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窝囊团练长引狼入室遭辱 智勇张大帅携枪逛庙寻仇
张景惠被抬上来当了八角台保险队的大队长。其实,这位是个地瓜,就仗着八角台的财主们多,他的后台硬。像商会会长张子云,还有个举人叫刘东革,还有他的老丈人戴春荣,都有钱有势力,这个保险队的装备比一般的保险队强得多。一下子就弄了三四百人,吆五喝六的,队伍庞大,枪也多,马也多,所以吓也把那小胡子吓跑了,一般人不敢上八角台这儿来捣乱。
后来大伙儿一看,这保险队太小了,干脆成立大团得了,名字也比保险队好听。张景惠摇身一变又做了八角台团练长,更了不起了。团练公所是大院套,团练长有独立办公室,手下秘书、文书都齐备,管辖四个队,每队都有队长,声势浩大,名声日甚一日,提到张景惠,提到八角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要把他给吞掉,大家都知道,绝非易事。
就在张景惠感到非常得意的时候,走了下道了。张景惠他们家本来就有钱根本不愁吃喝,一天到晚在团练公所无所事事,就到处寻花问柳。在八角台的后街有一个寡妇,这寡妇姓严,四五十岁了,有个女儿叫严小敏,这严小敏是八角台的西施,小模样长得好,腰条也带劲,但这丫头不找人家,二十来岁还是大姑娘。八角台的浪荡公子都对她垂涎三尺,托门子、挖窗户也达不到目的。张景惠一看高了兴了,就利用权势霸占了严小敏,把她变成了自己的外房,甚至不回自己个儿家了。经常以团练公所有公事为借口,夜不归宿。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八角台的人其实都知道。严小敏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后来一看张景惠这人不错,对自己知疼知热,就动了真心了。有一天两个人睡觉的时候,严小敏就哭了,张景惠就问:“你哭什么?”严小敏说:“你看外边都知道咱俩的事,好说不好听啊,我跟你算怎么回事,我是个大姑娘给了你的,咱俩就这么糊了八涂地往下混,到哪一天算是头啊。我要求你明媒正娶,你应当回去跟你们老人商议商议,择定个吉日,把我娶过门去。哪怕我给你当妾呢,我也愿意啊,总比这么偷偷摸摸的强啊。”
张景惠一听:“对,就这么办,明天我就商议。”哪知等他回家跟他爹娘一商议,让张步云一顿臭骂:“你他妈真没出息,你干的什么事,你忘了,你之所以有今天全靠着你的老丈人,你老丈人戴春荣要不破产资助你,你能当上团练长吗?你瞅你那德行,好日子没过几天你就忘了本了,你把你的夫人甩在一旁,你跟姓严的鬼混,我早就听说了,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还有脸提出这个要求。我问你,就即使我答应,你娘答应,你老岳父能答应吗?你媳妇儿能答应吗?你忘了你媳妇儿人送绰号小辣椒啊,没事她都找事,你这日子不想往好过了,你都气死我了。”
让爹妈一顿臭骂,张景惠没词了,当天晚间告诉严小敏:“不行啊,我爹妈不同意,就是他们疼儿子的话,我老丈人也不能同意,哎呀,这真难死我了。”严小敏又哭又号,说:“既然如此,算了,咱的缘分尽了,从明天开始不准你踏入我家门。”严小敏话是这么说,事还没这么办,反正张景惠来的时候就少了,十天半月偷偷摸摸来一次。
正在这时,来了个人,此人姓洪,叫洪庆春,从朝鲜回来的,在清军手下当过管带,管带相当于营长,这家伙有两下子,也是胆大管直的货。因为长得又黑又高,人送绰号黑大个子。洪庆春到了八角台,就找他表兄来了,他表兄也是保险队的队员,一问表弟:“你这儿打算怎么办呢?”
