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发虚的叶小晚站起身，扬着一张比孙晓梅还张狂的脸，摆出架势，好似与人熟稔般说，“是你啊，这几天没见，怎么突然变得好看了？我这一不小心就没认出来。”

眼睛又酸又痛，流了一脸泪的孙晓梅：“……”

她擦了一把泪，不自在地咳了咳嗓子，脸上愤怒不退，但却还是抑制不住欢喜地说，“我还好了，就是最近换了新的护……诶，不对，叶小晚，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你刚才凭什么打我！”

见糊弄不过去了，叶小晚也不打算与人继续客套下去，她凶起小脸，气汹汹骂道，“打你，你心里没数吗？自己不长眼睛看不住钱，也好意思过来问别人要，真是脸大如盆，美得你！”

说完，叶小晚嗤笑着对孙晓梅翻了大白眼，撇过头，正巧瞄见一旁沉默的顾清昀，想到此事归根究底还是自己惹出来的，遂她好心地拍了拍身旁男人的肩，满脸豪气道，“别担心，姐最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事了，你等我把她骂走。”

飞快将肩膀搡了搡的顾清昀，抬眼瞟着神气活现的叶小晚，满心无语：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

“叶小晚，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和以前一样讨人厌！”站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的孙晓梅，捂着一侧发红的眼眶，凶神恶煞地气急大吼，“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道歉和赔偿，我让你去蹲监狱。”

叶小晚心头一紧，但随即想到那对自己柔情似水的主任老爹，心中立刻有了底气。

她斜眯眼，叉起腰，阴阳怪气地说，“呦，你去呀，我在这里等着你！反正我老爹有本事，他能把我救出去，说不定还能以我受到迫害，身体不好，免得下乡知青呢。哈哈，快去，快去，我等着你……”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的叶小晚，连忙向孙晓梅挥挥手，一脸的兴奋与迫不及待。

“你……”看着对面人的高兴催促样，心里憋屈的孙晓梅捂着眼，把脸一转，瞪着前头的过道负气说道，“哼，我才不去呢，叶小晚你想找理由逃避下乡知青建设，我孙晓梅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叶小晚眨了眨眼，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呼……终于知道这人叫啥了。

她脸上故意急了急，焦灼说道，“别介啊，孙晓梅你快去，你就说我用鸡蛋砸了你，你……”

孙晓梅迅速回过头，立时打断了叶小晚的话，严肃起一张肿胀脸，义正言辞道，“叶小晚你做梦，像你这种奸懒馋滑的人，就需要到祖国偏远农村好好接受再教育。叶小晚，你逃避劳动的阴谋，已被我看穿，我是不会让你再得逞的！”

被眼前人如此“大义”给惊得一愣一愣的叶小晚，舔了舔嘴边，往前微倾身子，试探问道，“那……你不要道歉和赔偿了？”

孙晓梅龇牙咧嘴地碰了碰自己酸痛的眼睛，呼吸声粗了粗，一脸郁闷地看向叶小晚，深吸一口气，话语激昂道，“不要了！为了防止你这个思想落后的下乡知青钻到空子，我左思右想，决定舍弃个人得失，为祖国大业奉献一份力量！”

“……”

叶小晚呼吸一滞，心塞地看向一脸昂扬自得，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贡献的孙晓梅：哎呦呦，那你可真不容易！

“既然这样，那你丢钱票的事呢？”

孙晓梅嘴角一撇，转身一哼，气呼呼道，“哼，算了，反正也就丢了几张钱票，我贴身钱包还没丢，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我一定要看住你！叶小晚，你给我小心点，最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踏踏实实下乡，否则，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彻底傻眼的叶小晚，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对自己一脸嫌恶的孙晓梅：我……靠，感情她这还给自己招惹上了一个神经病？

叶小晚怔愣地注视着孙晓梅离去的振奋身影，缓了许久，她恍然回过神，缓解尴尬般轻咳了一下嗓子，拍了拍身旁的顾清昀，找面说道，“你看，姐把她赶走了吧！至于她刚才说的难听话你别在意，这人脑子从小就不好，你看我都不和她计较。”

