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饼的吴浩忠，两手突然不知所措地摩挲了一下裤腿，他面色发烫地看了看左右，不由自主地深深呼了口气，和叶小晚告别说，“叶同志，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有什么问题，就让人去隔壁杨家大队找我，你们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

叶小晚眉花眼笑地点点头，一改往常，语气里充满温柔地说，“那行，小吴大夫，我就不留你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吴浩忠笑呵呵地摸了摸脑袋，轻轻应了声“好”，转身离开。

门外，顾清昀神色如常地推开半掩着的门，与吴浩忠面对面相遇。

吴浩忠对顾清昀点头示意了一下，顾清昀轻轻颔首，俩人碰面交错，心有灵犀隔着一份疏离。

等吴浩忠走出屋后，顾清昀随意一瞥散布在叶小晚周身的钱票，打破屋内的一室温馨，冷冷出声道，“叶小晚，我外婆说要替你熬药，你药呢？”

脸上笑容都被冻垮了的叶小晚，暗暗斜了顾清昀一眼，抬手指着落在炕上的两包中药，没好气地说，“呐，不就在你跟前呢嘛！”

顾清昀冷淡目光迅速下移，在眼神触及目标物的那刻，伸手拿起，转身便走，不带一丝停顿。

被顾清昀嫌恶冷漠态度给伤着了的叶小晚，心头一恼，不禁将刚才态度温和，言辞切切的吴浩忠拉出来，与顾清昀做了好几番对比，最后批评满满。

哼，果真人不可貌相！

瞧瞧人家小吴大夫，长得虽然略显粗犷和魁梧，但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温润和气。

再看看面前这个，啧，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就这嘴……真是吐不出象牙，尖利的戳人！

……

厨房，火头旺盛，药很快煎好。

李雪娥小心翼翼地端着烫手的药碗，慢慢往小屋走去。

不到片刻，顾清昀看着又急匆匆返身折回的李雪娥一愣，诧异问，“外婆，有什么事吗？”

李雪摆摆手，拿起一个干净空碗，又打开红糖罐子，这才有空回道，“唉，小晚那丫头嫌药苦，不肯喝，我给她冲碗红糖水过去。”

顾清昀双眼微咪，忽然抓住李雪娥的手，盯着已经添入一勺红糖的碗底，意味不明地说，“外婆，我记得咱们行李里不是还有一小罐蜂蜜吗？拿那个给她喝。”

李雪娥闻言松开手里的糖勺，轻轻合起手，欢喜道，“对，你瞧瞧我老糊涂都忘了，那蜂蜜，还是你外公的学生偷摸送给他的，说给他养胃，谁知那个老家伙嘴刁嫌甜，喝了两次就不喝了，那正好给小晚喝，她喜欢吃甜的。”

“嗯，我去拿。”

顾清昀嘴角微动，先李雪娥一步走去小屋，从一个杂物箱子中取出一瓶小小的蜂蜜罐，转身出屋。

走到大门外，顾清昀两眼无意瞥过旁边紧闭的屋门，瞳孔不经意放大，闪着细碎流光的眼睛细微弯起，整个人从上到下徜徉着令人惊异的兴奋。

“外婆，给她多加点，这蜂蜜放着会坏，而且留在我们身边也不保险。”顾清昀将手里的蜂蜜递给李雪娥，目光追随着她手上的舀蜜动作，出声提醒道。

李雪娥准备盖罐头的手一顿，想了想，乐呵呵地扬起笑脸，又大气地往里加上好几勺。

开水一冲，混入一点红糖的蜂蜜水瞬间被染成深红，顾清昀抢先一步，端着碗走出厨房门。

“红糖水。”顾清昀推开门，举着手里的碗示意了一下，语气莫名不错地交代道。

正深恶痛绝瞪着身前中药的叶小晚，闻言抬起头，立马露出一个欢笑，对着顾清昀迫不及待地招招手，激动道，“哎呀，你可来啦，可算是救了我的命。”

顾清昀眼角微挑，将手里的“红糖水”放到药碗旁边，随眼略过，面色毫无异样地看向叶小晚，低声催促道，“快点喝，喝完我要收碗。”

满心抗拒的叶小晚，皱起眉，耸起鼻，伸手扇了扇鼻尖充斥的一股药味，苦大仇深地探出手，摸了摸已经转温的药碗，又瞧了瞧旁边能“救”她命的“红糖水”，眼一闭，心一横，捏起鼻头，端起药碗，“咕噜咕噜”往下直咽。

“呕……”

