增加了1500余亩。建设一个如此宏伟的水利工程,不是减少而是扩大了这么多的耕地面积,这是水利建设史上的创举。当然这种创举更体现了建设者高度的历史责任感!

修好韶山灌区的第一个年头,茅坪就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

看,春来了,渠道两岸,一个连接一个的山坡上,铺盖着齐崭崭的青嫩的茶树,大片大片的棉地和一望无垠的稻田。而桑、柳、杨、槐,桃、李、柑、橘,则成行成林,点缀其间。

当时,茅坪村一个有点才气的社员编了一首民歌,在村里传唱起来:

迢迢银河茅坪过,

昔日荒山变绿坡,

修好渠道开了田,

年年大唱丰收歌。

在韶山灌区这片土地上,不仅荒山变成了绿坡,更有伸到老百姓心窝子里的踏步式的挑水码头等。曾经干旱的土地,现在因为有了水,有了挑水码头,这里便充满着欢笑。挑着水桶的小伙子们在码头上弯腰汲水,撒下一路欢歌笑语。穿着花衣的姑娘,留着短发的大嫂,蹲在码头上洗衣服……

悠扬动人的歌声、银铃似的笑声和有节奏的捣衣声,在码头的上空久久回荡。难怪后来有外国朋友来参观访问后赞叹不已地说:“建设这样大型的引水工程,连挑水码头的事也考虑到了,真不简单啊!”

这些看来平凡的小事,在人民群众中一度引起不平凡的反响。一位农民见人便说:“做梦也没想到会为我一户人家修个码头,这种事只有共产党的干部才想得到、办得到。”

幸福水长流

1966年6月2日上午,是灌区人民期盼已久的日子。

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湖南省韶山工程指挥部举行了隆重盛大的集会,在湘潭市、湘潭县、湘乡县、双峰县、宁乡县等7处举行大会,庆祝韶山灌区总干渠、北干渠建成和正式通水的胜利。

盛大的通水典礼在韶山灌区的“龙头口”——洋潭引水大坝隆重举行。

国务院副总理、中共中央中南局第一书记陶铸来了,中南局书记处书记王首道来了,以及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张平化,省委第二书记王延春,省委书记处书记徐启文、李瑞山、华国锋、万达,书记处候补书记章伯森、苏钢,省委常委郭森、赵冰岩;湖南省省长程潜,副省长唐生智、尚子锦、周世钊等领导都来了。

这是一个永远值得铭记的日子。为了见证这一伟大的时刻,人们早晨就奔到这个过去叫“死路狭冲”的地方,来欢庆韶山渠道胜利建成通水,从大坝左岸的田垄到洋潭冲,从大坝右边的禁山坡到邓家湾,四处彩旗飘舞,万头攒动,欢歌声、鞭炮声,应和着此起彼伏的锣鼓声,汇成了欢乐的海洋。

人们朝思暮盼,热切等待的幸福时刻终于来到了!

“韶山灌区总干渠和北干渠工程,在中央、中南局亲切关怀和中央各部门的大力支持下,在省委、省人委的直接领导下,在各地区、各部门大力支持下,全体民工、工人、科学技术人员和干部,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经过10个月的艰苦奋战,已经胜利建成。从此,涟河将按照人民的意志,穿山越岭,为我们的生产和生活服务……”10点30分,华国锋总指挥开始主持大会并作报告。

华国锋报告之后,陶铸、王首道都作了重要指示,省长程潜也代表省人委向韶山灌区的建设者们表示祝贺和诚挚慰问。当然,作为省委第一书记的张平化也少不了激情洋溢地上台讲话。在大会上讲话的,还有修建韶山灌区工程的“五好”民工代表。

讲话以后,在乐声和热烈的掌声中,陶铸走到进水闸上剪彩。

此时,闸门启动,清粼粼的涟河水,飞溅着浪花,向渠道流去。

顿时,鞭炮声、鼓掌声、欢呼声响成一片,好似山呼海啸。

有的人跟着渠水跳着,跑着;

有的人将大把鲜花投入水中;

有的人激动得流出了喜悦的眼泪……

人们完全沉浸在欢乐和喜庆之中。

“毛主席的幸福水来了!”

“毛主席的幸福水来了!”

“毛主席的幸福水来了!”

