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雄才大略 第十四章 皇后悲剧
一声长呼后,皇帝的御辇来了个急转弯,一队人跟着离开了长门官。
……
陈阿娇听了,“啊!”的一声晕倒过去……
冷宫里的陈阿娇,倚在门旁落泪,不远处传来丝竹音乐和歌声,她知道是卫子夫又在给武帝唱歌跳舞,想到自己是一个被废了的皇后,心里的伤痛好比刀割一般。
一阵风吹过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心也凉身也凉,感到生不如死……她回到里屋,慢慢走到床后,找出一条白巾对着屋梁痛哭起来……
“来人哪,来人哪!”宫里发现阿娇上吊便喊了起来。
“长公主到!”
长公主匆匆而来,见阿娇被救活了,她鼻子一酸,扑了上去,抱住阿娇的头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娇儿,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呀。”
阿娇睁开眼睛看了看母亲,两眼涌出了泪……
“娇儿,你要活下去,母亲一定会为你想办法的,娇儿,你要想开点。”
长公主问侍从:“报告皇上了吗?”
“报告了,皇上只说给她传御医。”
“传御医?自己也不来看看,她是废后,我还是长公主呢。”
阿娇又哭了起来:“刘彻太无情无义了,不是母亲,他哪能当上皇帝?”
“是啊,皇上是太绝情了,不过现在不能说这些,说也无用,还是让母亲给你想想办法吧。”
御医来了,给阿娇开了方子,说是肝郁,开了方子后退下。
宫女端来药,长公主一匙一匙地给阿娇喂药,边喂药边劝她。
长公主看了看桌上阿娇抄写的诗:
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阿娇说:“这是我跟皇上山盟海誓的诗,现在他已经把它全忘了。”
长公主听了灵机一动,说:“有办法了,娇儿,你好好休养,母亲去找司马相如,请他写一篇赋文,唤醒皇上,司马相如的文章听说写得很有神韵。”
阿娇不置可否,茫然地看着窗外……
在文帝陵园旁的一座宅内,卓文君在操琴,司马相如在琴声中挥笔写赋。
司马相如放下笔,去人厕。回来坐下叹道:“唉,要不是因为这个小解多的病,让我在这当个守陵园的小吏,真不是我的志愿。”
卓文君放下琴,劝道:“夫君,你的才华是写文章,当这个小吏是为了能在京城附近混碗饭吃,夫君又何必在意。”
“唉,夫人呀,这岂是为夫的大志啊!”
忽听:“长公主驾到。”
司马相如夫妇忙出府门外跪迎。
“臣给长公主请安。”
“民妇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落座后,司马相如说:“公主光临寒舍,在下不胜荣幸之至,不知公主有何赐教?”
长公主一击掌,侍从们鱼贯而人,他佃呈上各种厚礼,将盛有黄金百两的盘子呈在司马相如面前。
司马相如惊呆了。
“长公主这是……”
“本公主有一事相求,不知司马大人肯助否?”
司马相如忙说:“公主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只管吩咐,在下哪有不助之理?”
“好。司马大夫不愧是一代文人,豪爽仗义。是这样的,当今皇上宠爱卫子夫,陈皇后被废之事,想必司马大人知道的吧?娇儿被贬人长门宫每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所以想请司马大人就此写一篇赋文,以打动皇上的心,不知司马大人肯否。”
司马相如听了怔了一下,忙答应:“在下遵命。”
“好。谢司马大人,这些薄礼只是一点小意思,如能让皇上回心转意,本宫还当重谢。”
“把礼给司马大人呈上。”长公主向侍从们吩咐。
司马相如只得收下。
长公主又说:“司马大人,你的《子虚赋》《上林赋》皇上都十分赞赏,我相信你的文才。”
“公主过奖了。不过在下虽然不才,既是公主所托,必当尽力。”
“那就拜托了。”
“长公主起驾。”
司马相如夫妇把长公主送出府门外,回到屋里,看着这百两黄金,相对默然。
“怎么办?”司马相如说,“弄不好,触怒了皇上会招来杀身之祸呀!”
卓文君慰道:“夫君不必焦虑,依我看,当今皇上既是薄情之人,也是一个重情之人,我们就下笔在一个情字上,那就能打动皇上,也不会惹祸于身。”
司马相如眼睛一亮,“夫人所言极是,就只写陈皇后的思念之情,万万不可触及皇帝之短……对,就这样写。”
卓文君说:“听说陈阿娇十分可怜,每日倚门垂泪,盼望皇上都快发疯了……皇上也是太忘恩负义了,要是没有长公主,他哪能当上皇帝。”
“嘘,小声点,如传到皇上耳里,是要被杀头的。”
卓文君不示弱:“哼,男人都这样,朝三暮四的。”
司马相如生怕夫人又提起他曾想纳妾的事,忙说:“好啦,好啦,吃饭吧!我饿啦!”
武帝还在朝廷议事。
杨得意来报:“皇上,大喜了,卫夫人生了皇子了!”
啊!武帝站了起来,高兴地宣布:“我大汉终于有后嗣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帝一摆手,提前宣布退朝,然后兴冲冲地往后宫奔去,慌得杨得意忙率领众侍从拼命小跑着还追不上皇上。
“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宫里的人跪倒一大片,喊声比平时响亮得多。
武帝大步走进屋里,从卫子夫手里接过孩子,兴奋地举在头上,高喊:“朕有皇子啦!”
“大汉有后嗣啦!”
