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西凉战火重燃

忽而,北方高原上出现了一彪人马,驱使着胡夷精猛之兵,横扫陇西一带各州郡,所向披靡,旗鼓日渐隆盛。

此时是建安十八年,秋八月。

这支蒙古军队的大将,不是别人,正是此前被曹操击败逃入羌地的马腾将军之子马超。

“杀父之仇,此生不报枉为人也!”马超怀着复仇大志,栖身隐藏于游牧部落中,卧薪尝胆,结好胡羌,终于重振雄威,又回到了阔别二载有余的战场。

“只要曹操人头不落地,我跌倒几次就会爬起来几次!一定要亲手拧下他的头颅!”

马超军队所过之处,尽皆归降。唯有一城马超却攻不下来,那便是冀县冀城。

守城大将名叫韦康,是冀城刺史。韦康派人去向夏侯渊求救,夏侯渊因未得曹操指示不敢擅自行动。

“没有曹丞相的命令,恕不敢动兵。”看到夏侯渊的回信,韦康彻底绝望,料想小小一座城池难敌胡夷强兵,迟早难保,于是便打算降服。

参军杨阜哭着进谏,坚决反对。韦康不从,开城投拜了马超。

“好吧!”马超准许韦康投降。待他率部进得城中,便命人将韦康一族四十余人全部抓来,一个个砍头处死。“如今情势急了你才投降,可见不是真心,留你何用?”

侍臣乘机进言道:“杨阜曾劝韦康拼死不降,反对将军,何不将他一块儿杀了?”

“此人守义,乃武士之道,怎可杀之?”于是非但不杀杨阜,反而用作参军,命其守卫冀城。

杨阜表面顺从,内心另有打算。隔了几日,他向马超乞假说:“拙妻两个月前死于故乡临洮,值此战乱之际,尚未来得及安葬。家中父老及亲朋好友亟盼吾回去归葬亡妻,不回今后恐难面对父老乡亲啊!”

马超当即允准:“好,好!去吧,去吧!”

杨阜回家了。其实他的真正目的是往历城去拜见表姑母,其表姑母闻名乡里,被誉为“贞贤之妇”。

“我无颜面见姑母了!”杨阜一见到表姑母,便伏在地上大哭不止。

“……如今我是身从贼而心另有所图,誓杀马超为主报冤!可是今日到此,却实在深感遗憾哪!”

“杨阜,做什么像个妇道人家似的哭哭啼啼?男子汉大丈夫,但得一片冰心在,早晚会彰显于世的,有生之年毁誉褒贬什么的不必放在心里。”

“谢姑母教诲。不过我并非为了自己的荣辱才哭泣,而是为了我那表兄弟而感到愤慨哪!”

“哦,怎么回事?”

“坐据历城,竟毫无讨贼之心,任由乱贼马超蹂躏,全然不管一州士民所受的屈辱,只顾着过他的安闲日子!堂堂一个男子汉……所以我没法不感到愤慨呀!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您这位贞贤姑母的儿子……”

“……喂,去给我把姜叙叫来!快叫姜叙来!”表姑母忍不住向隔壁的侍女屋子喊道。

随着她的喊声,屋角的幕帐一挑,一位青年走了进来:“母亲大人,不必去叫了,孩儿就在这里!”他便是历城的抚夷将军姜叙。

不用说,姜叙与杨阜乃表兄弟关系,而姜叙与韦康又是主从关系。

其实,他也曾想率领历城之兵前去赴援韦康,只不过韦康的败亡来得太快了,姜叙甚至还来不及整备好人马驱驰前往。

“从刚才起我便躲在幕帐后面偷听,听到阜兄说我过安闲日子,还一副很气愤的样子,可是,难道阜兄你不是一战也未开便降服马超、将冀城拱手让与他了么?如今你却装作好像没事人一般,在不知就里的家母面前数落我的不是,似乎我姜叙是个卑怯之人似的。将自己的罪过丢在一旁,对别人倒吹毛求疵的,如此做法岂不是太卑鄙龌龊了么?!”

年轻的姜叙忘记了是在母亲面前,将表兄杨阜毫不客气地骂了一顿。

岂料杨阜却不生气,反对姜叙的激愤大为高兴,于是向他解释自己之所以降服马超,只不过忍一时之辱,实乃为主报仇之计。

“你若是能够集结起乡党,兴兵攻取冀城,我当在城内为内应,你我里应外合,一举擒住马超,为主人为一州士民报仇!不瞒你说,我此次谎称回乡里葬妻,向马超乞告了两个月的假,其实只是为了来此同你商议此事。”

姜叙本是一位热血青年,为了取义,他即便牺牲一己之性命也在所不惜。于是二人义结同盟,开始秘密进行举事的准备。

历城内有下级将校二人,是姜叙交心的至友,他们便是统兵校尉尹奉和赵昂。赵昂之子赵月现在马超手下任裨将。

这日,赵昂回到家中对妻子叹道:“今日与姜叙姜兄商议,要我准备起事诛讨马超,欲报韦康之仇。想我儿赵月身处敌城,倘若马超得知其父随姜叙兴兵,必定立即杀害我儿。奈何?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啊?”

