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拥立新帝
曾皇孙传奇刘贺帝被废,汉朝又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局面。
霍光一见廷尉丙吉就说:“让你错过了给我参谋的一次好机会,使我犯了个立君又废君的错误。”丙吉说:“废一个再立一个不就行了。”霍光感叹着:“说得容易,我到哪里找个刘氏王立为皇帝。”
刘弗陵驾崩时,廷尉丙吉正在老家给母亲守孝,等他回来时,已经是废黜刘贺的第二天。没有参与立帝、废帝两大事件。丙吉耿直没有私心,霍光为他没有参与立昌邑王的事深感遗憾。
丙吉跟霍光开玩笑说:“大将军辅政朝廷二十多年,功高盖世、威加四海,就是立刘家的任何人也比不过你的奇勋伟业,何不自己当皇帝。”
“你,你……这个玩笑可开不得。”霍光惊吓得脸都白了,慌忙制止丙吉,“盗玉玺和广明阅兵事件,如果不是先帝聪明睿智、明察秋毫,老夫早就被当作篡朝谋位的野心家被斩首示众了。”丙吉哈哈大笑起来:“谅你也没有称帝的胆量,我才跟你开这个玩笑。”
霍光忧愁满面地说:“国家无主,朝里无君,我忧心如焚,你还有心和我开玩笑。”丙吉说:“这有何难,现在就有个最好的人选。”霍光急切地问:“谁?快说!”丙吉说:“武帝的曾孙子,卫太子的亲孙子刘病已还在人世。”
“刘病已?”霍光极力思索着。好像听说过这个孩子。那是十八年前他和卫太子哥在一起下棋时内侍突然跑来报喜:“太子殿下,少妃给你生了个孙子,奴才向你贺喜了!”
内侍说的少妃是卫太子的儿子刘进的妻子。卫太子中年就有了孙子,自然高兴得不得了,拉上霍光就往少妃宫跑。就在这时,传来了汉武帝刘彻命他出征北疆的圣旨。以后就发生了巫蛊之乱,他再也没有见到太子表哥家的人了,没想到他们的这个孩子还在人世。他迫不及待地问:“快说,这孩子现在哪里?”
丙吉却不着急,拉霍光坐下说:“你猜,我在回来的路上又碰上了谁?”
霍光说:“我怎么会知道你碰上了谁,你这老家伙别再卖关子了。”
丙吉说:“碰上了许广汉。许广汉你还记得吗?”
“啊……”霍光突然想起来了,“不就是太子府的那个门客。见过,见过!你把话扯这么远干什么?”
丙吉掩饰不住高兴的心情说:“我参加了广汉女儿的婚礼,你猜他的女婿是谁?就是刘病已呀!”
“刘病已?”霍光痛悔起来,“都怪我忙于朝事,把我这个表孙子忘了。”
“你忘了,我可没忘。”
“快说说这孩子是怎么活过来的。”
丙吉是救助刘病已的恩人。他在霍光面前并不想表功,但遏制不住往事如潮,把他推到了十八年前。
巫蛊之乱时,卫太子和儿子刘进兵败逃出京城,苏文带兵冲进东宫抓捕了所有的人。在紧急中,丙吉接到一个人捎来的口信,让他想法救出卫太子的家眷。当他赶到太子宫时,那里已经是血流成河,横尸满地,所有的家人都被杀了,没找到卫太子家一个人。他又急急赶到少妃宫,迎面撞上一个老奶妈抱着一个孩子。丙吉问:“少妃呢?”奶妈看着丙吉面熟,急问:“你是太子的朋友丙吉大人吗?少妃已经自杀了,她让我把孩子交给你。”丙吉二话没说,抱起孩子就走。那孩子就是刘病已。那时,刘病已才一岁,因为到处都在搜查太子余党,丙吉不敢把刘病已带回家,就把这个孩子交给郡邸监狱一个叫胡组的女犯人抚养。
丙吉把刘病已救回郡邸狱后,本认为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安全,没想到一场屠杀太子党人的风暴又差点把刘病已杀掉。
