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遭绑架二妞儿误入虎穴 劝群豪张景惠先礼后兵
张作霖说:“我之所以能活,全靠这兄妹二人,没人家的精心照料,我早死多时了。来,我给介绍介绍。”
这小院内外全都是人了,骑马的把马匹拴到外边,全都挤到院里谢过卢氏兄妹。孙烈臣跟张作霖说:“看这家的经济也不宽裕,多给人家点钱吧。”
张作霖说:“好,你们随身带多少钱?”
“那能带几个呀,连一百两银子都凑不齐。”
张作霖说:“我决定奉送纹银三千两,让他彻底翻翻身,不然的话,我这心里觉着过意不去。”就命人回赵家庙去取。银子凑齐了,也到了下午了,张作霖得走了。
张作霖拉住卢子云的手依依惜别:“恩公,万语千言,难以表达我的心情!你们就是我重生父母,再造爹娘,重恩不言谢。我这有纹银三千两,不是花钱买我自己这条命,更不足以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只是聊表寸心。今后,我张某只要有得势之时,必加倍报答大恩。”
张作霖以为把钱往上一献,这兄妹俩儿能有所表示,哪知道卢子云瞅瞅钱,连动都没动,面沉似水:“我说张作霖,你真要走?”
“啊,大家接我来了,我得回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没法说,请你屈尊大驾跟我到套间,我有几句话说。”“那这钱呢?”
“钱你收起来,别看我们兄妹二人不富裕,但是,我们也不缺钱花,你方才说得极对,我们不是冲钱,你就花万两黄金也买不来你这条命。”
张作霖一时猜不透卢子云的意思,只好跟着他来到套间。卢子云看看没人跟着,这才说:“我说张作霖,咱都老爷们儿,有什么说什么,我这人没念过书,可能说话着头不着脚的,也请你担待。你想想,我妹子把你给救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你懂吧?这我不必详细说了,给你治两处伤,赤身裸体,那么大个姑娘围着你转,传出去好说可不好听啊,对不?你在这儿住了二十来天,你走了,给俩钱就算完了,这怎么能行!”
张作霖脸一红:“是啊,我也觉着难为情,那叫我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告诉你,我妹子到现在还没有许配人家,她就是你的人了。我跟我妹子商议好了,这门亲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们不是说讹你啊,你想想我妹子是如何对待你的?给米给水接屎接尿,这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吗?得什么人能做到这一点?除非是夫妻啊!以后你走了,我妹子还能嫁人吗?”
张作霖恍然大悟:“恩公,我……我有难言之隐。你是不了解我的情况,我有妻子啊。同时,我还有个女儿,叫首芳。如果令妹要嫁给我,算怎么回事?做偏房?做小?那能合适吗?此事我万万不能从命啊。我倒无所谓,只是怕委屈了令妹啊。”
卢子云一听也傻眼了:“可也是,这事糟糕不糟糕?哎呀!你等等啊,我跟我妹子再商议商议去。”
卢子云找着卢玉春,姑娘一听,哭了。任卢子云再怎么问她,就是不说话。卢子云手足无措:“我说妹子,这么说你是乐意做小了?你做偏房你也愿意嫁给他了?”姑娘还呜呜直哭。“哎呀,急死我了,你要愿意我就这么说去!”
