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秋狩

送了霍元霖出门,霍家众人不知福祸,都是忧心忡忡。

霍父忍不住骂道:“平日里让你多管教他,你偏疼着宠着,今日他若御前失仪,毁了自己前程事小,坏了元嘉前程那霍家也完了。”

刘氏脸色一冷:“老爷这话倒是有趣,倒像是盼着霖儿出事。”

“你……”霍父一甩袖子,“妇人之仁,你就惯着他吧,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甩手就走。

见刘氏满脸怒气,许氏连忙安慰:“母亲,有夫君在,您只管放心就是。”

刘氏握住媳妇的手:“有大郎在,我不担心霖儿,只恨他没个当父亲的样,我知道自打霖儿出生便碍着他的眼,说是父子还不如仇人。”

公婆之间的事情,许氏不敢插话,只柔声安慰:“如今霖儿也懂事多了,等他考中功名入朝为官,父亲总会知道他的好。”

刘氏垂眸:“我从不盼着霖儿有出息,只愿他能平安长大。”

许氏心底觉得奇怪,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就算宠溺孩子,也该盼着孩子有出息才对。

可在霍家,从老太太到夫君,对二弟都多几分纵容,少了几分严苛。

许氏入门已有五年,知道公婆关系不睦,似有龃龉,却不知道具体为了何事,她曾问过几次,夫君也是讳莫如深,便也没有追问到底。

不等她多想,许氏便已经平静下来,叹气道:“这事儿先别告诉母亲,免得她跟着一起担心。”

许氏自然答应。

另一头,霍元霖却没家人那么担忧。

皇帝的召见突如其来,可霍元霖心知肚明,他什么人能在皇帝面前挂牌面,八成还是大哥受宠,连带着他这个弟弟也招待见。

这叫什么,这就是小说男主角的光环笼罩小弟!

这就是抱上金大腿的好处,大哥翱翔九天,分分钟带飞他这个小弟弟。

霍元霖神清气爽,半点不愁人。

传信太监瞧了,心底倒是高看一眼,笑着说:“霍小公子不必担心,圣人向来是和善的。”

“多谢公公提点。”霍元霖笑着致谢。

太监见他长得好,模样俊俏,看人待物都是笑盈盈的招人喜欢,倒也愿意多说两句话:“小公子不必客气,奴才钱勇。”

“钱公公。”对待皇帝身边的人,霍元霖客气万分。

两人骑马出城,让霍元霖意外的是,钱公公不但能骑马,而且马上功夫十分了得,忍不住夸赞:“钱公公好生厉害,”

“霍小公子的功夫也不差。”钱勇见他真诚夸赞,神色更柔和许多。

皇庄距离京城不远,两人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听见一声叫唤。

“霍元霖。”翻身下马的是陶思耀。

霍元霖见他并不奇怪,笑着说道:“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太好了。”

自打上次的事情,他们俩的关系一日千里,倒成了学院里最好的朋友。

陶思耀已经亲亲热热的搂住他:“我一直想着去看你,可惜大哥说我功夫不到家,让我在家勤学苦练,不许我出门。”

见他们有聊上的意思,陶勇笑着提醒:“两位小公子,圣人还在等着呢。”

陶思耀抓了抓头发,忙道:“瞧我,咱们赶紧进去吧。”

回头却低声说:“也不知道圣人咋想的,咱们忽然召见咱俩?”

“八成是因为上次的事情。”霍元霖分析道。

皇帝要召见,自然不可能真的等着他们两个孩子,实际上这会儿已经带着众人到了围猎厂,亲自下场狩猎了几只猎物后才休息。

霍陶二人到皇庄的时候,太子狩猎到一头雄鹿,兴高采烈的拖了回来。

皇帝一看龙心大悦,夸赞道:“吾儿有太祖之姿。”

太子朗声笑道:“儿臣愿亲自烹制雄鹿,请父皇品鉴。”

“政儿孝心可嘉,朕心甚慰。”皇帝听了更加高兴。

一时间秋狩场上,父慈子孝,皇帝与太子相谈甚欢,倒是衬得体弱多病的二皇子如隐形人一般。

“启禀陛下,霍陶两家的小公子已经到了。”

皇帝挑眉,笑着说道:“召进来吧。”

太子一听,好奇问道:“是霍大人和陶大人的弟弟?”

