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仲达复出
曹真派出的快马,接二连三赶到洛阳城中,带来的都是战败的消息。
魏帝曹睿大惊失色,急忙召集群臣,忧心忡忡地询问此时何人能解燃眉之急。
华歆奏道:“须是陛下御驾亲征渭水,方能鼓舞三军士气,若只更换几名大将,反而会长敌人威风。”
太傅钟繇听罢大为反对:“古语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曹真本来便非诸葛亮对手。如今即便陛下御驾亲征,亦难期待可补曹真之短,况且万一再次战败,势必危及国运。值此非常时刻,不如启用一位隐居高人,赐其印绶,令其制服孔明。除此之外,别无他策。”
钟繇本为魏国元老重臣,魏帝曹睿听他说有闲居高士,立即请他无须顾忌,说出高士姓甚名谁。
“那高士非他人也,乃司马懿。前次他被敌人反间计所累,蜀国将谣言散布于市井,致使其遭到放逐,此事实为可惜。听说司马懿现正闲居于故乡宛城,如今理应召其前来,国家切不可埋没如此一位英才。”
钟繇说得魏帝面露悔意,魏帝其实早知自己错怪司马懿,现在被钟繇一语道破,面色更为凝重。
“此为朕所犯之最大过错。他现在含冤深隐乡间,会否即刻领命出征?”
“司马懿本为忧国之士,如果陛下派敕使前去,他必会奉诏出征。”
魏帝于是立刻派出敕使,携平西都督的印绶去向司马懿传诏:“朕知你为忧国之士,若能集结南阳诸道兵马,克日赶赴长安,朕亦将御驾亲征,待长安会合之后,与你共破孔明。”
就在这几天,身在祁山的孔明认为:“机运已到,现在只待夺取长安,然后长驱直入洛阳。”他不想错失连战连胜的势头,准备一举攻入魏国的核心地区。
就在此时,忽闻报镇守白帝城的李严遣子李丰赶来求见。孔明一听大惊:“一定不是等闲小事,难道东吴又发兵前来犯境?”
白帝城地处要冲,孔明难免不如此思量。他立即将李丰唤入帐内,谁知李丰一见孔明,却高高兴兴地说道:“我今天是代家父前来报喜的。”
“噢?是何喜事?”
“丞相可曾记得,当年关羽将军兵败荆州,祸首就是孟达,此人后来叛变投奔了魏国。”
“如何会忘记?此人又有何事?”
“待小人仔细道来……”
据李丰所述,孟达初降魏时,颇得曹丕宠信。但曹丕病逝,新帝曹睿即位以后,孟达便被冷落,最近更不时被人轻蔑,因他原为蜀臣,频频遭人猜忌,以致怏怏不乐。孟达旧部中多有思念蜀乡之人,今日听到祁山渭水战况,更对当初叛蜀降魏之事深为后悔。
孟达已将此种心情详细写于书信中,特意拜托李丰的父亲——亦即白帝城守将李严,居间为其求情,向孔明转达回归蜀国的心意。
李丰详述孟达请求归降的经过之后,接着说道:“家父收到书信之后,已与孟达会过一面。孟达对父亲说:当年魏国五路进攻蜀中之时,他早有归降之意,此事想必丞相也已知晓。此次希望务必为其从中斡旋,若能接受其归降,待丞相进攻长安时,他会举金城、新城(今安徽合肥)、上庸(今湖北竹山县西南)三处军马,于彼处举事,径取洛阳,如此不日便可使魏国土崩瓦解。”
孔明听李丰说完,大喜过望,拍手叫好:“这真是近来最大的喜事!多谢你来转告我。现在孟达既已回心转意,愿意帮助蜀国,那我军只需从外线进攻,待他从内部起事打进洛阳,两面夹攻之下,天下局势即刻便会改观。”
孔明重赏李丰以后,高兴地设宴与幕僚把酒共庆。正在欢饮之时,有快马来报:“探得魏主曹睿遣敕使飞驰宛城,封闲居乡间的司马懿为平西都督,力促其重新领兵征战。”
孔明听了快马禀报,不由得愕然说道:“什么?派司马懿来?”说完无力地垂下头来,脸上瞬时失去了酒后的喜色。
身旁的参军马谡诧异地问道:“丞相,您为何如此吃惊?区区司马懿何须如此在意?”
“不,此事并不简单。”
孔明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告诫马谡说道:“据我看来,魏国称得上高士的,只有司马懿一人。我自感难以应付的,也仅此一人。刚才我们还在庆幸孟达能做内应,现在我担心他或许会死在司马懿手里,为何偏偏此时魏国多了个难对付的司马懿!”