“哎呀,别提了,我从朝鲜负伤回来的,我一看吃官粮没得吃,我不干了,这不我带回一支枪,一匹马来,我来投奔你来了,你给我找个什么差事也能混碗饭吃,军营我就不去了。”
“那还不好办吗?表弟你有能耐啊,在这儿吧,我给你介绍一下,你上团练公所吧,我们这儿正缺人呢,尤其像你这样的。”就把洪庆春介绍给张景惠了。张景惠一看这家伙是个材料,马上点头,登记在册,洪庆春就算保险队队员了。
保险队队员一般都是农民,拉枪栓都拉不开,跟着滥竽充数行,真要办点儿什么事当时就傻眼,人家这位是行家,不算身经百战也算正牌军出身,枪术、马术、柔道,没有不会的,自然你是压不住他了。张景惠一看是材料,别屈了他,就这样逐渐提拔,后来做了自己的副手,当了八角台团练公所的副所长。张景惠乐得逍遥自在,本来他就是个窝囊废,支撑不起来,有这么个人替他,他高兴,没事就抽抽大烟,到严小敏那儿溜达溜达,打八圈麻将,他感觉这很好。
所以洪庆春就逐渐掌握了实权,架空了张景惠。黑大个子洪庆春也不是好饼,他觉着张景惠是个大草包,在我的前边挡道,迟早有一天我一脚把他蹬开,我做团练长那多好。只是他刚来不久,人生地不熟,恐怕那些大财主不支持他,他才没敢这么干。
后来他听说八角台有位赛西施的严小敏,跟团练长不错,团练长有媳妇儿,没敢娶她。他就也去溜达溜达。有一天,他借找张景惠商量事情为名,溜达到严小敏家去了,严小敏的娘出去买菜也没在家,屋里就一男一女他们两个人,这小子淫心荡漾,把手枪拔出来,强奸了严小敏。事情过后,严小敏哭着把这个事给张景惠说了。张景惠一听,嗷一嗓子,蹦起两丈来高,气极了。张景惠把大肉脑袋晃了三晃,就把手枪拽出来了:“我找他玩命去!”
可转了一圈,把手枪带起来他又坐下了,他没敢。张景惠一想,我错翻了眼皮了,我认错人了,洪庆春这小子现在有实权,他把我给架空了,手下四个保险队队长都听他的,我现在是呼之不灵,我不敢惹他。偷鸡不成再蚀把米怎么办呢,哎哟哟,气死我了。严小敏又哭又闹的:“张景惠你打算怎么办吧?你要没这个能耐,我就嫁给他,我已经失身给他了,我就是他的人了。”
张景惠说:“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想办法,我去对付他。”最后他想了最好的办法,摆了一桌酒宴,请洪庆春吃饭,张景惠把旁的人都打发出去,屋里就剩他们哥俩儿。张景惠擎杯在手:“我说老弟啊,你来的日子也不多,对不对呢,你对本地的情况不太熟悉,咱们别的不谈,就谈后街的严小敏,那是我的人啊,我们俩不是一天了,老弟你大概不清楚,所以呢那天你才去了,发生了令人不愉快的事。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不知者不怪。大哥我也不深究,但是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希望你往后别有这种贪心,那是我的人,你得给哥哥我留个面子。”张景惠这么做,就算够瞧的了。
哪知道洪庆春这小子闻听此言,把脑瓜子一拨碌,眼睛就立起来了:“什么,你的人?在哪儿写着呢?你不是有老婆吗?你干什么吃着盆占着碗啊,我现在是光棍一个啊,干脆你把她让给我就得了呗,你一个我一个有多好,你怎么还能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呢?再者一说,她爱惜谁,谁就是她丈夫,有能耐你娶她呀,你要不娶她那就是我的人。”
张景惠气得胃病都犯了:“好好好……”张景惠左思右想,不敢弹弄人家。
当天晚上张景惠偷偷摸摸找严小敏,见面就说:“小敏哪,你说那话不假,咱俩的缘分已经满了,从今以后,各走各的路吧,我已经跟洪庆春商量过了,这小子烟火不进哪,我也弹弄不起他,往后你就是他的人了,咱俩一刀两断了吧。”
张景惠话音未落,严小敏站起来,“啪啪”,抽了他俩嘴巴,把张景惠抽得都愣了。
严小敏说:“你不是个人,我瞎了眼了,我怎么能失身于你呢?我认为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闹了半天你是个窝囊废呀,我宁愿一死,也不嫁给洪庆春。”
这顿米汤把张景惠灌蒙了:“哎,别啊,好!既然你真心实意,容我再想对策。”
张景惠其实没招了,后来带着俩护兵到大虎山找孙烈臣,因为孙烈臣跟他的关系处得不错,他一点儿也没隐瞒,一五一十都说了:“大哥,你瞅你兄弟挨欺负,你不能不管啊,大哥,给我出个点子吧。”
孙烈臣心说多没出息,为个女人这模样,这事也真够窝囊的,又不能不管。孙烈臣说:“这么办吧,我没办法,我能干什么,你要真想出气,我领你会个朋友。”
“谁?”
