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 雄瞻浩博——清代文学 孤标傲世偕谁隐——曹雪芹
见人家案头必有一本《红楼梦》。
——郝懿行《晒书堂笔录》
和从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人,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相同。
——鲁迅《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
两个世纪以前,曹雪芹经历了由“锦衣纨绔喾,饫甘餍肥”到“茅椽蓬牖,瓦灶绳床”的生活,在贫病交加的境况下寂寞地死去。死时,琴剑在壁,“新妇飘零”,留给后人的是一笔丰富的精神遗产,这就是他用血泪凝成的伟大作品——《红楼梦》。
人们对曹雪芹的身世知之甚少,现在所能见到的零星材料记载:曹雪芹,名霑,字梦阮,号雪芹、芹圃、芹溪。他性格嗜酒狷傲,多才多艺,从曾祖到父亲,都是世袭江宁织造,与皇帝的关系十分密切。在他13岁以前,曹家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后来他父亲因事被削职、抄家,曹家急剧衰落,全家由南京迁居北京西郊,过着“举家食粥酒常赊”的日子。这种大起大落的经历,为他的创作提供了坚实的生活基础。在凄凉困苦的晚年,曹雪芹创作了《红楼梦》,“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真是“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可惜没有完稿,就“泪尽而逝”。学术界一般认为,后四十回为高鄂所续(高鄂,字兰墅,另号“红楼外史”,乾隆时进士,做过内阁侍读,刑科给事中等官)。高鄂的续作,虽然有诸多不足,但他根据原书的线索,把宝黛爱情写成悲剧结局,从而使小说成为一部结构完整的文学巨著,其功不可没。
《红楼梦》是中华民族灿烂文化的集大成者和象征,它既是中国古典文学的总结,又是中国新文学的发端。正如鲁迅所说:“自《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打破了。”在《红楼梦》产生时代,充斥文坛的是千部一腔的才子佳人书,而《红楼梦》的主要内容虽然是写贾宝玉、林黛玉、薜宝钗的恋爱、婚姻故事,但完全打破了才子佳人之作的固定模式。贾林二人是一对要求个性解放、为世俗所不容的封建叛逆者。薜宝钗虽是符合“德言工貌”标准的淑女,但她也是个悲剧角色。贾林的爱情基础是他们有着背叛封建主义的共同思想,他们一致蔑视功名利禄,反对封建正统思想,反抗礼教观念和封建道德观念,最后为封建家长所扼杀。人生有价值的东西遭到毁灭,《红楼梦》正是写出了这种悲剧。
《红楼梦》同时也是一部社会大悲剧。曹雪芹勇敢地面对现实,写出了他心爱的贵族的命运,客观地预感了封建社会必然灭亡的历史趋势。作者通过贾府,广泛地触及了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法律、道德、文化、教育、宗教、婚姻、妇女等方面的问题,让读者看到了一幅封建社会的缩影,反映了18世纪中国社会的黑暗现象和种种矛盾。举凡封建制度所造成的罪恶,无论是地租榨取、高利盘剥、包揽词讼、强取豪夺、蹂躏妇女、贪污行贿,还是统治阶级的鲜廉寡耻、穷奢极欲,无不揭露殆尽。因此,可以说,《红楼梦》是一部封建社会末世的形象历史,它的巨大社会意义不仅在于它写出了宝黛爱情悲剧,更在于它以爱情悲剧为中心,写出了当时具有代表性的四大家族的兴衰,向腐朽的封建制度敲响了沉沉的暮鼓。同时,小说通过对封建判逆者的歌颂,表达了新的朦胧思想,也敲响了新世纪到来的晨钟。在中国文学史上,还没有一部作品能像《红楼梦》这样把爱情悲剧写得既富有激动人心的力量,又能深刻全面地提示出它的社会根源,从而对封建社会作出最深刻有力的批判。
《红楼梦》宏伟完整的结构、细腻逼真的日常生活的描写,优美成熟的语言,深入细致的心理刻画,都说明曹雪芹运用艺术技巧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尤其是他塑造的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等一系列个性鲜明的人物,在他们身上不仅表露出特有的阶级特征,又超越了他们所处的阶级和时代,这一点,“和从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人,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相同”(鲁迅《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理所当然地成为中国古代现实主义文学的高峰之作。
曹雪芹的未完稿题名《石头记》,基本定稿的只有前80回,1791年,程伟元、高鹗第一次以活字版排印出版,成为120回,书名也改为《红楼梦》。《红楼梦》刊行之后,立刻以它博大精深的思想内容和娴熟精湛的艺术技巧征服了无数读者,乾隆、嘉庆年间,就有人在北京“见人家案头必有一本《红楼梦》”(郝懿行《晒书堂笔录》)。不少人对之“爱玩鼓掌”,“读而艳之”,有的甚至为了品评书中人物,“一言不合,遂相龃龉,几挥老拳”(邹韬《三借庐笔谈》),形成了“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是枉然”(《京都竹枝词》)的社会风气。《红楼梦》的爱情悲剧更是震撼了众多少男少女的心,引起他们强烈的共鸣,很多人读《红楼梦》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这些都体现了《红楼梦》的艺术感染力。
200多年来,研究《红楼梦》的著作汗牛充栋,《红楼梦》研究成为一种专门的学问——“红学”。随着时代的发展,红学研究也不断地发展,这从另一个侧面显示了《红楼梦》不朽的生命力。