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越

世人都知道，在众多皇子皇女之中，当今陛下最为宠爱的是嫡长公主李璟。

这位一出生便被陛下册封开府的嫡长公主，但有所求，陛下无一不准。据说，已经亡故了的那位大皇子不得陛下喜爱，是因为曾在长公主年幼之时，无意中将其吓哭，之后陛下口谕，明令不许大皇子靠近长公主，这也使得大皇子最后郁郁而终。

“啧！瞧瞧这个场面，可都赶得上太子生辰的规制了。”一位长须的官员悄悄瞥了一眼坐在皇帝身边那娇小的身影，忍不住低声叹道。

他身边的官员做了一个低声的手势，把玩着手里的酒盅。“若非天运，这本该也是。”

长须官员自是明白他说的是何意。陛下有五位皇子，然而无一是皇后所出。六年前，皇后殿下终于有了身孕，陛下大赦天下。更是在长公主还未有出生之时便亲自赐名“璟”，而其他皇子则都是周岁才从钦天监呈报中选择的。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未来的皇储就要降临的时候，皇后却是诞下了一位皇女。本以为陛下会很失望，可不想这位嫡皇女一出生便被皇帝册封为邵阳长公主。在当时，众位皇子无一有封。

皇子们嫉妒的同时，自然也是庆幸，庆幸这位是个女儿身。不然，陛下定是要立即册封她为皇储。

然在有了大皇子的前车之鉴，其他几位皇子即便是嫉妒，却还都是铆足劲儿的讨好这位先他们一步得了册封的唯一的妹妹。

大概是皇后殿下缠绵病榻之故，邵阳长公主比之同龄的孩子都要来的早慧。小小年纪在皇后病榻前侍疾，一坐就是一天。

去年，陛下送了邵阳长公主听学，卢太傅竟是对只有五岁的长公主大加赞赏。若非众人皆知，卢太傅并非阿谀奉承之人，不然谁能相信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让一介大儒连连感叹？

抬眼看着那位端坐在皇帝身边的小小人儿，长须官员心中终是忍不住有些可惜。

看着大殿之内，众朝臣和官家女眷一个个的上前，捧着贺礼对自己说着千篇一律的吉利话，李璟心中觉得无趣。

她并不喜欢和父皇坐在一起，因为龙椅实在是太硬了。瞧着坐在下首的皇兄们时不时飞来羡慕的眼神，李璟很是不理解。

这样一个硬的硌人的龙椅，他们倒是都喜欢。可惜，就这么一把，也不知道他们想怎么分？

这时一位朝臣之女走上前，说是要向邵阳长公主献舞助兴。身边的皇帝侧首看向她，轻声问道：“邵阳可是想看？”

李璟看着殿中那位低首含羞的女子，摇了摇头。“她跳的再好，邵阳年幼，也是看不明白。何必白白浪费了这份‘心意’。”

以贵女身份当殿献舞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她不想自己的生辰宴成了他人想要进阶的筏子。

那位贵女在听完李璟的话，立时俯身跪下。“陛下……”

原本热闹的大殿下，顿时静了下来，众人屏住了呼吸，无人敢出声。

自己的女儿都能看明白，他又如何不知其缘故？只是以往他并不在意，不过是个臣女罢了。既然邵阳不喜，那也别在那里招眼了。

皇帝摆了摆手，两旁的宫人立即上前将那贵女“扶”下去，送回了她家人身边。

那位贵女的父母忙是将人带下去，躲在了一边。

“多谢父皇为邵阳准备生辰宴，只是邵阳挂念母后，想要去看看她。”李璟侧着脑袋望着皇帝，一双小手乖巧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小脚丫微微翘着。

皇帝看着李璟可爱的模样，想到当年在老太傅府上第一次看到皇后时的样子。他点了点头，说道：“去吧！陪你母后说说话。”

李璟跳下龙椅，乖巧的向皇帝行了礼。“邵阳告退。”

而后她转过头，对坐在两旁的几位皇兄微笑的说道：“几位皇兄，邵阳失礼了。”

几个皇子听着都是摆出了一副关心的模样，让她代问皇后安好。

虽然这是邵阳长公主的生辰宴，但李璟不过只有六岁，即便是先行离开，也无人去说什么。

只是先前那位暗恨自己为什么不再等一等，等李璟离开之后，在上前献舞。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怕是要被笑话了。

李璟离开大殿之后，快步往凤仪宫走去。因为生辰宴，李璟一身沉重的华服，头上也是满头的珠翠，走起来颇为不便。

随行的刘内监是皇帝身边的人，极有眼色，他忙是着人抬了一顶软轿过来。

“快一些，去晚了就不能向母后问安了”李璟拍着轿子的扶手，催促道。

身边侍候的张嬷嬷见李璟焦急，在嘱咐抬轿的内监稳当一些的同时，感叹长公主对皇后的孝顺。

只是瞧着时辰，皇后娘娘该是用了药休息了。

正如张嬷嬷所料，李璟赶去凤仪宫的时候，皇后刚刚休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一心见李璟失落的样子，安慰道：“殿下放心，娘娘今天精神很好。今天是殿下的生辰，娘娘高兴，还多用了半碗饭。娘娘交代，说殿下今天定是累了，也要早些休息。”

