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一统天下 第七章 平定薛举

夏日的长安,雏鹰在和风中长大,牡丹在温雨中怒放,果然是“一年春色摧残尽,再觅姚黄魏紫看”。就在这云蒸霞蔚,不同凡响,到处都是魏紫姚黄的秦王苑里,在一株稀世绝品的紫白牡丹旁,李世民与他美丽贤惠的长孙氏告别,与他的正嗷嗷待哺的儿子李承乾告别。这还是武德元年,李渊登基的第一年。

“李承乾,父王又要出征了,你可要好好听你母亲的话,不然,我可饶不了你。”李世民对儿子呲牙咧嘴。小承乾只知道哈哈地笑。

李世民双手将又白又胖的儿子高高举起,他抬头望着儿子,看见了天上的雏鹰。他把儿子翻过身来,面朝蓝天,大声地说:

“承乾,你看见了吧,蓝天上的鹰。今后,你一定要比他飞得更高!”

李承乾受不了照光刺激,哇哇地哭了起来。李世民将儿子放下,交给长孙氏的贴身丫鬟婵媛带走,回头对一直看着他与儿子戏耍的长孙氏舒心地笑着。

柔情似水,佳期如珍。小俩口结婚三年来,聚少离多。攻占了长安,晋封了秦王,原想该有几天相聚的日子。可仅仅30天,薛举就派他的儿子薛仁杲领兵前来进犯,将扶风郡城团团围住。那一次,唐高祖李渊亲自点将,命李世民为帅征讨薛仁杲。李世民不负父望,在扶风斩敌万余,击溃薛仁杲,将唐的势力扩充到了陇右一带,使关中的局势得到稳定。

可是,事情过去还不到半年,武德元年都还没过去,薛举又亲自领军前来进犯泾州。如今,父亲刚做了皇帝,百废待新,当然有许多政务需要处理,不能亲自前去征讨了;大哥李建成生为太子,理所当然该留在京城协助父皇处理政务;三弟玄霸早已被杀;四弟元吉在战事上能力相对较差,对付薛仁杲虎狼之师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李世民的头上。昨日,李渊又封李世民为西讨元帅,继续讨伐薛举。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恩爱夫妻少年时!

“记得我们新婚那天,我母亲说的话吗?”李世民盯着长孙氏娇美的脸问道。

“我们都是公侯之家的女人,命运就是这般,注定是不能够像普通百姓那样能与夫君长相斯守的。”

长孙氏一字不露地复述了母亲三年前说过的话,李世民感动地抱紧了她,说:

“这个薛举,上次他的儿子来犯,我仅一月就将他击退,这次他亲自来,也不会花去我更多的时间。你等着我,我很快回来,就可以长相斯守了。”

“你会很快回来的,可是,我们却不能长相斯守。”长孙氏平静地说:“如今我们虽然建立了唐皇朝,但全国并没有统一。西面有占据金城的薛举、薛仁杲父子,北面有以马邑为中心的刘武周也在称帝,东方还有独霸洛阳的王世充,这些,一个个都建立了自己的政权,欲与我唐皇朝争夺天下,都等着你去,一一将他们扫平。”

“你……真难为你了。我们,可能还有很长的时间要分分离离。”李世民再一次抱紧了他至爱的王妃。

“不难为,我为你自豪,以你为荣,为你高兴。你记得母亲那天说的另一句没有说完的话么?”长孙氏抬起头来,深情而满怀希望地望着李世民。

“二十多年前,世民的父亲是为了我大隋统一而战,可如今……”李世民迎着长孙氏的目光,也一字不落地复述了当年母亲说过的话。

“我的好夫君,你勇敢地去罢,你是为了我们大唐的统一而战,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而战。天下早一天统一,百姓就早一天结束让人痛苦的战乱。”

“长孙氏、长孙氏,我的好王妃,这辈子娶了你,是我李世民前三世修来的福气……”李世民紧紧地抱着长孙氏,还要往下说,被长孙氏推了推。他扭头一看,只见大哥李建成、四弟李元吉,就站在三步之外瞧着他笑。李世民放开手来,迎着他的兄弟走去。

“酒宴已备好了,父皇在等着要为你饯行。”李建成望着走近的二弟,笑哈哈地说。

“谢谢父皇,谢谢太子,谢谢齐王。”李世民恭敬地对大哥一鞠身,又冲李元吉点点头。此时的李世民,还不到二十岁,只是个青年,可他已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又是一个位极人臣的宰相、秦王,一个几十万大军的统帅。作为皇亲国戚,作为贵族的后裔,他似乎天生就懂得这一套文绉绉的礼仪,在相应的场合中,表现的既大方又得体。

“兄弟之间,有什么谢的。只是,有句话大哥要对你说:你如今已做了秦王,此次前去征讨薛举,可要学会保护好自己,不要动不动就冲锋在前。万一伤了自己,大哥我可不答应。”李建成真诚地说。

“二弟谨记了。”李世民感激地回答。

“在这里罗嗦什么,快去喝酒,有什么话,一边喝酒一边谈。”元吉催促说。

李建成听了,瞪一眼元吉,拉住李世民的手。李世民立即伸出另一只手,拉住元吉。兄弟仨人,欢天喜地,一同往东宫走去。长孙氏在后面看着,一时忘觉了即将别离的痛苦,心里快乐极了。作为女人,最大的高兴,没有比看见自己的丈夫与他的兄弟,特别是儿子友好相处,更高兴的事情了!