面无表情的顾清昀，低眸觑了眼自己肩膀处的纤细小手，眼里的厌恶一闪而逝，冷冷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把你的手挪开。”

“……”

被冷冽男声冻得一激灵的叶小晚，愤愤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满腹郁气：什么人啊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就是欠收拾！

“小晚，刚才多谢你了。”李雪娥突然出声，眼里含笑地看着叶小晚，温声解释说，“清昀他不会说话，我替他说声不好意思。”

叶小晚一听李雪娥的话，心里一紧张，赶紧摆摆手，看着她揪紧衣裳害羞道，“奶奶没关系的，我一向能过滤掉那些不好听的话，人可不能被那些蠢蛋气死不是？”

李雪娥微微一笑，满目慈善地点点头说，“嗯，不错，小晚你活得很通透。”

叶小晚脸上腾地一红，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浑身上下涌动着欢愉，心里疯狂大叫：啊啊啊……气质奶奶夸我了，不行，受不了了，我要出去散散心！

“小王八，快，给我开个门。”

措手不及又被改了名字的系统：？？它不是小绿茶吗，怎么又叫小王八了？呜呜……宿主太爱我了，又给我取了个新爱称。

本着越难听就是越亲近原则，很是感动的系统昂扬道，“好好好，小王八一定会让男主痛死过去。”

叶小晚一梗，摸了摸那已经没有刚才痛得厉害的大包，眉头紧锁，计算着说，“额……痛死过去就不用了，他还要给我让路呢，你就让他痛个八……算了，还是九……最好十倍吧！”

“……好嘞。”

才恢复正常没多久的顾清昀，猛地深喘一声。

他闭上眼，屏气凝神，控制住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迅疾睁开眼，转过冷若冰霜的俊俏脸，一眼看到叶小晚向自己另一侧的眼神示意。

顾清昀憋着满心的怒火，愤懑地撑起桌面站起身，直挺挺地让到一旁，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让人望而生畏。

叶小晚心满意足地弯眼一笑，一边往外走着，一边不住摇头咋舌：啧……这男人果真贱，非要让人打着来，好言好语还不行！

叶小晚晃悠悠地往外走着，一脸高深地叹息一声，回过头瞧了眼还站在原地的顾清昀，状似无奈道，“小王八，先停了吧，这狗男人那么识趣，怎么也得给点奖励不是。”

宿主说啥就是啥的小王八：“好哒。”

……

半晌后。

在过道不停走动缓解羞涩的叶小晚，强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待压制住心底的雀跃后，立即转过身，顶着一张收敛不住的灿烂笑容，蹦蹦跳跳跑回到座位旁，看着顾清昀清脆说道，“芝麻开门。”

话音一落，额头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的顾清昀：“……”

那被衣袖遮盖住的拳头捏紧发白，青筋狰狞直露，拳头主人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暗中告诫自己：呼……再忍几天，让这个女人再猖狂几天。

还不知道对方暗戳戳等着要自己小命的叶小晚，扬起一张乐呵呵的小脸，欢喜地看着乖乖起身，听话让道的顾清昀，十分得意地昂起小脑袋，走了几步，默念一声，“芝麻关门。”

立马停止疼痛的顾清昀，一言不发地坐回到椅子上，盯紧身前的破旧桌面，眼底激起一层可怕的漩涡风暴。

……

“呜呜呜……”

几天后，身后的火车鸣笛声渐渐远去，连拖带拽，龇牙咧嘴拎着两个大包袱的叶小晚，憋闷地转过身，冲紧跟自己不放的孙晓梅心累说道，“大姐，你是不是闲得慌，要不替我拎个包袱？”

孙晓梅拉着自己那比叶小晚少不了多少的大包袱，停下脚步，半弯下腰，气喘吁吁道，“我，我……我呸，我自己还那么多行李呢，谁有力气替你拎！”

叶小晚一把放下手里繁重的行李，满心无语，“不是，大姐，你又不替我拎行李，老跟着我干嘛？”

