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永远的中国 伍

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伊利汗国伯岳吾氏卜鲁罕王妃病逝。阿鲁浑汗遣使赴大都请婚,要求皇帝赐伯岳吾部美女为王妃。忽必烈下旨从伯岳吾氏贵族中遴选出冰肌玉骨、婀娜妩媚的妙龄少女阔阔真(与真金太子妃阔阔真同名)下嫁伊利汗。马可·波罗一家三人奉旨护送。

初春的泉州,百草权舆,椰林婆娑。娇艳的鲜花,引来群蝶飞舞。海浪轻轻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但见千岩竞秀,万壑争流。

元朝使臣、伊利汗国使者马可·波罗与父叔三人皆锦袍玉带,向岸上送行的各国使节频频挥手,依依惜别。十余艘巨舰缓缓离开泉州码头,鼓满风帆,驰向南海,然后掉头向西,穿过阿拉伯海,驰入波斯湾。元朝送亲船队从泉州启程,在海上航行了两年零两个月,经过苏门答腊、印度抵达波斯湾口的忽里模子(忽鲁木兹),抵达阿兰草原。

其间阿鲁浑汗突然病逝,汗弟海合都即位。至元三十年暮春时节,海合都汗举行大典,正式迎娶年方十九岁的美女阔阔真为妃。

马可·波罗与父亲、叔叔辞别伊利汗君臣,拟乘船经君士坦丁堡由海路返回阔别了二十二年的家乡——威尼斯。

马可·波罗自来中国后,以年轻聪颖、卓尔不群,得到了忽必烈的赏识,留在朝廷为官。他以元廷随员的身份遍游汉地城市,如汗八里(大都)、开平(上都)、京兆(西安)、成都、云南、济南、扬州、镇江、杭州、福州、泉州等,了解了各地的风土人情。他旅居元朝二十年,为官十七载,亲身经历了乃颜之乱、阿合马被刺等一系列重大的历史事件,这些见闻后来被收录于《马可·波罗游记》中,引起了无数欧洲人对东方的向往。

鲜红的太阳升起在东方的地平线,霞光万道,将天空染成赤红一片。

跸辞之际,海合都汗,王妃阔阔真、孛罗、不花、文武百官以及波罗父子兄弟,跪伏于芳草萋萋的阿兰草原,虔诚地向东方,向“人类元祖阿聃以业迄于今日世上从来未见之广有人民、土地、财货之强大君主”(马可·波罗语)遥拜,再遥拜……

天阔地长,万籁俱寂。一个声音蓦然响起在马可·波罗耳边:回来吧,我的孩子!

飞舞的红霞定格在马可碧蓝色的双眸中,这双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团薄雾。他的嘴唇翕动着。

清风中,马可·波罗在用全部身心祈愿:

我一定会回来的!

等着我,我的君父!我的中国!

引子 剌迪夫之死

兀鲁伯不会原谅他的儿子的——我知道。

即使看到剌迪夫眼神中流露出濒死的恐惧,还有比恐惧更冰冷更刻骨铭心的绝望,他也不会为之所动。

为什么要怀有恻隐之心呢?当剌迪夫指使阿巴斯毒死兀鲁伯时,这个该死的畜生是否想过他在做什么?是否想过兀鲁伯可是他的亲生父亲?

没错,剌迪夫就是个该死的畜生。现在,这个畜生被我钉在了石洞里一个旋转的木轮上。

四十一年前,我曾经独自赶着辆勒勒车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名字在不久之后会被我经常地提起,但此时,我宁愿不要这么快就将她的名字与其他人分享,因为,她的名字对我而言太过珍贵了,她的一切对我而言都太过珍贵了。当然,在我希望继续珍藏她的名字时,为了使我的叙述听起来比较方便,权且让我只称她为公主吧——的遗体送往她生前选定的墓地。

勒勒车是故国和草原留给公主的永恒向往。她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乘着勒勒车,归于大地,与大地融为一体。她相信,勒勒车会把她的灵魂带回故国,带回草原。所以,我亲自为她建造了一辆无与伦比的勒勒车,整个车体都使用了土耳其伊尼波鲁城最坚韧的木材,当地人相信,这种木材千年不朽。它花费了我很大的精力,不必说美轮美奂的车饰,光是制作两个巨大的雕刻着花纹的车轮,我就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车轮放在地上,比一个成年男子还高。后来,我把安放过公主遗体的勒勒车送到一个隐秘的所在,也许那时,我在冥冥中就有一种预感,这辆勒勒车,我还会用到,但我不知道,会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我看着临时从勒勒车上拆卸下来的木轮带动着剌迪夫的身体旋转了半个时辰,由慢到快,又由快到慢,循环往复。当我开始感到厌倦的时候,我让人把车轮停了下来。我用千年不朽的铁木制作的车轮,在剌迪夫身体的压力下发出轻微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当车轮终于停下来时,剌迪夫眼神涣散,呕吐不止。