关于此次战争,以高祖李渊的观点来看,是在所难免的。薛举即使不来侵犯,他也要派兵前去征剿。他已经做了皇帝,其雄心壮志丝毫也不亚于他的姨表兄隋炀帝。他李渊决不是要安居国中的一偶,与王世充、薛举、刘武周等分享做皇帝的快乐。他是要一统这东方的泱泱大国,让人民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作为从小生活在充满政治氛围中长大的李渊,对于怎样治理自己的国家,他已经有着相当成熟的知识与经验,他很想将他做臣子时的一些想法都赶紧来付诸于实践。作为军事世家,他对于征战也有着很好的经验和知识,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先西后东的战略部署。当他谈出自己的这一见解时,得到了二儿子李世民非常的理解与支持,这使他非常地高兴,更加放心地将最精锐的部队都交到儿子手里。

“东方虽有王世充、李密两大势力,但他们正在洛阳鏖战不休,一时都无暇顾及关中。更何况,距东方来犯之敌,我有崤、函之固,凭险而守,非常容易。而西面薛举所占的陇右地区,是关中的大后方,与关中关系密切,且在地势上有高屋建瓴之势,随时都可能向关中发起攻击。所以,陇右不定,关中难安。正因为这样,我们应首先征讨薛举,彻底灭了他,我们关中的大后方,才可以得到真正的安宁。”

这一番话,是李渊征询李世民对战局的看法时,李世民说出来的。这番话,也说出了李渊的见解和认识。听完世民的这番话后,他高兴不已,再也没有犹豫,毅然而然地下定决心,将征讨薛举的千斤重担,交给他这个还未满20岁的儿子李世民。这一切,难道是天意?李渊在心里问自己。久在朝中为官,又有军事世家的底蕴。他深知,在夺取一个国家之后,要巩固她,发展她,非常非常不易。他曾经顾虑重重,忧虑夺取天下后各军事力量对他的攻击。没想到,没想到上天给了他一个儿子——李世民!有了他,朕可以全身心地来治理这一片刚夺到手的天下了!李渊在心里快乐地喊道。

李渊心里也清楚:还不满20岁的儿子,能说出这样的真知灼见,还有懒于他身旁的那一帮能人。早晋阳起事时,是李渊亲自托嘱他的两个儿子——李建成与李世民。一个在河东密招豪友,一个在晋阳潜结英俊。如今的太子府与秦王府,都是人才济济,颇有实力。这使从来怀着妨人之心不可无信念的李渊万分自豪和高兴。因为他想到要妨所有的人,却一丝儿也没有想到要妨自己的儿子。他高坐在帝王的宝座上,捋着日益变白的胡须,非常惬意地想着:

太子,可以用他的人才来协助朕的治理国家;秦王,可以用他的人才来替朕平定天下。养儿的好处,朕可谓天下第一,朕可以高枕无忧了!

看着李建成兄弟仨手拉手,亲密无间,有说有笑地走进来,李渊感到无比的欣慰,心里由不得暗自喊了一声:“窦氏,感谢你给我留下这么几个好儿女!”

在李渊看着儿子,想着爱妻时,兄弟仨已跪在他的面前,伏地行大礼。李渊唤他们起身,声音竟有些颤抖。李世民听出来了,抬头去看父亲,只见他眼圈红红的,不由大吃一惊。

“父皇!”李世民担心地望着李渊,呼唤着。

“没什么,朕看到你们兄弟仨人,一个个这么有出息,这么亲密,朕想到了你们的母后。”李渊说完,忍不住流下眼泪。

三个儿子,一时都静静地望着父亲。李世民突然举起酒杯,说:“父皇,大哥,四弟,我们都来为母后,干杯!”

父子四人,默默地喝下这杯酒,相互看了看,都长长地松了口气。好似他们都见到了那位逝去的女人,同她共饮了一杯。酒过三巡之后,李渊对世民说:

“对于这次战事的部署,我很满意。就按你们秦王府高参们议定的办:深沟高垒,疲敌后击。你就放心地按照这个思路去征剿,父皇等你的好消息。”

“孩儿谨遵父命!”李世民朗然地回答。

李渊笑了,他的哥、弟都笑了,父子四人,这么亲密地聚在一起,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聊自己,问亲人,直到天亮,他们还没有停止。李世民望着窗上有了白日的光亮,望着亲密交谈的父兄弟,忍不住又提起母亲,说:“如果母亲在,该多好。”

李渊、李建成、李元吉听了,顿时都收住了笑意,露出一脸的悲气。李世民见了,眼圈微发红。

“好了,天已亮了,大家都去休息吧!”李渊说着站了起来。

率军出长安城这一天,正是一个炎炎的好夏日。炙热的骄阳,凌空高悬,照着这古都长安,照着成千上万的军人,身穿凯甲,手握长枪,威风凛凛地一排排走过刚刚新建的长安城门。满长安城的百姓,更有那些官员绅士都拥挤在道路的两旁,热情地欢送出城西征的唐军。

长长的欢送队伍,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前进的部队也仿佛是江水般,怎么也流不尽。西讨元帅李世民高高地坐在一匹雪白的千里驹上,饱尝了受百姓们夹道欢迎的滋味。在他看来,这一次热烈的程度,远远地超过将近一年前,他们李氏家族进驻长安。那时,他只能跟在父亲与大哥的身后。而现在,李世民的身边,已经有了左翊卫大将军柴绍、车骑将军侯君集,行军典签长孙无忌、行军元帅长史屈突通、右光禄大夫刘弘基、谋士房玄龄、参军杜如晦,陈郡公殷开山、乐游府骠骑将军段志玄、纳言刘文静、通直散骑常侍刘文起、三卫李靖,等一般文臣武将。