武帝又去床旁握着卫子夫的手,说:“子夫,你辛苦啦,朕谢谢你,朕要封你为皇后。”
“皇上……”卫子夫激动得流下了泪来。
不久,小皇子刘据被封为皇太子,卫子夫被册封为皇后。武帝为子夫举行了隆重的册封仪式。
未央宫前殿,彩旗飞扬,宝瓶插鲜,红地毯从殿外一直铺到殿上。武帝在九阶台上高坐着,文武百官恭列在大殿内外,吉时到时,卫子夫身着皇后衣袍,头戴凤冠,从红地毯缓缓踏上丹墀台上,武帝笑吟吟地把卫子夫牵上丹墀台并肩坐下。
群臣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长门宫里的废后阿娇伤心地抽泣不已,骂道:“刘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天,写到半夜,司马相如才写好了《长门赋》,他放下笔,念道:
登兰台而遥望兮,神帆帆而外淫。
浮云郁而四塞兮,天窈窈而昼阴。
雷殷殷而响起兮,声象君之车音。
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
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
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迁适若有亡。
念到悲处,司马相如自己也觉得很伤感,十分同情阿娇皇后的悲惨,不禁声音哽咽起来……忽然背后传来了哭泣声,司马相如回头一看,是卓文君站在背后掩面而泣……
“文君,你怎么啦,衣服也不穿,小心冻着了。”
卓文君抽泣着说:“你到京城时,我在家乡盼你,每日倚门而望,就是这样的伤感……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可你却要娶妾,你……你还有没有良心!”
“啊,文君,为夫知道,你我情深似海,我穷的时候你不嫌弃我,现在我怎么会负你呢?”
“是啊,那时候我们虽然穷困潦倒,但恩爱无比。你系着围裙在店堂卖酒收碗,我在里屋忙活;晚上,我们相拥着在月光下吟诗作赋,可是现在……我们富了,你却……你却要纳妾弃我……你……”卓文君伤心地哭了起来。
“文君,别哭,别哭,为夫没有这个意思……”
“你还说没有……她像我一样,跟你患难与共多少年了吗?你怎么能这样无情!”
“文君,为夫错了,为夫知错了,为夫决不再纳妾,今生今世就爱你一人……别哭了,别哭了,你伤心,我就更伤心了。”
司马相如把卓文君拥在怀里,“不错,那段苦日子为夫也忘不了,今后我要是看那女人一眼,就让天上的雷把我劈死!”
“啊,谁要你这么说。”卓文君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武帝在庭院里练剑,司马迁出来禀道:“皇上,司马相如呈上一篇新赋。”
“噢,拿给朕看看。”
司马迁把赋文呈上,武帝放下剑,接过来展开才看了《长门赋》三个字就把文简扔到地上:“阿娇被贬到长门宫,这文章是为她写的吧?”
司马迁拾起了竹简,“皇上,写得很妤。”
“再好也不看。”
武帝又舞起了剑,司马迁便去找宫廷新来的乐师李延年,“乐师,请你把这篇文章编排成歌舞,皇帝一定很欣赏。”
李延年看赋辞写得十分悲切,便答应下来。
这天午后,武帝在花园里走过,听到李延年在编排歌舞,音乐十分悲凉,宫女们唱道: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
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
雷殷殷而响起兮,声象君之车音。
飘风回而起闺兮,举惟幄之檐檐。
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
舒息悒而增欷兮,跣履起而彷徨。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
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
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
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武帝听了十分伤感,问李延年:“谁写的歌赋,这么悲凉?”
“回皇上是太史公司马迁拿来的。”
“传司马迁。”
“是。”
司马迁匆匆而来。
“司马迁,把这歌赋呈上来。”
“是。”
夜晚,月色惨淡,武帝一人在烛灯下读《长门赋》。武帝看着看着眼睛便湿润起来……眼前仿佛见阿娇在冷宫中哭泣,扶着宫门在盼望自己,过去与阿娇的恩爱不禁浮现出来……阿娇,你太可怜了,朕要来看你,武帝忽地站了起来。
“摆驾。”
“是。”
杨得意以为皇上要去卫子夫的宫,哪知才去了一半路,皇上就喝道:“杨得意,走错了,去长门宫!”
“什么?皇上去什么宫?”杨得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长门宫,长门宫!”武帝恼怒了。
“是,奴才该死。”杨得意忙喊,“皇上起驾长门宫。”
长门宫内,陈阿娇正对烛流泪,忽然宫人来报圣驾朝长门宫来了,阿娇惊喜若狂:“快,快,找我最好的衣服。”
“啊,皇上来接我了。啊,我又要复皇后位了……”
手忙脚乱的阿娇换好衣服,在宫门外跪迎。
武帝的轿子往长门宫走去,远远地就要到长门宫了,武帝已见陈阿娇跪在门口,但他忽然犹豫了,心想,如果把她接回未央宫,她又该骄横起来,又不让我宠幸别的女人,想到这儿武帝的心就像被蝎子蜇了一口一样,他的脸抽搐了一下,阿娇和他大吵大闹的情景又浮现出来……
“回未央宫。”武帝吩咐。
“皇上,已经到长门宫了,陈皇后……已跪在门口……”
“回未央宫。”武帝大声吩咐。
“皇上摆驾未央宫。”
一声长呼后,皇上的御辇来了个急转弯,一队人跟着离开了长门宫。
“杨得意,传旨长门宫,废皇后的俸给照原来的。”
“是。”
率宫女、内侍跪在长门宫外的陈阿娇,正欣喜若狂地期待着下了辇的皇帝走过来扶起她时,见皇帝的御辇及随行人员忽然掉转头走了,她瞪大了眼看着。
杨得意过来宣道:“圣驾已回未央宫,圣上有旨,废皇后的俸给照原来。钦此。”
陈阿娇听了,“啊”的一声晕倒过去。
从此,皇上再没有到长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