我看着他。

很好。这个没有人性的孽障,在他死之前,绝不可以带走长生天赐予人类的一切,他不配。

何况,我不允许。

我走出山洞。当我重新回到山洞时,仆人们已经将剌迪夫面前的秽物清理干净,冷暖适宜的山洞里又变得洁净并且馨香如初。

呕吐过后,剌迪夫稍稍清醒了一些。我看到他抬起头,迷茫地环顾山洞,最后将目光落在山洞左侧正中的香案上。

香案高约四尺,上面覆盖着花纹华美的纯白色真丝帷幔,帷幔下垂的丝绦结满了红色、蓝色、绿色的宝石,四角则缀以湖蓝色的天鹅绒。丝绸和天鹅绒,皆从遥远的中国运来。香案上方的石壁上,供奉着用畏兀儿蒙古语书写的“长生天”一词,当年,公主将它写好后,我先依样雕刻,再经熔金浇铸,继辅药液固着,如此,金字永不剥离,即使岁月无情依旧华光灼灼。

公主活着时,我不止一次问过她为什么选择供奉长生天。对于我的问题,她始终避而不答。直到临终弥留的一刻,她才告诉我,她无法像其他蒙古人那样供奉成吉思汗,因为她的父皇做了成吉思汗的不肖子孙,他的荒淫无道最终毁掉了成吉思汗辛苦创建的基业。

金字的下面,香案正中的位置上,放着一座我用产自和阗地区的两块极品羊脂玉雕琢而成的香炉,香炉整体形如幼象,长鼻翘起,眼神天真。每天辰时,仆人们都会将一块香饼放入香炉中点燃,盖上雕花玉盖,淡极而蓝的烟雾便由象眼、象耳和象鼻中冉冉升腾,在山洞中缭绕弥漫。

香炉的制作者虽然是我,香饼的发明者却是阿亚。那时阿亚刚刚与她的丈夫成亲,她让丈夫设法替她弄到了一种从印度进贡的香料,再加上七种野花的花粉、磨得极细的沉香木木屑、地层深处的黏土,以蜂蜜、松节油搅拌使其混合均匀,然后置于金模具中反复挤压,一至两月透干即成。

阿亚使用的金模具颇值一提。模具底部与四边的花纹自然已是精妙到不可描摹,然而最独特的还是模具上面排列着酒杯大小的模格,横五竖六,共三十格,每一格形状各异,或如一朵梅花,或如一片树叶,或如一只小鸟,或如一尾金鱼……模具两边各有一处机关按钮,双手手指同时按动,杯底缓缓升起,便将香饼完整推出。香饼制成之时,所见之人无不赞叹它的巧夺天工。不仅如此,阿亚制作的香饼质地尤其细密,气味格外芬芳,虽小小一块也能燃用一个时辰,因此帖木儿王驻守撒马尔罕后,这种被命名为“阿亚”的香饼风靡宫廷,直至沙哈鲁、兀鲁伯两朝。

剌迪夫大概真的弄不清楚他身在何处,当他转动着眼珠,突然看到我时,嘴张成了鸽子蛋的形状。

“你……”他嗫嚅着,全无半年前弑父登基时的威风。

我依然默默地看着他。我的目光并不冰冷,冰冷的是我的心。

我宁静的神态或许给了剌迪夫些许勇气,让他觉得一切也许只是一个玩笑,他哑着嗓子,终于问出一句:“你是谁?”

我微笑。

也难怪,在剌迪夫的眼里,一个年届古稀的老妪恐怕无异于在崇山峻岭间游走的树精石怪。

“你……你到底是谁?”同样的问话似乎没有必要回答。怀着他自己也不能完全清楚的心情,剌迪夫向上看看,又向下看看。他蓦然发现,他的双手和双脚都尽力张开着,被我用黑色的细绳均匀地固定在车轮的四个方向上。他的全身从里到外被我换上了黑色的衣服,一朵穿过黑色缎带上的黑色绢花如同开在他的头顶上,缎带在他的下巴颏儿结了一个优雅的黑色蝴蝶结。经过这样一番打扮,他看起来就完全像一只攀附在米色车轮上的巨大蜘蛛了。

这是我给他的礼遇,我讨厌蜘蛛,他将像蜘蛛一样死去。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他一迭声地问。

他能不能问点别的!我担心我会忍不住跳起来,像捻死我讨厌的蜘蛛一样立刻把他捻死。

我的耐心无法经受岁月无情的磨损,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个曾经有着花样年华和似水柔情的女孩,一天一天,一去不复返。