李世民虽然还年轻,而且太过年轻。或许是生在那样的军事世家,或者是已经历了太多的磨励,他却没有一点小青年那种得意。英俊的脸上,虽然露出笑意,但这笑意中却明显有一种沉静。

“我感到我身上的担子很重。”他微微地向左扭头对妹夫柴绍说。

“大家一起挑,会轻一些。”他右旁的房玄龄立刻鼓励地看着他,低声说。

李世民点点头,策马走出城外。广阔的关中平原,一览无余地展示在他的面前。李世民昂起头来,望着莽莽的原野,心中无限感慨。他想到了即将奔赴的战场——泾州。对于这场战争的具体打法,在他的秦王府中,就早已经讨论得清清楚楚。现在,只要去将想法付诸于实现就行了。记得在讨论此次战略时,开始是众说纷纭,最后是参军杜如晦的分析,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更得到了李世民的赏识。

“我大唐如今据有关中,巴蜀和山西等地,物产丰富,储粮丰足,民户稠密,兵源多多;薛举的陇右一带属于游牧之地,民户稀少,兵源全无。如此看来,只要我们深沟高垒,避而不战,稍待时日,敌军不战自退,到时乘势追杀,定可一战而功成。”

想到杜如晦的分析,李世民脸上露出微微地笑意,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杜如晦。然后一扬马鞭,飞驰而去。身旁的一群文臣武将见了,相互一笑,紧跟向前。

兵至高墌,只见这儿果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正是避敌不战,深沟高垒以疲敌人的好地方。李世民心中高兴,下令安营扎寨。打了这么多次仗以后,如今的李世民,心里已有了一个成熟的经验:如果要做一个好的士兵,就应该认真地考虑如何杀死敌人;如果要做一个好的军事统帅,就应该认真地考虑如何更好地保存自己的部队。从这个经验来看,如今的战事安排,是非常合理的。

入夜,明月如钩,李世民带了几个随从,踏着夜色,前去先锋刘弘基的营房。快到时,听得几个夜巡人员在议论这场战事。

“听说,薛举父子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将,士卒人人善骑射,一个个都是不好对付的。”

“再怎么不好对付,也是我们元帅手下败将。”

“不见得,真要是的话,元帅就不会下令坚守不出。”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别人来侵犯我们,我们坚守不出,就是害怕,在士气上就输了一回。长此这么下去,敌人的士气会越来越旺盛,而我们的士兵,会一个个都吓破了胆……”

李世民听到这里,呼吸急促起来。他皱了皱眉头,迈开大步回到自己的元帅大帐。想了想,令人传来刘文静、殷开山、刘弘基等人。在讨论战事时,这几个人,都是主张积极应战的。

“我看,我们还是应该出击一下。”李世民征询地问大家。

半夜三更,正是睡梦正酣时,大家被传到元帅大帐来,听到的却李世民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愣了好一阵子,大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在秦王府讨论战术时,元帅不是主张深沟高垒的吗?他们有些不明白地望着李世民。

“你们是怎么啦,我在问你们,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出击一下?”

刘文静便第一个开口附合说:

“是应该出击一下,我们不可能打不赢他薛举,狠狠地出击,只会缩短战争的时间。”刘文静第一个开口说。在秦王府讨论时,他就一直坚持这样一个观点,如今一点也没有变。

“我也是这么认为,就象上次打扶风郡一样,斩下他上万的人头来。”

“就是,让他们知难而退……”

原几个主战的人,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李世民为之精神大振,立即出命令:

着刘文静与殷开山明日率军西南出城,布阵迎战秦军。

薛举本为金城郡富豪,容貌瑰伟,凶悍善射,骁武绝伦。他本也想报效国家,却因炀帝不恤百姓,天下大乱,便散尽巨万家产,交结豪猾,雄于边朔。大业十三年,薛举与子仁果起兵,先称西秦霸王,年号秦兴。迅速占有陇西、西平、天水诸郡后,已拥兵十三万之众,于是自称“秦帝”。因其所居的陇右地区,一直是隋与突厥和吐谷浑长期冲突之地,固属下都久经沙场,能征善战之士。最近这么些年来,薛举出战,从来还没有输过。他的部下,士气一直非常高昂,听说要打仗,一个个摩拳擦掌、兴高采烈的,就仿佛要去娶新娘。薛举这次来犯唐境,见唐军坚守不出,心中非常焦虑。正烦躁不安时,忽闻唐军已在坡前摆开战场,于是大喜,命令全军,倾巢出动,冲杀唐阵。

这一战,直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沟渠。秦军虽然死伤惨重,唐军更是损失十之五六,最后终抵不住秦军的冲杀,全线溃退,一直退回长安,方才稳住阵脚。负责断后的刘弘基、慕容罗侯、李远安等大将军生生被擒,成千上万的唐军躺在血泊里。

主帅李世民,自长安起兵以来,征战无数,所向披靡,还从来没有遇上这么凶猛狠毒的军队。在众将军的簇拥下,他一边逃跑,一边不服气地往后看。

终于,看到了敌人如虹的气势,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对自己说:这是我一生中经历的最惨烈的一次失败,也应该是最后的一次失败。