……

“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

不知是谁最先将这一最能代表当时人们心情的话喊出,随后人们跟着欢呼和叫喊着。这样的声音千万遍在韶山的山谷之间回荡。

然后,陶铸等领导同志视察了引水坝,观看了泄洪、升船等操作表演,随后乘船顺流而下,通过了“先锋关”、“破险关”隧洞和“双江纵横”、“山枣新河”、“南北分流”、“飞涟灌万顷”渡槽;视察了从洋潭到洙津渡的20公里渠道工程。另外,还视察了废土处理。

幸福之水真正让韶山人民得到了幸福。水随人意流,山河换新装。有了水,韶山的山变了,田变了。这块红色的土地变得更壮丽了。

这条清悠悠的渠水呀,滋润着云湖,灌溉着湘中地区七个县、市的百万亩良田,使人们从干旱的威胁中解放了出来。

苦苦期盼的云湖人也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他们看到天河落入了人间,云湖变成了乐园。云湖,从此成为名副其实的云湖,成了人间天河上的一颗闪亮的明珠!

华国锋亲笔录写的这首民歌就是最好的写照:

高山顶上修条河,

河水哗哗笑山坡;

昔日在你脚下走,

今日从你头上过。

35年后的2000年,华国锋老人曾经工作过的湘潭市有关领导前去拜访他时,他还兴致勃勃地回忆了当初的战斗场面,并朗声给他们背诵了这首工地民歌。华老说:这是韶山一个民工写的,后来这个民工还给他写过信,谈到这首民歌。华老还说,经过30多年的运行验证,韶山灌区的质量是过得硬的,是真正体现了“多快好省”的这个精神的,我们的设计也是合理的,在施工中还采用了先进技术,搞了技术革新,工具改革,比如那几个渡槽的浇筑、吊装,渡槽和渡槽之间的缝合就完全发挥了技术人员和工人们的智慧。最后,华老还谆谆告诫他们,韶山灌区是中央和省里共同筹资兴建的一个大型水利工程,花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修建这样一个工程是很不容易的,到现在已运行了35年,该维修的一定要维修,要保护好这个于民有利的水利设施。

韶山灌区工程建设,上至党中央、毛泽东主席,下至广大人民群众,都给予了极大的关心和支持。在工程开工之前和期间,周恩来总理与陈云、李先念、谭震林几位副总理都十分重视,他们商量决定,由国家拨款修建韶山灌区,灌区工程总投资4000万元,周总理根据工程进度先后两次批条拨款共2500万元,省里也自筹了1500万元。

1966年2月中下旬,毛泽东来到长沙,并在这里小住十多天。

张平化、王延春等省领导向毛泽东汇报工作时,谈到韶山灌区工程进展的情况,并请毛主席为灌区题词。

听了张平化的汇报,毛泽东说,修得好,修得快,但还要看工程发挥的效益,粮食要增产,要高产才算!

张平化立即向工地领导人传达了毛泽东的这个重要批示。他们一致认为,这是毛主席鞭策他们一定要把工程质量搞好,早获效益,见效以后毛主席会写的。无疑,在那个年代,这为推进灌区建设和发展农业生产增添了强大的动力。

此时,工程正进入扫尾阶段,174公里的总、北干渠已经成形,几十座大型建筑物也基本建成。广大施工人员和灌区群众请求中央和省里有关领导为灌区工程题词:

陶铸题写“韶山灌区洋潭引水坝”,谭震林题写“飞涟灌万顷”,王首道题写“三湘分流”,张平化题写“英雄关”,华国锋题写“云湖天河”……

但是,横跨在湘潭至韶山公路上的银田寺渡槽,群众取名为“韶山银河”,是中外来宾参观访问韶山的必经之地,谁也不敢在这里动笔挥毫。

几天后,张平化趁毛泽东还没有离开长沙,面请他为“韶山银河”题字。

张平化对毛泽东说,韶山灌区的渠道主体工程已基本完工,想请您为灌区题词。

“现在不写,灵了再写。”毛泽东沉思片刻,说道。

毛泽东的话迅速传遍了工地,传遍了全省,大家欢欣鼓舞,一致认为毛主席这句话“既是高度的关情,又是殷切的期望”,表示一定要高标准做好工程扫尾工作,并创造高产丰收的优异成绩向毛主席再作汇报。