卫太子的谋反气得刘彻要把关进监狱里的太子党人全部杀掉。命令下给了上官桀。上官桀带领廷尉一千多名禁卫兵冲进东长安监狱,一口气杀了五百多个反民;又打开西长安的监狱乱杀乱砍,一个不剩的杀光了太子余党。郡邸狱本来不在屠杀范围,有个望气者却对刘彻说:“臣观天象,郡邸狱中有天子气。”刘彻又命上官桀指令:“无轻重,一切皆杀之。”上官桀又带着禁卫兵杀向郡邸狱,没想到却被监狱长挡在了门外。
监狱长质问上官桀:“上官将军,你怎么杀人杀到我们郡邸狱来了?”上官桀说:“监狱长大人,我现在是奉旨处决郡邸狱中的江充死党。”
“可惜……”监狱长坦然地笑着说,“我这里没有一个死囚罪犯。”上官桀询问监狱长:“你就是丙吉大人?”监狱长说:“在下就是丙吉。”上官桀顿时没了杀气,双手抱拳,客气地说:“久仰,久仰!”上官桀早就听说丙吉是个熟知汉律,敢于秉公执法,颇有名气的监狱官,连皇上都知道他的大名,他上官桀自然要礼让三分。可是,他是在执行命令,不得不对丙吉说:“处决郡邸狱罪犯是皇上亲自下的御旨,请丙吉大人不要违抗圣命。”丙吉说:“我也再次告诉你,郡邸狱没有一个死囚罪犯。没有死囚犯,将军就不能把有期犯人当死囚犯杀掉。”上官桀质问丙吉:“我问你,囚犯们是不是死罪,是皇上说了算,还是你这监狱长说了算?”丙吉说:“不敢,下官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违抗圣旨,只是没有犯死罪的人却要他们去死,不知汉家王法可有这条规定?”上官桀恼火了:“什么王法不王法,只要有圣旨,我就敢杀人。”说完,大手一挥,对身后的禁卫兵命令:“冲进去。”
“只怕你冲不进来。”丙吉回身拉开门。门内站满了狱官、狱卒和犯人,一个个执枪提棒,怒气冲冲地堵在监狱门口。上官桀顿足大怒,指着丙吉喝道:“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丙吉“嘿嘿”地笑着说:“豹子胆我没吃,倒是吃了老虎胆。”上官桀气得暴跳起来“你……”一个随从官暗暗提醒上官桀:“监狱长今天这么强硬,其中定有缘故,请大人三思。”上官桀觉得随从说得有理,但又觉得这丙吉也太狂傲了,威胁说:“有胆量,咱们一起进宫见驾。”没想到丙吉果然胆大包天,当即答应和他进宫见皇帝。刘彻问丙吉:“你为什么抗旨不遵,袒护郡邸狱里的人犯?”丙吉不慌不忙地说:“因为狱里有陛下的曾皇孙。”刘彻怀疑地问:“什么曾皇孙,我的哪个曾皇孙在你的监狱里?”丙吉说:“卫太子和史皇孙全家被杀时,曾皇孙还是几个月的婴儿,被我救到了郡邸监狱,才保全了他的性命。”刘彻将信将疑。恰在这时,老臣田千秋进来了,凑近刘彻,生怕别人听见似的,神秘地说:“臣告诉陛下一个好消息。”刘彻问:“现在乱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消息?”田千秋说:“听说陛下的曾皇孙还在人世……”刘彻看了一眼丙吉,怀疑丙吉说的曾皇孙是假的,要不,朕怎么会有两个曾皇孙。于是,对上官桀命令:“把欺骗寡人的监狱官给我杀了。”丙吉扬起手制止说:“慢!陛下还是听田大人把话说完再杀臣不迟。”刘彻催促田千秋:“你说,你说!”田千秋奏道:“巫蛊之乱中,一会儿抓太子党,一会儿又抓江充党,乱抓一气,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把陛下的曾皇孙也抓进了郡邸监狱。”刘彻急问:“莫非你和监狱长说的是一个孩子?”田千秋说:“臣是途听道说,不敢断定。”刘彻犹豫了一下说:“你们给朕调查调查。”刘彻没有指定让谁去调查,这件事也就搁置下来。时间不长,刘彻晏驾,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了。