八月的的阳光,染红了金色的窗幔,在红与金色的闪耀中,整个卧房更显得华贵神秘。长孙氏斜斜地靠在床头,她的丰满的酥胸上,枕着李世民年青而高贵的头颅。此刻,总是精神抖擞的他疲倦了,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怀里歇息。他象一个大孩子,象一个刚经历了一番残酷打击的大孩子,凌角分明的嘴角上,露出一种让人爱怜的悔恨。

长孙氏清楚地记得,刚从战场上归来时丈夫的那张脸,那张充满惭愧和愤慨的脸。她似乎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略为吃惊之后,再也不说半句话,只是舒开自己的酥胸,伸开自己的玉臂,紧紧地拥抱着他。战败而归的丈夫感动地浑身颤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终于什么也没有说,抱起她,走进卧房。已经整整一夜了,他就这么靠在她的酥胸上,似乎没来得及说话,便沉沉地睡去了。

她望着他乌黑的头发,宽阔的前额,浓浓的眉毛……她喜欢他舒眉的笑靥,她不愿看见他微皱的眉头,便用她那白皙纤巧的小手,轻轻地替他柔着。她感到他眉头皱得很有力,她知道这次失败对他打击太大。自从嫁给他以来,除了他的母亲过世,她从没有见他这么伤心过。唉,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这么伤心!她叹息着,十分爱怜而又心痛地望着他,终于忍不住低下头来,亲吻着他的眉头。她亲着吻着,忍不住泪流满面。他微微地动了动,她一点没发现。他终于醒来,睁开明亮的双眼,静静地望着她。

“你哭了,因为我的失败,使你这么伤心?”他问。

她摇摇头,说:“我是看到你眉头皱得太紧。”

“是么?我应该皱得更紧些,不应该败,可我却败了。”

“你知道原因了?”

“知道,是因为我一时意气用事。唉!本来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只要……”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人非圣贤,熟能……”

“你不用安慰我。”他打断她的话:“我不应该犯这样的错,我怎么能够意气用事?唉!”

他再次长长的叹息,仿佛巨雷般震动了她的心,泪水忍不住又流了出来,她抱紧他说:

“你还年青,还不足二十岁。”

“可是,我已经是秦王,是十几万大军的统帅。我,不该,也不能意气用事。”

“你不要这么伤心。”

“我不能不伤心,因为我一时意气用事,胜算在握的仗给打输了。而且,输得这么惨,几万士兵的生命,就这么白白丢掉了!还有刘弘基、李安远等几个大将军,都被薛举生擒了去。”

李世民说到这儿坐起来,重重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颅。

“你不要这样。”她抓住他的双手,含着眼泪说:“以后的大仗还有的是,这次教训可以让你吸取教训,那几万士兵不会白白去死,刘弘基他们这几个大将军也不会白白被擒受辱。”

“对!我一定要记住这次教训。一定要……今后,我凡事再不能凭意气用事。意气用事,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我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谋士将军,他们的意见,完全可以引导我走向胜利。可是,我却为了听到几句话,为了一点点暂时的所谓面子。唉,我怎么会这么幼稚,竟然会做出一个毛头孩子的行为?”

长孙氏又一次紧紧地拥抱着李世民,轻轻地说:“你有这样的认识,下次一定赢!”

“是的,我还有下次,还有以后。我一定再不犯这样的错。我一定要赢了下次,赢了以后。”

“我相信,我相信你。”

“感谢你,我的爱妃,我这就去向我的谋士将军们赔罪,然后去父皇那里,请求再征薛举。”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长孙氏松开双臂,掏出一方丝绢,仰起头来,小心地替李世民擦去脸上的泪水。再转到他身旁,替他整理凌乱的衣衫。李世民再次亲了亲她,毅然地离去。

她望着他的背影,久久地。看不见时,她突然冲下床,就这么赤着脚,冲出门去。她终于又看见了他,在晨风中,匆匆的前行。他的长袍被风吹起,飘飘然然的,那一头黑发,在清晨的冷风里,如神仙般的飘逸。

“我的夫君,秦王,你真美!”长孙氏在心里喃喃。突然,她看见李世民掉过头来,冲着她大声喊:

“我的王妃,你真美!”

她笑了,刚刚的那些担心,忧愁,都在这笑声里消溶怠尽。她的心又快乐起来,象春日里的黄鹂,只想放声地高唱。

踏着清晨的金光,李世民快步来到军机处。远远地,他听到侯君集指责刘文静的声音:

“一切都商量得好好的,真不知纳言为何还要让元帅出兵,而且也不与军师知会一声,这是为何?”

李世民掀开门帘进去,只见刘文静、殷开山沮丧地坐在侯君集的对面。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都一个个都非常恼懊地在窃窃私语。见到李世民突然进来,大家住了声,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

“你们……”李世民朝大家点点头,第一次在他们面前露出不自在。房玄龄见了,上前一步说:

“秦王请坐。”

李世民冲房玄龄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掉过头来对侯君集说:

“不要怪刘纳言,不是他的错。”

“我知道,主要错不在他。可是,他见你……总该给军师说一声。”

“以当时的情况看,就是军师来劝我,也是不顶用了。唉!”李世民说着摇摇头,由不得叹口气,稍停接着说:

“这次大败,一切责任都在我。别人,就不要再追究了。”

“嘿!”侯君集重重地喊出这个字,痛苦地垂下头来。房玄龄、长孙无忌等都望着李世民,似乎有事想问他。李世民正要发问,只见杜如晦走到侯君集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

“不要这样……”说完这四个字,他停了停,把目光转向李世民,继续说:“我只想知道,对于这次失败,除了想要承担责任,秦王,你还想到了什么?”