“你还不知道吧,赵家庙保险队大队长张老疙瘩张作霖啊。”
“哟,这个人最近我可听说了,是个茬子。”
“对,比你强得多,我领你到他们家串串门,让他给你出个主意,看怎么办。”“那敢情好,可我跟他不熟。”
“我熟呀,你跟我来吧。”
就这样,张景惠买了礼物来到赵家庙。
张景惠也真没出息,越说越伤心。最后,把嘴一咧,哇哇又哭上了。屋里的人都静静地听着,好像听了一段故事似的。汤二虎乐得肚子都疼,二虎心说:“唉,没出息到家了,这窝囊废。”
张作霖一本正经地听完了他诉说的经过,一本正经地好言相劝:“张团练长,请你先别哭,那么你找我的目的是不是想出气?”
“对呀,我让他欺负苦了,这姓洪的他不是人啊。”
“那么把他废了不就得了吗?”
“啊,我不敢废。”
“我敢哪,既然看在孙大哥的面儿上,咱们一笔写不出俩张字来,五百年前可能还是一家人,你栽了跟头就是我栽了跟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包在兄弟我身上了,我收拾这个洪庆春。”
“哎,我说张队长,你这人真不错呀,你要真能办到这一点,你就是我重生的父母,再造的爹娘,我给你磕个头。”
“别,用不着,话说一句,交给我了。”
孙烈臣一听啊,张作霖的决断有点儿过头了,冲张作霖一使眼色,把他叫到外边。张作霖就问:“大哥,我哪句话说错了?”
“哎呀,兄弟呀,犯得上吗?我把他领来,让他说出经过,你给他出个点子就可以了,听你那意思,你还要亲自下家伙,我看用不着吧?”
“哎,大哥,人家真心实意求咱来了,咱哪能搪塞呢,就冲他刚才那一讲,姓洪的这小子不够两撇,太不是东西了,此人不除必是后患,不独对张景惠没有好处,对咱也没有好处。比如说张景惠要被他挤下了台,这姓洪的要掌握了八角台,对咱有好处吗?”
“嗯,可倒也是。哎呀,兄弟望长久远,小兄我太赞成了。只是我看这样吧,先礼后兵。”
“什么叫先礼后兵?”
“就是说呢,我陪着景惠去一趟八角台,会会姓洪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说说他,他要能撤了步,向景惠道个歉,就算完事了,咱也不用多此一举了。假如姓洪的是吃生米的,不给我面子,那讲不了说不起,再按你的办法,你看怎么样?”
“可以,就这么定了。”
回来之后,孙烈臣跟张景惠说了一遍,张景惠一晃脑袋:“我看他妈的够戗吧,这小子不吃盐劲,既然老兄不辞劳苦要陪我去一趟,当然也好,但愿您能把他说服了。”
孙烈臣准备的马,陪着张景惠回了大虎山,第二天孙烈臣就回来了,到了赵家庙的队部,一进屋,气得直拍桌子:“老疙瘩,你该树了,我这趟白跑。”
“见着姓洪的了?”“见着了,这小子比秃尾巴狗都横,不但这样,把我撅了个对头弯啊,这不撅回来了?”
“那么大哥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走到半道我还想呢,把这小子撕碎了都不解恨。但是刚才我又一转念,还是那句话,犯不上,张景惠是八角台的,虽然跟我交情不错,毕竟跟咱们弟兄的关系两样,他耗子动刀窝里反,爱怎么反怎么反呗。他求咱来了,咱做到仁至义尽也就得了,不必跟他动干戈,咱赵家庙是赵家庙,现在训练咱们的弟兄要紧,哪有工夫跟他扯闲淡啊,因此我的意思就算了。张景惠再来,婉言谢绝,别插手这个事。兄弟,你看呢?”
“嗯,哥哥说得对,我也这么想的,确实有点儿犯不上,井水不犯河水嘛,这事不管了,就这么地吧,哥哥,你今儿个别回去,就在这儿休息吧。”孙烈臣就住下了。
汤二虎不明白,问张作霖:“兄弟,你真就这么不管了?”
“啊,不管了。”
“那你合着前天跟张景惠面对面下的那个保也说话不算了?”