刘病已在郡邸狱的日子也不好过。在发放囚犯的伙食费时,伙食管理员认为刘病已来路不明,不给他饭吃,他虽然是郡邸监狱的总管,也不敢虚报犯人名单,就拿出自己的私钱供养刘病已。刘弗陵继位后,更不敢提卫太子这支血脉了,但总不能让这孩子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他听说刘病已外祖母的母亲史贞君住在蓝田县的黄土沟,就雇了一辆小木车,让刘病已坐上,亲自护送去寻找史家。黄土沟坐落在一座峁梁沟壑中,小木车再也不能向前行进了,丙吉只得打发推车人的走了,一个人背着刘病已进了沟。那时正是七月天,骄阳如火,地上冒烟,没走上一里路丙吉和刘病已都被汗水和灰土搅和成两个泥人。刘病已热燥得在丙吉的背上又哭又号,丙吉也被这暑热的天气折磨得有气无力,几次想停下来歇一歇。可是,漫漫黄土沟别说没有一棵树就是一棵草也见不到,只有继续走。终于看见了两口窑洞,丙吉眼睛一亮,顿时有了希望有了气力。他闭着眼睛,弯着腰身,咬着牙关,蹚着灼热的黄土向窑洞走去。到了窑洞口,放下刘病已一看,刘病已脸色蜡黄,眼睛紧闭,把他吓了一跳,手伸到刘病已的鼻子上,庆幸还活着,连忙抱着刘病已去敲窑洞的门。一位老太婆在窑洞里透过木栅门往外看。丙吉问:“大娘,这是史家吗?”老太婆话也不说就关上了门。丙吉拿出一块布,看着上面写的地址对照着周围的峁梁,觉得没有错。正想再去敲那木栅门,一个年青壮汉挑着一担柴从坡顶上下来,打量着他。丙吉忙迎上去,解释说:“我是来访亲的,这家是不是姓史。”壮汉怀疑地看着他,问:“你是从哪里来的?”丙吉说:“京城。”壮汉一听说京城,吓得把柴担往地下一扔,跑进了另一个窑洞,“哐”的一声关上了门,又插了闩。丙吉从壮汉和老太婆惊慌害怕的样子判断他们就是史家的人。因为巫蛊之乱牵连的人太多了,他们一定是为这事受到了惊吓。心想老太婆心肠软,容易动感情,就抱着刘病已站在木栅门外向里面喊:“你是史太夫人吧?我是来给你送皇曾孙的。”史太夫人终于又露了脸。当她看清丙吉怀里的确抱着一个小孩时才认定来人不是来捉拿他们的。老太婆问丙吉:“你是谁?”丙吉说:“我是郡邸廷狱的总管,名叫丙吉。”老太婆擦了擦眼睛,细细地打量着丙吉,耳朵边顿时响起喊杀声。她也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场巫蛊之乱。
太子宫里太监、宫女东奔西跑,一片慌乱。皇孙夫人从屋内出来,把怀抱中的刘病已塞给老太婆,催着:“母亲快抱曾皇孙逃出去,如果能活着的话,去找一个叫丙吉的狱官。”老太婆抱过孩子问:“女儿你……”皇孙夫人说:“宫里宫外的人都认识我,我是逃不了了。他们不认识你,再晚你和曾皇孙都逃不出去了。”他看母亲还在犹豫,一头碰在殿柱上。母亲抱着刘病已跑出来,正好遇上丙吉。
“丙吉大人!”史太夫人辨认后确认来者就是丙吉,连忙打开木栅门扑跪在丙吉面前,感激涕零地说:“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呀!”说着向邻边的窑洞喊着:“儿子,是大恩人来了。”壮汉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跑出来也跪在地上给丙吉磕头。丙吉搀扶起两人,说:“快给曾皇孙烧碗汤,他已经渴得不行了。”
史太夫人对丙吉介绍那壮汉:“这是我的儿子,叫史恭。”史恭对丙吉点点头就去抱柴了。史太夫人接过刘病已,泪流满面地哭着说:“我可怜的曾皇孙啊,你总算有了亲人,有了个家了。”