就这样卢子云又回来了:“哎,我说张作霖,刚才我跟我妹子商议了,我妹子活着是你们家的人,死了是你们家的鬼。你别说报恩不报恩的,你要做到这一点,拿她当你妻子,你就算报恩了,你表个态吧。”张作霖一听,心说:“可要了我的命了,外边还有个田小凤,要叫田小凤知道了这个事,非动枪不可啊。”但这些话张作霖没法说啊,又不能一口回绝,只能先搪塞一下:“好吧,恩公,我家有老娘,我还有媳妇儿,能不能容我一段时间,我回去跟她们商议商议?否则就算我愿意了,我也不能越过我母亲啊。我跟她们讲一讲,她们思想通了,那岂不更好?不知恩公意下如何?”“这……可也是这么回事。看来你这人还是个孝子,不过咱把丑话说到前边,你娘,你媳妇儿,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过几天我就把我妹子送到赵家庙,现在呢,我不逼你。”
这话刚说到这儿,田小凤来了,田小凤在院里站着呢,就等着接张作霖走,可左等不出来,右等不出来,侧耳一听,这套间里一声高一声低,还有女子的哭声。这怎么回事?乱七八糟的。田小凤是个急性子,等不及了,推门进了套间,张作霖吓了一跳,赶紧把嘴闭上了。田小凤看了看:“我说大哥,怎么回事?有什么事你还没交代完啊?上百名弟兄都等着你呢。”“噢,完了。恩公,咱们把话就说到这儿吧,好不好?现在我就走,你等着听我的信儿。”“那行,我告诉你啊,婚姻大事,不能草率从事,别看我们家不怎么地,到过门那一天也得明媒正娶。”就这一句话,把事情给捅漏了。田小凤一听,什么?明媒正娶?脸往下一沉,问张作霖:“大哥,他说的什么玩意儿,谁明媒正娶?”
“哎呀,妹子,有话咱回家再说,在这儿不便多言,走吧!”田小凤也就没往下深问,要问的话当时非动枪不可。张作霖好不容易辞别了兄妹二人,从外边上马,大家保护着他返回赵家庙。
这田小凤在路上还问了几遍呢,张作霖就编了个瞎话:“啊,是这么回事儿。救我的那个女人叫卢玉春,那姑娘二十出头儿了还没有人家,她哥哥求我给找个人,就说咱们保险队的吧,凡是我的熟人给找一个,如果要是合适的话让我就给定下来,过门那天明媒正娶,全包到我身上。”瞎话编得虽然挺圆,但田小凤还是半信半疑。张作霖偷偷地擦掉头上的冷汗,心说:“哎呀,总算这一关暂时过去了,但以后还是个麻烦事。”
那位说卢玉春许配张作霖没?到后来许配他了,做了第三房的夫人,而且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就是张学思。此事不是胡言乱语,有事实可凭,这是后话,暂不细说。
且说张作霖在众人保护下返回赵家庙保险队,人们热烈祝贺,把张作霖当做凯旋的英雄举起来。这也足见张作霖素日的为人非常好。事实上大家还真就离不开他,离开他就没有主心骨了。
待到众人放下张作霖,张作霖闪目观瞧,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只见保险队的院里,正房的房门开着,里边素蜡高烧,香烟缥缈,在上边供着三十三个灵牌。张作霖甩开众人,几步进了正屋,一看,灵牌上都有名字,青龙、混龙,等等,都是他的好弟兄。张作霖这才知道他们已经全死了。张作霖顿足捶胸,放声大哭。张作霖这一哭,别人都掉眼泪了。孙烈臣一边擦眼泪,一边劝张作霖:“兄弟啊,你回来就好啊,打仗能不死人吗?”
“大哥,青龙、混龙究竟怎么死的?快告诉我。”
“唉,兄弟啊,你就别深问了,他们哥俩儿死得可够惨的,你忘了在高台山,山口相遇,他们把马给了你,让你快逃命,领着一百多弟兄在后边掩护,结果被官军包围,两个人是弹尽援绝,叫官兵给抓住了,就地被乱刀刺死了。等我们打扫战场的时候,都认不出模样来了,几经分辨才认出是他们,只好用口袋把尸体装殓起来,入土深葬为安。等你也来不及了,他们就这么死的。”
“哎哟,两位哥哥!你们为了救我张作霖,献出两条生命啊,我怎么对得起你们哟!两位哥哥哟!”张作霖痛不欲生,用头咣咣撞地。大伙儿苦劝多时,张作霖这才恢复了平静。烧了香,磕完头,张作霖紧咬牙关,对着灵牌说:“弟兄们,我绝不让你们白死,王凤亭这个狗娘养的,我要不把他的心肝掏出来,不把他的人头摘下来,我死不瞑目,你们先别入阴曹地府,等我张作霖几天,等我杀了他之后,来给你们祭灵。”
张作霖这样一说,汤二虎、张是非、海宽等人嗷嗷直喊:“对,宰了王凤亭,掏他的心肝给各位祭灵!”“对,打吧,干脆调兵攻打新民府,对!打!”