“我……想得很多,承担责任,这只是必然的事情。我想,这次之所以大败,是我太过于意气用事,是我对大家的意见重视不够。我现在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从今往后,我一定要力诫意气用事,一定要充分尊重你们的意见。我要对你们说,你们都是我大唐皇朝一等一的谋士和将军,你们一个个都有非常丰富的经验和广博的知识。从今往后,你们的意见再不会由着我的任性推翻。我现在就为自己立下一个规矩:今后凡是定了的事,我如果要改变,一定得先征求你们的意见。我……这次大败,教训实在太惨重了!”

“啊!”房玄龄忍不住叫起来,他看看杜如晦,看看众人,激动地走上前一把拉着李世民,大声说:“秦王,你没有失败,你打了个大胜仗,你刚刚又打了一个大胜仗!如晦,各位,你们都说说,秦王是不是又打了一个大胜仗,一个将能保证永远赢的大胜仗?”

“是啊,秦王,我们的秦王。我敢说,在这世上,在有记载的王侯中,没有比你更能容纳他人意见的王了。既然这样,这世上也就没有比你更能赢的王了。”杜如晦也走上前来,拉着李世民的双手,大声说:“相比你现在的认识,那失败又算得了什么?秦王,你赢了!你终于又赢了!我们今后要打的仗还太多太多,我相信你。有了现在这样的认识,你一定能够一直地赢下去!”

长孙无忌、刘文静、殷开山听了,都高兴起来。大家都朝着李世民走过来,侯君集带头大声喊道:

“赢了,我们的秦王又赢了!”

众人听了,跟着齐呼:“赢了,赢了!我们的秦王又赢了!”

“是啊,我输了,又赢了。失败的教训是这样的惨重,将要取得的胜利也一定会灿烂辉煌。因为,我有你们这些好兄弟!”李世民激动地说着,伸开有力的双臂。众人见了,都伸开自己的双臂,大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也不愿松开。

“你有我们这些兄弟,我们这些兄弟也因为有了你。我们只是星星,而你却是东方的红日,我们因你而闪亮,因你才能发出自己的耀眼的光芒。”房玄龄激动地泪水盈眶,一边走一边说。

大家都望着李世民,早没了失败的沮丧,只有对灿烂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喜悦。就在这时候,有宫里的侍卫张横前来,带了高祖李渊的特令,要带走刘文静与殷开山。世民见了,缓步上前,对张横说:

“你暂不要带刘纳言与陈郡公去,待我随你前去禀明父皇,到时再带他们去不迟。”

张横听了,点头称是,随了李世民,一同走进皇宫。

李渊派秦王李世民为元帅西击薛仁杲后,虽说比较放心。为了稳妥起见,一面又遣特使前去凉州,通好河西地区的李轨,使其从西面牵制薛仁杲东进,以减轻关中地区的压力,确保李世民西击薛举的胜利。

为能联合李轨,已做了皇帝的李渊,旧技重演,为争取他人的支持,不惜低声下气。皇帝在给李轨的书信中,称他为“从弟”。结果,李轨接到“从兄”的书信,自然非常高兴,不但慨然答应李渊交办的所有事情,还特派了亲弟弟李懋,来到长安,以表相交之城意。李渊见了李懋,即拜为大将军。同时册拜李轨为凉州总管,进封凉王。事情办到这个地方,李轨自然竭尽全力,从西面牵制薛仁杲东进。

为了李世民西击薛举的胜利,李渊可谓用心良苦,精心尽力地做好一切该做的事情,旨在为李世民的胜算多几成把握。不料,正当李渊捻须自喜时,传来李世民大败而归的消息。李渊又气又恼,更是担心。

如今虽说做了皇帝,但这时的天下,同时做皇帝的还有薛举、刘武周等人,就是那对李渊委曲求全的李轨,也随时有可能要来做个皇帝。倘若不能击败薛举,到时候刘武周与王世充有了个了结时,再回过头来与他李渊共争天下时,事情恐怕就难办多了。更何况,明明是胜算在握的一仗,怎么打得这么一塌糊涂?!

李渊真想将李世民唤来,狠狠地臭骂一顿。但是他忍住了,他想起了在他举兵之后这几年来儿子的所作所为。“他简直就是一个军事奇才,我不能因为这一次失败就对他责怪。更何况,这统一天下的长期征战,还需要他一年年地打下去。”李渊心里想道:“我不能就此折了他的自信,我要给他些时间,让他好好地反省反省。只有他自己知道错在那里,他才会避免在以后的战争中重滔履辙。”

李渊这么想着,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他先后传来李世民身边的几个谋士,一一详细询问当时的情况。当他得知刘文静、殷开山等支持了李世民,错误地与敌摆开战场大战时,不由得怒火冲天了。他龙颜大怒,令张横去将刘文静、殷开山立刻拘来。

“我要杀鸡给猴看,这样,对李世民的醒悟有好处。”张横走了之后,李渊对自己说。

不久,张横回来,却并没有带来刘文静与殷开山,而是跟在李世民的身后进来。待李世民行过大礼,李渊对他微微点头,把目光罩住张横,分明在问:我要你带的人呢?

