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03

回到自己的房间,阿德里安再一次见识到了这艘科考船的豪华之处。

这居然还是个单人间,宽敞的房间内,松软的床铺旁放着酒柜和点心架,上面还放着一些小巧精致的巧克力;床铺对面的尽头则是个小小的盥洗室,门口处镶有一层磨砂玻璃,将里面和外界分开。

阿德里安走进去一看,发现里面有着完备的淋浴设备。

除此之外,其他洗漱用品也是应有尽有,可以确保住客能够舒适且方便地清洁自己。

不远处的舷窗之外,碧蓝色的海水一波波涌起落下,与这线条简约的窗口一同构成了个绝佳的观景地点。

阿德里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来度假的。

他不清楚其他人是不是也享有和他一样的待遇,想到那些研究人员对自己那不怎么友善的眼神,他只觉得这个房间处处透露着别扭。

叹了一口气,阿德里安向门口走去,想要去甲板上吹吹风。

但他的手刚接触到把手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细细碎碎的,有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由小变大,应该是谈话的人离他越来越近了。

似乎还不止有一个人。

“真搞不懂……他为什么一直热衷于搞这种活动。”一个声音叹气道。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钱啦!现在学校私下里都传开了,我们系拿着校方的资金和其他人士的捐款,却尽是开展一些毫无意义的讲座,以及毫无目的的考察。”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怎么年轻,阿德里安通过猫眼朝外面望去,只能看到对方身上的一片衣角。

那颜色看起来像是他们学校的制服,阿德里安猜想这或许是他们学校海洋生物系的研究员,他们在威廉姆斯教授的手下做事,并同时准备自己相应的课题和论文。

“富人阶级的小把戏——做慈善,进行科学捐款,然后再贪污、拿回扣、避税、五五分成。”其中一个研究员语带讽刺地说道,“现在我们这儿又来了个蹭度假的小少爷——他叫什么来着?斯图尔特?”

“阿德里安·斯图亚特。”他的同伴搭腔道,“马克说他确实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算了吧。”之前的声音不屑地否定道,“真有兴趣的话,干嘛不转到我们这个系来?说到底,这就是那帮有钱人茶余饭后来找乐子罢了,如果能帮他们洗洗钱,那更再好不过。”

“小声些……”

听到同伴小声的提醒,那道尖刻的声音也稍微放低了些:“你知道我们这次的预算报了多少吗?校董会差点要启动审查程序了,但教授却一点也不慌乱,他甚至还有闲钱聘请一帮高级安保公司的人!”

“我们又不是什么货轮,哪有海盗会傻到去抢劫一艘科考船?”

“……这毕竟也是一份保险。”另一个人有些犹豫地说道。

“我看不见得。你知道吗,我之前看见他们带了不少东西上船,那些东西可不是我们的设备……一个安保团队,所要携带的货物居然比我们还要多?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另一个声音闻言,似乎也觉得蹊跷起来:“确实奇怪。”

“那些货物……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但是看那体积和形状,看着很像是那种小型集装箱。”那个言辞尖刻的研究员说道,“我猜想,说不定他们在……”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似乎是在对另一人低声耳语。

他的同伴倒吸一口凉气。

“天哪……这不是犯罪吗?”

另一人低声道:“希望是我猜错了。”

两人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忧虑。

房间里,阿德里安靠着房门,耐心地等待着他们说完,然后再结伴离去。等门外变得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后,他才打开了房门,离开了他的房间。

甲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将他的脚步声悉数掩盖。

这艘船在走廊的尽头处配备了吸烟室,从阿德里安的角度望去,可以看到一些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里面,白色的烟雾围绕在他们身旁,使得他们的黑色西装看上去无比模糊。

那些保镖一样的人注意到了阿德里安的注视,其中一个光头男人叼着烟,朝他露出了一个挑衅般的,狰狞的笑容。

阿德里安没有理会他,回过头继续向外部甲板走去。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海风的抚慰。

不过,和他有一样想法的,或许并不在少数。此时在甲板上一同享受着微风的,不仅有威廉姆斯教授,还有一个瘦削的黑衣男人。

阿德里安记得马克提过,他叫詹姆·沃顿。

离近了看,阿德里安才发现,这个男人的个子相当高。他那头亚麻色的头发被剪得极短,再加上架在鼻梁上的简易款黑色墨镜,活脱脱像个特工一样。

“嘿!阿德里安!”

教授看见了他,热情似火地朝他招手。一旁的男人因为他这样的态度感到有些诧异,他拿下墨镜,一双眼睛凉凉地朝阿德里安看过来。

“孩子!这风吹着舒服吧?要不要来一杯威士忌?”

威廉姆斯说着,将放在一旁的方型小酒瓶拿起:“没有什么比一边吹风一边喝酒更快乐的事了!”

“……谢谢。”阿德里安摆了摆手,推拒道:“我不太舒服,不想喝酒。”

“怎么了?你晕船?”