弟兄们摩拳擦掌,越来越激动。孙烈臣一看局面要失控,把两只大手举在空中大声说道:“兄弟们静一静,吵吵什么!我说老疙瘩,你是当家人,你可不应当信口胡说啊,难道说方出龙潭,又入虎穴不成吗?那叫新民府,好几千军队,要杀王凤亭,谈何容易?我们死了这么多弟兄,受伤的一百多名,这个损失就够重的了,莫非你还不甘心,要把所有的弟兄全都断送了不成?”孙烈臣几句话让张作霖头脑冷静下来:以弟兄们现在的实力,想要报仇为时尚早。张作霖在心里对死难的兄弟们说:“各位呀,安息吧,迟早有一天我会给你们报仇的!”
“大哥,对死者的家属要从优安慰。”张作霖对孙烈臣说。
“我知道,分头已经都给他们家送了钱了,有什么困难咱们保险队都是优先给照顾的。”孙烈臣答道。
“那就好!”
大伙儿劝着张作霖离开灵堂,进了保险队的队部。刚坐下,有人送信来了:“坏了,快去看看吧,老先生胡老嘎服毒自杀了!”这个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张作霖往左右看看,不见胡老嘎,一打听,老头儿回了孙家寨了,马上领人又转到孙家寨,进门一看,他老伴儿正哭呢,胡老嘎服了毒了,喝了鸦片,直挺挺在炕上躺着呢。一问他老伴儿,才知道胡老嘎回来之后一头扎到炕上,连话都不说,偷偷地抹眼泪,后来说饿了让她给准备饭。等老伴儿把饭做好进屋一看,胡老嘎已经归位了。
“这个老天杀的哟,他就顾他自己,也不顾我了,你说你死个什么劲啊。”听着胡老嘎的老伴儿的哭诉,大伙儿又哭开了。张是非过来,摸摸脉,趴胡老嘎心口这儿又听了听:“哎,先别哭,我说兄弟,人还没死定,心口还有点儿热乎气,心脏可能还在跳,赶紧抢救!”众人七手八脚用土办法抢救,把肥皂碓碎了,用热水冲了有两盆,找来个漏斗塞到胡老嘎嘴里了,用土办法拿着肥皂水给他灌,肥皂水灌了足足两盆。胡老嘎上吐下泻,众人拍他前心,捶打后背,一个劲地折腾,足足有一个小时,真把这老头儿抢救过来了!
胡老嘎睁开了眼,放声大哭:“我怎么还有脸活着?我该死,我该死呀!”胡老嘎为什么自杀?他压力太大了,尽管没人责怪他一句,但他觉着内疚。要不是因为自己跑到通天乐宝局去压宝,哪能引出这么多麻烦来?要不是因为自己,张作霖哪能身陷囹圄,好悬没掉了脑袋?要不是因为自己,能死三十三位弟兄、受伤一百多人吗?这是多大的损失!所以这老头儿越想心路越窄,觉得对不起大伙儿,这才吞食了鸦片烟。
对于胡老嘎为什么自杀,大家心知肚明。张作霖抱着他一边掉眼泪,一边劝:“老人家,您不要这么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虽然这事是从你身上引起来的,但这也算天意。我们都知道您不是有意害大伙儿。您得好好活着,您对咱保险队有大用啊,您功劳太大了!”“唉,别提了,就因为我有点儿功劳把我烧的啊!我他妈白活呀!我对不起死去的青龙、混龙,我瞅你在灵堂那一哭,我心都碎了。”听胡老嘎这样说,大伙儿差点儿没乐出声来。心说这老头儿,真是老小孩儿!胡老嘎最终得活了,大伙儿感到无限的安慰。正在这时,张作霖的老岳父赵占元跑进来了:“老疙瘩,大事不好!”
