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酒肆结识不明客 狱中遭受皮肉苦
“对呀,如今突厥已退,二郎应该及早返京才是。他滞留豳州不归,难道真有什么想法吗?”
“陛下圣明。秦王这些年来屡屡在外征战,经常掌握典兵权。他这一段时间为中书令,忙于文牍之事,臣听说他早已不耐烦了。这次突厥来攻让他有了典兵的机会,还不好好地过一把瘾?皇上,秦王和太子现在势如水火,秦王又不是甘居人下的主儿,他在陇西手握十万雄兵,万一……唉。”
“看你,就会危言耸听!什么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二郎他有胆子领兵来攻京城吗?简直是白日说梦!”
“臣只是想给皇上提个醒儿,并无他意。不过,皇上啊,听说秦王此次出征,所带将领皆为天策府府属。这些将领们确实了不得,只要手下有兵,其布阵攻退,要比寻常将领有能耐得多。外面流传一句顺口溜儿,说什么‘天策猛将,不同凡响;望者披靡,杀敌精光’。”
“胡说。天策府里的人谁能比上李靖、李世?纯粹是在那里瞎嚼舌头。咳,你既然这样说,就让二郎速速回京不就成了吗?”
“皇上圣明。”
这段话自然是李渊和裴寂的对话,两人说话时正在海池里荡舟。李渊虽斥裴寂无端妄说,心中却若有所思。他想,看样子今后不可再轻易将典兵权交托给二郎了,他若觊觎太子之位,又拥兵自重,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李世民回京后依然轻松,他按时上朝,按时回府,中书省的事务自有两名侍郎打理,不用他多烦心。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如今国内基本安定,突厥也不来犯境,没有紧急军务,李渊也想不起用他。不觉夏去秋来,又复入冬,几场寒流掠过,飞雪翩然而至。
天策府里一群武将见无仗可打,又见李世民渐遭李渊冷遇,遂各安其身,当值之外,不敢再到李世民眼前添扰。尉迟敬德、程咬金、段志玄好吃肉喝酒,当值之后三人扎堆儿寻到酒肆,在那里吆五喝六;秦叔宝起了读书的念头,请许敬宗为自己授课,史大柰、张公谨和侯君集闻讯,也前来加入读书的行列。这样,这帮武人各自找到了活儿。
尉迟敬德三人一直饮用荥阳的“土窖春”,时间一长就想变变口味。他们满长安转悠,终于寻到一处名为“寻醉轩”的酒肆。三人尝了这里的酒,觉得滋味特别,三天两头都要来此一聚。
这家酒肆的主人为一年近七十的老翁,姓杨名春,自称家在剑南。酒肆里所鬻之酒为其家传自酿,取名为“烧春”。该酒有一般好处,就是不管人喝得再多,酒劲却不上头,且满嘴噙香。杨春还会做一道拿手菜,名为“豉杂黄牛肉”,系选用优质黄牛肉经豉汁腌泡,再用文火慢煮而成。当时人们认为“牛为耕稼之本,马即致远供军”,故唐律规定故意屠宰官马、牛者徒一年半,马、牛的主人故意屠杀者,徒一年。所以杨春的“豉杂黄牛肉”轻易不示人,仅向熟客供应。程咬金三人一开始慕名“烧春”酒而来,并不知道还有如此美味,及至他们来了几回之后,杨春主动将“豉杂黄牛肉”献出,三人一尝,叹为美味。程咬金更是笑骂道:“你这老儿,想不到还有慢慢吊胃口的本领。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好货?都一总拿出来。”
唐人喝酒,多行酒令,且有音乐歌舞相伴。当时的酒令有二十余种,这种文绉绉的行令喝酒方式称为“雅饮”,多在达官贵人和文士喝酒时使用。如程咬金、尉迟敬德这等武人,最不耐烦行此“雅令”,他们到了杨春的酒肆里,不用别法,三人轮流把玩“酒胡子”相嬉劝酒。
“酒胡子”是唐人饮酒风俗中非常特殊的一种器具,即是雕刻为高鼻碧眼的胡人形象的偶人。喝酒时,将此偶人放在居中的盘中,由饮酒之人拨动,待偶人停下来指到谁,谁就须饮酒。
今天三人来此斗酒,“酒胡子”很是奇怪,不管怎样拨动,那偶人的手指十之七八指向程咬金,将程咬金灌得哇哇直叫。他说此“酒胡子”有毛病,唤来杨春,令他再换来一个,孰料依旧如是。
程咬金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们另换别的玩法喝酒。老杨春的酒虽不上头,可喝多了,肚里实在撑得难受。”
尉迟敬德不干:“不行,你这狗头想耍赖呀。以往我们皆用此法,那次志玄也是喝得直瞪眼,也没听说要换法儿。”
“对呀,酒刚刚喝到中途,不能再变法儿。”段志玄也不同意换招法。
程咬金见他们两人坚执不从,只好无奈地继续拨动“酒胡子”。说来也怪,“酒胡子”的手指依旧不偏不斜地指定程咬金,这下子程咬金彻底不干了,连声嚷嚷道:“有鬼,有鬼。”最后一杯说什么也不喝了,让免掉一杯。
这时,从灯影里走过来一人,他向三人行礼道:“尉迟将军、段将军,这杯酒且让我代程将军饮下去行吗?”三人一听,觉得他说的长安话很不地道,透出一股怪异的味儿,就在影影绰绰的灯影里打量他。只见他个子甚高,脸上一副红色虬髯,外身罩了一袭缺胯袍,一看就知道此人定是西域人无疑。
程咬金斜眼一瞪,冷言道:“你是谁?我说过要让你代酒吗?”