许广汉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丙吉曾抚养过卫太子的孙子,就来打听曾皇孙的下落。他原来在太子宫当门客,很受卫太子器重。巫蛊之乱时,他也受到了连累,但没有判死刑,却受了宫刑,一度被免职在家赋闲。卫太子冤案平反后,丙吉起用了许广汉,把他调到郡邸监狱当了暴室啬夫,相当于监狱管理员的职务。也就是那时,他从胡组的口中得知刘病已也在这个监狱中。但丙吉不说,他也不敢问。丙吉调到廷尉后,许广汉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可是一直挂念着刘病已,就找到掖庭令张贺,打听丙吉的住处,张贺爽快地领着许广汉去了丙吉的家。
丙吉一见是他俩,热情地迎上去:“啊呀,你俩怎么有空来我的敝舍。”
张贺说:“我们今天是来向你打听个人。”丙吉问:“谁?”许广汉说:“曾皇孙。”张贺又问:“他现在何处?”丙吉说:“你不问我倒忘了,我也是几年没去看望那孩子了。”
“这孩子真的还在世。”许广汉惊喜地喊起来。
丙吉说:“他现在住在蓝田黄土沟外祖母那里。那可是个苦命的孩子啊,一生下来就无父无母、无家可归,还坐了监。算来他现在也十七八岁了。”张贺说:“许大人想见曾皇孙,报答当年卫太子对他的知遇之恩。”许广汉说:“总不能让卫太子的孙子待在黄土沟一辈子吧!我想尽点微薄之力,把曾皇孙培养成才。”丙吉拍着许广汉的肩臂夸奖道:“你是当今难得的义气之人,日后必有好报。”
许广汉去黄土沟把刘病已接进京城,刘病已从此住在了许广汉家里。张贺见刘病已长得一表人才,想把自己的孙女许配给刘病已。他征求许广汉意见,许广汉表示支持,他又去和张安世商量。张安世是张贺的弟弟,也就是现在的左将军。张安世竭力反对说:“现在当今昭帝是武帝的另一支血脉,刘病已却是卫太子的后代,招刘病已为婿不合适。何况他现在无职无业,如果运气好的话,朝廷给他一口饭吃,运气不好,还会有祸降临。以后不要再提这事了。”
张贺也在太子宫做过门客,卫太子对他恩宠有加,现在弟弟不同意把他的孙女嫁给刘病已,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他听说许广汉有个女儿和刘病已年龄相当,遂摆下酒宴请许广汉商量这事。许广汉早有此意就是无法启口,经张贺一说就满口答应了这桩婚事。可是,当许广汉和妻子商量的时候,妻子却说:“把女儿嫁给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孤苦曾皇孙,是葬送女儿的前程。就是他有出头之日,咱也不跟皇家拉扯关系。当年你如果不是跟卫太子走得近,能受那种辱刑吗?”许广汉一听妻子提起他受宫刑的事又感到羞耻。在他未受刑前,他在家里是男子大汉,说一不二。受刑后,他自惭形秽,自知亏欠着妻子,处处礼让她三分。但在这个事情上他决不相让,他的心里铭刻着卫太子对他的大恩大德,一定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耐心地劝导妻子:“卫太子和皇孙含冤而死,只留下这一根幼苗,咱不照顾谁照顾。”妻子又想,人得有点良心,好心会有好报,也就答应了。
刘病已一无所有,娶亲的一切费用都是许广汉出的,而且新房也设在尚冠里许广汉的家里。
丙吉从老家回来路过许广汉家,恰逢许广汉在给刘病已和女儿操办婚事,他就留下帮忙。晚上在一起闲谈时,丙吉告诉刘病已刚逝世的昭帝是他的叔父。新婚之中,刘病已在许广汉家里设了灵位和新婚妻子许平君为这位从没谋面的叔父祭奠。
霍光问:“刘病已学识和品德如何?”