张作霖一见老丈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就知道一定不是小事,否则他老人家的脸色不能这样啊:“老人家,怎么了?快说!”“你媳妇儿,还有首芳,让向招子给整了去了。”
“哎呀!”张作霖的心就好像被狼掏了一下,眼前发黑,险些摔倒。在座的人无不惊骇,真应了两句话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这一生怎么这么多事?谁能想到张作霖的妻子、女儿让人给绑架了,而且绑架的这个主是向招子——八道壕的横把,这小子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啊!落到他手还好得了吗?
张作霖问:“她们娘俩儿在家里,怎么无缘无故被绑架了呢?我娘怎么样?”“你娘什么事也没有啊。”“那怎么被绑架的?”“我也说不清楚啊,方才八道壕来了个人给我送了封信,我这才知道内情,信在这儿呢,你看看吧。”
张作霖不认识几个字,让孙烈臣给读一读。信写得挺简短,孙烈臣把这封信一念,大致的意思是说:“张作霖,你媳妇儿,你女儿,现在在我的手中。没别的,想要孩子、大人可以,速送白银一万两,快枪一百支,好马一百匹,三天后在八道壕武庙门前双方交换,逾期不交,后果自负,落款,八道壕的向招子。”
张作霖把这封信叫大伙儿传阅了一遍,在场的人咬牙切齿:“这王八日的,要把他抓住,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挖他的眼。”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张作霖的媳妇儿和女儿怎么落到向招子手里了呢?说来有原因。
张作霖这人比较孝顺,他家住在小黑山二道沟,他这保险队队部在赵家庙,双方相距十二里地。这十二里催马就到,所以张作霖忙的时候就不回家,有时候忙里抽闲回家一趟,主要给母亲问问安,看看孩子、妻子有什么事没有,没事他就回保险队。本来不应该出事,自从张作霖到了新民府被押进死囚牢之后,孙烈臣主张别让张作霖他娘与他媳妇儿知道,因为那打击太大了;而且告诉保险队的队员和所有认识的人,让他们千万保密。很长时间张作霖不回家,这娘儿几个能不挂念吗?张作霖他娘就想,这孩子怎么这么多天不回家来呢,就忙成这个样?又一想,张作霖这叫什么职业啊?表面上说来挺好听,保险队,实质呢?就是胡子。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你知道哪会儿出事啊,拿刀动枪的,每当想起这件事,老太太就心惊肉跳啊,但又不能说,偷偷地掉眼泪。
张作霖的妻子是个贤内助,就是赵占元的女儿二妞儿,二妞儿抱着孩子首芳,看见母亲掉眼泪,就问是怎么回事。一问,老太太说了,首芳也想爸爸,二妞儿也想丈夫,后来就跟娘商议,说:“这么办吧,他肯定是事儿太多,您既然不放心的话,我去一趟,我到那儿问问,看看究竟,您老人家不也放心了吗?”老太太一听觉得主意不错,于是就点了头了。就这样二妞儿抱着孩子首芳,从二道沟出来赶奔赵家庙,等第一次到赵家庙的时候,张作霖正被押在新民府,这娘俩儿当然不知道了。进了保险队一打听,这帮人一数牙:“队长事太忙,没在家。”“什么时候回来?”“得过几天吧,您放心,什么事都没有。”就把二妞儿与首芳答对回来了。