那人团手一揖,躬身道:“小人名叫何吉罗,系波斯人氏。自前朝时即专事贩运香料,已居长安十余年了。小人虽是西域之人,这些年居长安日久,习练了一些拳脚功夫,故早闻三位将军大名。小人也是此店中的常客,一直想拜见你们,今日有缘,不免有些冒昧了。”
隋唐之时,其对外经济、文化交往异常繁荣,欧亚大陆各地的商人纷纷来此兴贩贸易。其中以长安、洛阳两京为政治中心所在,外来人及胡商杂凑云集。走在街上,每每见到高鼻深目的异域之人,长安人早习以为常。
何吉罗此时显然已入籍唐朝,除了其面貌有异之外,长安话说得还算顺口,身上的打扮与中土人无异。他见程咬金来抢白他,并不觉尴尬,而是眼珠一转,笑道:“想是程将军不知,这‘酒胡子’自西域传入中土,其中有一个消息儿许多人不知,请看。”何吉罗边说边拿起“酒胡子”,揭开底座,就见里面有一按钮,他扳了一下,合上底座然后放在案上,用手一转,这次“酒胡子”的手臂却指向尉迟敬德。
程咬金恍然大悟,起座喝道:“好哇,我就感觉其中有鬼。黑子,定是你与那杨春合伙来捉弄我的。”
何吉罗微微笑道:“程将军,这事儿怨不了别人。如今长安城里,明白这个诀窍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且杨春哪儿有胆子敢来糊弄您呢?想是这东西因震动合了机关,又阴差阳错指向了您。”
尉迟敬德道:“就是嘛。杀了我头尚且眼都不眨,还在乎这几盏酒吗?你这狗头,就会混赖。”
何吉罗道:“小人想和诸位将军结识一回,故想了个主意。如今程将军已经喝了不少,小人就与程将军凑个对儿,算是一方;尉迟将军和段将军算是另一方。我们两方还用这‘酒胡子’指引,接着斗酒。程将军,我方若输了,就由您随意饮,由小人兜底儿,如何?”
程咬金觉得今天喝了这么多酒,若现在罢手不喝,委实冤枉。何吉罗主动请战,看来也很识趣,不由得勾起了他的兴致,遂大喜道:“好呀,就这样办。黑子,我吃了这么多亏就不说了,你敢不敢?”
“嘿,谁怕了你这狗头不成。志玄,要说拼酒,我们什么时候失了下风?”
