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助父建唐 第一章 雁门救驾
今日,正是“风定小轩无落叶,青虫相对吐秋丝”的好秋日,是高人给李世民与长孙氏择定的佳日。早在上月,世民的母亲窦氏就与李渊商定好,今日替世民与长孙氏完婚。而今,婚礼的各项事宜,早已安排得妥妥当当。新娘长孙氏,在哥哥长孙无忌的伴送下,也已经来到运城,只等世民的父亲和大哥从临汾赶来,他们就可以拜堂成亲。
新娘长孙氏之所以只由亲哥哥长孙无忌伴送,是因为眼前她就只有这么个亲人。早在长安,李渊为殿内少监时,二子世民刚满八岁。一日,时为初治礼郎的高士廉有事登门造访,见了李世民,惊为天人,事毕便开门见山地提出要把自己的外甥女长孙氏许配给他。这位高士廉,祖父高岳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堂弟,封清河王,本人“少有器局,颇涉文史”,很有才华和名望。他的外甥女长孙氏,是右骁卫将军长孙晟的爱女,因长孙晟战死,高士廉便将妹妹及她的一对儿女——长孙无忌和长孙氏接回自己家中,非常地厚待他们。李渊非常敬服长孙晟,也佩服高士廉的才华和为人,深知这样的家庭养育出来的姑娘,一定会非常出色,今见高士廉主动提出,当即便高兴地答应了这门亲事。只是没过多久,高士廉因与逃亡到高丽的兵部尚书斛斯政关系密切,隋炀帝把他流放到交趾去了。如今,世民已过志学(十五岁)之年,可以娶妻。上月李渊来运城时,与窦氏谈到了儿子的婚事,还请高人给世民定下婚礼的日期。
李渊是隋炀帝的姨表兄弟,出生于河北隆尧东,七岁就袭封唐国公。他为人倜傥豁达、仁慧率直,颇能容众。结发妻子窦氏,是京兆始平人,其父便是隋朝定州总管、神武公窦毅。窦氏聪慧美丽,才华出众,文章写得好,尤善于书法,模仿李渊的笔记,没人能分真假。她嫁李渊十多年,已育有四子一女,由于李渊几乎是常年在外,教育儿女一事主要是她尽心尽力。
李世民是李家的二公子,几年前在长安时就与新娘长孙氏和她的哥哥长孙无忌相识,因志趣投合,他与长孙无忌如亲兄弟一般相处。如今分别已有五年。分别时,长孙无忌的妹妹长孙氏还刚满八岁。在李世民眼里,她纯净如小天使,随时会忽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问这问那,有一次竟问李世民:“世民哥,为什么愚人说丑,还可以接受,贤人说恶,就没有容身之地了呢?”
李世民一直忘不了小天使这一问,只是,如今她已豆蔻年华(十三岁),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该是怎么个样子呢?这几天,李世民都在问自己,而且常常心跳不已。如今她来了,便一心想去看一看,没想到刚一出门,就将一个小青年撞倒在地上。李世民赶紧去拉他,一看竟是长孙氏的哥哥长孙无忌。
“你!”他俩都万分惊喜地看着对方。
这长孙无忌,自幼聪慧好学,该博文史,他将妹妹安置在厢房歇下,便来找李世民玩耍,没想到却与匆匆走出来的世民撞了个满怀。俩人虽然同岁,只因李世民虽通经典,也喜琴棋书画,但最爱的还是骑马射箭,舞剑玩枪,因而肌肉发达,力气超过常人,再加上身材魁梧,这无意间地一撞,竟把长孙无忌撞了个跟头。
“对不起!”李世民上前扶起长孙无忌,说。
长孙无忌站起来,扶着撞痛了的右肩,咧嘴一笑说:“你的力气,真大。”
李世民不说话,只望着他歉意地笑着。
“你是去……”长孙无忌问世民。
“我想去看看你妹妹。”李世民老实地回答。
“这不行。”长孙无忌严肃地说:“难道你不知道,要见她,得等到拜堂之后。进了洞房,你才可以挑开她的红头盖。”
“你就不能帮我一回,我真想早一点见到她。”
“不行,亏你还是个男子汉,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长孙无忌微笑地看着他。
“好吧。”李世民垂下头,马上又抬起来:“对了,你这么慌慌张张地,要到哪里去?”