丙吉说:“曾皇孙精通儒家经典,又性情温和。他和刘贺不同。没有像刘贺那样有一个昌邑帮,蝇营狗苟,狼狈为奸;他在朝廷上也没有亲疏关系,有的是平民的朴素,贤良的品德,上人的智慧,像大将军一样的忠厚……”
经丙吉这样介绍,霍光对刘病已有了好感,说:“你写成奏章,呈于太后。”
丙吉从袖筒里掏出竹简,说:“我早就写好了。”
霍光说:“大家一起去见太后。”
上官太后点头同意,命宗正刘德接刘病已进宫。
公元前70年七月二十五日,刘病已接受百官朝贺,成为西汉王朝的第七任皇帝,改名刘询。尊叔祖母上官太后为太皇太后。后称汉宣帝。
封赏功臣刘询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大封拥戴他的功臣。
霍光一家再次被加封。霍光的官职已经到了臣僚中的极位,不能再封了,刘询就给霍光增加采邑。同时封霍光的儿子霍禹为光禄勋,禁卫军、郎官、谒者均归霍禹管辖;侄孙霍云为冠阳侯,另一侄孙霍山担任皇家御车总监兼管外籍雇佣军匈奴兵团和越南兵团。霍光的三个女婿范明友、邓广汉和任胜分别担任未央宫和长乐宫警卫司令官和骑兵司令官,连霍府的总管任宣也被破格提升为光禄大夫,霍府的车马总管、后勤总管也都封为给事中,都可以参加早朝晋见皇帝。由此,霍氏家族的势力如日中天。
对功臣封赏以后,刘询突然大哭起来,大臣们吃了一惊,急问何故。刘询说:“朕的祖父,先太子刘据至今和父亲刘进还安葬在湖县,没有称号,无法祭祀,请大家准许追封谥号和设立陵园。”
刚被提升为长信少府的夏侯胜又挺身而出,引经据典说:“按照《礼经》规定,谁是谁的继承人,谁就归到那支血统。陛下现在继承的是昭帝的帝位,就是昭帝的血统孙子,接续的应该是昭帝的香火,不可以再祭祀你的祖父和父亲。”
刘询不懂皇家的这些规定,但又不忍心让祖父和父亲的游魂再在荒山僻壤之地漂泊。这是他多少年来的夙愿,也是他要当皇帝的初衷。他把希望寄托在霍光身上。
“大将军的意见呢?”
从刘询一提出这个问题,霍光从心里就同意。因为刘据是他的表兄弟,而且刘据确实是蒙冤受屈,如果不是那场巫蛊之乱,继承汉武帝皇位的顺理成章地就是刘据了。他对姨母和表兄弟的这场遭遇十分同情,于是说:“《礼经》怎么说我不知道,只知道卫太子的沉冤应该彻底平反,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大将军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大家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刘询立即下诏追封祖父刘据为“戾”太上皇,祖母史良娣为“戾夫人”,尊父亲为“悼太皇”,母亲为“悼太后”,全部改葬。
霍光突然想起,加封了这么多的官怎么没有封丙吉呢?他出班奏道:“臣斗胆询问,廷尉丙吉怎么没有封赏?”
“不,不!”丙吉抢先说,“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辅佐新主,老臣位至廷尉足矣!”
朝臣们也认为丙吉在立刘询中只是提了提名,没有其他什么功劳,加封不加封无所谓。霍光却抛出一句令举座震惊的一句话:“丙吉大人可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呀!”