段志玄微笑不语,他眼望着何吉罗,觉得这个波斯人已成了一个长安通,那眼神和动作都与一个真正的长安人无异。
于是,“酒胡子”开始频繁地转动,其手臂指向双方的次数却是平分秋色。程咬金这方输的酒基本上都灌入了何吉罗的肚中,孰料这位波斯人的酒量甚宏,只见他喝得肚腹渐渐隆起,脸上颜色未见任何异常。
尉迟敬德喝到最后,觉得已经过量,遂说道:“好了,不喝了。这样太不公平,真正便宜了这个狗头。”
程咬金起身离座,哈哈笑道:“好呀,这样才算扯平了。”他拍了何吉罗一掌,赞道:“波斯人,真有你的。下次再来,我俩还是一伙。”
几个人尽欢而散。
此后他们每来“寻醉轩”,十之八九要遇见何吉罗,他们渐渐就熟悉开来,三人也喜欢上了何吉罗豪爽能饮的劲头,隐隐然觉得甚是投机。到了他们相聚的第三次,何吉罗带来了三个香囊,让他们转送给各自夫人。此时的长安,人们酷爱香料。像皇帝出行时,即先以龙脑、郁金等香料铺地。朝中达官贵人日日生活在香云缭绕的环境之中,他们的身上散发着香味,浴缸中加了香料,而衣服上则挂着香囊。何吉罗所送的香囊中,盛的是蝉蚕形瑞龙脑香,打开后其香气可透十步开外,为罕见异物。三人的夫人一加试用,众官宦夫人皆现羡色,听了夫人的夸赞,三人心中不免得意,与何吉罗的关系不由得又近了一层。
长安每年消费香料的数量很大,许多香料和香材多是进口而来。像沉香出自天竺诸国,没香出自波斯回及拂林国,丁香出自东海及昆仑国,紫真檀出自昆仑盘盘国……何吉罗刚入长安时,以经营没香为主,后来渐渐做大,俨然成了香贩的首领。后来域外也需要中土之物,何吉罗就在中土收购瓷器、丝绸等物,输往外国。
何吉罗向三人家眷细说香料的种类和成色,让她们长了不少见识。她们从何吉罗手中购买的香料,质地就不用说了,价钱要比到市面上买便宜一半。妇人们不免在三人面前炫耀一番,他们愈发觉得这名波斯人很识趣。其中只有一个段志玄曾经晃出一些疑问来,觉得这样一个富商大贾在小酒肆里撞见,且日益投缘,似是刻意为之。随着他们日渐稔熟,段志玄的疑问也慢慢淡了。
三人观了何吉罗的武艺,见他皆是小巧擒拿功夫,并无特别之处。唯其轻身之功很不一般,只见他腾身一跃,偌大的身躯在空中腾挪自如,圆转如意,显是名师所授。三人问他投师何人?何吉罗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并不回答。
时间很快进入腊月。尉迟敬德用过晚饭后,坐在堂上挑灯看书。他识字不多,若不是李世民多次让他读书识字,他断断难以安静地坐下来。所幸小夫人家学渊源,识书达理,就依在他身边逐字念诵,让尉迟敬德省了不少事儿。他们书还没有读过一页,就听何吉罗叩门来访。
何吉罗并非单身到此,身后跟随一人赶着一辆黑沉沉的驴车儿。何吉罗见尉迟敬德来迎,一面令那人将车赶入府中,一面拱手道:“尉迟将军,年关将至,小人特备下一点年货表达心意,望勿推却。”
尉迟敬德道:“什么年货?还需要用车大张旗鼓运来?”
何吉罗脸上透出神秘,说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到左厢房内说话。”何吉罗来府中次数已多,知道左厢房那里比较僻静,且房门只有一道低矮的石门槛儿,可以将车子推入房内。
尉迟敬德满腹狐疑,边走边说道:“老何,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先给你说好,若是寻常东西,我自有薄礼回赠;若东西贵重,我经受不起,你只好再赶回去了。”
车子入了左厢房,何吉罗挥手令从人牵驴退出去,房中仅剩下他和尉迟敬德两人。他将尉迟敬德拉到车前,说道:“这些东西并非我送的,而是受人所托。尉迟将军,请看。”他边说边掀起车子上的黑帐幔。
尉迟敬德搭眼一瞧,脸上顿时变色。只见车内装满了金银器具,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厉声道:“老何,你受何人所托?为何送了如此重的礼?”
何吉罗脸上堆满了笑容,轻声道:“尉迟将军切莫惊慌,我们结识多日,小人不敢有一丝儿歹意。您请坐下,容小人慢慢说与您听。”
尉迟敬德哼了一声,说道:“你知道我的脾气,这等来历不明的金银,你若不说个明白,有你好瞧的。”他依言退后几步,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何吉罗不敢坐,探身说道:“那日您和程将军问小人的武艺为谁所授,我不敢回答,今日可以说明白了。早两年,小人闻听‘京都大侠’史师父的名气,又听说他好收徒弟,就托人投至史师父的门下。”
“史师父?就是那个史万宝吧?”
“正是。小人为一异域之人,长居京城,一来想学些武艺护身,二来想借重史师父的名望,托庇于其门下。”
“这样说来,这车东西是史万宝送来的?我和他素无交往,且他官职又高于我,他送我金银,意欲何为?”
“东西并非史师父所送,其中又有隐情,容小人慢慢说来。尉迟将军,您知道我平日多贩香料,宫中和官宦之家用得最多,若让他们多采买须人头熟。那日小人将这番心意说给师父听,史师父满口答应,此后果然引来许多人与小人认识,其中还入东宫见到了太子。”
“太子?想不到你为胡人,还有如此神通?你这样说,总不成这车东西是太子所送?想我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正是,的确是太子所送。”
尉迟敬德大为震惊,一下子蹦了起来,扯着何吉罗的手道:“老何,你别骗我,如此大的事儿不可瞎编派。谅你为一游方胡人,岂能受太子所托?”