随后,湖南省委为贯彻落实毛泽东的这一指示作了决定,有效地推动了灌区和全省的各项工作。灌区竣工的当年——1966年就收到效益,获得高产。然而,由于“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展,毛泽东已无暇顾及,湖南省领导也没有机会再向毛泽东汇报了。

文化大革命的最后一年——1976年,灌区灌溉农田百万亩,达到设计效益,粮食亩产上千斤。灌区代表大会上书向毛主席报喜,并请求主席为灌区题词。此时,离1966年请毛泽东题词已相隔10年之久。

然而,让人们遗憾的是,此时的毛泽东已经病重,不久病故。

1977年11月25日,已担任中共中央主席、国务院总理、中央军委主席的华国锋为灌区题写了“韶山银河”四个大字,悬挂于银田寺渡槽之上。

回到正题。

韶山灌区工程无愧于湖南水利乃至中国水利史的的丰碑,不仅它让人民得到了最大的实惠,还因为它也是人民壮志改山河、人定胜天的好样板。

有人曾经这样计算过,韶山灌区整个工程的土石方量,多达3800万立方米,如果把它筑成一道一米高、一米宽的长堤,那么它的总长度,将比4条湘江连在一起还要长!而灌区建成后的支、干渠道总长,相当于从北京沿铁路线到韶山的路程!

为了修筑这条人间天河,建设者们在短短的施工期间,劈开了一百多座山岭,填平了90多条峡谷深沟,开凿了9条隧洞,架设了26处高大的渡槽。然而,建设者们只花了短短的10个月时间!靠的是什么呢?我们想,靠的就是人民群众艰苦创业的精神。

韶山灌区工程修建后,灌区从此一扫过去的贫瘠状态,成为湘中地区闻名遐迩的膏腴之地,鱼米之乡。它不仅涉及到农业、群众用水,还涉及到工业,它的水也滴进了矿山的血管,浸进了矿山的心房。

如灌区通水的第一年,韶山就遇到连续三个月的大旱。但是,韶山人民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因为有了幸福水。就是在这样的大旱之年,他们竟然夺得了大丰收,韶山区五个受益的公社,增产了660多万斤粮食。

再如云湖人经常提到的1934年大旱,只不过50多天没下雨,就赤地千里、饿殍载道,而在修起人间天河后的1972年,一连一百多天大旱无雨,但由于有了天河水,整个韶山灌区,仍旧夺得了亩产九百多斤的大丰收!

多么鲜明的对比啊!

幸福之水流到了现在,流向未来。

2007年。那是湖南的一个大旱之年,是直逼1963年的40年一遇的大旱之年。这年的6月下旬以来,受副热带高压稳定控制,湖南省湘中以南和湘东广大地区一直处于晴热高温天气,降雨量持续偏少,7月份严重偏少,旱情发展迅猛,大部分地区出现了中度干旱,部分地区干旱严重。

湖南各地河水开始干涸,各地稻田开始出现脱水。

湘西告急!湘北告急!湘中告急!湘南告急!

省水利厅的紧急求援电话响个不停!

抗旱工作无疑成了省领导压倒一切的中心工作。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在这样的大旱之年,韶山灌区尽显风流!

8月12日上午8时,韶山灌区开始放水,水先从水府庙水库引到洋潭引水枢纽,然后进入韶山灌区,进总干渠,入北干渠,经左干渠穿大屯营管理所的大屯营泄洪闸。

上午10时左右,在经过120公里左右的行程后,救命水终于抵达望城。韶山灌区一天就给望城送来50万立方米水,基本缓解了含浦等3个乡镇的村民生活、生产用水。为防止宝贵的水跑掉漏掉,望城县派人将引水干渠沿线的50多个闸门损坏的放水口全部堵死,由统一的放水口放水。

