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冯、张、倪南京会议

当四川方面停战后,袁就散播一个谣言:“蔡锷已承认元首仍居大总统之地位。”这个空气是给北洋系军人再次团结的机会,因为倘若护国军方面不把袁打倒,袁仍可作死灰复燃的打算,北洋军系也不会面临四分五裂,所以他派阮忠枢到南京访冯,要冯联络未独立各省军民长官发出一个拥袁仍居总统之位的联名电,借以表示北洋系仍有团结表现。

冯认为目前正和护国军停战谈和,不能制造过份紧张的空气使局面恶化。他主张最好先作内部的协调,联合未独立各省的军政首长,在南京举行会议,取得本身意见和步调的一致,才能有发言权。冯这个意见袁当然同意,其实这是冯的一个诡计,他由北洋系的实力派借此而达成真正的北洋领袖地位,同时利用这个时机在政治上浑水摸鱼,他想仿照辛亥革命各省代表在南京组织临时参议院的办法,选出临时总统,然后召集国会,产生正式总统。他以东道主和盟主资格,被推为临时总统是有可能的。同时还可以提出惩办洪宪祸首和大赦党人等条件以讨好护国军和国民党。冯的如意算盘中,包括他和梁启超、陆荣廷的关系,他相信护国军方面会争取他来倒袁,如果他真被推为临时大总统,袁岂不是“不推自倒”了。在护国军来说,也不必再流血就可以达到反袁胜利的目的。

冯根据这个假想,就打电报请张勋、倪嗣冲二人提出解决时局的具体办法,以便作为三人的联合意见向南京会议提出。

不料张勋目的完全和冯不同,张勋一心想复辟,推戴逊清废帝宣统,张认为在复辟条件尚未成熟以前,不妨仍以袁过渡。张勋对袁有恩有怨,二次革命后他进占南京,袁迫他去徐州,这是怨,然而阮忠枢曾先后三次到徐州,许了他很多条件,袁且首先发表他督理安徽军务,总算有恩。张勋觉得这时维持袁总比捧冯有利,所以他主张维持袁的总统地位。他的解释是自袁承认帝位以来,总统地位业已丧失,今后的总统既不能由国会产生,就只能根据清朝皇帝赋予袁以组织共和政府的主权命令,把这道命令的有效时间延长到现在,袁做总统才是合法的,和名正言顺的。

张勋这个主张,是一套移花接木的手法,因为逊清的命令既然有效,则废帝的帝位也随时可以复活。至于召集国会问题,张本心是彻底反对的,冯提议召集国会,他在上面加了慎选议员四字,表示有限度地召集;至于惩办祸首他改为惩办奸人,这个奸人两字意义很模糊,既可解释为洪宪祸首,又可能是国民党人,或是所谓的南方“暴徒”(指护国起义人士)。

冯国璋和张勋的意见如果不能沟通和协调,则无法把南北重心逐渐移来江南,这是冯必须向张妥协的一个原因,所以冯、张两人的想法,中间虽相距十万八千里,但是冯为了要使张参加南京会议以壮大声势,就只好接受张的意见,融合而成一个共同的方案。

4月18日冯国璋和张勋联名提出时局解决方案八条:

一、遵照清室赋予“组织共和政府全权”原旨,承认项城仍居大总统之地位;

二、慎选议员,重开国会:

三、惩办奸人;

四、各省军队须依全国军队按次编定番号,并采取征兵制;

五、明定宪法,宪法未定前,仍遵守民国元年《临时约法》;

六、民国四年冬以前之各省将军、巡按使照旧供职;

七、川、湘前敌各军一律撤回;

八、大赦党人。

这八个条件非驴非马,既不合乎冯的要求。也不合乎张的要求,当然更不合乎其他任何方面的要求。所以自从这个通电发表后,各方均表示反对。冯也自感没趣,因此他于4月25日以个人名义通电未独立各省:

“日来因苏省地方不靖,江阴、吴淞、苏州、无锡各处,时有匪人窃发,岌岌可危。国璋以为欲策大局之全安,宜先维本省之秩序。军书旁午,日不暇给,实不遑更及其他。兹幸剿抚兼施,次第戡定,不至有意外之风潮。正拟将前议八条,详加参酌,拟稿电京。适接陈将军马日录寄前致中央电文,谓蔡锷提出条件,滇、黔于第一条未能满意,桂、粤迄未见复等语。国璋体察情形,不得不另筹计划,因思帝制取消后,曾由国璋约同诸公,分电四省,切词劝告,均皆置之不答,是其怀一不信中央之成见,并我辈所主张者,亦疑为别有意思,未肯遽听忠告,无可讳言。至四省所要求,又从无条件宣布,国璋深虑不得要领,解决无期。嗣后政府电知陈将军,业以和议与蔡斟商,取得同意,始将八条通电奉质,冀可从事和解,早息纷争。今观陈将军续电所言,蔡锷一个并不能代表四省。而政府于此真相亦未尝明白披露,或故隐约其词,我辈出任调人,将从何着手。四省现未疏通意见,必尚相持极端,接洽且难,遑云开议。现就国璋思虑所及,筹一提前办法,首在与各省联络,结成团体,必须各保疆土,使辖境内不生变故,妨害治安。一面贯通一气,共保公安,立于坚确不摇地位。总期扩充实力,责任同肩。对于四省与中央,可以左右为轻重,然后依据法律,审度国情,妥定正当方针,树立强固根本,再行发言建议,融洽双方。我辈操纵有资,谈判或易就绪。若四省仍显违众论,自当视同公敌,经营力征。政府如有异同,亦当一致争持,不少改易。似此按层进步,现状或可望转机。否则因循固易,即沦胥迁就,且愈滋变乱。一旦土崩瓦解,省自为谋,中央将孤立无援,我辈亦相随俱尽,身名两败,劫运难回。静言思之,不寒而栗。若不乘此机会,预图固结,未来之厄,究将以何策自免耶?牖见如此,特电奉商,诸公或愿表同情,或以为不可,均望从速电复。国璋思之烂熟,舍此实无裨图存,但得复音,允为将伯。即当另拟条件,再电商榷。以协议进行也。临电激切,毋任翘企!国璋。有。”

这个电报可以证明冯的私心,想在袁和护国军之间造成一个第三势力,利用护国军推翻袁的总统地位,再以北洋军的力量压迫护国军使之屈服。这也是辛亥革命袁在清室与革命军之间左右操纵,翻云覆雨的一套手法。想不到袁的两个重要干部都能师承袁的衣钵。

5月1日冯进一步把以前和张勋联合提出的八个条件修改,发表东电,电云:

“徐州张上将军、承德姜上将军、成都陈将军、南昌李将军、戚巡按使、开封赵将军、田巡按使、盛京张将军、济南靳将军、蔡巡按使、长沙汤将军、黑龙江朱将军、福州刘总长、李将军、蚌埠倪将军、天津朱将军、武昌王将军、段巡按使、太原阎将军、金巡按使、西安陆将军、刘帮办、吕巡按使、吉休孟将军、郭巡按使、兰州张将军、迪化杨将军、归化潘都统、张家口张都统、重庆曹司令、泸州张司令、宁夏马护军使、上海杨护军使、卢副使、并转各镇守使、各师旅长、各司令鉴:赓密。前以有电奉质,先后接到诸公电复,承表同情,公谊热忱,至深佩慰。现在中国大局棼如乱丝,既难以武力为后援,即当谋和平之补救。巧电八条办法,本属提议大纲,而滇、黔各省,坚执一己要求,对于第一条不肯同意,我辈欲解此困难,仍应以法律为依归,庶免双方各持极端,使伺我者得以乘间而入。兹就前议,重加参酌,另拟条件与诸公一商榷之:(一)大总统之问题也,袁大总统以清室付托,组织共和政府,统治民国,授受之际,本极分明。现因帝制发生,起一波折,近虽取消帝制,论者皆谓民国中断,大总统原有地位业已消灭,绝难再行承认。言之亦自成理,然欲根据法律立论,则民国四年以后,大总统固已失其地位,副总统名义亦当同归消灭。中国目前实一无政府无法律之国。而援引《约法》,谓副总统可以代行职权之说,当然不成为问题。既欲拥护共和元首,在改良政治,欲政治改良,而谓不能属之袁大总统,则必出于另举。欲举总统,必开国会,欲开国会,必有发表召集之人。今舍去大总统,而以副总统行使职权,牵入《约法》条文殊与事实不合。不如根据清室交付原案,承认袁大总统对于民国应暂负维持责任,以顾大局。并回复副总统名义,强其出任,而后方可补济法律之穷。一面迅筹国会锐进办法,提前召集,仍由袁大总统于事前宣布明令,一俟国会开幕,即行辞职,是未来之大总统,可以依法产出,为实行内阁制,组织新政府,皆得次第建设,由根本以及枝干,均有脉络可寻。若网在纲,有条不紊,庶几树立强固基础,不至有轻重倒置之虞。(二)国会之问题也,由前之说,选议员、开国会,实为急切要着,惟选举手续繁重,时期过于延缓,无以慰喁喁望治之心。自应参酌组织及选举法提前赶办,定期开会,以便大总统地位得有继承之人。至此次选举议员,必须议定资格,慎防流弊,凡以金钱运动及政党中暴烈分子,一概不许羼入,借求真确民意,且免混杂贻羞。前辙后车,允宜借鉴。(三)宪法之问题也,国会成立,即当依照程序,从速明定宪法,俾举国有所遵循。宪法未定以前,一切设施,得以民国元年公布之《约法》为标准,但此项《约法》条文,确有未合中国国情及今日之现状者,自应先将适用各条款提出宣布,足资援引。余再斟修改,务剂其平,庶可便得推行,别无障碍。要之宪法结构,此其权舆,立国大经,不可忽略。(四)经济之问题也,目前财政艰窘,帑藏空虚,竭泽而渔,朝不谋夕。益以此次事变,所耗尤多。刻虽协议和平,军费初未少减。以上各项筹备,未可刻日程功。滇、黔两省,罹此兵灾,又须办理善后,在在需款,亟宜预图。当由中央将年来收支情形,列白宣布,应办善后之滇、黔二省,亦声明需用实数,准备始易着手。先将国内不急之务,悉予罢除,设法匀拨,万一不敷挹注,再行借助外资,但应指定用途,他事不许挪济。以后制定预算,务求力除浮滥,切实整理。冀可培复元气,免至速祸坐亡。(五)军队之问题也,现在协议伊始,中央派赴川、湘各处军队,业已奉令停战。滇、黔各省,亦当严行约束,静待磋商,不得违约破坏。一俟大局解决,其原有各军,悉调回旧日驻防地点。自滇事起后,各方面添招兵队,均一律资遣取消,只纾财力。此后中央与各省军队,当按次编号,统属之陆军部,联为一体,不分畛域。至实行征兵制度,尚须体察情形,应归参陆两部,通盘筹划,酌量办理。(六)官吏之问题也,凡民国时期内任命保用之各军政官吏,及为民国服务之人,资格应一律存在。四省之将军、巡按使,均当仍旧任职。一切官制官规,亦宜暂守规章,以免纷乱。其中如有应行变通事宜,俟国会成立再议。此外闲散军官与夫留学回国,或在本国毕业,尚未任有职务之学生,应由政府另定安置选用办法,冀得真才,而资臂助。(七)祸首之问题也,帝制发起,由于杨度等数人,当其集会之初,无非妄逞学说,惊人耳目,谬论流传,遂滋淆惑。浸至酿成事端,逼开战祸,斫伤国脉,涂炭生灵,罪积邱山,擢发难数。惟此时危机日迫,宜以挽救为先,即将若辈斩诸市朝,初无裨于毫发。应先削除国籍,屏不与齿。候国会成立后,再行宣布罪状,依法判决,以肃国纪,而快人心。(八)党人之问题也,民国肇建以来,党派纷纭,原因复杂。其热心国事以微嫌引去者,固不乏人。而专持私见,主张破坏,以遂其欲望者,亦多标揭党帜,溷杂其中。事实可稽,难为曲讳。应由政府审查原案,判别是非,咨送国会讨论。俟得同意,然后宣告大赦,方免抵触法律,贻祸将来。以上所列各条,略具梗概,国璋审时度势,务策万全,欲况固未来之国基,尤应维持今日之现状,又必出以郑重。本法律以相斡旋,不至腾笑友邦目为泛论,调停建议,舍此莫由。诸公伟画荩谟,必能益我智虑,务希斟酌尽善,免贻挂漏之讥。如以此项条件为可行,盼于鱼日以前赐复,即由敝处主稿联衔,分电滇、黔各省,并达中央。特电奉商,伫盼赐复!冯国璋。东。”