“我,想见见你,想找你去玩。”
“好,反正我爹和大哥要到下午才能赶来,我就带你到关帝庙去看看。”
长孙无忌听了,满心欢喜,拉了世民往前院奔去。世民走出一步,又用力站住。长孙无忌拉他不动,回头不懈地望着世民。
“从后门走。”世民压低声音说。
长孙无忌不解地望着李世民,不管做什么事,他都不想偷偷摸摸地,怎么出门去玩,还要从后门走。李世民见他一脸憨憨的傻样,忍住笑,附在他耳朵旁说了几句,长孙无忌这才跟着李世民奔往后门。
这“国公俯”,原是一家富贾的深宅阔院。前院一道白色的墙,一扇黑漆的大门,间隔有五十丈左右的花木草圃,便是一排十余间整齐雅致的住房。平日里,前院装饰朴素,今日因是世民的大喜,经窦氏的一番精心装点,倒显得非常富丽豪华。四处挂满了彩灯,飘逸着各色花样的彩绸,更有那一个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喜”字,加上那从门外直通到正屋的红地毡,使得这前院触目处,都透出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
李渊的祖父李虎,西魏时做到太尉;父亲李昞,北周时做到柱国大将军;他们都是以军功奠定了整个家族的辉煌。因此,习武便成了家族子女不可或缺的重要一课。经李渊亲自在运城选定的这座宅院,前面不是很大,后面却十分宽阔,以便于世民兄妹练功习武之用。李世民带着长孙无忌,一路迅速地穿过一条绿树间的小径,来到宽阔的后院。举目望去,他的三个弟妹,正在一招一式,十分认真地按照师傅的教导在练习。这李家儿女每日的必修工课,若不是世民今日要结婚,得到母亲的格外恩许,自然也只能在他们的行列。为了不惊动弟妹们,世民略略地躬下腰,长孙无忌见了,也学着世民的样子把腰躬下。俩人飞快地来到后院左边的侧门,世民刚拉开门栓,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唤:“二哥!”
世民积习地“哎”了一声,回过头来。平阳小妹正高兴地朝他奔来,玄霸和元吉,紧随其后。
窦氏为李渊生的四男一女,最大的是李建成,比老二李世民大九岁,小时就跟在父亲身边。如今,他已经结婚生子,在长安皇宫里做事,与他们四兄妹连同他们的母亲,长期分离。李世民与他的弟妹们年龄相差不多,一直都生活在母亲身边,彼此间很有感情。看到已被弟妹们发现,李世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抱歉地看了看长孙无忌。
“二哥,你要去哪里?”平阳仰起头来,欢喜地拉着世民哥哥的手问道。
“我想带他去看看关帝庙。”李世民老实地回答。
“我也要去。”平阳高兴地跳起来。
“我也要去。”玄霸和元吉跟着齐声说。
“这,怎么行?你们现在是习武的时间。”
“我不管,你要带我去,要不我就去告诉娘,你也去不成。”平阳又是恳求又是威胁。李世民不由得一愣。
“二哥,大家都是兄弟,就该有福同享,带我们去。”开口的是李玄霸。他声若洪钟,此时虽然刚满十四岁,却与李世民一般高大魁伟。一张猴脸,一身钢铁般硬实的肌肉,更兼天生对武艺有着超人的悟性,此刻在众兄弟中已是武功第一,连大哥李建成也打他不赢。好在母亲教导有方,使他自小明白事理,从不以力欺人,做出对不起哥弟妹的事情。
李玄霸的声音刚落,李元吉开口了,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瞪着李世民,说:“就是嘛,不带我们去,你也别想去。”李元吉比李玄霸小一岁半,长得虎头虎脑,武功虽说在众兄弟中最差,但强犟起来,连大哥李建成也只能依着他。
李世民看到弟妹们如此,又不想放弃对长孙无忌的承诺,稍一考虑说道:“好吧,我就带你们去,只是出了门,大家不要四处乱走,去关帝庙看看就回来。”
“我们听二哥的。”弟妹三个齐声回答。
这是山西西南面,吕梁山与临汾接壤处一座美丽的小城,与东北300里外的临汾一道,为秦汉时的河东郡地。小城因盐运兴盛,又称运城。这里战国时有思想家荀况、武将廉颇,三国时又出了蜀汉名将关羽,是个人文荟萃,英贤辈出地方,百姓都非常仁义豪爽。就因为这般缘故,大业十年春,唐公李渊被隋炀帝封为河东抚慰使时,便把家眷迁到此处居住。自己,则在临汾忙于公务。
四兄妹在运城已住了半年,对这座小城已经非常熟悉。他们带着长孙无忌悄悄地从后门溜出来,到了运城繁华的鹳雀路,再往前去一箭之地,便是武庙之祖的关帝庙了。鹳雀路因名楼鹳雀楼而得,这运城的鹳雀楼虽不在黄河岸边,却是按西南百里之外黄河岸边鹳雀楼的式样建成。屋楼四角的几只鹳雀,塑造的栩栩如生,有如活物一般。李玄霸每次经过,总要对那鹳雀欣赏一番,不忍即刻就走。这回到了鹳雀楼前,他自然又放慢了脚步。李世民见了,不忍打搅三弟的兴致,便立在他身后,与他一道翘首眺望楼角腾空悬起的鹳雀。没多一会儿,就听到前面传来平阳的呼唤:
“二哥,三哥,你们快来!”
