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姑侄恩怨 矛盾渐起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19世纪英国首相帕斯麦顿

从骨肉至亲到你死我活,这一段距离到底有多远?

对于一般人,这段距离是鸿沟。

对于皇家,这段距离说近也近,说远也远,没有人说得清,两者到底是近还是远。

那么具体到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呢?

这段距离曾经是鸿沟,现在则成了一条可以一跃而过的水沟。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太平公主和李隆基的姑侄关系正是为时间所改变。

在睿宗李旦登基的几个月里,太平公主在找巅峰的感觉,李隆基也在找太子的感觉,两个人找来找去,纠结到了一起,然后死死纠缠到了一起。

太平公主的巅峰感觉因为李隆基的存在打了折扣,李隆基的太子感觉则因为太平公主的存在也打了折扣,他们都在切割权力这块蛋糕,现在两把切蛋糕的刀碰撞到了一起。

或许有些人会问,姑侄二人怎么会碰撞到一起呢,两人各走一边不就行了吗?

在权力这个问题上,从来没有各走一边,有的只能是针锋相对,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单位,只要两个人同时想抓权,那么就必然会发生碰撞,任何形式的楚河汉界都是徒劳的,既不能让项羽和刘邦把天下分清楚,也不能让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分得清清楚楚。

权力的蛋糕就那么大,姑侄二人都想切,碰撞已经在所难免。

在太平公主的身后,站着窦怀贞、崔湜这些人,在李隆基一边,他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站着日后开元年间的一批重臣,这里面有姚崇,有宋璟,有张说等人。

很难从个人品质上鉴别两派人马的高低贵贱。在太平公主和李隆基的争斗中,他们身后的人都在站队,通俗地说是在押宝。太平公主身后的人自然将宝押在太平公主身上,李隆基身后的人则把宝押到了李隆基身上,他们在较量,也是在博弈,这场博弈的胜者将有可能青史留名,而博弈的失败者呢?等待他们的是九死无生。

直到与李隆基数次碰撞之后,太平公主才意识到自己数月前失算了,她居然眼睁睁看着李隆基登上太子之位,又眼睁睁看着他成为自己的政敌。

原本,这一切可以不发生的!

如果当初立储时自己能擦亮双眼,选一个能力平庸的侄子当太子该有多好啊,而不是眼前这个难缠的李隆基。

世上什么药都有卖的,可惜就是没有后悔药。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想办法补救了。

还是趁他立足未稳把他扳倒吧,省得夜长梦多。

自此之后,太平公主将扳倒李隆基升级为自己的第一目标,为了长久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就一定要把这个不听话的侄子废掉,不然将来必定尾大不掉。

太平公主本以为扳倒李隆基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能将李隆基的父亲推上皇位,难道还扳不倒李隆基吗?

在她的授意下,不利于李隆基的流言在朝中迅速散播开来,流言的主题是“太子并非嫡长子,不应该当太子”。

打蛇打七寸,太平公主一出手就直奔李隆基的七寸——“非嫡长子”。

众所周知,在立嫡立长的古代,“嫡长子”的身份就是天然的优势,这个优势让诸多皇子一生望尘莫及,连英明神武的太宗李世民都无可奈何,只能发动玄武门之变将原来的嫡长子李建成销毁,他本人才得以登上皇位。“嫡长子”便是这样血统逼人,即使是双胞胎,先出生的老大就是“嫡长子”,老二只能算是“嫡次子”,想要翻身,只能强行更改“医学出生证明”。

流言迅速散播,满朝上下众说纷纭,李隆基顿时感到无边的压力,“非嫡长子”就是他的软肋,别人要拿这个做文章,他除了无可奈何,还是无可奈何。

关键时刻,他那软弱的父亲倒是站出来力挺了他一把:李隆基于国家有功,立为太子并无不妥,你们就不要再说了!李旦态度是暧昧的,智商正常的他不可能看不出妹妹和儿子的争斗,但他的位置注定他只能保持中立,做一个和事佬,因为斗争的双方,一个是将他扶上皇位的妹妹,一个则是可以托付未来的儿子。

妹妹和儿子,孰轻孰重,在李旦心中的天平上很难称出。

李旦的暧昧并没有缓和太平公主和李隆基的矛盾,相反,他们的矛盾正在慢慢升级。

曾经的“皇后阿爹”窦怀贞此时已经成为太平公主的“公主管家”,每天他三点一线:朝廷、太平公主家、自己家,每天一下朝就到太平公主家,直到把当天的话说干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家。

有这样一个尽职的“公主管家”,太平公主开始从容地对付李隆基。在她的授意下,一批批间谍出现在李隆基左右,他们的任务便是收集李隆基的劣迹,然后汇报给太平公主,再经太平公主的综合呈送给皇帝李旦,总之,对于李隆基,他们是“毁人不倦”。

与此同时,太平公主还想网罗更高层次的人为自己所用,她把目标锁定在太子少保韦安石。韦安石能做到太子少保,自然在朝中举足轻重,让这个人去说李隆基的坏话,将非常有分量。出乎太平公主意料的是,韦安石居然对她的召唤置之不理,在她三番五次发出邀请之后,韦安石依旧毫无反应,愣是不登炙手可热的太平公主家门。

这个老家伙!

韦安石的不理不睬已经让太平公主有些恼火,不久之后,太平公主的恼火又升级了。

太平公主的恼火,起因是韦安石和皇帝李旦的一次对话。

李旦对韦安石说:“听说朝中有些官员很乐意为东宫效劳,你可以抽空调查一下!”

李旦之所以说这番话,一定是得到太平公主方面的小报告,小报告听多了自然起了疑心,这是人所共有的弱点。

韦安石如何反应呢?

韦安石回应道:“陛下从哪里听到这样的亡国言论,这一定是太平公主的阴谋。太子对国家有大功,仁朋孝友,人所共知,愿陛下不要受流言迷惑!”

眼看碰了钉子,李旦只能往回找补:“朕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义正词严的韦安石不会想到,就在他直呼太平公主阴谋时,太平公主正躲在皇帝身后的绣帘之下,韦安石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气红了粉脸。

依着太平公主的脾气,她准备好好收拾一下韦安石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以她多年的政治阅历,陷害一个人只是分分钟的事情。幸好,韦安石自身过硬,而且朝中有朋友帮忙,他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太平公主的陷害。而太平公主有李隆基这样的大敌当前,也只好暂时放过韦安石这条小泥鳅。

该如何对付李隆基这条大鱼呢?太平公主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