这是冯用个人名义提出的八项条件。关于总统和国会问题,由于冯自己要做总统,乃首先反对黎元洪以副总统资格继任大总统,这个意见和护国军方面完全对立。冯同意让袁为过渡时期的总统,等待召集新国会产生新总统。至于在新国会中则反对有国民党分子参加,这也是和护国军意见对立的。还有《约法》问题,他既要废止袁所钦定的新《约法》,又不愿恢复旧《约法》。对于帝制祸首和国民党人问题,冯既要敷衍护国军而不得不牺牲少数无权无势的帝制派,又要顾全北洋军阀的意见。因此冯这八条,仍然是东拼西凑,杂乱无章的主张。除了符合冯个人愿望和目的而外,可说根本不能得到多数人同情的条件。

冯这份“东电”发出后,立刻招致了各方面的反对,就连北洋军系也发生很大的反感。冯在反对袁称帝时,甚获各方好感,迄这份东电公布后,全国舆论都攻击他,痛骂他是袁世凯第二。旅沪廿二省知名人士,由唐绍仪领衔,包括湖南的谭延闿、湖北的汤化龙、四川的胡景伊、江苏的唐文治、奉天的吴景濂、江西的彭程万、直隶的谷钟秀、云南的张耀曾、广西的张其锽等13971人发表通电,对冯所提的八个条件痛加驳斥。而张勋则对惩办祸首一条极为不满。汤芗铭则反对清室授权一条。这一来使冯大为扫兴,有骑虎难下之苦。

5月5日冯到了蚌埠邀同倪嗣冲一同到徐州访张勋,商定由冯国璋、张勋、倪嗣冲三人联名发起召集南京会议,电请未独立各省派遣代表参加。电云:

“赓密。国璋、嗣冲于本日到徐,与勋晤商,拍发各省通电一件。其文曰:川边开战以来,今已数月,虽迭经提出和议,顾以各省意见未能融洽,迄无正当解决。当比时机,危亡呼吸,内氛四伏,外侮时来,中央已无解决之权,各省咸抱一隅之见。谣言传播,真相难知,而滇、黔各省恣意要求,且有加无已。长此相持,祸伊胡底,国璋实深忧之。曾就管见所及,酌提和议八条,已于东日通电奉布,计达典签。惟兹事体重大,关系全国前途之安危,殊非浅鲜。往返电商,诸多不便,爰于歌日亲诣徐府,商之于勋,道出蚌埠,邀嗣冲偕行,于本日清晨抵徐,彼此晤商,斟酌再四,以为目今时局,日臻危逼,我辈既以调停自任,必先固结团体,然后可以共策进行。言出为公,事求必济,否则因循以往,国事必无收拾之望。兹特通电奉商,拟请诸公明赐教益,并各派全权代表一人,于咸日以前,齐集宁垣,开会协议,共图进止。庶免纷歧,而期实际。勋等筹商移晷,意见相同,为中央计,为国家计,谅亦舍此更无他策。诸公有何卓见,并所派代表衔名,先行电示,借便率循。临电延伫,无任盼祷!等语。特电奉闻,并希台察。”