李世民循声望去,只见平阳小妹已在鹳雀路的尽头大声地唤他,看看周围,早没了元吉和长孙无忌的身影。
“元吉和无忌呢?”李世民大声问。
“往前去了,你们快来!”平阳回答。
李世民听了,不由对玄霸说:“三弟,他们都前去了,我们也走吧。”
玄霸听了,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移开,随了二哥,直奔向关帝庙。到了庙前,看见元吉、平阳和长孙无忌三人,正站在横刀傲立的关羽石象下,十分敬佩地仰望着。李世民记得,刚到运城时,父亲带他们兄妹四人来看关帝庙,曾告诉他们说:大哥李建成,就是文帝修关帝庙那年生下来的,这建庙的地方,就是关羽出生的地方。当时,父亲还给他们讲了关羽对刘备的忠诚,不管曹操对他如何好,就是不肯降曹。可不知为什么,李世民后来却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当初关羽能真心归顺曹操,混乱的天下不是能早许多年统一吗?这想法埋在心底,他一直不敢说出来,今天真想与长孙无忌好好聊一聊,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看见家仆李三气喘喘地向他们跑来。
“莫不是父亲和大哥来啦!”李世民在心里问自己,待李三到了跟前,忙拉住他问:
“父亲回来啦?”
李三摇摇头,说:“出事了,老爷和大公子都回不来啦!”
李世民一听,心里更急,抓紧李三,再问:“谁出事了,是我父亲,还是大哥?”
“我痛!”李三挣扎着,待李世民松开他的手,这才说:“不是老爷、大公子,是皇上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李世民又伸手去抓他,李三却拉起元霸一边跑一边说:“回家,回家就清楚了。”
兄妹四人,还有长孙无忌,随家仆李三一同回到国公府,窦氏早已等在院中。平日里见到儿子总是面带笑容的母亲,此刻满脸的不愉快。世民见了,心里很是不安;元吉和平阳,干脆站在世民身后,四处张望,不敢向前;倒是李玄霸,大大咧咧地走到母亲身边,说:
“母亲,我们只是陪无忌哥哥去关帝庙看看。”
窦氏点点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李世民走上前去,望着母亲说:“真对不起,孩儿惹你生气了。我爹和我哥呢?”
“娘不怪你们,只是……你爹没来,到半路上又回去了。你哥来了……”
“回去了?”李世民大吃一惊,更加不安地望着母亲问:“这是为什么?”
“你父亲和你哥刚出临汾,就在汾河中发现从北面漂来的竹筒,里面有皇诰,说皇上在雁门关被困,要求各地前去勤王。你父亲身为隋朝地方官员,遇上这种大事,只能先公后私,转回临汾安排勤王的有关事务。他让你哥飞马前来告诉你:立即拜堂成亲,然后北上勤王。”
“我大哥呢?”世民着急地问到。大哥李建成虽比世民大九岁,又不常在家里,小时候却非常维护他,有一次还手把手地教他拉弓射箭,这使得世民一直非常想念他。母亲理解世民的心情,心疼地望着儿子说:
“他信送到,就匆匆地走了。没办法,皇上被困,你父亲让他一刻也不能耽误,速去临汾督运粮草。”
世民轻轻地“啊”了一声,母亲不由得心里一动,正想安慰儿子几句,突然发现身边已围了不少人。李渊在这运城安置家眷虽然只有半年,熟人相好也不多,因世民大婚,运城地方官史加上从各地赶来的亲戚部属,还是来了好几百人。事已至此,窦氏不愿冷落了客人,宣布婚礼马上开始。
李世民很快给披红桂花,装扮一新,新娘长孙氏也让两个伴娘从厢房里掺扶出来。该有的礼仪结束,趁客人们开怀畅饮喜酒时,李世民匆匆入了洞房。他兴奋不已地揭去长孙氏的红头盖,一张粉嫩俏丽的脸蛋出现在他眼前。李世民欣喜万分地看着,耳旁却又回荡着母亲刚才说过的一番话来,不由露出一丝不快的表情。长孙氏出身名门,从小受到良好的家教,精通诗文,天资聪惠,为人做事,慎重细腻。自从进了这国公府后,她心里一直惦念着她早年的“世民哥”,盖上头盖后,就一直眼睁睁地巴望能早一点揭开。在世民哥伸手来揭头盖时,她的心已经加快了跳动。在头盖揭去后,她真恨不得冲上前去,抱紧她的世民哥。由于少女的那份羞涩,她忍住了,睁大水汪汪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的世民哥。长孙氏立即看出李世民心中有事,不由暗自吃惊,稍一犹豫,伸出纤酥的双手,握住李世民的手问道:
“世民哥,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世民听了,心中一动,正要回答,窦氏推门进来,见长孙氏正瞪大美丽的双眼望着世民,知道世民还没有把雁门发生的事告诉她。窦氏报歉地一笑,上前爱怜地搂着长孙氏,说:
“真难为你了,我的好儿媳。皇上,也就是你们的表姨父,现在被困在雁门,世民得立即去勤王。具体的事情,待他走了我再给你详谈。”
长孙氏听了,不舍地看看世民,又转向窦氏问道:“就走么?”