刘询不懂霍光的意思,私下问高昂:“他对朕有什么大恩?”高昂也不知道内情,看着霍光。霍光问刘询:“陛下过去和丙吉大人来往那么多,他就没有告诉过你?”刘询摇了摇头。
霍光此时才知道丙吉对刘病已的救命之恩守口如瓶,对丙吉更加尊敬。又问刘询:“陛下知道是谁把你从苏文的屠刀下救出太子府藏在郡邸监狱吗?”刘询摇摇头说:“不知道。”霍光又问:“上官桀奉旨要全部诛杀郡邸监狱里的人犯,又是谁把你保护了下来?”刘询说:“从朕记事起就在外祖母家长大,对早先的事情一无所知。”霍光又问:“是谁在郡邸监狱不供应陛下衣食的困境下,拿出自己的俸禄养育了陛下,又是谁亲自把陛下送到史家的……”刘询说:“那时朕年龄小,只隐隐约约记得有一个人抱着我,把我交给了外祖母。难道这个人就是丙吉大人?”霍光说:“不错,没有丙吉大人就没有陛下的这条命,没有丙吉大人就没有陛下的今天。”丙吉辩白说:“不,是郡邸监狱的一个叫胡组的女犯人养育了陛下。”刘询急问:“胡组现在何处?”丙吉唏嘘着说:“已经过世了。”
刘询十分震惊,竟然有这么多人救了他的命。他连忙起座步下金阶,扶起丙吉,怪罪地问:“爱卿怎么不早告诉朕?”丙吉笑着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高昂连忙搬来座凳,刘询把丙吉扶坐在凳子上。朝臣们无不被丙吉救助刘询的事迹感动,纷纷跪下给丙吉请功。丙吉说:“我什么功名都不要,只为效忠汉室。”刘询封丙吉为“恩德侯”,丙吉坚辞不受。刘询说:“恩人是不是嫌爵位低?”丙吉说:“我对陛下的恩惠不如许广汉。是许广汉把你从黄土坡接回京城,又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陛下。如果陛下图报的话,应该给许广汉封侯。”
刘询何尝不想封赏自己的岳父。在加封众臣之后,他就想提出封赏岳父一家。后来看到祖父和父亲追封受阻,害怕再引起非议,只得把这件事暂时搁下。现在丙吉提出,他又征求霍光的意见,霍光却说:“许广汉是个受过宫刑的人,不能封侯爵。”
刘询感到十分为难,好长时间没有说话。霍光这才意识到冒犯了新皇帝,连忙又说:“不过,许广汉在陛下困难时无私救助,其品德可嘉,可封他为‘昌平君’。”在汉朝,“君”比“侯”还高一级,但有采邑无爵位。霍光害怕的是刘询会像刘贺那样培植自己的势力。
再接下来讨论祭庙的事。皇帝登基后要去祭奠自家的祖宗皇帝。刘询颂赞汉武帝:“孝武皇帝躬行仁义,武威远播,品德超过尧舜,功勋可比日月。可是现在庙号和庙乐都没有确定,我既焦急又哀痛。大家应该马上议定。”群臣都说:“陛下贤孝,臣等听从圣裁。”夏侯胜又激愤得抖动着胡子反驳说:“孝武帝虽然有开疆拓土的功勋,可是连年对外用兵,导致国贫民穷,老百姓流离失所,四下逃难,至今元气还没有恢复。他无功无德,没有理由给他特别制定庙号、庙乐。”一朝臣委婉地附和夏侯胜的观点:“陛下既然要修文、景时政,宣扬和推行王道,那么孝武先帝的霸道‘功勋’就不要再提了,庙号、庙乐也就不要再制定了。”又一大臣也说:“王道任德,霸道任刑。孝武先帝任刑无度,杀了陛下的祖父、父亲、母亲和全家,逼得陛下无家可归,流落在民间十几年,如果不是大将军迎立陛下,哪有陛下今天的入继大统。如果要制定庙号、庙乐的话,臣以为应该先为文帝、景帝制定,孝武先帝就罢了。”
刘询坚持说:“朕以为汉家自有制度以来,本为霸道、王道杂之,不过有所轻重而已。孝武先帝以霸道治国,虽有偏颇,但功勋不可没。”
“不可!”夏侯胜又阻止道,“王道如精金美玉,岂容杂之。”
御史大夫田广明弹劾夏侯胜:“夏侯胜非议霸道,侮辱先帝,又抗拒陛下圣谕,大逆不道。臣以为应该治罪。”
夏侯胜拍案而起:“我说不能给孝武先帝庙号、庙乐,是因为他没有把国家治理好,自然也就说不上什么功德。”
刘询扫视了霍光一眼,从表情上看出大将军也不同意他们三个人的意见,心里也就有了底,硬起腰杆替汉武帝辩白:“孝武先帝抗击匈奴,开拓疆土,治理黄河,开凿渠道,推行‘代田法’,对外有扩疆拓土之功,对内有发展农业之绩……”不等刘询把话讲完,夏侯胜又与刘询分庭抗礼:“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孝武先帝也有好征战,好游猎,好诛夷,好土木,好神仙,好财色的罪过,把文、景先帝的丰厚积蓄挥霍荡尽!”