“咳,敷衍了事呗,说句话那算什么啊?吐唾沫就是个钉啊?跟他也不过呀。”
“罢了,你张老疙瘩也有失信的时候,嘿,真叫人不赞成,反正你是头儿,你说了算,不管不管吧。”
张作霖表面上说不管,暗地之中其实已经下了决心,我不管,我管什么?洪庆春,我非敲碎你的脑袋,你不是个人。只是做这件事用不着兴师动众,就我单枪匹马足矣,我会会他。
当天的晚上,张作霖做了安排,他说回二道沟看孩子去,马匹准备好了,把枪支带上,单枪匹马离开了赵家庙。张作霖确实是深谋远虑。如若就为个严小敏,请张作霖也不会去。之所以去,有他的目的,他知道张景惠是个草包,人不错,手下管着三四百人马,装备相当好了,在八角台有那么一号。如果利用这个机会,我给张景惠出了气,给他立了棍,张景惠肯定得感激我,无形中我交个过命的朋友,将来我有马高镫短之时,张景惠绝不能袖手旁观,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
可是他心里头胡思乱想,正往前走着的时候可坏了,就觉着身后“噌噌”蹿出两个人来,闷声闷气喊了一声:“不许动!”张作霖吓了个不轻,心中纳闷,在我这一亩三分地,这谁呀?胆子可不小,他举起双手,回头一看,可把张作霖气坏了。闹了半天,是汤二虎和张是非。这汤二虎晃着大黑脑袋,把嘴一咧:“兄弟,把你吓着了。”
“闹着玩儿哪有这么闹的?倘若我把枪转出来,回手还击,那怎么办?”
“你不能呀,我的声儿你听不出来呀?”
说着话,这俩人进了树林,把马也牵出来了。
张作霖就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先别问我们,你干什么吧?你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人一马,你想干什么去?”
“哎,我办点儿闲事。”
“拉倒吧,我说兄弟,还骗哥哥们,你那小心眼我们早猜着了,是不是上八角台给豆腐匠出气去?”一语击中要害,张作霖也不能说瞎话了。
张作霖说:“别吵吵,大哥你算猜对了,的确是这么回事。你想啊,张景惠在咱们本地也有一号,那是人物,挨了欺负,求咱们一回,张嘴容易吗?咱要不给人家办事,咱算个什么东西啊?咱们就得解人之难,将来人家才能给咱们帮忙。”
“对,我赞成,这事啊如果我说了算,我也得去给帮忙。不过,你这人也差点儿火候,你得带几个弟兄啊,起码我们哥俩儿你不能甩开呀。是,你张老疙瘩有能耐,有计谋,管也直,胆也大,但你别忘了,红花还得绿叶扶啊,对不对呢?”
张作霖点了点头:“是啊,我总觉着这么点儿事儿用不着兴师动众。”
“不行,不行啊,你带着我们哥俩儿,也可能做你的帮手。你没听张景惠说吗,那个叫洪庆春的黑大个子也不是好惹的,手下有帮死党,加在一块儿有二百多人呢,你一个人去了,万一把事情弄砸了,岂不捅了马蜂窝啊,你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你是咱们保险队的大队长,一家之主,你要有个闪失,我们怎么办?”张是非也跟着溜缝。
张作霖点点头:“大哥说得对,既然这样,咱们哥仨去吧。”“唉,对喽。”
三个人边走边商议。第二天,到了八角台。八角台是个大镇子,四通八达,人口都几千户,密密匝匝好几趟大街。尤其在那个时候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于此,商业非常繁荣。别看那个年月老打仗,老百姓生活过得不行,但这个地方还是畸形的繁荣。光那窑子就五六百家,所以各行各业也跟着挺兴旺。
张作霖他们从马上跳起来,哥仨牵着马溜溜达达到了小十字街,按计划先找店房住下。名面的店房他们没住,背街不显眼的小店,他们包了一间房。
在屋里喝着水,张是非过来了:“老疙瘩,按照你的计划开始行动呗,我去找人去?”
“去吧,就找到这儿来,我等着他。”
张是非出了店房的门赶奔团练公所去找张景惠。到了团练公所,站到大门这儿往里边探头瞧着,一看里边出来俩人,知道这是保险队的队员。张是非先笑后说话:“哎哟,二位,二位辛苦。”“啊,你谁啊?找谁?”“敢问二位,团练长张景惠在不在?”“噢,你跟他什么关系?”“他托我办了点儿事,捎了一批货物,烦劳二位能不能给我通报一声?”“等一会儿吧。”这两人抹身回去了。时间不大,张景惠晃着肥大的身躯蔫头耷脑从里边出来了:“我多咱叫人给我捎过货啊,这简直都没有的事。”到了门前,他一见张是非,有点儿眼熟,叫不出名来:“您找我?”