在这一点上我恰好与阿亚相反。

年轻时的阿亚性情如同烈火一般。据说,在她成亲之后,有一次她骑上马,举着马鞭竟一路将她的丈夫追到了帖木儿王的军营。正当她的丈夫四处躲藏走投无路间,被巡营的帖木儿王看见,这样不可思议的情形令帖木儿王震怒不已,他决心要惩罚这个乖张暴戾的女人。他让阿亚自己选,要么打败他——伟大的帖木儿王,要么认输,跪在地上向她的丈夫求情道歉,发誓从此恭顺丈夫,永不再犯。

阿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所有在场的人都看见,她在马上舞动着马鞭,像一只发怒的雌老虎一样扑向帖木儿王。她奋不顾身地与帖木儿王足足纠缠了两个时辰,直到最后,暗紫色的血从她的嘴角流出,她依然不肯言输。

她的丈夫担心再打下去阿亚会有生命危险,跪在地上向帖木儿王苦苦求情。帖木儿王面对此情此景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只能叫阿亚住手,说他要跟阿亚商谈条件。他的条件其实很简单,就是让阿亚答应,她一个月最多只能拿马鞭吓唬她的丈夫一次,打不打由她自己斟酌,但她绝对不可以再把她的丈夫追到军营。阿亚考虑了一下,不情愿地同意了。她的丈夫便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她,快乐地回了家。

然而,当阿亚垂垂老矣时她却变成了一个十分和善的老妇人。

遗憾的是,剌迪夫遇到的老妇人是我,不是阿亚。

我从来没想过要原谅剌迪夫。半年前,我已经开始筹划今天的这一幕,我要剌迪夫死,用死来清偿他欠下他父亲的血债。

剌迪夫与我四目相对。难道恐惧也不足以让他认出我来?

大约三年前,太子兀鲁伯奉父命镇守撒马尔罕。按照惯例,每逢太子生日大典我都会亲自制作一些别致的礼物进宫贺寿。那年,我用五十颗红宝石、五十颗珍珠以金银双丝相结,做成了一个精美且昂贵的风铃,庆祝兀鲁伯的五十岁寿辰。剌迪夫向父王献上的是他亲手捕杀的两只老虎的虎皮,兀鲁伯嘉许儿子的勇猛,慷慨地将举世无双的风铃转赐予他。那时和那以前,他都是见过我的。

我用手指将遮盖着额头的一绺头发卷起。我的头发一半灰白了,一半还是黑色的,黑白色的发丝间杂,在黯淡的灯火下给人一种灰蓝色的感觉,灰蓝色的头发映衬着我的眼睛,呈现出摄人心魄的金属色泽。

当我卷起头发时,我的眉间赫然露出一颗金星。

“是你?”我听到剌迪夫的声音含糊得如同被卷在了舌头里。

他终于想起我是谁了。

“是我。”

我微笑,我的微笑犹如少女,却只会让剌迪夫恐惧。

“这是哪里?你要做什么?”

我的家族一向有长寿的血统,而我,恐怕会更长寿。你若不信,可以看看我的脸,我的肤色有点发黄,可还算光滑,上面没有太多纵横交错的皱纹,这使我看起来无论如何不像一位七十岁的老人。当我高兴得满面红光的时候,仆人们就跟我逗乐,他们说,他们正在商议如何早点把我这个脾气坏透了的老姑娘嫁出去。

剌迪夫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你,你还没死?”

剌迪夫从来不会说讨人喜欢的话。不过,我不会因为这个憎恨他。

剌迪夫喊了起来:“塞西娅,你这老妖婆,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快把我放下来,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个屠夫竟敢说圣女泉边的塞西娅洞是个鬼地方!站在我左侧身后的巴巴顿时将他的一副眉骨锁了起来。我不用看也知道。巴巴从他还是一个小男孩起就开始跟着我,他对我的忠心天地可鉴。

“塞西娅,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敢绑架国王!你知道我会对付你的!好吧,好吧,我以国王的名义向你保证,念在你一直替王室效力的分儿上,只要你现在立刻放了我,我答应饶你不死。”

他的鬼话我怎么可能相信?但我什么也没说。我的话本来就很少,我的舌头远没有我的手指那么灵巧,因此许多时候我宁可用手指做也不愿用舌头说。公主告诉我,一个人学会欣赏远比学会表达更需要智慧。

我按照当年公主对我的教诲尽情欣赏着剌迪夫的色厉内荏。

接着,剌迪夫变得目瞪口呆了。

他盯着巴巴看。巴巴静静地推上了一辆经过改制的战车。战车的正中,是用粉色的荷花台固定的一副刑具,巴巴管它叫“死亡天地”。它的高度与位置,恰好与绑在车轮上的剌迪夫的左胸口对齐。