何吉罗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将之递给尉迟敬德,说道:“尉迟将军请看。此是太子亲笔所书。”
尉迟敬德接过信,眼睛盯着何吉罗,说道:“若真是太子之书,这事儿就不同一般。这么说,那日我们在酒肆里相见,并非无意之中撞见,却是太子你们有意安排了?”
何吉罗不敢接话,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然被满面胡子遮掩,并无异样。
尉迟敬德低头看信,见上面盖有李建成的图章。他从头看信,惜不认识其中的一些字,何吉罗的识字能力也有限。无奈,他只好将小夫人唤来,让她逐句解说。只听信中措辞谦诚,满是推许敬德之意。信中的最后两句是“愿迂长者之眷,以敦布衣之交”,经小夫人解之,尉迟敬德明白,这是李建成在招诱自己。他日常随侍李世民左右,早已知道太子与秦王争斗的形势。今日太子又送金银,又写信招诱,他知道这是太子想分离天策府人员,以去秦王之势。
尉迟敬德让小夫人退出,然后瞪着何吉罗道:“想不到太子竟然让一名波斯商贾来为说客,老何,你不怕我一刀斩了你吗?”
“早就听说尉迟敬德将军性如烈火,小人内心确实担忧。正因为这样,小人才想法在酒肆里接近你们,这样先有一些亲近之意。”
“你处心积虑,其心可诛。不过我看你平日里还算爽快,今日不为难你,何况,我还要留下你这颗脑壳儿给太子传话。”
何吉罗听了尉迟敬德这种语气,知道今日的使命就此完结,遂不发一言,静听后话。
“这辆车子你还给太子,就说我尉迟恭为一介武夫,不劳太子挂念。我现为天策府左二副护军,为秦王的属下,此生此世,定为秦王的走卒。太子想用一车金银买走我的心意,他也太小瞧我了。”
说到这里,他挥手令何吉罗出门,“老何,你走吧。你既然是太子之人,当知水火不相容,从今之后,你不可再登我府中一步。”
何吉罗勾肩低背,带着车儿出了府门。尉迟敬德心如烈火,让小夫人为他准备衣衫,意欲找李世民说知此事。小夫人劝他不要去,说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秦王想已歇息。这样,尉迟敬德满怀心事熬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尉迟敬德早早就赶到了天策府。进入仁文厅后,就见李世民正与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一起说话,四人脸色都很凝重,显是有什么事儿发生了。尉迟敬德见状,作势要退出厅外。李世民向他招手,令他坐在近前。这时,长孙无忌悄悄告诉他:“昨儿晚上,大理寺派人去洛阳,将张亮捉拿,说他谋反。”
李世民的消息能够这么快,自是白鹘传书的功劳。
李世民沉吟道:“大理寺捉拿张亮,事发前绝无先兆。既然说他谋反,有何凭据呢?”
房玄龄道:“今年以来,张亮从府中要去王保不少,算来也有一千多人了。那次皇上不让皇子有太多王保,仅留五百,张亮将多余的人都带往洛阳,想来定是这件事儿太惹眼。”
“张亮带走这些人,也是合朝廷规制的。若从这件事儿上下工夫,也太牵强。”李世民忿忿地说道。
杜如晦悠悠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件事儿的背后,定是东宫和齐王府在那里使劲。莫非他们也想如杨文干那样,从张亮身上打开缺口?”
李世民哼了一声,说道:“这一次怕是他们走了眼,明明什么都没有,硬想加罪,妄想。无忌,你今日找人打听一下,到底内幕是什么?还有,张亮若坐囚车来长安,需三日之后。你先去牢里打点一下,别让张亮来了受苦。”
长孙无忌领命而去。
李世民的目光移向尉迟敬德,问道:“敬德,你一大早就急急跑来,有什么事儿?”
尉迟敬德听说张亮被囚,愈发感到事情紧迫,说道:“太子和齐王也许有所行动。”他将昨晚的事儿说了一遍。
正当尉迟敬德说话的时候,程咬金和段志玄也匆匆赶到厅内,他们也听了一个大概。
程咬金张大了嘴巴,说道:“啊,黑子这样说,那何吉罗敢是被黑子赶出门外,又赶着车儿来找志玄的。”
李世民眼中精光闪现,问段志玄道:“这么说,何吉罗也去你府上当了回说客?”
段志玄道:“是的,晚间咬金兄来访,我们正在堂上说话的时候,何吉罗神神秘秘地走了进来。他说受太子之托,来送我金银,被我拒绝了。”
程咬金也说道:“何吉罗还说,太子另备有一车金银送我,被我当场骂了起来。我还说,算是我们瞎了眼,没看清你何吉罗原来是太子养的洋狗。”
若放在平日,程咬金说这些话,众人定是一阵轻笑,然现在都乐不起来。房玄龄幽幽地说道:“太子与齐王莫非真要动手了?”杜如晦也皱着眉头,说道:“太子与齐王若这样做,手段并不高明。试想想,秦王平日里善待众将,那是在战场中厮杀出来的情分,岂是用一车金银就能买走的吗?”