过了几天,二妞儿带孩子又来了,一打听还是没回来,如此能有四五次,二妞儿心里就产生怀疑了:老疙瘩从来离开家也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哪,莫非他们背着我吗?等第六次进保险队,发现这些人都躲着这娘俩儿,尽量不说话。二妞儿心说这真有事了,那可不行,我非得问个究竟。就这样,她奔下屋去,正好青龙、混龙从屋里出来。当时青龙、混龙还没死,还没决定拉队伍去劫法场救张作霖呢。这哥俩儿正在忙的时候,一看弟妹来了,这俩人就问:“弟妹,你有事吗?”“二位哥哥,你们可不许瞒着我,究竟老疙瘩出了什么事?”“没事,没有,你听谁说的?过几天就回来。”“不对,你们都在骗我,我腿都跑细了,我娘哭得跟泪人似的,就想见他一面,他怎么能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呢?二位哥哥,有事别瞒我,我心里头清楚,我绝不叫你们为难,你们就忍心骗我们娘儿几个不成吗?”青龙、混龙也是直肠子,一看弟妹这一哭,心软了,就说:“弟妹啊,你可千万别着急啊,为什么老疙瘩没回来呢,摊了官司了。”“啊?”“被押在新民府,而且定成死罪了。”
“哎哟!”闻听此言,二妞儿当时就坐到地上了。青龙与混龙也急了:“你看你,叫你别着急,你还这样,不如不跟你说了。”二妞儿哭了一会儿,止住悲声,问青龙与混龙:“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救老疙瘩啊,现在大伙儿全动起来了,我相信有老天保佑,老疙瘩不会有事的,很快就能回来,你可千万别跟老太太说啊,求求你了弟妹,她老人家最疼儿子,一旦得着这个信儿,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如何是好?”“好吧,我不说。”
二妞儿在保险队坐了一会儿,抱着孩子往回走,这脑袋里就开了锅了。见着娘怎么说?怎么能把她老人家给骗住?这些还在其次。她想的更多的是张作霖——能救得出来吗?够戗啊!这人肯定完了。想到夫妻的感情,想到未来,她这精神就有点儿失常,眼睛就有点儿发花,本来极熟悉的路她走错了,离家越来越远,奔东北方向八道壕走去了。当走到天黑了,二妞儿这才明白过来,哟,我这是上哪儿来了?这,这也不是二道沟啊。看了看树木交杂,荒无人烟哪,孤单单,冷清清,就她们娘俩儿,二妞儿吓得不轻。再往回走,东一头,西一头,怎么走怎么找不着家了。想找个人打听打听道,也见不着个人。直走了一夜,到次日,天似亮似不亮的时候,可算碰着人了。要碰着好人还行,可偏偏碰着向招子手下放哨的了。
放哨的一看,来个女子,还抱个孩子,几名小匪徒过去把她给拦住了:“站住,干什么的?”二妞儿紧紧地抱住孩子,定了定神说:“我是二道沟的,我丈夫姓张,叫张作霖,是赵家庙保险队的队长。”“啊,知道知道。哎呀!张队长的夫人,你怎么到这儿了?”“我把路走错了。”“等等啊,等等!一会儿我送你回家。”小匪徒马上飞报大横把向招子,八道壕是他的势力范围,这个向招子最恨张作霖,因为张作霖第一次成立保险队时,向招子领人前去,以祝贺为名,软硬兼施想把张作霖这支保险队给吞掉,结果张作霖不买他的账,把他端出来了。向招子对此一直怀恨在心。今天这事儿手下的弟兄跟他一说,他有点儿不相信,亲自领人离开八道壕到荒郊野外,见着二妞儿娘俩儿之后,仔细盘问,最后确信是真的。向招子心说:“有福之人不必忙啊,哈哈!肥羊拱门,张作霖你看看我得怎么收拾你?”