“就走,马已给他备好了。”
“让我给他收拾几件衣裳。”
窦氏听了,心头一热,感激地望着这美丽而懂事的儿媳,走上前去,一把紧紧地将长孙氏抱住。
婆媳俩第一次这么紧紧地拥抱着,双方都感到有了一种依靠与安慰,本来都异常激动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李世民在一旁看着,心中也很安慰。好一会,窦氏松开玉臂,微微一笑,双手轻握长孙氏的双肩,说:
“衣裳不用收拾,我已经给他收拾好了。”说到这里,窦氏十分满意地打量着这刚过门的儿媳,动情地说:
“你真漂亮,也真懂事,遇上这般事情,一点也不慌乱,还要给世民收拾衣裳!我也是你这般年纪,十三岁时就嫁给了世民的父亲。我比你运气好,婚后第二天,他才出门去打仗。当时,我什么都不懂,竟然流着泪不让他走。这一点,你比我强。我们都是公侯之家的女人,命运就是这样,注定是不能够像普通百姓一般能与夫君长相斯守的。只是,二十多年前,世民的父亲是为了我大隋统一而战,可如今……”窦氏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向站在一旁的李世民说:
“原指盼着在你结婚之日,我们一家能够团聚,没想到遇上这样的皇帝。他太过好大喜功,弄得我们公侯之家,连儿子结婚也不得安宁,更是苦了普通的老百姓。”
“母亲,你不是说皇上头脑精明,积极进取,他写的诗,更是气魄宏大,颇有魏武之风么?”李世民问。
“是的,他是很积极进取,可是,如今进取得越来越过了。作为皇上,应该关心臣子与百姓,应该面对现实。而他,不顾国力民力,恨不得在他一朝就把什么事都做好。作诗可以夸张、浪漫,天马行空,甚至可以异想天开,治国如果也是这样,定会害了百姓,也害了自己。如今北面的突厥未平,又一次次征讨东面的高丽,天下不乱,才是怪事!好,我不说了。”
窦氏止住话头,自嘲地摇头一笑,对刚刚嫁来的长孙氏说:“看我这世代沐浴皇恩的人,也在说皇上的坏话。你们可不许有这般想法,更不要在他人面前提到这种事情。”
“孩儿谨记了。”李世民与长孙氏一齐回答。
正在这时候,总管推门进来,恭恭敬敬的对窦氏说:“禀夫人,家丁已经集结完毕,可以出征勤王了。”
窦氏听了总管的报告,心头有些沉重。儿子成亲,他的父亲、大哥都不能前来,现在还要马上离开,这个皇上啊!为什么总要弄出这么多的事来?窦氏心里这般想着,一双美目深情地注视着李世民,说:“我的儿,你放心地去吧!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皇上,是你的表姨父。无论于公于私,你都有责任去救驾勤王;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尽力。”
李世民听着连连点头,说:“孩儿记下了,请母亲放心,就是拼死沙场,也一定将皇上救出来。”
“好,我儿忠勇可佳,只是一定要记住,遇事要多动脑筋,多想想办法,切莫呈匹夫之勇。身为李家的后代,绝不能贪生怕死,但也不要一去打仗,就说什么要拼死沙场。这是无能力、低智慧的人说的话。有能力、高智慧的人,无论是在怎样残酷的战争中,都会想方设法地保全自己,让自己好好地活下来。只有这样,最后才有机会打败敌人。”母亲说完,深情地看着儿子,好一会才向屋外走去。
长孙氏再也按捺不住,一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世民哥,抱住已经属于自己的,刚刚举行过婚礼的丈夫。
“母亲,母亲真好,真好!”长孙氏哽咽着说。
李世民紧紧地抱住她,抱住这位来不及入洞房的妻子,然后毅然地松开手,极温柔地说:“母亲在外面等着。”完了拉起长孙氏的手,俩人一道走出门去。
窦氏带着世民夫妇来到后院,百余名武装起来的家丁,正站成一排等候他们。走到世民面前,窦氏恋恋不舍地望着儿子,说:“你去吧,有什么话,跟他们讲一讲,然后就带他们出发。”完了又走到长孙氏跟前,正要开口,只见玄霸、平阳、元吉三兄妹赶来,把世民围在中央:
“我要跟你去!”玄霸挡在世民的面前,拉着二哥的手,爽快地说:“我们是亲兄弟,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就是,勤王建功,大家都有份。我是一定要去的。”刚满十二岁的元吉,站在玄霸身边,理直气壮地说。
“二哥,就带我们去吧!有我们帮你,你一定能旗开得胜。”平阳小妹摇着世民的膀子,央求着。
窦氏见了,有几分高兴,也有几份伤心。她高兴的是儿女们手足情深,知道为国尽忠;伤心的是儿子还刚刚长大,就要离她远去,沐血沙场,甚至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窦氏是汉化鲜卑人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外甥女,从小智慧过人,豪气冲天,因此深得灭了北齐,最早一统整个北方的英雄武帝喜欢,被周武帝留在宫中生活。那时,周武帝虽然入邺,灭了北齐,拥有了黄河流域和长江上游地区,但由于东突厥也已经强大,严重威胁武帝的边关。为稳定边关,武帝不得以纳了自己很不喜欢的突厥公主阿史那为皇后,有时心情不好,便对阿史那大发雷霆。时年还不足八岁的窦氏见了,便非常认真地劝周武帝说:
“现在突厥的力量强大,舅舅应该对突厥皇后好一些,这样才能得到突厥的帮助,使江南、关东能够平安无事。”周武帝听了,大吃一惊,不仅善待阿史那,对窦氏更是另眼看待。周武帝死后,隋文帝杨坚逼宇文邕的儿子宇文阐禅位,窦氏听了愤然地说:“恨我是个女儿身,不能解救舅舅家的危难!”