李世民默然片刻,缓缓起身,看着尉迟敬德、程咬金、段志玄道:“你们心如山岳,虽积金至斗,其心不移。世民平日待你们,严峻而多苛刻之处,我实在愧对你们的这片心意。”
三人急忙站起,拱手道:“秦王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的心若偏了一毫一厘,才是愧对秦王的恩情呢。”
李世民叹了一声,说道:“如今我日渐失势,东宫和齐王府日日车水马龙,嘿,朝中的许多人惯会扯顺风旗。其实太子送你们金银,你们也可将计就计先收下来。一者可以慢慢察知他们的下一步计谋,二者可保你们自身安全。”
三人相对看了一眼,皆摇了一下头。尉迟敬德道:“这等背主私收金银的事儿,打死我也做不来的。”程咬金道:“是啊,我们若收了金银,就不是我们了。”
李世民又复沉思,转向房玄龄道:“玄龄,太子既然来找敬德他们,也不会放过其他人。他现在一手使软的,拿金银来收买;另一手来硬的,此次囚困张亮定是想以严刑撬出话儿来。今后,想他们还有别的花样。你通知府内的其他人,让他们这些日子尽量不要出外,谨慎守门。若有事儿须出外时,最好结伴而行。”
房玄龄宽慰道:“秦王曾说过,国破者不在外侮,唯在内部。如今虽形势险恶,但只要上上下下一条心,任谁也没有法儿。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也应该有应对之策。”
杜如晦神色沉重地点点头,说道:“秦王,玄龄兄说得不错。目前之势,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若无应对之策,即是束手就擒。”
李世民对两人的话没有任何表示。
这时,长孙无忌匆匆回来,想是已将诸事办妥。李世民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有找到人?”
“找到了,我们约好今天晚上再细谈。”
“嗯,你一定要把此事办好,不能让张亮受苦。若迫不得已,我也可找封德彝谈谈。”李世民又对尉迟敬德说,“你和咬金兄、志玄去找一下叔宝兄等人,让他们诸事小心,千万不能出岔子。”
尉迟敬德等三人点头答应,起身就要离去。这时杜如晦叫住尉迟敬德,叮嘱道:“敬德,你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太子和齐王认为你是秦王的贴身护卫,如今收买不成,一定还会打你的主意,且不会是善招儿。”
尉迟敬德哈哈笑道:“不管他们使什么招儿,我都能对付,放心吧。”说罢向门外走去。平日里当府属出门的时候,李世民并不起身相送,今日却特别,直把他们送出大门外。
此时仁文厅内仅剩下房玄龄、杜如晦和长孙无忌三人,房玄龄趁着这个空儿,对长孙无忌说道:“无忌,你与秦王是至亲,今天定将这要紧的话儿说给他听。”
“什么话?”
“敬德和张亮同时出事,说明太子和齐王已经开始了动作。他们如今和秦王的嫌隙已成,若其把握了先机,一旦变起,则秦王命运叵测。”
杜如晦道:“无忌,玄龄兄所忧,非是杞人忧天。存亡之机,间不容发,正在今日。为秦王计则是顾及其自身安危;为社稷计,秦王功盖天下,有明君之相,若其君临天下,则是社稷之福,百姓之幸。”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然而皇上时下对二郎已失去信任,太子又把持朝政巨细,二郎实在没有办法翻身。两位先生,你们有什么高见呢?”
房玄龄和杜如晦又对视了一眼,房玄龄说道:“要改变眼前这种颓势,必须使用雷霆手段。上次杨文干兵变,太子闻皇上召他,他乖乖地离开京城前去仁智宫请罪。为什么呢?缘于太子手中未掌握兵权。因而要施手段,既要诛杀太子和齐王,同时也要控制皇上,使他交出兵权,如此方能成大事。”
房玄龄此语一出,惊得长孙无忌目瞪口呆,张口结舌道:“这……这不是谋反吗?房记室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出格了?杜先生,你以为呢?”