张横惊恐万分地双膝跪下,他在宫里干了几年,深深地知道:皇帝一怒,可不是儿戏,是要杀人的。他的双脚在抖,目光乞求地望着李世民。

“父皇,是儿臣让他暂时留下了刘文静与殷开山的。”李世民真诚地说:“儿臣想先来把实情凛明,到时候,父皇要处置他们,儿臣去将他们唤来。”

“你说罢,是什么样的实情。”李渊冷冷地望着他。

“父皇,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李世民缓缓地讲叙了当时的真实情况:讲了他探营时听了巡夜士卒的议论,讲了他如何改变主张,如何召来刘文静、殷开山,如何布阵迎敌……

李渊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禁不住,大声地喝斥起来:

“荒唐,简直是荒唐,一个领兵十多万的元帅,行事竟然如此草率!如此鲁莽!听了几个士卒的议论,竟然……”李渊气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一字一句地说:“兵战,诡道也,如是敌人再使一些奸计,你将如何是处?”

李世民一声不吭,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李渊面前。李渊骂得累了,这才停下来。李世民却还是那样,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你……你……唉!”李渊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孩儿知错了。”李世民老老实实地回答。

“错在哪里?”

“不该意气用事,不该置众人商量好的计谋于不顾。”

李渊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李世民,从听说李世民战败以后直到现在,他在心才稍稍地舒了口气。

“儒子知错能改,可教也。看来,他还是堪当大任。”李渊望着李世民,心里想着,脱口问道: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请求父皇容我整顿军队,半月后再出战薛举。”

“你有把握能赢他吗?”

李世民坚定地点点头。

“好,我的儿。父皇就原谅你这一次,这种事情,可不准再有第二次。记住父皇的话,打仗这种事情,赢了一百次,如果有一次输了,可能就再也赢不回来。所以,要慎之又慎地对待每一场战争。明白吗?”

“孩儿明白。孩儿再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只是,孩儿还要请求父皇,不要治刘文静、殷开山的罪。”

“这……”

“请父皇一定答应。”

“好,我答应你。”李渊终于无可奈何地说。

“感谢父皇,孩儿告辞。”李世民说完,感激地看了父皇一眼,转身离去。

胜利增强了薛举的自信,一统天下的热血,在薛举的心中翻滚。现在的局势非常明显,如果能灭了李渊,天下就是他薛举的,于是召来宰相郝瑗商议,说:

“如今朕已经大败唐军,夺取了高墌,朕的皇儿仁杲已去围攻宁州,相信不久就可以攻下来。情况如此,朕认为是不是该再做一些大一点的事情?”

“如今我们大败唐军,又活捉了他们的几员大将。长安城内,已经引起恐慌,如果我们趁此良机,发兵长安,定可事半功倍,一举而成大事。得了长安,如同得了天下也!”说罢,郝瑗对薛举示意地点了点头。

薛举听了,哈哈大笑。笑毕吹着胡须说:“爱卿所言,正合朕意。这事就这么定了,爱卿赶紧准备,三日之后,即刻发兵,拿下长安城!”

奈何世事多变,人生祸福,有时也会出现偶然。身体非常强健,正当盛年的薛举,一夜之间,竟病死在床上!午夜只说是头痛,清晨就说不出话来。薛仁杲闻报以后,只得舍下将要攻破的宁州,兵回墌城。踌躇满志薛举,死后还怒眼圆睁。薛仁杲上前将父亲的双眼合上,安葬在早已建成的西山陵中。然后招来诸臣,自立为皇帝。他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李世民的大军就在墌城的东面筑建起坚固的营垒。

“手下败将,还敢再来。”有了上次胜利的经历,薛仁杲已全然不把李世民放在眼里。他令枭勇善战的大将宋罗睺,出城叫战,挑衅唐军。

此时,李世民在房玄龄、杜如晦、侯君集,还有行军元帅长史屈突通等人的簇拥下,正端座于城东的小山上,密切地注视着城内的动向。忽见墌城东门大开,宋罗睺领军冲杀出来,李世民立即大声地对侯君集说:

“传我命令,任凭敌人挑畔叫骂,我自坚守不出,违令者斩!”

房玄龄与杜如晦听了,相视赞赏地一笑。大将军宋罗睺领军出城,冲到唐军营前,举枪跃马,四处张望,原想立即会有一场血战,不料对方却理也不理他。宋罗睺先是有些吃惊,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唐军小儿,原来如此胆小,竟然缩在窝里不敢出来?”他大声地与左右将军们说着,众人都跟着一起哄笑起来,然后,便是一番更不堪入耳的嘲骂。

远远地,李世民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掉头对房玄龄说:“薛仁杲虽勇,可惜还是个匹夫,持胜而骄,必败无疑。”

“最好是让他骄得内部失和,到时方可一战而定。”杜如晦说。

“我们怎样帮他这个忙?”

“派一支最精锐的小部队,到高墌据险扼守半个月。”

“这是……”

“高墌乃墌城屏障,我占高墌,薛仁杲必来强攻。高墌临东险陡,易守难攻,况我挑选的又是精锐中的精锐。到时候,薛仁杲派一将未能攻下,必派第二将来。我军只需咬了牙坚持守住,那薛仁杲必然频频换将来攻高墌,久攻不下,必然大怒斥责大将。薛仁杲如今刚继父位,他的大将都是多年跟随薛举的悍将,岂容他薛仁杲滥加斥责,到时必生怨恨,叛秦降唐。”

“果然如此,大破薛仁杲,参军当记首功。”

“不敢不敢。”杜如晦笑着说:“首功还是应该记在坚守高墌的大将军身上。”

“就依参军所言。”李世民说着,掉头身边大将,问道:“谁愿去立这首功?”