“方才王爱卿偶尔提起,朕想着那俩孩子遭了无妄之灾,也是可怜,便想着见一见他。”

站在左手的是王皇后的亲哥哥,礼部尚书王衍成。

太子奇怪的看向舅舅,他不知道舅舅什么时候跟霍陶家关系这么好。

王衍成看了眼站在皇帝身后的霍元嘉,笑着开口:“霍大人风光霁月,当年高中状元游街掷果盈车的盛景犹在眼前,平宁公主也素有美名,想必霍小公子定然也风华无双。”

却并不提陶家。

霍元嘉脸色不变:“王大人谬赞,二弟年幼淘气,不识规矩,只怕惊扰圣驾。”

皇帝摇头笑道:“霍爱卿多虑了,朕如何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太子凑趣道:“儿臣倒也很想见一见霍家玉郎的亲弟弟,看看他是不是也如霍大人一般才貌出众。”

还未有功名的孩子,若能在皇帝跟前露脸,自然是大大的好事儿。

霍元嘉却在心底皱眉,他与礼部尚书向来没有来往,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

不等他细想,便见有人领着两个孩子进来。

皇帝定睛看去,第一眼便觉得霍家人果然容貌出众。

霍元嘉当年成亲,害得京城无数小姐伤心难过,如今再看霍元霖,虽然年岁还小,却已经能窥见一二。

陶家那孩子长得也不算差,可站在他身边,愣是被衬得黑胖,成了歪瓜裂枣。

“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霍元霖乖乖行礼。

皇帝叫了起,笑着开口:“霍元霖,你近前来让朕好好瞧瞧。”

霍元霖克制住抬头张望皇帝的心思,垂眸上前。

他模样出色,不说话的时候分外乖巧,乍一看跟菩萨跟前的金童子似的招人喜欢。

皇帝素来颜控,先满意了几分:“果然是一表人才,可读了书?”

“草民顽皮,将将读完蒙学。”霍元霖镇定回答。

皇帝来了兴致:“朕来考考你,答得出来有赏,答不出来可是要罚的。”

霍元嘉忍不住为弟弟悬着心,霍元霖胆儿却大的很:“请陛下出题。”

“你不怕答不出来受罚吗?”皇帝故意问道。

霍元霖蓦的抬头,看向皇帝:“怕,陛下能别出太难的题目吗?”

“这可不行。”

“那草民只能尽力而为,答不出来便要认罚。”霍元霖道。

他可不信皇帝能真的罚他,召他晋见多是为给大哥施恩,既如此怎么会故意为难。

皇帝见他应对自如,落落大方,心底更加喜欢:“太子,不如你来出题。”

太子温厚纯良,略坐思索,便问:“稻粱菽,麦黍稷。”

霍元霖忍不住多看了太子一眼,抽背《三字经》,这可是大放水了。

“此六谷,人所食。马牛羊,鸡犬豕……戒之哉,宜勉力。”

霍元霖索性一口气背到了最后,孩童的声音清脆动人,娓娓动听,倒是也不让人讨厌。

太子拍手称赞:“背得很流利,不愧是霍大人的弟弟。”

皇帝也夸道:“确实倒背如流,可见是花了功夫的。”

“霍大人太过自谦,令弟哪里淘气,这分明是懂事乖巧,恐怕再过两年又是一个才貌双全的霍大人。”王衍成抚摸短须,笑着夸赞。

皇帝甚至亲昵的拍了拍眼前的孩子:“不错,以后可要好好读书,将来入朝为官,为国效力,一门两状元,兄弟皆栋梁,也算是一桩美事儿。”

众臣眼中都流露出羡慕,有皇帝这句话,只要霍元霖自己争气,科举仕途必然顺利。

唯一咋舌的是霍元霖本人,入朝为官可不是他的志向。

没等他回话,皇帝又看向陶思耀:“虎父无犬子,陶家这孩子长得也很壮实,可学过拳脚?”

陶思耀紧张不已,说话便有些磕巴:“学,学过一些。”

皇帝便让他当众打了一套拳,笑着夸了几句,又说:“来都来了,霍爱卿,陶爱卿,让这俩孩子多玩几天,不必急着回去。”

这是要留下他们在皇庄上秋狩了。

霍元嘉与陶校尉对视一眼,心底都有担忧,但也只能遵命。

皇帝很快面露疲色,并未多留就带着太子与二皇子离开,这一日的秋狩到此结束。

霍元嘉松了口气,带着弟弟往住处走。

“霍大人请留步。”

“王尚书。”

王衍成笑盈盈的走过来,目光落到兄弟俩身上。

霍元霖打量着这位权臣,论地位,他是礼部尚书,大哥只是四品御史,论身份,他是太子舅舅,大哥勉强只算天子近臣。

可王衍成的态度却分外热络,让人心惊。

这位大人像一只笑面虎,在他靠近的时候,霍元霖浑身鸡皮疙瘩一块儿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