杜如晦缓缓地点点头,一字一句道:“不错,要想改变颓势,别无他法,仅此一途。”
长孙无忌镇定下来,将此事前前后后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实在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也点点头道:“是的,也只好如此了。不错,要行大事,奉行温良恭俭让,那是不成的,二郎定会明白这个道理。等一会儿二郎回来,我先找他单独说,你们到时候也要帮助说说。”
房、杜两人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李世民回到厅中。长孙无忌上前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两人到旁边的侧室里密谈。房、杜两人焦急地在厅内等待,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李世民方低着头,慢慢走了出来,身后的长孙无忌一脸不高兴。看得出来,两人谈得并不投机。
李世民走到两人身边问道:“刚才无忌所言,想是你们也很赞同了。”
房、杜两人点点头,他们闹不清李世民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世民正色道:“杀兄弟而囚皇父,岂是为人臣做的事儿?你们三人书读得不算少,为何都忘得干干净净?”他语气忽然低沉,“我想不到事情果真到了今天的地步,想起家姐病危之际,唉,其情切切,其意真真,那是一番肺腑之言啊!你们知道她当时说了什么吗?”
三人都摇摇头,不敢接腔。
“她说,若兄弟相争,大郎和四郎不是我的对手,让我一定要留下他们的性命。你们说,我真有这样的狠心吗?”
长孙无忌讷讷地说道:“公主的话并不为错,她既知兄弟相争,二郎不会束手就擒。”
李世民搓搓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一片真心为我,我意存感激。不过我当初既然答应了婉娘姐,你们知道我的脾气,那是改变不了的。这件事儿到此为止,此后再也休提。”
房、杜两人见李世民的语气如此决绝,只好闭口不言,闷闷散去。
房玄龄考虑事儿周密详细,他见尉迟敬德大咧咧地离去,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很不以为然,心里就存了忧虑。他专程找到尉迟敬德,嘱咐他一定要小心谨慎。尉迟敬德不以为然,说道:“不妨,白日里他们能奈我何?就是到了晚间,我夜不闭户,难道还有谁敢来找麻烦不成?”
尉迟敬德多年行伍生涯练就了一种特别的本领,就是不管晚上睡得再沉,稍有响动即能惊醒。他艺高人胆大,到了夜里,令家人皆在后房居住,自己独卧迎门的正堂当中,然后大开堂门,酣然入睡。
就在何吉罗来招降后的第三个夜晚,子时过后,尉迟敬德早已安睡。只听他鼾声如雷,间或放上几个响屁,万籁俱寂之中显得异常响亮。时节正是腊月,夜空里此时虽无风雪,那夜来的寒冷透过门洞侵入进来,尉迟敬德虽盖着厚厚的被子,脸面却也觉冰凉。忽然,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耳中竭力捕捉门外的声响。原来他在屋顶那瑟草抖动的微细声音中,发觉了几声沉闷的声响,显是有人从房上跳到地面。
他悄悄握紧双鞭,严阵以待。然过有半炷香的时刻,外面仍寂静无声。尉迟敬德不耐烦起来,双手一撑坐了起来,对着正门大吼道:“何方贼子?进不敢进,走又不走,想一直干耗下去吗?有种的进来说话!”
尉迟敬德给家人交代过话儿,不管这里有多大动静,不许他们来前。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听来那脚步不疾不徐,显得很镇定。很快,一人到了门首,灯火照亮了他的脸庞,只见此人赫然正是何吉罗。
“何吉罗?”尉迟敬德不免惊诧万分。
何吉罗抛掉了手中所提的弯刀,抢前几步跪地道:“尉迟将军,小人夜来耽误了您的清睡,望乞恕罪。”
尉迟敬德哼了一声,说道:“老何,那日我说过不许你再来我府。你今日半夜摸来,又手提刀子,显然不怀好意。既然这样,我们就厮杀一回,莫辜负了派你来的人的心意。”
“不错,小人今日来不怀好意,要取你项上之头。尉迟将军,你且端灯随我出门看看。”
尉迟敬德放下一鞭,然后端起烛火随何吉罗出门,就见墙角下正委顿有两人,他们和何吉罗一样,皆身穿黑色夜行衣。
“唔,原来你还有帮手。”尉迟敬德点头咕哝了一句,然后问道,“他们现在委顿在地,想来是你动的手脚了?”
“不错,小人点了他们的穴道。”
“这两人是谁?”
“他们和小人同门学艺,都是史师父的徒弟。若论入门前后,我为师兄;若论武艺,他们两人还强于小人。”
“强于你?怎么又被你点了穴道?”
“小人趁他们专注于门内的时候,从后面双指齐出,将他们同时点倒在地。”
尉迟敬德颜色稍和,转身回房,边走边说道:“随我进房说话。看样子,你对偷袭之道挺有造诣,我现在你前面,也给我来一指头如何?”
“小人不敢。”
进房后,尉迟敬德说道:“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说与我听。”
何吉罗道:“那日您拒绝了太子的好意。史万宝派了我们三人来杀你,约定今晚动手。谁知我们入府后,我忽然后悔起来。”
“后悔什么?”