冯国璋、张勋、倪嗣冲三人联合发起召集南京会议,然而他们三人却是三条心,冯想利用这次会议造成他的第三势力地位;张勋想做这个会议的盟主,以为他达到宣统复辟的有利条件;倪嗣冲则是忠于洪宪王朝。袁世凯更老奸巨滑了,他知道冯、张两人不是一条心,正好利用两人矛盾,以达到互相牵制和从中操纵的目的。他派张镇芳和阮忠枢二人在徐州游说张勋,又派蒋雁行列席南京会议,借以监视。

5月17日袁打电报给冯、张、倪三人,电云:

“予自退隐田园,无心问世。不幸辛亥变作,强与诸君子出任国事,不避艰险,而心长识短,丛脞横生。自滇省发难,远近骚动,既无洞察之明,又乏应变之策,夙夜惭怍,早存退志。迭与政要诸人密筹善后办法,众谓对内对外,关系极重,稍有不慎,危亡随之。近日唐继尧、刘显世、陆荣廷、龙济光等以退位为要永,陈宦亦相劝以休息,均获我心,予德薄能鲜,自感困苦,亟盼遂我初服之愿,决无贪恋权位之意。然苟不妥筹善后而撒手即去,听国危亡,固非我救国之本原,尤觉无以对国民。目下最要在研究善后之道,一有妥善办法,立可解决。该上将军等既约同各省代表就近齐集,讨论大计,毋任欣慰。时局危迫,内外险恶相逼而来,望将善后办法切实研求,速定方针,随时与政府会商,妥定各负责任,使国家得以安定,不致立见倾覆,幸盼遏亟!”

这时候,袁正暗中布置,作最后挣扎,他命梁士诒负责赶筹军费,命曹汝霖许日本以优厚条件交换政治贷款。他拟定了一个“征湘、定陕、固鲁”的计划。打算派倪嗣冲为征湘统帅,事定后调王占元督理湖南军务,即以倪嗣冲督理湖北军务;派雷震春由河南进攻陕西;调开态度暧昧的靳云鹏,派张怀芝督理山东军务,对山东民军进行攻击。另一方面他打算许张勋以督理江苏军务,以换取张对袁自己的拥戴,拟调冯国璋为征滇总司令或内阁总理,并准备向西南护国军再度发动全面攻势。

南京会议于5月18日开第一次会,出席南京会议的17省代表名单是:江西何恩溥、程用杰,山西崔廷献、李骏,山东孙家林、丁世峄,河南毕太昌、叶济,奉天赵锡福、王恩洪,吉林张恕、戴艺简,黑龙江李景林,湖南陈裔时,湖北冯煦、杨文恺,福建贾文祥,上海赵禅、王滨,直隶吴焘、刘锡钧,热河夏东骁,察哈尔何元春,绥远熊开先,徐州万绳栻,蚌埠裴景福。19日开第二次会议,20日第三次,21日开第四次,至22日第五次会议因无结果散会。在会议中各省表示之意见,大略如下:

江西:对于中央,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主战,须请中央助兵一师。

河南:可出一旅。

山西:无力帮助邻省,财政亦无余力。

山东:兵力在外交上已有应接不暇之势,即外交平定,亦无力外出。财政上须借债,方能生活。兵力南部尤须请倪、张帮助。

奉天:他省有事,可出兵两万。

热河:诸事从诸君子之后。

吉林:拟仍召集旧议员,解决总统问题。并断言东三省因外交上无余力出兵。如外患上用兵,可出两千。财政樽节,可余十万。

察哈尔:无力,仗赖中央接济。

绥远:无力,地势上亦不济急。

黑龙江:无余力。

湖南:为潮流所激,兵力亦不能支,请速设法以挽大局。

湖北:(一)保持总统现有地位,以待国会解决。并要求会议如何从速召集。(二)滇事起后所成之军队,如何解散?(三)军队退还原驻地时,可否不令他人进逼。(四)将来退兵,皆由武汉经过,难保不有元年之变,谁能担任?本省兵力虽有余,因党人注视之点,亦无余力外出。财政更无余力,三月后可出兵四千。

福建:拥护中央,从三君子之后,仍以国会解决总统问题。

上海:地位与各省不同,以冯将军为主体。

直隶:从三将军主张,如山东无事,可出兵一千五百人。

海军总长代表以总统非国会选出者不承认。

宁夏:服从命令。

安徽:热心拥护中央。

以上是五次会议的综合情况,至于五次会议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第一天,山东代表丁世峄提出袁必须退位的建议,这当然是得到冯暗中支持的。丁世峄是辛亥年首先在山东策动独立的人,筹安会成立前,他曾密呈袁主张改行帝制。湖南代表陈裔时附和丁的建议,各省代表也没有反对,看起来,袁退位问题在南京会议第一次会议中已占了极大的优势。不料当天晚上形势为之一变,倪嗣冲带了三营卫队赶来南京,倪本来已派了裴景福为代表出席南京会议,他率领卫队来开会,显然是奉了袁的密令来监视会议的。

倪嗣冲抵京后,5月19日参加了第二次会议,他首先发言,主张维持袁的总统地位。丁世峄站起来反对倪的意见,湖南代表陈裔时、湖北代表冯煦、江西代表何恩溥先后发言,附和丁的意见。倪气汹汹地问丁说:“你是不是靳将军的代表(这时靳尚未被撤职)?靳将军是拥护中央的,你为什么私通南方?”陈裔时代丁解释说:“不是不拥护中央,而是君子爱人以德,也是为了袁大总统。”冯煦、何恩溥也随声附和说:“主张退位并不等于反对袁总统,而是为袁总统设想。”倪听了脸也气红了,担任主席的冯国璋一看局面紧张,赶快把话拉开,把会议主题列入“能战始能言和”问题上。

张勋的代表万绳栻先一天没有表示意见,这一天却完全支持倪的意见,反对袁退位,因此其他的代表遂不敢对此问题发言,于是会议中对于袁退位问题便作不出结论。至于备战问题,倪与万绳栻询问各省能出多少兵?山东、江西和两湖代表都不则声,同样也作不出决定来。

5月20日南京会议举行第三次会议,冯国璋首先声明:“关于退位问题,本会无权表决,应召集国会来讨论决定。”与会代表一致同意,可是又提不出召集国会的办法。

5月21日的第四次会议和22日的第五次会议经过了一再磋商,才决定了丁世峄的提案,且为冯国璋所赞同的办法,通电邀清西南独立五省代表参加南京会议,解决总统问题。

倪嗣冲对于和西南五省代表共坐一桌开会讨论是完全不赞成。同时,张勋一心想取得督理江苏军务,内心亟愿把冯赶走,因此便和倪采取同一态度——张、倪联合起来反对冯。

南京会议结束后,冯、张、倪联各发表通电云:

“云南唐蓂赓先生、贵州刘如舟先生、广东龙子诚先生、南宁陆干卿先生、杭州吕戴之先生鉴:华密。天祸中国,自启内讧,战端一开,造成浩劫。已经独立各省,困于杼柚,扰于兵戎,人民何辜,惨遭荼毒。其未独立各省,亦复惧祸无日,望治无期。风鹤频惊,难安启处。同舟相敌,嫌衅日深。夫以我国介列强之间,承积弱之敝,整齐固结,犹虑不遑,岂堪一再摧残,重伤元气。无如举事者之初意,本出于爱国热忱,而现政府之转圜,亦抱定息争主旨,徒以意见隔阂,不能融洽贯通,遂尔背道分驰,乖离愈甚。虽彼此久已停战,而解决尚属空言。军队有枕戈坐甲之劳,商旅有裹足柅车之戒;百业停滞,众议沸腾,内部分攘,国将不国。长此因循不断,险象且百倍今兹。悲我者利用时机,已抉藩篱,而进窥堂奥,骎骎见逼,应付几穷。倘不审度国情,速筹正当办法,惟知谬执己见,日以语言文字相诘难,窃恐辩论方无已时,而主宰之权已不属诸我国人之手。方念及此,心骨皆寒。勋、国璋、嗣冲忝荷仔肩,安危与共,值此存亡呼吸,何容坐视沦胥。昨经电约十五省将军、巡按使,遣派全权代表,到宁迭次开会讨论,佥谓今日时局,当以救亡为前提,顾非统一,则无以救亡,非联合,则难期统一。第推测外界之情形,轸念人民之苦痛,联合统一之道,自以和平为先。至于总统问题,关系国家存亡,既非五省片面所能主张,亦未便以十五省之心理为依据,亟宜研究妥善办法,以救危亡。今拟定南京为集议地点,由五省选派政治法律专家为全权代表,或五省共派数人,或每省各派一二人,订期来宁,与十七省代表共同研究,议决实行。勋等讨论告终,业已全体一致,欲挽目前之倾覆,宜视事实为转移。五省果具同情,当不坚持异议。中央宣言救国,尤必曲谅苦衷,并力图存。时乎不再,用特通电布闻。接电后请迅速电复,并派定代表来宁,曷胜翘企。张勋、冯国璋、倪嗣冲。”

张勋并以个人名义发表通电云:

“据敝处代表回徐报告,此次江宁之会,冯上将军于第一次会议提出三项问题;第二次会议时,业经各代表依次宣言,知各省军民长官,多数皆以拥护中央,保存元首为宗旨,是退位问题,已属无可讨论。且由冯上将军主张,欲求乎和,非先以武力为准备不可;所有应奋军旅饷项,并经各代表预先分别担任,冯上将军并以前敌自认。敌忾同仇,可钦可敬。惟湖南代表有爱人以德之言,迨经倪将军详言辩诘,则亦无词置对。足见公论所在,断非个人私见所能违拗。不意第四次会议时,鲁、湘、鄂、赣诸代表,竟于议案范围以外轻遽发言,或以外人逼胁为言;或以用兵困难为说,辗转波折,故甚其辞,几将前经公决议定铁案,一概抹煞,重行讨论。显见受人播弄,暗中串合,故与南方诸省同其声调,必非该本长官所授本意。况靳、汤、王、李诸将军,公忠体国,威信久孚,或军当困难,百折不回;或地处冲繁,一心为国。勋处屡接来电,莫不慷慨淋漓,令人起敬;而该代表竟敢擅违命意,妄逞言锋,实属害群之马,允当鸣鼓而攻。虽现在电致南方各省,令派代表到宁与议,复电能否依从,尚难遽定。而我方内容,则不可不加整饬,以求一致。诚以退位问题,关系存亡,非特总统人才难于胜任,即以外交、军政、财政而论,险象尤难罄述,如果国本轻摇,必沦胥俱尽;即使南方各省,果派代表到宁与议,亦当一意坚持,推诚相告,必不见听,即以兵戒。倘内容不饰,先馁其词,则国家之亡,有可立待。用此通电布告,愿我同胞,共相砥砺。设有非议此旨者,即以公敌视之可也!临电迫切,无暇择言。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