“那么,是否应立即派人去见孟达,提醒他注意此事?”
“当然必须即刻提醒他,立即准备快马,挑选信使!”
孔明说着离开筵席,写就给孟达的信,信使连夜出发,急忙赶往孟达所在的新城。
孟达得知孔明信使送来书简,禁不住满面喜色,知道李严已将自己请求归降之事转达给孔明。打开来信一看,见孔明虽然允诺归降之事,其后的文字却颇为令人不悦:信上告知司马懿奉魏帝之命,已从宛城起兵。孔明不仅称司马懿谋略过人,还对孟达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事无巨细,一一详细写明了应对策略。
孟达看完信,不屑一顾地讪笑道:“人说诸葛亮生性多疑,果不其然。”
他随手收起孔明书简,写了一封回信,当场让信使带了回去。
孔明终于盼来了孟达的回信,急忙打开一看,随后立刻将其捏成一团,慨叹道:“唉,此人真是鼠目寸光!”
他恨恨地骂道:“孟达如此盲目乐观,对我的提醒毫不在意,定会死于司马懿之手无疑!完了,鞭长莫及啊。”
“丞相为何嗟叹?”
“马谡,你且看此信。孟达信上说,就算司马懿要来攻打新城,也须先去洛阳就任,最快也要等到一个多月之后才会领兵前来。这段时间自己会整固防备,不必担心司马懿来进攻。他自视甚高,满口豪语,根本不将司马懿放在眼里。此事休矣!”
“难道已经无可挽回?”
“有道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司马懿岂能不懂这种兵法?他恐怕会从宛城径直奔袭新城攻打孟达,然后再去洛阳赴任。那样所需的时间,比我再派人去警告孟达要少得多,如今已经为时已晚……”
孔明尽管长吁短叹大势已去,却仍难死心,他立刻写了一封警告信,再次命令信使尽速赶到新城去,“日夜兼程,不得有秒忽懈怠!”
且说司马懿被解职后,回到宛城乡间,无官一身轻,带着长子司马师、次子司马昭,过起了悠闲自得的田园生活。他这两个儿子均熟读兵书,足智多谋,胆识过人,司马懿心中也极为看好这兄弟二人的未来。
这一天,司马师、司马昭二人来到父亲书房,见司马懿脸色不佳,次子司马昭问道:“父亲,何事令您闷闷不乐?”
“嗯?我心中并无甚不悦。”
司马懿说着抬起粗大的手,捋了捋稀疏的长髯。
长子司马师望着父亲阴郁的脸,说道:“孩儿知道父亲心中有气,不得而出。”
“休得胡言!你们懂什么?”
“孩儿何曾胡说?想必是嗟叹天子为何还不来召父亲复职。”
“胡说什么!”
次子司马昭胸有成竹地大声说道:“这等事何须多虑?父亲早晚必会复职,或许天子近日便会召父亲前去。”
司马懿听了,不禁奇怪地端详着他,“噢?难道我司马家里也出了未卜先知的麒麟儿?”
未过几天,朝廷的敕使果然前来叩门。
司马懿自然拜受了敕令,召集族人、家臣,并立即将檄文发送到宛城各道。
宛城一带仰慕其名声之人众多,不日便集聚了众多兵马。但司马懿未等兵员足额便急急出发,一路上又不断有应征来迟的士兵赶来从军,使他所率人马越走越多。
司马懿如此急不可待,实为事出有因。原来他虽然一直赋闲在家,却对魏蜀战况了如指掌,特别是最近有人向他密报,新城守将孟达有谋反的迹象。
向司马懿告密的,是金城太守申仪的一名家臣。他说孟达已向金城、上庸两处太守言明反叛之意,并开始策划进攻洛阳的行动。
司马懿视此为重大事宜,他深知一旦孟达谋反计划得逞,魏国无论多么强大,也难逃从内部土崩瓦解的命运。
前几天他心中烦躁,其实也正是在为此事万分焦虑。次子察言观色,从他罢官以来未曾有过的阴郁脸色,竟然察知个中原因,并判断出随之而来的必然机运,其才智真可谓不在自己之下。
司马懿额手称庆:“预先得知孟达谋反阴谋,真乃大魏之国运,天子之洪福,实在可喜可贺。若今天不率军前往征讨,洛阳、长安必会毁于一旦。”
他称自己所带的这支队伍为吉庆之师,不往洛阳,径直向着新城疾驰而去。
他两个儿子担心地问道:“父亲,您尚未去洛阳拜过天子,手中并无领军印绶,也可先行发兵讨伐?”
司马懿答道:“当然无妨。军情紧急,时不我待。”他率领将士马不停蹄地前去讨伐孟达,果然与孔明担忧的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