……

这些珍贵的水分别流到受旱区【非专门调水】,有效缓解了当地严重的旱情,更是流进了千万老百姓的心窝子里。

“丘丘稻田郁葱葱,到处听见水流声;大旱之年不见旱,多亏韶山灌区人。”一首百姓自编的小曲表达了宁乡、望城百姓对韶山灌区紧急调水的深深谢意。

8月17日上午,受省委常委、市委书记陈润儿和市委副书记、市长谭仲池委托,市领导余合泉代表市委、市政府来到韶山灌区管理局,对韶山灌区为长沙抗旱工作的支援表示感谢。

韶山灌区汩汩清泉,让面临干涸的塘坝水扬其波,让受益区内广袤的稻田郁郁葱葱。

一个月后的9月23日上午,联合国粮农组织自然资源管理与环境部水土资源司两位官员凯恩·佛兰肯和陈志军,在省水利厅有关负责人陪同下,到韶山灌区考察农业灌溉情况。在仔细询问了韶山灌区的基本情况、灌溉面积统计、用水计量、农业水费收取、粮食产量和销量等情况,并实地考察之后,凯恩·佛兰肯对这一伟大工程表达了由衷的叹服。

两年后的2009年又是个干旱年。10月,由于长时间无有效降水,湖南省95个县市出现干旱,洞庭湖出现历史罕见低水位。即便在随后几天湖南降了一点雨,但强度较小,对缓解旱情作用并不明显。此时,全省约15万平方公里的地区仍维持不同程度的干旱,其中约10万平方公里的地区出现中度干旱,约4万平方公里的地区出现重度以上干旱。重旱区主要分布在湘中的长沙、株洲、湘潭大部,衡阳、邵阳局部以及湘南永州部分地区。

然而,当我们置身于韶山灌区的辐射区时,却看得见田间处在幼穗发育期的禾苗因为充足的水分滋养,发育良好。

这里没有干旱,是韶山灌区滋润了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万物。

灌区工作人员还向我们介绍:就灌区工程投入产出分析,韶山灌区工程所产生的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均达到了世界同类灌区先进水平。灌区原设计的六大效益指标都得以实现和超过:一是提高了灌区粮食生产能力,比如2003年、2007年灌区都遭遇了50年一遇的特大干旱,灌区不仅保障了区内100万亩农田在大旱之年喜获丰收,而且积极向干旱地区供水;二是促进了农村经济社会发展和农民增收,如灌区农民人均年收入由建灌区前的不足100元增加到了现在的4000多元;三是促进了灌区社会经济的发展,如利用灌区水库和渠道水能资源建成中小型水电站22处,年发电量达到1.4亿度左右;四是改善了灌区生态环境,如灌区132万亩山地已有100万亩绿化成林,渠道绿化面积达100%,形成了乔木、灌木与草相结合的立体绿化格局;五是促进了灌区水资源可持续利用和国民经济可持续发展,随着灌区工程标准的逐步提高,灌区渠道水利系数现已提高到49.00%,年可节约水量7427万方。

诚然,这么大的一个灌区所带来的效益不少,但面临的问题也多。灌区工作人员向我们坦言:由于运行时间较长,再加上当时客观条件的制约,工程设施不配套,工程隐患多,干渠渗漏严重,渠系建筑物老化破损程度大。这些问题的存在,使灌区工程安全运行的保证率和工程综合效益大大降低,灌溉面积出现逐年萎缩的趋势。因此,进行灌区续建配套与节水改造,深化灌区改革,夯实灌区发展基础已成为灌区振兴的当务之急。

为了让续建配套与节水改造项目极大地促进灌区效益的发挥,结合灌区实际,灌区在项目工程规划中以“突出重点、抓住关键、硬【件】软【件】结合、讲求效果”为原则,对危及工程安全运行的险工险段以及严重影响工程效益正常发挥的关键性工程予以彻底改造;采用先进的水管理测控系统,对灌区实施科学管水,通过项目实施和改革促进灌区发展。

1998年以来,灌区列入了全国大型灌区续建配套与节水改造项目计划,1998—2005年度韶山灌区续建配套与节水改造项目总计划投资9300.5万元,其中中央投资4500万元,地方配套4800.5万元……

是呵,韶山灌渠无愧于“银河”的尊称!

在灌区人民心中,它大可与天上的那条银河媲美!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是修建灌区工程的初衷,也远远超越了它的初衷。

走出现实和尘封记忆中的韶山灌区,我们发现:那个传奇,那种精神,早已把滔滔洪波化成涓涓清流,流淌在湘中大地,也流淌在中华民族的精神史诗中。

【谭谈: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湖南省文联主席】

【纪红建:湖南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