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亡不当亡 救火队长

1853年6月23日,江忠源率领千余楚军到达南昌,只比太平军早了一天。看到江忠源这个有名的救火队长赶到,张芾差点哭出声来。他亲手把“王命旗牌”交给江忠源,表示在守卫南昌期间,包括他本人在内,全都服从命令听从江忠源的指挥。

王命旗牌是朝廷颁给地方大员,用于便宜行事的令牌。这个东西一交出来,就等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了出来,但是这么一交真是值得,因为江忠源名不虚传。

按照防守长沙的经验,江忠源一到南昌,便将城外的民房尽行焚毁,从而使太平军失去了前线隐蔽所。

太平军还没现身,民房就给烧了,南昌的老百姓起初怨言四起,第二天却发现还真的非烧不可。太平军从江上登陆后,找不到靠近城墙的堡垒或制高点,只好顺着较远一些的文孝庙修建堡垒,然后用火炮轰击城池,就这样也杀伤了很多守城官兵,若要靠得再近一些,无疑对守城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距离限制了火炮的作用,太平军只好提前投入“土营”。“土营”是太平军继水营之外组建的第二支特种部队,以加入太平军的煤矿工人为骨干,实际上是一支工程兵部队。其任务是实施“穴地攻城法”,即先进行土工作业,挖掘通往对方要塞之下的地道,再用炸药进行爆破,从而为攻坚创造条件。太平军能够攻克武昌、南京,土营厥功至伟,可以这么说,在冷热兵器混杂的近代战争中,土营几乎就是突破高大城墙的唯一金刚钻。

如何对付土营,江忠源当然早有研究。他采用的是“瓮听法”,其法要点是预先在城内紧靠城墙的地方埋一座大瓮,派人坐在里面,专门侦听来自地下的动静。如果有掘土的声音,立刻循声向下对挖,从而破坏对方的地道。

大家都很努力,但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土营终于得以挖通一条地道,并引爆了炸药,城墙被炸开数十丈的缺口,太平军蜂拥而上。江忠源亲自率部上前格杀,将太平军击退后,用装满泥土的布袋填塞缺口。如是者三,才保得城池不失。

楚军军纪严明,没人敢临阵溜号,但楚军一共也才一千多号人,与之配合的绿营是薄弱环节。江忠源便用楚军来监督绿营,每隔四五个城堞,就安排一名楚军士兵,由这名士兵来监督其他绿营兵,如果有人弃城而逃,可以立即斩首。江忠源自己也以身作则,在最易被攻破的一面日夜巡防督战。

远在天京的东王杨秀清始终关注着南昌的攻守。这是自从围攻长沙后,他与江忠源在战场上的第二次激烈交锋。按照杨秀清的原订计划,在攻取南昌后,太平军就将进入湖南,但是此次战役的结果却与长沙之战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打了三个月,同样是太平军在蒙受较大伤亡的情况下仍不得其门而入。挫败面前,杨秀清唯有下令从南昌撤军,并将西征主将赖汉英予以革职问罪。

这一次对峙,江忠源又赢了,他不仅保住了南昌,还保住了湖南,但是一如长沙之战,杨秀清很快就将转败为胜,因为他撤下了一个不太能打的,换上了一个特别能打的。1853年9月25日,翼王石达开到达安庆,接过了安徽方面的西征军务。

在早期亲临前线的太平军将领中,有很多是李逵似的黑旋风,智勇兼备的较少。石达开是一个例外,他在战场上熏陶和锻炼出了不一般的军事修养,有着极深的谋略。在围攻长沙之战中,就是他率先想到乘虚而入,控制湘江西岸的稻田,从而维持了太平军的军粮补给。

翼王上阵,局面马上不一样了。他不是专攻一城,而是全面开花,并依靠水营的灵活机动和工营的擅于攻坚,一步步把对手逼上绝路。

关键时候,江忠源所统率的楚军也出现了问题。由于军饷有困难,士兵开始闹饷,有人甚至对江忠源兵戈相向。之后,官兵不是未战先溃,就是哗散还乡,曾以作战英勇而闻名的新宁勇终至瓦解。

江忠源对此痛心不已。他自己总结教训,认为原因“不在勇而在带勇之人”,是营官没配好,不像湘军,营官大多是“不爱钱,不怕死”的读书人。

症结是找到了,但长江沿岸的形势,根本容不得他这个救火队长再坐下来从容练兵。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曾国藩身上,然后继续跑东跑西,累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