“当初小人跟随史师父学武,是想以此为机缘寻个靠山。谁知道史师父先指示小人与您交往,又派我来刺杀将军您,大违小人之初衷。小人毕竟为域外之人,陷身于此旋涡中,岂非极度凶险?”
何吉罗停顿一下又说:“何况自从与你们三人交往之后,小人深慕你们义气深重,气度凛然,不禁大为心折。我们波斯之人,最为崇敬的就是忠义勇士。且今晚来此,小人见您坦然开门,高卧堂上,这一份儿英雄气概,可把史师父给比了下去。因此小人下定决心,今夜远走高飞,再也不为史师父卖命。”
尉迟敬德听完,扔掉双鞭起身,说道:“老何,看来你是一条汉子,不枉我们结识一场。你若不愿刺杀我,这长安城里是呆不下去了,今后不管你到什么地方,我交定了你这个朋友。老何,我们就结拜为兄弟可好?”
何吉罗大喜:“好哇,能与尉迟敬德将军结为兄弟,实乃三生有幸。”
两人就对着灯火拜了八拜,结为异姓异域兄弟。算起来,何吉罗年长二岁为兄,尉迟敬德为弟。
此时时辰已交三更,尉迟敬德听到远处传来的刁斗声,关切地说道:“何兄,此地不可久留,你速速离去。现在城门已闭,你有办法出去吗?”
“有办法,我有鸿胪寺发给的公验路证,不论时间,皆能进出自由。”
“比及天明,那史万宝见你不能杀我,又无影无踪,定会让太子颁下海捕文书。公验路证有你的名字,不管你走到何处,定会留下痕迹。”
“放心,公验路证的名字是别人的。我为贩多年,这样的公验路证身上常备数张,请您不用担心。”
尉迟敬德疾步出门,说道:“何兄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片刻间,他很快返回,只见他手拉乌骓马,站立门外,说道:“请何兄出来。”他将马缰绳递给何吉罗,殷切说道,“我们既为结拜兄弟,兄将临行,为弟将此马相赠。东宫及齐王府之人如狼似虎,见你失踪,定会遍索不止。此马跟随我多年,脚力上要比一般马好得多,你骑此马出行,就可减少几分危险。”
何吉罗知道尉迟敬德爱此马犹如生命,现在慷慨相赠,对自己的情分可谓大矣。他连连摇手推辞,坚决不受。
尉迟敬德火又冒了起来,沉声道:“你还要你的小命不要?现在耽误一点时光,你就多了一层危险。少啰嗦,快快上马!那褡裢里有一些散碎银子,可在路上使用。”
何吉罗见他执意如此,又见时间紧迫,遂翻身上马,拱手道:“好,我们后会有期。他日相逢,为兄定当送来十匹良马,以报此恩。”
尉迟敬德向他挥了挥手,何吉罗勒转马头小跑出了府门。尉迟敬德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转过头,看见依旧昏迷在墙角的两名刺客,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心想他们若这样冻到天亮,肯定会冻死;若现在将他们送给史万宝,又怕时间过早暴露了何吉罗的行踪。于是,他一手抓起一个,将他们搬入房内,用绳子将之紧紧捆起来。
这两个刺客一直昏睡,过了两个多时辰方穴道自解慢慢苏醒过来。他们听见尉迟敬德卧在榻上鼾声如雷,一时不明所以。
第二日,尉迟敬德将这两名刺客放在马背之上,然后独自驱马来到史万宝的府前。他一伸手将两人摔在地上,对其门卫说道:“告诉你们的史大人,他的这两名徒弟太脓包,刺我不成,现在原物奉还。”然后打马离去。
李世民听了尉迟敬德昨晚的遭遇,不禁怒火万丈,骂道:“欺人太甚!那史万宝为朝廷官员,却阴养死士,意图不轨。这帮御史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早早弹劾他?”他暴怒不已,在厅内来回转悠。过了片刻,方才平静下来,对尉迟敬德道:“你今后更要加倍小心,不可着了他们的道儿。这样吧,我将前殿腾空,你通知叔宝、咬金等人,让他们这一段时间都来府中居住。唉,如今多事之际,若能退保求安,也是大家之福了。”不等尉迟敬德入天策府居住,这日正午,大理寺派来四名差役,手拿公文和索子,宣称敬德昨晚打死两人,大理寺要带去问话。尉迟敬德明白朝廷礼制,不敢反抗,乖乖地到了大理寺。
尉迟敬德入门后,见地上放有两袭草席,上面躺着两名遍体鳞伤之人,看他们的脸色灰白,眼睛大睁,显然已气绝多时。
堂上坐着大理少卿,他见尉迟敬德身穿官服,遂将惊堂木一拍,说道:“尉迟恭,你为何杀了这两人?左右,先将他的官服扒了,上锁。”
尉迟敬德伸臂推开前来的四人,冷冷说道:“不错,这两人我认识。他们昨晚上潜我府中欲行刺,被我擒拿后,今日早晨好好地将他们送入史大人的府中。他们现在死了,关我什么事?”