嫁给李渊后,窦氏随着李渊官职的变动不断迁涉,但不管到哪里,她都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在几个孩子的教育上。在她亲自精心地调教下,几个儿女都非常出色,不但一个个知书达理、好学上进,而且都深明大义、为人豁达宽仁,兄妹间的感情,也非常深厚。世民与元吉兄妹,每人相差都不到两岁,从小朝夕相处,一同习文、一同习武,相互之间,亲密无间,如今要与他们分别,世民自然很是不舍,他充满感情地望着他们,说:
“你们还小,等到了我这样的年纪,才可以出征打仗。”
“对,你们二哥说的对。”窦氏走来接过世民的话说:“你们不要担搁你们的二哥了,就是他答应带你们去,你们父亲也不答应,我也不答应!”
“为什么?”李玄霸吃惊地望着母亲:“你不是一直要我练好武艺为国效力吗?”
“那要等你过了志学之年。我的儿,听话,待你长大,为国效力的机会有的是。”
玄霸听了垂下头来。窦氏的目光,移到爱女平阳身上,平阳见了,缓缓地松开拉着世民二哥的手。
李世民深情地看看母亲,又看看自己的弟妹,最后把目光留在长孙氏的脸上。从屋里出来以后,长孙氏一直站在母亲的身边看着听着世民兄妹的对话,这时看到世民投来恋恋不舍的目光,终于忍禁不住,一颗晶滢的泪珠,夺眶而出。
“世民哥,世民哥……”她仿佛在呼唤世民,又仿佛在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哇”的一声哭喊,刚松开手的平阳小妹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世民:
“二哥,二哥……”平阳小妹大声地呼喊着。玄霸和元吉,再也忍不住了,俩人都伸开双臂,喊着抱着他们的二哥。一时间,兄妹四人抱成一团,窦氏强忍住泪水,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儿女,好一会才轻声地说:
“大家松开手,别再担搁你们二哥了。”
兄妹三人松开手,世民迈开脚步,朝一直站在长孙氏身旁的长孙无忌点点头,回头向排列整齐的家丁走去。他刚走出一步,就听到长孙无忌的呼唤:
“世民哥。”
世民听了,赶忙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长孙无忌。世民与长孙同年,世民是599年12月22日,无忌是599年12月28日,比世民小6天,因此唤他大哥。世民听了,回过头来。
“我要与你同去!”无忌坚定地说。
世民询问地望着窦氏。
“我要与他同去。”无忌上前一步,跪在窦氏面前说:“请夫人成全。”
“可是,你舅父不在,又是去……你还是留下来,以后有的是报国的机会。”窦氏思考着说。
“我舅父交待了,妹妹成婚后,我就跟着世民,干一番事业。再说,我已过了志学之年。”
“既然如此,你去吧。”窦氏轻轻地叹了口气,答应下来。在玄霸、元吉、平阳三兄妹羡慕地目光下,无忌高兴地走到世民身边。
正是“树树秋声,山山寒色”的日子,在从南向北通往雁门的官道上,行走着一支支赶去勤王的部队。李世民率领着家丁,也夹杂其中。这些部队,多则上千人,少则几十人。有达官显贵的家丁,也有衙门差人,远看似乎有些热闹,走近了才发觉,他们大都无精打采的。李世民带领着家丁,连连赶过几只队伍,正与又一支队伍擦肩往前赶时,那队伍的领头人,一个粗壮的青年人唤他:“兄弟,也是去勤王么?”
李世民朝他看看,微笑着点点头。隋炀帝困守雁门,内史侍郎萧瑀拟好诏书以后,就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发往各地。其中之一,便是将求救的诏书捆在木板上,放进南流的汾水中,使沿水的郡县见了募兵前来救援。李渊与李建成父子,正是从太原赶往运城的途中见了这木板上求救的诏书,这才勒马返回,不能参加世民的婚礼。这官道上的一支支部队,都是赶去勤王的。
“兄弟,这么急急往前赶什么?”青年人又问。
李世民听出他话中有话,由不得拉住马,与他并排而行,问道:
“你不愿意去?”