赵昂的妻子闻之眼泪便落了下来,但随即对丈夫厉声说道:“你若是只考虑一己之子而不顾主人之命,辜负乡党的信任,不只是作为武人你将羞于武门,还辱没先祖,给子孙后代留下耻辱!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倘使你丢弃大义而做出什么不义之事,我当立即死于你面前!”

相濡以沫多年,作为丈夫的赵昂却仿佛今天第一次才清楚地了解妻子的贤德与伟大。“好,那我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于是,姜叙、杨阜屯兵历城,尹奉与赵昂则率乡党之兵前往祁山。

赵昂的妻子将家中所有衣物饰品等变卖一空,携全部资帛和途中买的酒浆亲自前往祁山军中,犒劳军士:“各位将士每人一盏,饮了它!算是我对诸位出征的一点儿贺意吧。”

“这可是赵昂校尉的夫人卖了自己的首饰衣物给我们买的饯别酒啊!”将士们个个和着热泪喝下壮行之酒,登时豪气冲天,慷慨激昂。

身在冀城的马超闻听姜叙、杨阜纠合尹奉、赵昂等举事,怒不可遏,立即下令:“将赵昂之子赵月斩首,血祭全军!”

庞德、马岱即刻点兵开拔。马超更是毫不犹豫,亲自率领人马杀气腾腾地朝历城扑来。

来至城下,一队敌军挡在道路中央。只见全军雪白一片,姜叙、杨阜以及所有将士皆身穿白色战袍,擎着白色旗帜,宛若一大群白鹭似的,透露出一股悲壮的气氛。

“誓死讨灭亡主之敌马超,以慰九泉之下的英灵!”众乡兵一齐高喊口号,决意为亡主复仇而誓死一战。

“一群乌合之众,休要口出狂言!”马超冷笑一声,驱兵朝白色军猛冲过去。

马超之勇可谓万夫不当。历城之兵毫无悬念地被冲荡得七零八落,姜叙、杨阜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便溃败而逃。

“我等就是为杀马超这个叛君无义之贼而来的!”

屯兵祁山之阴的尹奉与赵昂擂起战鼓,驱兵从马超侧翼杀将过来。姜叙和杨阜又突然回马杀返来,两下夹攻马超。“马超落入圈套了!”乡党兵马相互奔走激励,一呼百应,霎时间杀声震天。

马超的人马一时陷于苦境。然而,装备陋劣的乡党之兵如何与武器精良的胡兵猛将相抗?稍稍稳住阵脚之后,马超的人马立即扭转了不利之势,转入反击。这一下,姜叙等人所率的历城军士反倒乱了阵势,抛下一大片尸首,眼看便将全军覆灭。

不料此时,一支人马越过山头,从马超军后面蜂拥压来。原来却是长安的夏侯渊率兵赶到。

“奉曹丞相之命,征伐乱贼马超!倘使想保住性命的,乖乖地跪拜于皇旗下!”诸将站在阵前异口同声朝胡夷军喊道。

眼前毕竟是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加上三军夹击,任是武勇善战的马超军也抵不过,于是马超也只得大败而逃:“既如此,我马超有的是报仇机会!”

马超走了一夜,匆匆逃回冀城。怎料刚刚到城下,城中忽然箭如雨下,朝着他便射将来。

“混账东西!慌什么,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马超一面叫骂一面驰近城门,不想城楼上抛下几具尸骸,“扑通”、“扑通”砸在他面前。

“啊?!”马超凝神一看,不由得气噎塞胸,原来其中一具尸骸正是自己的妻子杨氏。另外三具则是他三个儿子!

城楼上还在不断扔下尸骸,皆是马超的家人及族亲。

“呜呼!……”马超一头从马上撞下来,马岱、庞德慌忙上前劝说道:“看来是城中的梁宽、赵衢二人趁着留守扯起反旗,与夏侯渊结为内应了!留在此地实在太危险了,快逃往别处去吧!”

三人只带了一小队兵士落荒而逃,一路上被围追堵截不断,三人勇战众敌,且战且退,整整一夜没合眼。

忽然,朝雾中隐隐约约看见一座城池。马超惊恐未定,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庞德回道:“是敌军巢穴历城。”

“啊!历城?”马超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回头看看身后的人马,零零落落只余约五六十骑,不管如何激励,这点兵力又能有多大的战斗力?

正在计穷力竭时,庞德猛然间心生一计,生出一条奇计来,于是安慰了马超、马岱一通,然后自己打头驰向城下。

“我乃姜叙将军麾下偏将!”庞德一面高声呵斥着,一面径直朝城中闯。

连夜只闻胜利捷报的城内留守兵士,早已放松警惕,哪里会想到自家的窝里竟然混乱骤起,顿时上上下下一片纷乱。

冲入城中的马超一行人杀至姜叙家,将他老母拿住,举剑便杀。接着又围住尹奉、赵昂的家,从妻子到家中仆役,不分老幼全都砍了。所幸赵昂的妻子因前往祁山军中犒劳兵士,才得以幸免于难。

人数不多的守军或是被杀,或是逃出城外,马超及手下仅五六十人便轻而易举占领了历城。不过,他们也只是一夜安眠。

次日一大早,夏侯渊、姜叙、杨阜领军杀回历城,并迅即夺回城池,马超一面奋力抵挡,一面与马岱、庞德等人自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不知逃往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