“大胆!我这里现有史大人的亲笔书信,说这两人被你殴打,伤重致死。你看,这里还有证人在此,你以为抵赖就能蒙混过关吗?”
一人在旁边怯怯地言道:“大人,小人亲眼所见。这黑厮一早将这两人驮至史大人门前,狠很摔在地上,然后扬长而去。小人上前查看,就见他们口鼻流血,已气绝多时。”
尉迟敬德斜目一看,认得他是史万宝的守门之人。他一下子明白这是史万宝在给自己栽赃,史万宝也够狠的,为了罗织自己的罪名,竟然不惜杀掉他的两名手下。
尉迟敬德大怒,骂道:“无耻小人,你这栽赃的法儿太不高明。这两人从我府出来,一直活生生的,怎么到了史大人的府中,他们竟然死了。嘿嘿,我有许多证人可以证明,到底是谁杀了他们,不愁弄不明白。”
“你有证人?好呀,你说出来他们的名字,传来问问便知。”大理少卿问道。
这一下子弄得尉迟敬德张口结舌,他匹马驮着这两人出了府门,沿途并没人留意。若找证人,只能叫自己府中之人来佐证,别人会信吗?按说何吉罗可以证明,然他此时已经远走高飞,了无踪影。
大理少卿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好你个尉迟恭,现有人证物证在此,还能混赖不成?左右,给我拿下了。”
尉迟敬德被下狱后,狱卒们奉命逼问口供。他们先是将尉迟敬德衣衫剥下,然后绑在庭柱上,用皮鞭乱打一阵。此鞭有个名堂,名为“杀威鞭”。此后刑法五花八门,花样百出。无奈尉迟敬德心刚如铁,除了满口大骂,再无别的言语。这时他们动用一种酷刑,有个很形象的名字叫做“披麻拷”。即是先把鱼胶化烊,然后将之涂在人身上,再用麻皮和钩搭在上面,这样,麻皮和钩紧紧地粘在人肉上。若扯去一钩,就连皮带肉掉下一片,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这日狱卒如此这般将尉迟敬德浑身披满了麻皮和钩子,竟像野人一般。牢头狞笑道:“尉迟恭,天下皆知你是一个硬汉子。可你来错了地方,这个地方任你是铁人儿也难熬过去。我劝你呀,识时务者为俊杰,早早招供,这样大家都好做人。”
尉迟敬德骂道:“你这狗头,看你能奈我何!别看你现在闹腾得挺欢,以为冤屈了我就万事大吉吗?秦王能放过你们?皇上也知我尉迟恭的名字,他能容你们将我冤死?哼哼,只要我尉迟敬德今后有一口气在,定将你们杀个干干净净。”
牢头哈哈笑道:“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再问你一句,招是不招?”
尉迟敬德啐了一口,斥道:“来吧,我尉迟恭至死也不会做出乞降的事儿。”
牢头皱着眉头也犯了难,上面让他来拷问尉迟敬德的时候交代有话:“一是要狠,定要套出口供;二是不许将他弄死。”看尉迟敬德那副死硬劲儿,恐怕难以达到目的。牢头一咬牙,向狱卒们做了一个手势。
一名狱卒走到尉迟敬德的面前,伸手抓起一只钩子,狠命一扯,钩子末端的麻皮登时扯下一块好大的肉来。只听尉迟敬德大叫一声,皮落处鲜血涌出。
牢头道:“尉迟恭,这滋味好受吗?”
尉迟敬德疼得龇牙咧嘴,叫道:“啊唷!痛杀我也。你这狗头,是谁吩咐你用此厉害的酷刑招待我?”
“招是不招?”
“招个什么鸟?哎哟!真疼啊!”
牢头吩咐再扯,很快又连皮带肉扯下了一大块。可怜尉迟敬德什么时候受过如此酷刑,只见他疼得脸都变了形,如杀猪一般地号叫,直喊得周围的狱卒们心颤不已。
扯到最后,尉迟敬德浑身流淌着鲜血,如同血人一般,竟然昏死过去。
牢头见他昏死过去,不敢再扯。遂唤人将他拖入牢房,又觅人为他止血。
张亮从洛阳解到长安,因有长孙无忌事先打点,虽受了一些苦楚,毕竟不似尉迟敬德这样难受。及至李世民得知尉迟敬德入狱,急忙派人前来打点,尉迟敬德已经受了严刑,正昏沉沉地躺在牢房中。
如此,李世民的两名得力干将同时陷入牢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