“别这么说,我要不愿意去,怎么会走在这官道上。只是,你不要太相信皇上的话。”
“什么话?”
“勤王军官,每人连升三级,勤王士卒,每人赏银十两。我敢打赌,皇上的承诺不会兑现。”
“我不是为了升官,更不是为了赏银。”李世民笑了笑,然后又严肃地说:“不过皇上的话,我认为会兑现。”
“兄弟,你太天真了,到时你跟云定兴打完这一仗,如果不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李世民看看他,又看看身旁的长孙无忌,轻声问道:“你说呢?”
长孙无忌认真地摇摇头,说:“我不清楚。”
世民听了,一挥马鞭,往前奔去。长孙无忌不甘落后,紧随其后。奔了一会,世民见家丁们都远远地拉在后面,这才放慢了脚步,对无忌说:“云定兴是什么人?你在京城听说吗?”
“云定兴是个深受隋炀帝宠信的人,听说他原任大隋左御卫府左御卫将军,因征杨玄感有功,擢升为右屯卫将军。”无忌说。
世民听了,回头看看气喘噓噓跟上来的家丁,说:“翻过前面这座山,就到雁门关了,我们都加把劲,赶紧去救皇上!”
家丁们听了,一个个撒开褪跟着小跑起来。不一会,世民带着家丁来到雁门关东南的练兵校场。只见这儿已经到了几十处地方来的队伍,有来得久些的,已经在操练,有刚来的,在一旁休息。李世民让无忌领了家丁在校场边等着,自己去领军的将军云定兴。刚走去两步,正好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过来,李世民赶忙上前一步到他面前,双手一揖说:
“请问将军,不知云将军现在何处?”
那军模样的人听了,停下来打量着李世民,只见他一张娃娃脸上露出了成人的老练,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透出智慧和威严的光芒。
“你是谁,找云将军有何事?”
“我叫李世民,是河东抚慰使李渊的儿子,现带了家丁前来勤王,所以要找云将军。”
“哦,你是唐公的公子。我,就是云定兴。”
“世民参拜云将军。”
“真是将门虎子,还这么小年纪……”云定兴说到这里,冲着李世民点点头:“走,到大帐中说话。”
李世民跟着云定兴走进大帐,坐下后云定兴问他:“公子这回带了多少人来?”
“就只有一百多家丁。”
“是你的父亲让你来的?”
李世民点点头,将自己的婚事,及大哥来报信,父亲让他勤王的事说了一遍。云定兴听了,说:“唐公真是大忠诚,如此关键之时,能不顾自家,一门心事勤王,真让人敬佩。本将军在来雁门关前,也是身负皇命,正赶往河北去剿杀悍匪历山飞,途经滹沱河时,得竹敕数封,知雁门军情火急,这才立马率部赶来勤王。承蒙陛下赏识,封我为勤王领兵大将军,令所有前来勤王的援兵,皆由我统一指挥。公子既然来了,就在我帐前做个参军。”
李世民高兴地点点头。
前来勤王的队伍虽然多,可几十支队伍合在一处,总共也不到2万人。白日里,云定兴让这些援兵列队站好,作一些简单的操练,结果笑话百出,让人大失所望。云定兴摇头叹气,命副帅田边将勤王的部队重新编制,按每支队伍人数的多少给带队人以相应的职务,自己则一直在苦苦地考虑退敌之策。
夜已经很深了,往日静秘而孤傲的雁门关,此刻笼罩了浓浓的愁云。自从将大隋的皇帝困在雁门关后,始毕可汗的黑衣突厥兵,每天都在发动一次猛烈的攻击,奈何雁门墙高凭险,再加上此刻守卫的是隋朝精锐中的精锐,始毕可汗的每次攻击,只不过在城里多留几具尸体。今天,始毕可汗打听到勤王的援兵到了雁门关,这才下令暂时停止对雁门关的攻击,象一只饥饿的山鹰,不断转动双眼,贪婪地将雁门关盯得紧紧的。云定兴站在雁门关的高墙上,眺望关前不远处星落棋布的突厥帐蓬,又回头看看自己将要指挥的勤王部队。这都是些怎样的部队啊!连基本的队形都站不好,怎么去打仗?想到这里,云定兴举头苍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作为帐前的一个参议,李世民一直远远地站在云定兴的身后,听了他的叹息声,不由上前几步问道:
“元帅为何叹息?”