“末将愿去。”侯君集站出来说。

“我看你去很适合,快去挑足三千精兵……”

“不可。”杜如晦打断李世民的话,说:“有一千精兵足亦。”

“是不是太少了些。”

“这样更能惹恼薛仁杲。”

“好,一千精兵。侯君集,你只能挑一千精兵。”

“我有八百就足够了。”

李世民听了,目光转向杜如晦,见他高兴地点点头,就对侯君集说:“八百够了就八百,到时急难,我再派二百增援。”

侯君集摇摇头,对李世民一拜,起身下山。

“草低高墌雾,木下玉门风。”侯君集百里挑一地挑了八百壮士,一路策马来疾奔高墌。沿途西风大作,草木零落,多肃杀之声。侯君集欢喜地大声喊:“真是杀人的好天气啊!大家加油!”说着一扬马鞭,众军士见了,都跟着吆喝起来:

杀人的好天气,杀死秦贱兵!

吆喝声激起了大家的热情,个个扬鞭策马,飞驰向前。不一会,这八百壮士,便来到高墌,站在壁上,侯君集举目眺望。只见料峭的石壁正冲着薛仁杲据守的西方墌城,而连接自己后方的东面却是缓缓的坡地,心中不由得大喜:“参军果然熟知地理,令我等此处扼守,秦人休想上来。”侯君集说罢哈哈大笑,吩咐众人多垒石堆,多备弓箭,以歼敌于峭壁之下。正准备着,远远传来凶狠的喊杀声。

原来,自唐军再次来到陇右,秦军一直在营前挑战,屡屡叫骂不休,唐军就是闭寨不出,秦军早是恼得心中冒烟。今见唐军一小队人马,竟敢在郡前的高墌驻守,消息传到薛仁杲耳中,即派大将军牟君才前来围攻。这牟君才长得伟岸硬实,一生随薛举征战沙场,武功甚是了得。他自豪地领了军令,带着三千人马,一刻也不担搁地朝高墌袭来。

到了壁下,牟君才也不言语,打马就往山上冲来。三千人马,紧随其后。上面的侯君集见了,冷冷地瞅着,只是不发出反击的命令。八百精锐,如等待猎物的猛虎,悄悄地伏在山上,一动也不动。山陡路险,秦军都是惯战之士,倒也不怎么为难,几经腾闪,转眼快到山顶。侯君集这才虎眼圆睁,饿狼般斯声咆哮起来:

杀,击退他们!

沉威的声音出口,手上的长箭也出手,不偏不依,正中牟君才左臂。只见牟君才双手一抖,长刀落在地上。这牟君才也真不亏是沙场老将,遭此一箭,竟毫无惊慌,只把怒眼顺了箭来的方向探望。他看见侯君集远远地冲着他笑,不由怒发冲冠,一手拔了臂上的箭,翻身下马,拾起长刀,又要上马冲杀。可就在这时候,只听当的一声响,又是一箭射来,牟君才的头盔随即掉在地上。牟君才这才有些惊慌,举目望去,但见壁上箭矢如雨,纷纷下来,自己的三千人马,一时死伤不少。牟君才不由得大惊,只好提了长刀,愤愤地喊道:

“撤!”

看着敌人撤退,侯君集站了起来,拔出长剑,正要喊追,被人用手按住。转过身一看,居然是元帅李世民,不由一惊道:

“你怎么能上这里来?”

“我们原本就是好兄弟,你能在此,我为何不能?只是兄弟归兄弟,军令归军令。要记住:坚守不攻,若是敌溃你攻,我一定按军令法从事。”

“君集遵令。只是,这么守,要守到什么时候?”

“要守到该攻的时候,到时我会提前告诉你。”

“好,元帅可不要再到这种地方来了。”侯君集真诚地说。

“你可一定不要违背军令了,到时,我可不会保你。千万记住了。”李世民望着侯君集的眼睛说。

“君集记住了,再也不敢违背军令。”侯君集迎着李世民的目光,坦然地说。然后拥着李世民:“我送你回营?”

“不用,你坚守在这里,一分钟也不能离开。能否一战而胜薛仁杲,关键在你这里的守卫战。记住了:坚守不攻,违者军法从事。”

“再也不会忘记。你放心地去吧,秦王。”听侯君集说完,李世民点了点头,迅速地离开。侯君集深情地目送着他,望着他消逝在远处的雾霭中。

薛举病发突亡,年青的薛仁杲仓促继位,许多老将军,对他自然不及对他的父亲那样尊敬。薛仁杲看在眼里,心中早已是很不高兴。如今见牟君才兵败归来,薛仁杲果然大怒。长脸拉下,大声喝道:

“推出去斩了!”

大将宋罗睺与梁胡郎听了,大吃一惊,相互间看了看,同时跪下,替牟君才求情。

“如今刚刚开战,就斩大将,于战事不利,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饶了牟君才这一回。”宋罗睺说。

“唐军这次有备而来,只在高墌险地固守,本来就是想凭险重创我军,如今牟君才初战虽然失利,却能带着大半部队归来,还请陛下念在他昔日的勤劳上,不要治罪。”梁胡郎说。

薛仁杲听了,本想发怒,想到对面的唐军,只得强咽下一口气,眼瞪着牟君才大声说:“就看在众爱卿的份上,朕免你一死。只是死罪虽免,活罪还是要受一些。拖出去,重责二十军棍!”