孙晓梅深喘了一口粗气，丢下手里的行李，整了整自己略显凌乱衣服，突然昂头向前，抑扬顿挫道，“我说过了，像你这种喜欢偷奸耍滑的不积极分子，必须要我看管着送到负责人手里才行。这是我作为一个优秀的红卫小兵，该为人民做的！”

叶小晚愣楞盯着眼前说到最后，握拳宣誓，满身激昂的孙晓梅，满目震悚：我的……老天爷，那你可真能干！

心里塞塞的叶小晚，默默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咬牙拖起自己的两个大包袱，在地上慢慢滑行。

身后的孙晓梅一瞧，赶快收回手，躬起身，跟在叶小晚屁股后头，亦步亦趋地拖起自己的大包袱缓缓移动……

远远一瞧，一前一后紧密相伴的两个人，就像两头勤劳耕地的老黄牛，勤勤恳恳地拖着身后比自己身量还庞大的行李，尤显突兀和好笑。

直起腰歇口气的叶小晚，抬眼随意一瞥，就瞅见周围人忍着偷笑的表情，她飞快扭过头，只见身后人如自己一般，歇下脚步，一屁股坐在自己行李上，一眼不眨地痴痴追随着她。

心里不禁打寒颤的叶小晚：我……靠，这个神经病！

“小晚，需不需帮忙？”走在后头的李雪娥，手里拎着一个轻便的小包袱，经过叶小晚两人身边时，她想了想，停下脚步，善意地询问道。

叶小晚一听，赶忙抬起眼眸，一扫而过旁边一身冷漠气息的顾清昀，将目光停留在温文儒雅的陈宜权身上，在看到他慈霭一笑后，欢快地点点头，响亮道，“好的，谢谢奶奶。”

“好，我和你一起拖……”

“不行！”

所有人瞬间将目光移到大声制止的孙晓梅身上。

孙晓梅两步一冲，气势汹汹地挺立在叶小晚面前，指着她的鼻头，痛恨骂道，“叶小晚，你太没有思想觉悟了！你这是在和臭/老九打交道，你这样做，对得起国家和人民吗？你的所做所为是可耻的，你的态度是有问题的，你……”

“你个头，给我滚蛋！”

忍无可忍的叶小晚，暴躁一吼，把孙晓梅震得两眼瞪圆，嘴里要骂的话全忘了。

“叶小晚，你……”

叶小晚凶狠地瞪着眼前的激愤女青年，火大地撸起袖子，挺起小胸脯，单手叉腰，往前一倾，抵住孙晓梅的惊惶脸，气势十足地教训道，“孙晓梅同志，你的思想很有问题，看来我要好好给你上上课了！他们这些犯过错误的人去农村，也是秉承着学习改造的目的。

而如今，他们已经认识到自己的某些错误，决定帮助我搬运行李来表达自己对错误的认知。你说，我怎么能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若是都像你这样，凡事都对人横眉冷对，根本就是误会了伟大领导人让他们深刻改造的良苦用心。你这样，唉……”

被如此义正言辞唬得一愣一愣的孙晓梅，张大嘴巴，迷惘地看着话犹未尽，不住摇头叹气的叶小晚，心里莫名涌起一些慌乱和自疑，“那……”

叶小晚小脸一横，恶声恶气道，“那什么那！我看你是根本没有学透上头下发的指示精神，曲解了领导人的意思，你还不赶紧回去再研究研究，省得闹出笑话。”

被怼回去的孙晓梅，顶着一张一知半解的委屈脸，盯着几人离去的身影直到好久，瘪起嘴，小声嘟囔道，“可是……其他人也是这么理解的啊！”

远处，终于把孙晓梅忽悠走的叶小晚，身心舒畅地吸了一口特别清新的空气，一脸的小得意。

她无意回过头，恰巧瞅见顾清昀对自己冰冷冷的注视，以及那“鬼话连篇”的口型。

叶小晚一气，与之无声对骂道，“斯文败类。”

同样认出了对方口型的顾清昀，“……”

他愤愤地撇过眼，心里一哼，转瞬之间，脸上怒气收起，恢复平静与淡然。

被顾清昀变脸速度给折服了的叶小晚：……呸，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表里不一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