“不……只是昨晚没怎么睡好。”

阿德里安说完,就想转身回房。但威廉姆斯显然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他走上前来,亲切地搂着阿德里安的肩膀:“那只有海风才能安慰你了,我的孩子!来,咱俩说说话,说不定你会觉得舒服不少呢!”

阿德里安木着一张脸,随他一起朝护栏方向走去。

“对了,我还没向你介绍吧?这位是詹姆·沃顿先生,我们的安保专家。”

教授指了指那个一直在低头喝酒的男人:“詹姆拥有一家安保公司,在业界很有名……而且他还是佣兵出身,见识过不少厉害的场面哩!”

阿德里安冷着脸,将威廉姆斯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很冷淡地说了一声幸会。

名为詹姆·沃顿的男人见此,也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幸会。”

他说完,便没有下文了,仿佛不再有和阿德里安进一步攀谈的打算。

威廉姆斯见了,清了清嗓子,又说道:“这位是阿德里安·斯图亚特。”

男人拿着酒杯的手一顿。

他抬起头来,那张颧骨清晰可见的、干瘦的脸上,突然有了些不一样的神色。

“……斯图亚特?”

“是我想的那个斯图亚特吗?”

他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变化了,从一开始的爱答不理,变为了有些许的热络和温和:“你好啊,小少爷。”

阿德里安皱了皱眉,没有接他的话。

“我记得斯图亚特家族不是在金融行业相当有建树的吗?怎么有空来科考船上玩?”詹姆抿了一口酒,脸上带着丝笑意:“逃学?”

不等阿德里安回答,威廉姆斯就哈哈大笑地打断了他:“怎么可能!他的成绩在学校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是兴趣爱好比较广泛罢了。”

他说完,又对阿德里安道:“正好,詹姆对海洋生物也十分了解,你们可以好好聊聊。”

詹姆闷闷地笑了一声。

“您过奖了,教授。”他的手指揉搓着墨镜柄端,“我称不上什么了解,只不过是常年干些海上运输类的工作,所以见到的比较多。要说有什么特别的经历……”

他顿了顿,“有一次,我倒是干掉了一条鲨鱼。”

阿德里安的身形一顿,威廉姆斯则是相当震惊:“鲨鱼?”

“鲨鱼。”詹姆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相当惊险的情况……我和我的队伍——那时我还是佣兵——在海上执行任务的时候,被鲨鱼群袭击了。一个倒霉蛋受了伤,又不慎掉进了海里,血腥味引来了大批的鲨鱼。”

“我们那时的船可不是像今天这艘,宽阔又结实。”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简直就跟个破木筏没什么两样,鲨鱼撞上来的时候,那动静大得,像是要将我们顶翻。”

“幸运的是,我们还有枪,和一些子弹。”詹姆一边回想着,一边做了个射击的动作:“我一枪射中了一只鲨鱼,让它疼得在海里翻滚。它的血就像红墨水一样飘了上来,其他鲨鱼闻到了味道,将它团团围住,开始撕咬起它的身体。”

回想到这里,他哈哈一笑,很愉悦似的:“多亏了它,才让我们捡回了小命!”

威廉姆斯朝他举杯:“的确很厉害!”

他像是很喜欢这类话题,听詹姆说完鲨鱼的故事,又饶有兴趣地追问道:“除了鲨鱼呢?你还遇到什么凶猛的海洋生物没有?”

“正面遇上并交锋的,倒也不算多。”詹姆·沃顿想了想,继续说道:“只是在船上时,见过一些虎鲸捕杀海豹的场面,还有就是海蛇……”

“足有80英寸,黑色条纹,圆圆的头部。”他仔细地回想着那捕食者的样貌,“不过它们一般只吃一些鱼或是软体动物,对人类的威胁没有那么大。”

“确实如此。”教授笑着搭腔道,“不过这可不意味着它们就人畜无害了……海蛇的毒性是蛇里面最为可怕的,只是排毒量比较小,要是遇上了,还是远离为妙。”

“是啊,海洋里处处都是杀机。”詹姆叹了一口气,“像人类这种生物,落在海洋中,就像是一块毫无抵抗能力的弱肉。”

“但其实,海洋中的大部分捕食者都不怎么喜欢人类的味道。”威廉姆斯发出感慨,“它们并不把人类看作是自己食谱中的美餐……即便如此,人类在大海中依然很难生存下去。”

他看向阿德里安:“我真的非常佩服那些海上漂流日记的主人公,一想到我孤独地漂浮在海面上,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蓝汪汪的海水,我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阿德里安想了想那副景象,的确是让人头皮发麻。

詹姆正准备说什么,这时候,甲板后方走过来一个男人,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听到下属的汇报,詹姆的脸色稍微变了变,停顿片刻后,他朝阿德里安和教授致歉道:“不好意思,我这边有些急事,可能不能在这儿继续消磨时间了。”

“恕我失陪。”

他只来得及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急匆匆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什么存稿箱,害人不浅啊真的是。

连续两天了!设定12点,他都不发!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