待卫士拖走牟君才,薛仁杲问道:“谁愿再去夺取高墌?”连问三遍,都无人应答。薛仁杲恼怒已极,手指大将军梁胡郎,说:“朕就令你率精兵六千,进攻高墌。”

梁胡郎虽是勇将,且兵力强大,但侯君集手下都不是等闲之辈,凭险而守,顽强勇敢。固一月下来,高墌仍然固若金烫。薛仁杲见梁胡郎屡攻高墌不下,心中大怒,又要斩杀梁胡郎,幸得谋士郝瑷鼎力相求,这才免去一死,被打了二十军棍。梁胡郎因攻高墌时身上已多处受伤,如今这二十军棍打下去,早已是血肉模糊,不省人事。驾出大殿之后,如死人一般,卫士一松手,他就木头一样倒下去。早就等候在外的牟君才,迅捷地伸手一把扶住。

“真狠。”在没人的地方,牟君才望着梁胡郎,愤然地说。

“这样的皇帝,实在不值得我们为他卖命。”梁胡郎免强半睁带血的眼睛,痛苦地摇摇头说。

“我们降唐去,听说秦王是个敬贤爱才之人,上次惨败而归,却并不因此责罚一人。此次前来,秦国必亡亦。”

“对,我们降唐去。”俩员大将军,相互点点头。当晚,趁了月色秋风,他们一阵急驶来到唐营门前。卫兵拦住正在问话,李世民策马赶来,亲迎俩人进帐叙话。

第二天,薛仁杲得知牟君才、梁胡郎等进入唐营,不由怒发冲冠。派宋罗睺为先锋,自己亲率五万人马,御驾亲征,要与李世民决一雌雄。李世民见了,心中大喜,对房玄龄等人说:

“是与他们决战的时候了。”

房玄龄点点头。

杜如晦说:“正是最好的时候。”

李世民听了,与大家又商量了一番,决定在浅水原摆开阵式,迎战薛仁杲。于是,下令侯君集从高墌悄悄撤回,与殷开山一道,进行浅水原战斗。

此时,双方已经对峙了整整六十天。李世民的军队坚壁不战,养精蓄锐,再加上高墌的守卫战连连告捷,全军上下,士气十分高昂。而薛仁果的军队,却是粮尽兵疲,加上高墌的失利,俩将军的降唐,弄得将士离心,士气涣散。李世民令侯君集、殷开山在浅水原摆开阵式后,又令刘文静前去接应,自己则带着李靖、屈突通和身边仅有的两千精锐骑兵,从浅水原北面攻入敌阵。

这一战,在同样的地方,却与上一战适好相反。几经冲杀,秦军死伤惨重,四散溃逃。李世民的部下却是一个个勇猛顽强、奋力地冲杀敌军。远远地,李世民看见薛仁杲的战旗飘进城去。他紧皱眉头,长剑举起,拉紧缰绳,勒转马头,就要向薛仁杲扑去。屈突通见了,急忙拉住他的战袍,央求说:“薛仁杲身边猛将如云,元帅绝不可以以身犯险。”

李世民握着屈突通的手,微笑着说:“长史放心,敌人已经胆颤心惊,我趁势猛追,一定势如破竹,无险可犯。”说罢策马狂追。屈突通见了,无可奈何地看一眼身边的李靖。李靖微微一笑,把手一挥,率领手下的精兵紧追上去。屈突通见了,这才一夹马肚,飞驰紧追。

李世民如天神下凡,长剑高举,一路地砍杀,一路地血肉横飞。昔日凶悍无比的秦军,此时果然如李世民所言:一个个吓破了胆,只知道逃命。李世民一口气杀到城下,身上早已溅满斑斑的鲜血。薛仁杲正仓皇地逃进城去,一路狂奔一边大声喊:“快关城门,快关城门!”说时迟,那时快。没等城门关上,李世民飞马冲了进去,手起剑落,砍倒那些欲关城门的秦军。待他再朝前看时,早没了薛仁杲的踪影。

正在这时候,屈突通、李靖,领精兵追来。“快,李靖往左,侯君集往右,一定要抓住薛仁杲。”李世民说完,举剑策马,朝中路驰去。

此时,正在城外围歼秦兵的侯君集、殷开山等,见元帅率先冲进城去,都为之精神大振,厉声高呼:

“秦城已破,秦军快投降!”

秦军听了,纷纷丢了武器,跪在地上。侯君集、殷开山一时顾不上俘虏,扬鞭策马,冲进城去。这时,只见李世民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来。刘弘基等原被俘的将领,押着神情沮丧的西秦皇帝薛仁杲,紧紧地跟随在李世民的身后。侯君集、殷开山见了,大喜过望,双双下马,参拜李世民。

原来,朝中路飞驰进去之后,李世民很快发现了薛仁杲,便一直紧追不舍。世民的马快,不久追上薛仁杲,只两会回,就将薛仁杲打下马来。李世民上前,用剑指着薛仁杲问:

“本王的将军,刘弘基等人关押在何处?”

“死牢!”

“快带本王去!”李世民威严地说。

在李世民的长剑威逼下,薛仁杲带着李世民,来到秦宫的死牢,救下了刘弘基等,然后押了薛仁杲出来。

此次战役,唐军俘获西秦精兵万余人,得男女百姓五万余口。李世民爱惜薛仁杲的勇猛,本想留在府中听用,押到长安后,唐高祖李渊放不下上次损兵折将之恨,还是坚持要将其斩首。

李世民无奈,只好厚葬了薛仁杲。至此,西秦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