这小子假亲假近:“哎呀,弟妹呀,我到你家去过,大概你是忘记了吧,我姓向,我叫向招子,这不到家门口了吗?走,先到家坐一会儿,然后我派人套车把你送回去啊,别着急!”他说了一番甜言蜜语,二妞儿不了解他的为人,就信以为真了。娘俩儿跟他进了八道壕。这八道壕明堡、暗堡、战壕,纵横交错。在山口这儿,有一座庙,名叫武庙,什么年代修的不清楚了,这座武庙前后两层殿,前边做了办公室,后边是宿舍,周围还修了不少房子,这帮匪徒就在这儿住着。
向招子把这娘俩儿让到后边,安顿了一间房屋。二妞儿就提出要求:“我现在心急似火,一天一夜没回家了,我娘一定放心不下,烦劳您赶紧把我们送回去。”“行,不着急,等吃完饭。哎呀,天这么冷,再冻坏了怎么办,好吃好喝好招待。”然后告诉手下人,一定要严加看管,如果她问我上哪儿去了,就说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并把外边门锁了。二妞儿这才知道上当了,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语,娘俩儿就被软禁在了八道壕。
向招子转身奔了办公的地方,手下有俩大炮头,南朝、北国。南朝、北国这俩人比向招子还强得多,就间:“大哥,你把张作霖的家属扣在这儿,你干什么?”“干什么?这不明摆的事嘛,报复呗,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啊。你们哥俩儿还记得不?几年前我到他家去过,哎哟,你看张老疙瘩那得意的劲啊,把咱哥们儿给端出来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那阵儿立誓定要报复,可惜没有机会,今天机会终于来了,我能错过吗?”
“大哥,那你想怎么报复?莫非要对这娘俩儿下毒手不成?”
“哈哈,哎呀,你们俩明白人怎么说糊涂话,这娘俩儿能怎么地,我要她的命不要她的命,跟碾死个臭虫差不多,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要拿她们娘俩儿当人质,让这老疙瘩答应我的条件。”
“他现在摊了官司了您不知道吗?没在家。”
“啊,我也听说了,马上派人抓紧调查,如果张作霖回不来了,咱们再另想办法,如果回来,就派人给他送个信儿。我要提出三个条件,要白银一万两,好马一百匹,快枪一百支,他要满足了要求我就放人,不满足要求我就撕票,这娘俩儿一个也活不了,我把她们开膛摘心,挂到八道壕的郊外,我让张作霖疼也疼死,哭也哭死,这就是报复。”
南朝、北国一皱眉,觉着向招子这么做不仗义。但是,又拗不过他,毕竟他是一家之主啊。
向招子消息是比较灵通的。没到两天,就听说张作霖死里逃生,后来又听说张作霖丢了,后来又听说张作霖回来了。得知确切消息,向招子就派了个小土匪,把这封信送到了二道沟。
再说张作霖得知这个消息,两个眼睛冒火,恨不能把这娘俩儿马上救回来。田小凤也急了:“哥哥,你怎么不吭声啊,趁着大伙儿都没走,弟兄都没散,干脆一声令下,平了他的八道壕,活拿向招子,好出这口气,你赶紧传令吧。”
众兄弟群情激愤,说什么的都有。孙烈臣一听赶紧说:“不,各位啊,冷静点儿,我认为老兄弟不言语这就对了,你想想,两个活人在人家手心攥着呢,弄不好,这娘俩儿就废了。向招子的为人你们是清楚的,那小子说得出来可干得出来,最狠不过,咱还应当想一个万全之策。”汤二虎把大黑脑袋一摇晃:“我说你到底是念过书的人啊,什么事都得冷静,什么事都得慎重,要按你那么一说,黄花菜都得凉了。”
孙烈臣晃晃头:“哎呀二虎啊,你就别火上泼油了,我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啊,应当想办法把这娘俩儿先救出来,这是个关键哪。”“那怎么救?你说吧。”张景惠也没走,晃着高大的身躯过来了:“各位,我说几句。我跟向招子关系不错,我不是说过去的事啊,向招子当初要没我的支持,他想拉起个绺子势比登天,是我给他的枪,给他的马,给他拿的本钱,他才有今天的。别看他人缘不怎么地,跟我呢却经常来往,别人求他面前难办的事,我一求啊他真给我面儿。我打算这么办,先不要动武,应当先礼后兵,我张景惠不才,先到他们八道壕劝劝向招子,他要能听我的话把人放了,不更好吗?他不听,刁难咱们弟兄,咱们再另想对策。这娘俩儿被囚禁也不是一天了,你总干着急她们也回不来呀。”
后来张作霖同意,大家也认为这样做可行,所以张景惠带了四个人前去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