“勤王之军,虽然到了不少,但都没经过什么训练,而且军心不振,战斗力太差;而今突厥骑兵,久经沙场,士气正烈。两军差异如此,何以取胜?此战艰险异常,本帅无所畏惧。只是,皇上就在这里,倘若稍有闪失,如何对得起皇上!”云定兴感慨地说。
李世民听了,稍作思考,开口说:“小将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讲一讲。”
“讲。”
“小将认为,始毕劲旅之所以士气高昂,是欺我大随一时调不到精兵良将来解雁门之围,他们久困不散,一心只想破关。今日我援兵到,他还不知虚实,这才暂停进攻,不过是想摸清我军兵力底细,再作打算。倘若我们不能马上有所作为,突厥必将发起更加猛烈的进攻,到时候……”世民不愿说下去,征询地望着云定兴。
云定兴已是无计可施,心存担忧,现有人来谈想法,自然愿意一听,却没想到这乳臭未干的小将竟然一语中的,说中了他心里的担心,不由又一声叹息说:
“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们要有作为,难啊!若是明日我带领这些援兵杀出关去,必遭突厥阻击,只要短兵相接,我们这些援兵,又哪里会是突厥劲旅的对手。到时,只怕他们还会剩势杀进关来。如不马上有所作为,突厥稍缓也会猛烈攻关……所以,我说此战艰险异常!”
“既然我军不宜与突厥短兵相接,能不能施一个‘疑兵之计’?”李世民又想了一会,再次征询地望着云定兴。
“什么‘疑兵之计’?快说出来听听。”云定兴高兴地催促李世民。
“小将以为,始毕可汗目前还不知道我援兵虚实,我们可以在雁门几十里遍设旌旗,夜里擂鼓呼应。始毕以为我大队援兵在安排布置,定会怆慌撤兵。这时我军士气必定大振,可以趁机全线反击,歼敌于雁门关外。”
云定兴听了,非常高兴,惊喜地拍着李世民的肩膀,大声说:
“真是将门出虎子,没想到小将军初次征战,竟有如此良谋。回去,我们立即依计行事,赶快按排设旗、擂鼓、反攻事宜。”
征战之事,全在乎将领。一头狮子带了一群羊,也能打败一头羊带领的一群狮子。云定兴有了李世民的计策,立刻忙碌起来,首先将各地赶来勤王的部队分成两支,然后让他们多举旌旗,沿了雁门关东西两旁的长城分散开去。白日里,几十里的旌旗秋风中飘扬;到晚上,咚咚的战鼓遥相呼应,给人以千均万马、跃然欲击的感觉。
一连三天,日日如此,始毕可汗越来越感到隋军援军气势如虹,让人惊心。这日他带了亲随前往关前察看,但见雁门关两侧几十里旌旗飘扬,越看心中越是担心,终是气愤地责问他的弟弟始毕暗允,说:“将军报告大隋兵在高句丽,现在何来这么多敌军?”
始毕暗允心中也在纳闷此事,见可汗责问,褐色的眼珠子转了转说:“可能,可能是大隋在用疑兵。”
“可能,判断军情怎么能用可能?”始毕可汗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
李世民带着长孙无忌,每日都非常小心地打探着始毕可汗的消息。这日见始毕可汗亲自到关前察看,忽然心中又生一计,忙兴匆匆地去见云定兴。进了将军大帐,云定兴正苦着脸在沉思,见李世民进来,有些担心地问道:“已经三日了,还不见始毕可汗退兵,这事将如何处之。”
原来,云定兴认可了李世民的计谋之后,曾去向炀帝当面承诺:“三五日时,突厥一定退兵。”如今时间已过去三天,他当然着急。李世民见了,说:“将军勿急,小将有一计,可使突厥近日退兵。”
“有什么计,你快说!”云定兴催促道。
李世民微微一笑,凑近云定兴的耳旁,说出了自己的计策。云定兴听了,高兴地点点头。第二天再去探查时,始毕可汗发现,隋军的战旗分别向东西又拉长了十里有余。这,绝不是什么疑兵之计,而是大随每天都有援兵赶来,他们在等待,等到援军都聚集了时,再一举出关,到时候……地大物博的大隋,有这个力量。看来,我已经大祸临头。想到这里,始毕可汗再也沉不住气,终于一声令下,全线撤兵北归。
李世民带着长孙无忌,从清晨起来,一直在非常小心地注视着始毕可汗的军营。这日中时分,果然看到始毕可汗的营中有动静,李世民非常高兴,赶忙前去报告云定兴。
“敌营有动,可能是始毕可汗要退兵,小将请求出关,去捉一俘虏来。以便尽快了解敌情。”李世民对云定兴说。
“这太危险了,何况参军又从未有过征战的经验。”云定兴犹豫着。
“请将军放心,一个人凡事总有第一回,恳请将军给我这个机会。更主要的是,早一刻摸清敌情,就可以早一刻全面出击,就可以多杀死许多突厥兵,皇上就早一刻心。”
“没想到参军这般年青,竟有这样的见识。好,本将军就给你一千军马,速速前去。”
“捉一个俘虏,用不着这么多人,就世民一人去就可以了。”
云定兴听了,再次打量了一会李世民,终于点了点头。不出两个小时,李世民押了一突厥进来,云定兴一问,果然是始毕可汗已下达撤兵的命令,只待太阳偏西,照着雁门关时,突厥全军就拔营撤退。云定兴听了,高兴万分,忙去禀告皇上,让大军全线出击。
始毕可汗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部队正在拔营时,大隋的军队,象恶狼般朝他的大营冲来。从来都是临危不惧的始毕可,这一次真正地慌神了,一连三次,才在弟弟的帮助下跨上战马,然后是率领他的部队,一直向北溃逃。而追赶这突厥十余万劲旅的,竟然是不足四万的大隋军队。