霍光一锤定音:“孝武帝祭庙的庙号为‘世宗’,庙乐为‘盛德’、‘文始五行之舞’。凡孝武出游过的郡县一律立庙祭祀,和先帝高祖一样享受至高的待遇。”
大将军说了话,大家也就无话可说,顺利通过。
任用好官刘询是从民间回来当了皇帝的。他深有体会,要治好国家必须要有好官。登基后他就开始调用清官、贤官、能官、耿直官。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个敢于冒死直谏刘贺的龚遂。刘贺被废以后龚遂跟着他又回到了昌邑国,依然不断地教诲刘贺。龚遂的品德可嘉,刘询就任命他为渤海郡守。渤海郡盗贼很多,几任郡守都没有治理住。刘询召见龚遂问话:“你用什么办法治理地方,消灭那里的贼盗?”龚遂反问:“不知陛下是让我镇压他们呢,还是安抚他们?”刘询说:“我任用贤能良才,当然是要他用和平的手段使秩序恢复。”龚遂说:“我按陛下的方针去办。”
龚遂上任以后,马上解散了各级治安官吏,同时宣布,凡携带锄头镰刀闹事的都是善良的农民,只有携带武器的才算贼盗。闹事的老百姓听到郡长的这个命令纷纷解散,贼盗很快消失。龚遂又下令打开仓库救济贫民,深受百姓拥护,渤海郡治安开始好转,刑狱案件稀少。
颍川郡(今河南省禹县)太守赵广汉整治地方尚佳,刘询就提拔他到长安当京兆尹(首都市长)。
在赵广汉当颍川郡太守之前颍川非常乱。官吏结党营私,帮派林立,横行乡里,几任太守都被赶走。赵广汉上任以后在郡政府门外设置了一个竹筒,接受人民的投诉,鼓励揭发不法分子。早就忍无可忍的老百姓纷纷写匿名信告发,赵广汉很快掌握了官匪勾结的组织名单。他又利用离间计,对甲说乙告了甲,对乙说甲告了乙,让他们相互揭发狗咬狗,帮派很快瓦解,盗匪跟着绝迹,社会日渐平静。当了京兆尹后,凡有功有奖的都归部下,有错的自己承担,很得部下敬佩,渐渐形成一支围绕着他转的亲信“队伍”。这支部队乐于听命,他指到哪里,他们就打到哪里,而且勇往直前,宁死不逃避。由于有了这支散布在京城各个角落的保安部队,什么邪恶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有几个歹徒在长安远郊集会,商议抢劫一家饭庄,人刚到齐,保安就破门而入,一网打尽。在他治理的首都长安,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政清人和、秩序良好的局面。老百姓说,自汉朝建立以来,从没有一个市长能胜得过赵广汉。
当刘询还在民间当平民时就听说河南郡守黄霸执法公平,宽以待人,有口皆碑。昭帝时代,鉴于先帝刘彻严刑峻法造成的恶果,霍光恢复了文景时代的温和政策。后来因为上官桀集团闹腾的教训,霍光的手就硬了起来,不知不觉又执行起刘彻的残酷法律。上有所好,下就有效。一些官吏为了迎合上级的意图,在法律上宁可严厉点也不给半点宽松,又出现了一连串的冤假错案。黄霸却不随波逐流,他实事求是,在河南郡纠正所有的冤假错案,很得民心。那时刘询就夸下海口说:“有朝一日我当了皇帝,第一个擢升的就是黄霸。”黄霸果然被调入京当了廷尉正(司法部审判长),负责裁决疑案。
刘询的整顿吏治,任用好官,使霍光辅政时代推行的无为而治逐渐转化为有为而治。
饱食思淫欲,位高生野心。霍氏家族权势如日中天。得意忘形,骄而败,狂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