被苦涩药味搞得直犯恶心的叶小晚，干呕了两声后，赶紧捂着喉咙，吐着舌头，手忙脚乱放下药碗，迅疾端起一旁的蜂蜜水，用比刚才喝药更有气势的姿势，单手叉腰，气壮山河地仰头喝着。

“砰”的一声，叶小晚豪气地放下手中碗，袖子一抹，咂咂嘴巴，回味了一下嘴里的清甜，神采奕奕地高声大笑，“哈哈，我叶小晚又活过来了！”

顾清昀无声一笑，眼底暗光一闪，安心落意地收起桌上的两只碗，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

半个小时后。

“咕噜……咕噜噜……”

愈发激烈亢奋的肚子咕噜声，突兀的在小屋内响起。

“嘶嗷……嘶嘶……”

叶小晚痛苦地半弯下腰，捂着开始莫名绞痛并且持续剧烈的肚子，时不时抽了口冷气。

随着肚子里这一阵翻天覆地的搅动后，浑身打颤直发凉的叶小晚，额头鼻尖全是痛出的细碎冷汗，她趁着下一波剧烈腹痛到来之际，赶忙冲着外头大喊，“救命啊，快来人，我肚子好痛，奶奶……”

听到动静的顾清昀，伸手拦住了要去察看情况的李雪娥和陈宜权，先一步走出屋门说，“外公外婆，我去看看。”

推开紧闭的门，顾清昀往里走了一步，转身关上房门，脸上流露的担忧尽退，他懒懒地倚靠在门边，双手环臂，面无表情地欣赏着叶小晚疼得死去活来的打滚模样，静静等待着某一刻的来临。

疼得左右摇摆的叶小晚，听到屋门吱嘎声抬起头，虚弱的脸上扯起苍白一笑，嗓子嘶哑松气说，“你来啦，快快快，我可能中毒了，你快帮我去找……”

顾清昀一动不动，轻抬眼皮，冷声打断话，一脸平静道，“中毒了？那估计没救了，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还想找个大夫救小命的叶小晚：“……”

她猛地坐起身，又被腹中“咕噜咕噜”的绞痛给打压下去，咬牙切齿的叶小晚撸了把汗，痛恨骂道，“你才要死呢！姐长命百岁，明年清明给你烧纸。”

“呵！”顾清昀斜勾起唇角，不屑一哼，身心舒畅地呼了口气，这段时间以来的心底郁结，顿时一扫而光。

“嗷，嗷嗷……”

气汹汹怼完人的叶小晚，脸上的气势维持不到三秒，就被腹中熟悉的翻滚给搞得嗷嗷直叫。

她急忙夹紧腿，微微仰起头，眼神莫名地看向站在门口的顾清昀，脸上突然讪讪一笑，憋红了一张脸，哆哆嗦嗦道，“顾同志，那个，劳烦您抱我去趟茅房，我我我……我好像忍不住了……”

顾清昀一怔，立刻站直身体，审视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着表情狰狞，好似兀自在忍受着什么的叶小晚，心里蓦地绷紧，沉声吩咐道，“忍着，死了就好了。”

“？？”叶小晚一呆，随后铺天怒火席卷内心。

她火大地掀开被子，依靠那雄雄斗志，超乎寻常地单脚跳到顾清昀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揪紧他的衣领，把人按靠在门边上，凶狠说道，“我看你是在找死！很好，短命鬼，你成功地惹怒了我。”

始料未及被压倒的顾清昀，迅速收回脸上惊愕，将叶小晚单手拨开，半侧过身，厉声道，“让开，男女授受不亲。”

“……呵！”简直被气笑了的叶小晚，扶住一旁的门框边，怒笑几声，扬声大呵，“有福我享，有难同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让他……”

想出手砍晕叶小晚，不料却晚了一步的顾清昀，快速缩回手，捂着肚子皱眉不止，“嘶……呼……嗯？”

同样捂着肚子面容扭曲的叶小晚，看到顾清昀那不敢置信的小表情，又痛苦又欢喜地大笑起来，心里痛快道，“哈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我……嗷嗷嗷，不行了，顾清昀快带我去茅厕……”

“……”明显感觉自己肚子里绞痛加剧的顾清昀，五指发白地抓紧门框边，深深吸了口气，半弯下腰，一种想要上茅房的冲动愈发浓烈。

“呜呜……顾清昀，快快快，你要是敢让我把屎拉在裤子里，我就让你一辈子都在疼痛中度过！”

顾清昀满脸寒霜地抬起头，眼底阴郁遍生，他微抿起薄唇，憋着一口气，与叶小晚互相对视，死死胶着，寸步不让。

“你！嗷嗷嗷……不行了！”

“嗯……嘶……呼，呼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