李世民骑着他的白龙驹,高举长剑,一路砍杀,一直追赶到马邑。这一战,不但解了雁门之围,还俘虏了2000多突厥兵。云定兴大获全胜,奉召前去晋见皇上。李世民非常高兴,拉了长孙无忌,欢天喜地地朝营房外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离家出征,没想到真能如平阳小妹讲的旗开得胜,而且不是凭了蛮力,是凭了智慧。可能是皇上解围的缘故,这雁门的天气也突然地好了起来,给人以“秋宵月色胜春宵,万里霜天静寂寥”的感觉。在出营房的小径上,李世民与长孙无忌悠闲地散着步,心旷神怡地享受着胜利后的喜悦。突然,他们看见营房外围着一群人。
“去看看。”从来爱看热闹的李世民拔腿就跑,到了跟前,只看见柱子上捆着一个人,被打得满身血糊糊的。李世民仔细一瞧,竟然是三天前在勤王途中主动问他“急急往前赶什么”的那个粗壮青年人。
“这是为什么?”李世民吃惊地问在一旁看管的两个卫兵。
“这个人,攻击当今皇上。”一个卫兵回答。
“我讲的是实话,皇上就是不兑现承诺。”青年人倔犟地抬起头来,愤恨的双眼盯着李世民,沙哑地问身旁围观的士兵:“兄弟们,你们大家谁得了十两赏银,谁得了?!”
围观的士兵,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愤愤地瞪着那两个看管的卫兵。
“皇上就是不兑现承诺,还不让人说。”
“听说他还要出兵再打高丽。”
“真是,皇帝竟能出尔反尔。”
李世民清楚地听到这样的议论,心中不由一惊,适才那份胜利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他迈步走到那青年跟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侯君集。”青年人大声说。
“不要再呈口舌之强,这样无济于事。”李世民迅速地瞥他一眼,压低声音说:“待我设法救你。”说完,拉一把长孙无忌,俩人迅速离开看热闹的人群。
三天前,李世民在勤王途中与那青年汉子说的是真心话:此次前来勤王,不是为了升官,更不是为了赏银。可是,那青年汉子是为了这些,那么多的士兵也是为了这些。当然,更主要的是,一个皇上,说话怎么能出尔反尔?想到这里,李世民不由得摇摇头,睁大眼睛问无忌:“你说,那汉子讲的是真话么?”
“看那情形,他讲的应该是真话。”
“可是,皇上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
无忌默默地摇摇头,问李世民:“难道你真的要救他?”
李世民坚定地点点头。
云定兴为雁门解围立了大功,得到皇上的重赏,满面春风地回营,看见李世民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大惊,担心地问道:
“参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有一事想请教将军。”李世民犹豫了一下,对云定兴说。
“什么事?”
“就是重赏士卒的事。”
“这个……”云定兴悄悄地松了口气,他原还以为李世民会问皇上对他的赏赐,因为李世民献计一事他根本没有上奏皇上,如今见世民问的是士卒的赏赐,便回答说:
“现在国库吃紧,皇上也是力不从心。”
“可是,普通百姓倘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之言,何况皇……”
“住嘴!”云定兴严厉地打断李世民的话,稍停压低声音道:“这话你可不敢乱说,在朝上,兵部尚书樊子盖曾执奏皇上不宜失言,被皇上大加斥责,赶紧认罪才得到免罪。”
李世民听了,一时沉默不语。云定兴见了,凑近他说:“念在你曾给我献策破突厥的份上,我有一句忠言相告:皇上永远是对的,做臣子的,不能有半点与他相左,否则,士途没了不说,还往往会有生命之虞。这一点,唐国公没有给你说过?”
“没有,父亲只教我要精忠报国。”
云定兴听了,再不言语,李世民想了想又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置那个侯君集?”
“示众一日,明天砍了他的头。”
“恳请将军,念在他英勇杀敌的份上,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李世民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替这个人求情?”云定兴不解地问道。
“我见他勇武过人,想救下他留作家丁,以保我母亲平安无事,也让我父亲放心。”
“这样……”云定兴思考了一会笑着说:“难得你惜才,更难得你有这般孝心,好吧,我这就成全你,放了他。”
“多谢将军成全!”李世民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