“死亡天地”是我花费了半年的时间专门为剌迪夫量身定做的,它的别致与精美世人无法想象。如果只看外观,人们会把它当成一个艺术品,而不会把它与死亡联系在一起。

它圆形的外框是用纯金打制的,金质的边框上刻着条状的花纹,细看仿佛一轮光芒四射的太阳。外框里面,镶嵌着一个印章大小并刻着花纹的正方形银板,代表着阳光照耀下的大地。银板上均匀地镶嵌着三个水晶圆环,两个在上,一个在下,圆环是空心的,整个银板后面与伸缩自由的弹簧相连。

死亡的秘密,就藏在圆环与弹簧之中。

应该说,“死亡天地”最初的设计灵感来自于帖木儿王的图徽。帖木儿王的图徽是一个正方形里面有三个圆,代表他统治世界四分之三的地区。如果剌迪夫的身上不曾拥有帖木儿王的血脉,我绝不会费心用这么一件昂贵的刑具来送他上路。

刑具前,摆放着三块一尺左右高的玉碑,正中的玉碑稍高一些,每块玉碑上都有一段用突厥文刻成的铭文。

正中一块玉碑的铭文上写着:

兀鲁伯——知识与智慧的海洋,

尘世生活与宗教信仰的支柱,

喝下阿巴斯手中的殉教蜜酒,

他的死因是:“阿巴斯所杀。”

左边玉碑的铭文上写着:

弑父与君权并不相宜,

他即使做了国王,也不会超过六个月。

右边玉碑的铭文上写着:

剌迪夫曾像古波斯王那样扬名显赫,

但在一个礼拜五的晚上,他被人射死,

他的死因是:“巴巴所杀。”

剌迪夫瞪大了眼睛。

阿巴斯是剌迪夫的亲信,他帮助剌迪夫毒死了自己的君主。阿巴斯比剌迪夫更早地死去,现在该轮到剌迪夫自己了。

“塞西娅,你……”

在兀鲁伯的儿子当中,剌迪夫的口才从来数一数二,可一旦面对死亡,他的口才再好也帮不上他任何忙。

不知即将死去的剌迪夫是不是后悔他轻易听信了那个妖冶女孩的诱惑,选择在礼拜五出来游玩?他肯定不知道,我给了女孩一对我亲自制作的手镯,得到我亲手制作的饰品,在帝国,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因此,女孩轻而易举地变成了我的帮凶。

不论他明白与否,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懒得再跟他浪费口舌,扭过头去,向巴巴挥挥手。

剌迪夫大叫:“塞西娅,你要干什么?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外甥。”

可以这么说吧。我的小妹妹曾经嫁给兀鲁伯,她是兀鲁伯的第一个妻子,可她没有留下一男半女就死了。为了纪念她,兀鲁伯为他的小女儿,也就是剌迪夫的胞妹起了我妹妹的名字。

巴巴娴熟地用摇臂摇开了弹簧,在测好的位置固定下来,然后按下机关左边的按钮,这时,藏在圆环之后的三支闪闪发亮如同钉子一样的物件飞向剌迪夫的胸口,准确地钉入剌迪夫左胸口的衣服和他的肌肤中。很疼痛而已,钉子的深度当然远不足以让剌迪夫毙命。

这可不是普通的钉子,它的钉头尖锐,里面却是空心的,后面还有三根细长的管线与圆环相连。这样的钉子和管线的作用很快就能显现出来。

剌迪夫瞪视着他胸前的钉子,竟然忘了叫疼。他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像是要被吓哭了,最终却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比哭声还难听。

“塞西娅,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你玩够了吗?我求你了,快把我放下来吧,我不会计较你的。你这老妖……”

剌迪夫的话被卡在了嗓子眼里,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到巴巴按下了右边的按钮,然后,带着三个水晶圆环的正方形银板从纯金的外框中脱出,带着啸声向他飞来。银板飞到他的左胸前,将钉子深深地拍入他的心脏。

他只来得及惨叫一声。

钉子和管线变成了吸管,将他心脏里面的血慢慢地吸注到空心的水晶圆环中,三个圆环从透明变成了凄艳的红色。

剌迪夫用他的血,为帖木儿帝国做了最后一枚图徽。

我成功了。

剌迪夫失踪后的第二天凌晨,人们在撒马尔罕城外的草地上发现了他胸前钉着帝国图徽的尸体。

弑父的凶手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没有人为他难过,人们把他的死当成天意。

但是我很清楚,这不是结束,而是帖木儿帝国江河日下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