张是非拉了他一把,到了没人之处:“我说张团练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咱俩见过呀,在赵家庙保险队的队部。”“哎哟,该死该死,您叫张是非,对,想起来了,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低点儿声,我们大队长张作霖来了,要给您报仇出气。”“是啊,在哪儿呢?”“随我来。”张景惠回头看看没人跟踪盯梢,这才放心,拐弯抹角进了店房。
跟张作霖一见面,四只大手握在一起:“哎呀,”张景惠感动得不得了,“张队长,你真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人啊,你真给我帮忙来了?”
“对。”
“带了多少弟兄?”
“就我们三位。”
“三位?少点儿吧?”
“不少,逢强智取,遇弱活擒,咱不硬碰硬,两败俱伤有什么好处?对待这种人略施小计,足矣。”
“可也是,张队长您打算怎么办?”张作霖没说之前,叫张是非在外边巡逻,以防旁人偷听,让二虎拎着枪在旁边警戒着,他跟张景惠压低了声音,两个人商议。张作霖继续说:“我听说你们这地方明天四月初八是庙会?”
“啊,药王庙的庙会。”
“听说还挺热闹?”
“哎呀,热闹得不得了啊,你没看我们本街店房一般都住满了,都是来逛庙的。”
“你那个仇人洪庆春去逛会不?”
“逛啊,我们团练公所都定好了,大家都去,给药王爷烧香。另外呢,还想借这个地方筹点儿捐款。”
“还有什么举动没有?”
“哎呀,这就不好说了,哎,有啊,我们从营口接了戏班子来,都是名家啊,好家伙,不管文场、武场,那非常硬啊,明天还要在药王庙的戏台唱大戏呢。”
“是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洪庆春肯定得来看戏?”
“肯定的,我陪着他。”
“你告诉我他长的什么模样就可以了。”
“大个子,挺黑,像半截子黑塔似的。”
“不,你这么说不行,以免误会呀。这么办,明天他要去看戏,我也看戏去,你不是陪着他吗?你陪着他的时候你注意我,你用手指指他,你就甭管了,就把他交给我了。”
“那好吧,哎呀,那可危险。”
“你放心,万无一失,包在我身上了。过后,你就假装不知,谁知道谁干的,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记住了吗?”
“唉,记住了,不过你可千万留神啊,他手下有一拨死党啊,走哪儿跟哪儿,那玩意儿您这一枪要击不中他,让他们反扑过来,可够瞧的。”
“我没说吗,我早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吧,一言为定。”
留张景惠吃饭,张景惠没吃,千恩万谢,他告辞走了。
张作霖跟二虎、张是非在这儿过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他们刚起来,这店房就像开了锅似的:“走了,快点儿,晚了不赶趟儿了,今儿个太热闹了,听戏去,走,算账。”他们三个人草草地用过了早饭,也算过了账,牵着马,随着人流赶奔八角台的正东。离这大镇不到三里地,那是个大集市,尤其今天是药王爷的庙会,逛庙的人数以千计。哥仨随着人流先到药王庙,其实很扫兴,小庙不大,就一间大殿,人多挤不进去,都在外边烧香磕头,香烟缭绕。
再看本地的保险队、团练公所的人在这儿还收税,想方设法盘剥百姓。两旁摆摊的,设点的,一眼望不到边。他们一看这庙会没什么溜达的,他们也没烧香,转了这么一圈,赶奔戏台,就对着药王庙的对过儿有个大广场,戏台早就搭好了,用芦席搭的棚,四周挂着红灯,还挺壮观的。用大厚木板搭着台子,下边四梁八柱,上边挂着幔帐,出将入相,哎哟,这个人挤得了不得。不过,前边有绳子拦着,离戏台最近的头一排摆了一溜桌子,铺着白台布,后边一拉溜全都是椅子,给本地士绅准备的,沽官气儿的坐到这儿,老百姓得靠后。也有保险队的人和本地的团兵维持秩序,吆五喝六,戏台上哇哇啦啦,也听不出个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