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 第四节 原罪
刘縯当时声望之隆,由以下细节可见一斑:在南阳境内,但凡提及刘縯,无人直呼其名,而是习惯性地称呼其字伯升,以示敬意。至于四方之豪杰,甭管是否真认识刘縯,都是一口一个“我的朋友刘伯升”,摆出一副和刘縯烂熟的样子,以借光长脸,自抬身价。
然而,不厚道地说,刘縯养客赚来的这点声望,就和水浒传中的宋江一样,大半还是靠钱砸出来的。刘縯提供给门客的待遇,虽然不可能像战国四公子那样奢侈铺张——平原君之门客,“刀剑室以珠玉饰之”;春申君“客三千余人,其上客皆蹑珠履”——然而数百门客的衣食住行,即使仅仅维持在一个温饱水准,其花费也是可想而知。
自父亲刘钦死后,刘縯一家骤然中衰。以中衰之家,养数百宾客,必然是捉襟见肘。然而,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宾客,刘縯一切以养客为重,对自己则是能省便省,冬日鹿裘,夏日葛衣,粢粝之食,藜藿之羹,自奉之薄,无以复加。刘秀初回舂陵,见了刘縯的生活质量,不免大吃一惊,贩夫走卒都过得比这强呀,于是责问刘縯何必自苦如是。刘縯不想刘秀为家中的经济状况担心,强自掩饰道:“锦衣玉食还不简单!我所以不为者,乃是效法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以志亡国之耻。”刘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于是信了刘縯。
实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刘縯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想法赚上一笔快钱,以解燃眉之急。俗谚曰: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要想发财,最快莫过于经商。什么,经商来钱还是太慢?那你还不如去抢了。没错,刘縯及其门客正是去抢。他们多的就是暴力,有暴力,当然就要追求暴利。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刘縯等人瞄准的行当便是劫道。至于劫完道之后,顺便劫个色什么的,这种事情咱们并不敢说一定没有。劫完道之后,遇见胆敢反抗的,顺便捅上那么几刀,这种事情咱们也不敢说一定没有。
用今天的价值观来衡量,刘縯及其门客完全应该定性为有组织的黑社会犯罪团伙。然而在当时,像刘縯这样的强宗豪族,将自己凌驾于法律之上,以暴力强取豪夺、鱼肉地方,早已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即便是官府,也只能默认现状,听之任之,并不敢多加干涉。何以如此?如果能有幸采访到某位官府高层,并且在同意隐去其姓名的前提之下,他将向你透露:其实,他们也是有苦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