没有见到皇后，让李璟有些失落。但听到大宫女的话，李璟稚嫩的小脸上顿时充满了欣喜。

“那等母后醒来了，一定要马上派人来告诉我。”说着，李璟跪在门口，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旁的人自然也是立即俯身跪下。

大宫女看着李璟小小的身子，郑重行礼的样子，心头一酸。

娘娘，您可是要好起来啊！不然小殿下可怎么办啊！

张嬷嬷扶起李璟，等着人上了软轿离开的时候，看向大宫女，似是再确认什么。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冲着李璟离开的背影躬身行礼。

张嬷嬷是皇后派在李璟身边的老人了，对方即便是没有说话，可她却是从大宫女眼底的疲色看出了一些端倪。

她心头一慌，忙是快步跟上了软轿。瞧着一脸欢喜的李璟，张嬷嬷将心头不好的念头强行按下。

“嬷嬷，我们去御花园。”李璟说道。

张嬷嬷问：“殿下不回翊宣宫了吗？”

“荷花开了，母后不能出门，所以我想摘一支荷花给母后。”李璟撩起帘子，笑着说道。“母后看着荷花，心情一定会很好。”

“娘娘只要看见你，就很开心了。”张嬷嬷一边让抬轿的內监转头，一边对李璟说道。

“那母后看见本宫送的荷花，就有两倍的开心。”李璟想象着皇后看到荷花惊喜的样子，一双眼睛笑的眯了起来，像一个可爱的喜娃娃。

御花园

李璟趴在湖心亭的横栏上，伸长了脖子，很是认真的看着湖中每一朵荷花。她想把选一朵最好看的，送给自己的母后。

只是她的小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这让身边的宫女內监吓出了一身冷汗。

张嬷嬷也顾不得身份，忙是上前将李璟小小的身子给抱在怀里。

“殿下，奴婢抱着您，这样高一些，也看的远。”

李璟的注意力全在荷花上，根本没有发现周围人的神情。听张嬷嬷这么说，倒也没反对。她一手环着张嬷嬷的脖子，一手指着湖中的一朵荷间近似品红色的荷花，高兴的说道：“那一朵，我要摘那一朵。”

张嬷嬷顺着一瞧，也是叹道：“殿下好眼光，那的确是这里最好看的。”

在湖面驾着小舟随时候命的内监，立即将船驶到那荷花旁，小心的将花儿用剪子剪下。

内监将荷花递到李璟面前，李璟越看越满意。“快些送到凤仪宫，交代他们好生养着，等母后醒了，一定要第一眼就看到。”

内监领命，在李璟的催促下，小跑着往凤仪宫而去。

张嬷嬷看看天色。“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一会儿大殿那里也该散席了，陛下定会派人翊宣宫瞧的。”

张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将李璟抱离湖心亭。等他们走到湖边，李璟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似得，指着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花圃说道：“嬷嬷，那里有个东西在动。”

张嬷嬷抱着李璟的手忙是一紧，身边的宫人们也是立即上前，将人护在中间。

“什么人？”张嬷嬷随着李璟指的方向，看到一旁的花圃靠近花坛的地方有一个蓝色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在张嬷嬷出声质问的时候，那个身影似是一怔。那位刘内监有些身手，便先一步去看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瞧着个头不算大，难道是宫里哪位贵人养的宠物？可似乎也没这种色儿的啊？

刘内监动作也快，快步上前，不等对方反应伸手就要将其拿住。可就在伸手的瞬间，他看到对方竟然是一个孩子。

刘内监一个转手，除去杀式一把提住对方的衣领，将人给拽了出来。

被刘內监提在半空的孩子似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小脸苍白，张着嘴竟是喊不出一个声儿来。

李璟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舒一口气。“吓本宫一跳，这是哪个宫里的，怎么瞧着是个哑巴？”身上的衣服虽然脏了，可还是能看出样式。想着今天是自己的生辰宴，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位娘娘的家人。

然而，李璟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可张嬷嬷和刘內监却是认识的。

“这不是燕郡王吗？”刘内监忙是将人放下。

李璟一愣。“燕郡王？那不是大皇兄的孩子吗？”

李璟忙是让张嬷嬷将她放下来，她走近眼前的那位畏畏缩缩的少年，看着他一身狼狈，额头和脸颊都带着伤，吃惊道：“谁这么大胆，敢欺负皇孙？”

周围人一阵静默，在这皇宫之中，能够欺负皇家人的，自然也只有皇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